门口阴影里的人,眼神乎明乎灭。视线似乎从刘白身上落到了寒宵身上,和寒宵视线一触即分,又飞快的收了回去。

    男子长得极为英俊硬朗,身体容貌仿佛是神仙雕琢而成,没有任何的瑕疵。衣服从内到外也没有一丝褶皱,极为妥帖与自律,清风朗月,明明如玉。

    寒宵此刻已经来到了钱岚身边,看着目瞪口呆的钱岚,知道钱岚大概是不知道来人是谁的,叹了口气道:“天下英豪千万,别人你可以不知道,但十主你一定要知道。十主看起来或厉害,或软弱,但都不容小觑。”

    寒宵盯着男子,语气里对了几分郑重与忌惮:“更别说他了,在我看来,武学造诣、任人手腕上都堪称绝世的人,他算一个。”

    钱岚在她身边的时间不算少,就算没有百分百的了解,但也从未见过她如此郑重,当即更加凝神听寒宵讲解。

    寒宵道:“仙门大部分掌门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继前辈之后发扬光大。而他不一样,安定城却是经历几代人的败落,在他手里才一扫颓唐。他就是安定城城主,于予安。”

    修真界仙门权利更迭十分之快,一旦败落,几乎没有门派能逃过成为洪流的命运。但于予安却是有股天生的邪劲,在他接手安定城后,安定城一改当年的作风,他更是在倾世之战一战成名。

    他起于倾世之战,在安定城恢复到了十大门派的地位后闭关,大多数后人只听过他的神话,未见其人。

    于予安对沐雪,意有所指道:“现在风云再起了,沐阁主也该出来了吧。”

    沐雪脸上依旧是那得体有礼的笑容,仿佛画在脸上了。她淡淡道:“可能在等一个契机吧,不过,不论她想平平淡淡还是搅弄风云,我都是尽全力支持的。”

    于予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对刘白淡淡道:“走吧。”

    突然,一道白光似乎在他大脑里炸开,似乎有一条线透明的线,串联了整个事。

    寒宵心脏一阵钝痛,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血尸走出封印大阵?还有恰好是在她复活之后,真的这么巧吗?杨不凡在这个时间派这些弟子闯入云雾林,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不,绝对不可能!即使隐棋失去了那个算尽人心的棋尊,也不可能让一个酒囊饭袋上位。沐雪和于予安的话提醒了她,他们都只是在等一个契机!

    这份契机很可能便是这云雾林里的阴气,血尸被云雾林里的阴气养了千年,在加上月圆之夜,阴气至衰,是否真的能让这些血尸一飞冲天,甚至……

    而离真正的月圆之夜,不过就一天而已。

    “寒宵,寒宵。”等她回过身后,沐雪也不知道喊了她多少遍了,就连刚刚要离开的于予安也回头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寒宵感觉浑身发冷,如同溺水的人冷的发抖发颤。她一直以为自己游离于各种势力之外,能洞察一切,却早已是局内人。她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就呕出一大口鲜血。

    寒宵猛的抓住沐雪,也不管身份会不会暴露,之前一闪而过的灵感,在这一刻终于成为剥开迷雾的钥匙。

    寒宵眼睛灼热的吓人,像是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她抓着沐雪,呼吸不畅道:“月圆之时,阴气至盛阳气至衰。借助诡道,以气养尸。”

    沐雪猛的抓住她,从容的脸上也带了一丝惨白:“你此话有几分把握?”

    寒宵紧闭着眼睛,握紧的手表露出了她的焦躁:“现在看来,封印确实是最好的办法,隐棋……隐棋的人绝不会让你们成功的,只有一天,你们只有一天,再晚就来不及了!”

    “你好好休息,我和她在,还轮不到你拼命。”说完,于予安碰了一下寒宵的后颈,寒宵一下子晕倒了。

    花如灵神情同样不好看,“我和你们一起去。”

    沐雪看了一眼昏迷的寒宵,神情是说不出的柔和。她微笑道:“不,你留下。我觉得阁主有一句话说的对,留张底牌便是留一个后手。底牌齐出那是不死不休,有你拼命的时候。照顾好她。”

    寒宵醒来后,刚尝试动用灵力,手就被震的一痛,元神如同锁上了无数把锁链。这种旧日的束缚感又席卷而来,仿佛又深陷囫囵,分不清今夕何夕。

    没人注意到,黑暗中的沐浔安手指一紧。她的眼里如同蒙了一层雾,根本看不清情绪,如同深海之下,被卷起了层层波浪。

    很快,眼睛里蒙的雾散去,又是那副诡谲、冰冷的样子。

    花如灵恰好端着药进来,她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了,她略带疲惫的道:“把药喝了,然后离开。”

    寒宵接过药,淡淡的问:“然后我就一路昏迷,被人偷偷送走,等着你们客死他乡的消息吗?”

    这些天所有事都交给她统筹,她早已疲惫不堪,实在是没精力劝这个小狐狸,只能告诉她:“听话,喝药,你已经做的够好了,这里的事交给我们。”

    寒宵眯了眯眼睛,没人知道她想了什么。就在花如灵准备离开时,就见寒宵缓缓举起药碗,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花如灵也有些恼怒:“你发什么疯,如果你没有猜错的话,隐棋会有很多人都在往这里赶,你可知道,所有人,能活下来的十不存一,你就这么想死吗?”

    寒宵一改之前的慵懒,自带睥睨苍生的气度:“就算是死,我也要选择自己想要的死法。今日,我不退。”

    “花如灵,给我一粒凝露丹。”

    “你疯了,凝露丹是能短暂恢复你的修为,但你会气血两亏,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花如灵感觉她真的疯了,因为她从她的身上闻到了腐朽的味道,一个从身体乃至灵魂都腐朽的人,是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死亡的。

    寒宵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把佩剑,利剑的锋芒将她指骨印的发青,“现实不是画本,总有仙人驾着五彩祥云救世的俗套,你我皆是凡人。”

    寒宵身影隐于黑暗,唯有一双眼睛亮的吓人:“在危难面前,绝不是出一两个救世主就能力挽狂澜,如果我不出手,会死更多人。隐棋是我最熟悉的敌人,今日,就让我为你们扫除障碍。”

    花如灵紧紧盯着她,发现她还是你们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人都有七情,她太不像是个人了。花如灵突然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花如灵不懂阵法,但她隐隐觉得寒宵说的以气养尸不对,但寒宵一来没理由骗人,二来……就算她说假话,和他们所做的事也不违背,不过是早早把这里变成死地罢了。

    花如灵知道,现在问这些是不理智的,但她现在就是想知道答案,寒宵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的样子,回答的更是坦然:“半真半假吧,也许这只是一个人说不清的执念。”

    花如灵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其他时候,仙门能错,但现在,仙门不能错,我相信你知道分寸的,沐阁主。”

    寒宵听到这个称呼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准确来说,这些称呼对于她来说,陌生的就像是说另一个人。

    最后那些小辈出发的时候,寒宵站在阁楼上,看着离去的众人,心中不由一怔。想起了他们当初也是这样意气风发,少年得志。

    他们或许不是天才,也不期许什么名垂千古流芳,但都被时代的洪流吹到风口浪尖,在一次次蜕变中站在顶峰。

    现在老一辈人或身死,或泯灭凡尘,又或者人老马乏。但无论何时,总有少年脱离长辈的庇佑,越众而出。

    寒宵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苍白却风骨依旧的脸。

    如同高山白雪,空谷幽兰,颧骨上红色的朱砂痣,红的滴血,更是给她清冷的脸色平添了几分妖娆,妖而不媚,见之忘俗。

    寒宵在韶韵回头的一刻,微微一笑。她很少笑,即使笑也多是嘲讽,而这个是真的愉悦的笑。

    “你准备怎么做?”

    寒宵,不,清寒阁阁主沐浔安嘴角微扬,她从阁楼上一跃而下:“我去处理隐棋,你跟着他们。”

    杨敬之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我们共事那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你嘴里有一句真话吗?你要是真的去处理隐棋,也就不会避开他们了。”

    沐浔安叹了口气,拿出剑,用手绢轻轻擦拭,她道:“共事多年,你还是一样的榆木脑袋。什么时候该装傻,对你来说还是一个需要长久学习的学问,我们十主都有自己的任务和结局,你们放心,在我完成我的任务之前,我不会走向我的结局。”

    而黑暗中的势力也在慢慢行动,隐棋三十六紫衣杀手已经冲破仙门第一道防线,往云雾林里赶去。

    沐雪那边情况也十分不妙,她一边和于予安清剿血尸,一边让人准备阵法,起码在阵法完成之前,血尸不能离开。结果遭到魔族和血尸的反扑,这两天伤亡十分惨重。

    此刻沐雪站在她布的阵法中央给任何一丝最细小的声音都涌入她的耳朵,下一刻,风动,阵动!阵法已出!原本黑压压的空间,像是猛然被射入大片阳光,金光鼎沸!

    无数光线如同最锋利的利刃,将周身的怨灵都切割成一块又一块,发出更加凄厉的叫声直达人的心底,听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素手一挥,一道金光闪闪的符咒贴在周围的墙上,有慢慢的变暗,隐没在房间里。血尸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停,反而愈演愈烈,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天空。

    一柄长枪划破天空,捅穿了攻击沐雪的血尸,于予安等人的到来,瞬间扭转了战局,于予安问:“又失败了?”

    沐雪这些天一直在尝试困住血尸,或者净化血尸的方式,毫无疑问都失败了。沐雪服用了一枚丹药,“她身体撑不了几天,万一真的到了那种情况……”

    于予安一抹身上的血迹,带着些狂妄与自信:“一个安定城加上一个清寒阁,真的护不住她吗?慢慢来,总能找到办法的。”

    沐雪没说什么,素来温和的脸上染上了一丝阴翳,手指间一道金光闪过,顿时火光冲天,无数火舌加杂着翻滚的巨浪,巨浪冲天,几乎要烧尽世间一切。即使是远在十里之外都能感到滔天的巨浪。无数凄厉的声音响起,听的让人揪心。

    隐棋的人接到消息后,也是加快了脚程往那里赶,沐雪那一波反击是做的不错,但也也用完了最后的方法。仙门那些人没能拦住他们去云雾林,只要他们赶过去,肯定能扭转乾坤。

    结果没想到,半路还是被人拦路了。只见一名白衣女子站在黑暗中负手而立,阴风掀起她轻薄的白衣,一把流转着杀气的剑插在她面前。

    隐棋的大长老一看见沐浔安就觉得气血翻涌,如果不是她,隐棋绝不是现在这个隐棋!

    十多年的仇恨全部涌入他的脑海,他双目通红,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真是个灾星,不得好死!

    大长老阴翳的想,但现在大局当前,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各位,即然入了这云雾林,就要遵守云雾林的游戏规则。”沐浔安挡在大长老面前,没理会他的心绪翻涌。

    沐浔安拔起剑剑锋一划,在地上留下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沉声道:“此路不通,若再要上前,生死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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