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同学你原来会弹钢琴啊，真厉害！”
叶霜认得他，曾被影山叫成工藤的江藤幸吾，常在小测时给自己开后门的数学课代表，心软父母官。
叶霜不甚在意地笑笑，“略懂一点罢了，江藤同学的小提拉得也可以。”
旁边星野梨奈喝水的动作一顿，含着的水差点没喷到江藤身上，叶霜，你管自己的水平叫略懂一点？？？
江藤幸吾自动忽略了她勉强的称赞，更多的是被记住的意外。
他十分羞怯，端的一副情窦初开，“那个，如果叶同学不介意的话，或许下次我们可以合奏……”
叶霜出示了自己贴着膏药的右手，“还是不了吧。”
想要钢伴？这是另外的价钱！
江藤讪讪地挠了挠鬓角，“是我不好，都忘了叶同学的手……”眼看气氛逐渐尴尬，寒暄几句，他非常识时务地告辞退场。
等人走远，古泽才开口：“霜酱跟影山君很熟吗？你们音乐课配合得很默契啊。”竟然能在鹤见老师那拿到A等，确实难得。
古泽纱穗试探道：“你俩该不会…有情况？”
“不是…那时候我跟他都没有认识的人，所以就干脆一组了。”叶霜目光闪躲，我说对他是母爱你信吗？
古泽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噤声。也是，叶霜的社交圈来来去去就那几个人，看起来对男生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自己还是别瞎操心了。
殊不知周围几个女生一直竖着耳朵，面带姨母笑地拿起手机噼里啪啦敲打，午休时间正是开饭的时候。
坐在后排的姬良优希听完全程对话，她不屑冷哼，指桑骂槐阴阳了一番，即使许多女生已经改观，叶霜仍给自己一种假面感。
看似温柔地迎合所有人，真实的她绝对不是这样。
就是死装的。
**
大抵是生锈的紧闭铁门给人一种无法进入的直觉，天台一直是无人踏足的地方，但实际上门并没有上锁，只需略微一推就能进入。
高高的铁网围起四周，隔着铁丝便能眺望到周边广阔的绿野和高低错落的房屋，鞋底踏在钢板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绕开堆放的陈旧杂物和桌椅来到空地，用纸巾将地板擦拭干净，叶霜侧膝而坐，她喜欢像现在这样在天台上静静的什么都不做。
朵块状的白云在蓝天上飘动，抬头感受阳光暖融，感受清风拂过脸庞，短暂地游离在课业和人际关系之外，放风时间心也变得恣意。在这个隐世的秘密基地里，她喜欢做这世界的旁观者，感知万物而不被万物感知。
旁观的黑发少年头顶扯下三根黑线，又在抬头四十五度角凄美仰望天空，难怪总是被人以为心情低落，搞不懂她整天都在怅然些什么。
影山飞雄撇撇嘴，打断施法：“吃饭了。”
肚子早就饿了，他三两下就将便当盒打开。
昨天晚上出差回到家的爸妈第一时间记挂的就是准备便当，看着荤素搭配、连饭团都捏成了卡通形状的满满当当一盒饭，影山飞雄深感自己也是沾光了。
自己小时候都没有过这种待遇，爸妈为了让她能多吃点饭也是费尽了心思。
叶霜惊喜地哇了一声，实在是太感激叔叔阿姨了，她抬眼用羡艳的目光看着影山飞雄，有爸爸妈妈疼爱的孩子就是好啊，自己也是沾光了。
自从那次午休分三明治以后就和影山私下里有了个不成文的习惯，自己吃不下的都可以分给他吃。
影山飞雄独享一份半午餐，二人双手合十，“我开动了。”
午休时间的校园本就宁静，耳边除了几声蝉鸣便是树木摇曳的沙沙声。
两个人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看着他腮帮子鼓鼓的傻气吃相，饭粒还蹭到了鼻尖上，叶霜抽出纸巾，好心帮他捻去。
觉得自己带他来天台的举动更对了，今天也暗中维护了影山飞雄冷酷池面的美好形象呢。
影山飞雄光速吃完，用餐巾纸擦了擦嘴，“托你的福音乐课考得很好，谢谢。”
“我才是，谢谢你做我的主旋律。”叶霜随口调笑，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愣，连忙捂着嘴呸了两声。
哈？谢谢你做我的主旋律？好尬啊，细品的话还怪暧昧的，搞什么啊叶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浮了？难道是那些少女读物看多了的缘故？果然还是应该少看表哥的土味彩虹屁！
内心戏演了半天，叶霜偷瞥一眼，影山飞雄歪着头一脸茫然，显然是没理解的样子。
差点忘了，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笨蛋，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叶霜看见远处叽叽喳喳不起眼的鸦群，它们正啸叫着预备高飞，“IH要开赛了吧？加油喔。”
真好啊，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该做什么，有明确的目标并为之奋斗。
“话说小影你为什么喜欢排球啊？”
影山飞雄十分不解，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有什么好问的，他摇头更正道：“不是喜欢，是热爱。没有为什么，就像你对钢琴一样。”
叶霜疑惑，不敢置信，指指自己，“我？热爱钢琴？”
影山飞雄双臂后撑，一脸你在说废话吗的表情，他一个外行都看得出来的事，她本人竟然蒙在鼓里。
叶霜眼神闪躲，低下头胡乱叉着便当里的玉子烧，不知在想些什么：“我还打算以后就去开个甜品店呢……”
“为什么？你弹钢琴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
“钢琴我以前每天都在弹啊，搞不好只是习惯了呢？”
“那不能开甜品店和不能弹钢琴，你选一个。”影山飞雄抛给叶霜一盒酸奶。
“……”酸甜的味道碰撞味蕾，叶霜忽然明白，酸奶抛起那一刻自己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我也不擅长做选择，但是重要程度相差很多的话就不用选，比如酸奶和你，我选你。”
“每天吃咖喱饭当然会习惯，吃过其他好吃的再从中作排除法，你就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最爱了。”影山飞雄从没一口气没说过这么多话，不知为何今天思维格外清晰，感觉自己也是哲学起来了。
好单细胞的比喻…但直白有效。
叶霜开始沉思，自己喜欢的东西有很多，甜食、各种香调的香氛、保养头发的洗护产品、好用的清洁剂……这些都比不过钢琴。
那就不是习惯，是热爱没错，是热爱！叶霜蓦然抬头，像是才吃到一个劲爆的陈年大瓜，一时间不知道该先恨自己网速慢还是该先震惊。
她捂着嘴巴神采飞扬，眼眸晶亮，落在影山飞雄眼里像个十足的呆瓜，比日向还要boke的那种。
跟个小朋友一样，至于吗？影山飞雄撇过头轻笑一声，忽然觉得可爱是个好词。
真是傻得可爱。
目光又瞥向她的手，“所以你是因为手伤才不弹琴了吗？”
叶霜摇头否认：“我不是怕这个，我只是不明白演奏的意义。”自嘲笑笑，“很无聊吧？我总是在意这些没用的事。”
意义？影山飞雄在思考时总习惯托着下巴撇嘴，他做事从不讲意义，只遵循自己的本能。
“对你而言不无聊就够了，什么是重要的事，只有你能定义。”影山飞雄顿了顿，“一与爷爷这么说过，在我姐不想剪头发放弃排球的时候。”
看着她的眼睛，斩钉截铁道：“你耳朵没聋，手也会好，你还没有输。”
叶霜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嘴唇张合几次都说不出话，影山飞雄实在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他真是被爷爷教得很好的。
让自己内耗不已的事情原来只是那么简单，忽然很羡慕影山飞雄，单细胞的直线思维使他从不瞻前顾后，有时候恰恰是这份轴劲给他勇气一往无前。
什么嘛这个热血笨蛋，搞得自己真的不想输了。
叶霜莞尔，兀自拉过他的尾指缔结约定，“那就打个赌，赌我们谁先站上世界舞台。”
拇指对摁，指纹相叠，誓约生效。
收拾好起身，她拍拍裙摆挥手告别：“我还有事，先走了。”
少女的发丝随风飘扬而起，她的身形依旧单薄，却盛满了坚韧的生命力，影山飞雄望着那道背影怔愣。
她也有野心，她不弱。
**
从前被孤立的时候叶霜常常读书，文化倒没增长多少，纯属打发时间。
印象最深的是《悲惨世界》，只因书名完全是自己稀烂校园生活的写照，但内容大都已经记忆零碎。
只记得其中的一句：“艺术的大道上荆棘丛生，这也是好事，常人都望而怯步，只有意志坚强的人例外。”
随手翻过的话语在几年后才真正读懂，现在的叶霜深以为然，也许右手好不起来，也许落下残疾，无论结局热烈还是惨烈，她要亲手划破棘丛，踏出平路。
“总之，在伤好之前先保持基础练习，明年再开始步入正轨吧。”鹤见老师十分欣慰，难得露出了笑容。
从办公室出来的叶霜心情雀跃，就像漂泊的船终于找到了航路，也意味着自己还能在空闲的半年多时间里继续寻找自我。
琴房传来肖邦的《冬风练习曲》，啧，技巧一般，全是感情。
鹤见凉斗将情绪一股脑地宣泄在琴键上，曲终，掌声传来，循着方向望去，叶霜倚在琴房门边，笑得一脸戏谑。
“啧，干嘛。”鹤见凉斗感到烦躁，又是她，真是阴魂不散。
“不干嘛，看你砸琴挺有意思的。”习惯了他不给好脸色，叶霜将青木镜海的欠揍腔调学了个十成十，吊儿郎当走近：“这首曲子不是快和砸就弹得好的，你得有层次和深度。”
见他一脸不服气的表情，“干嘛，我在音乐上一向辣评，你为了赶速度左手都没给够，踏板也踩得好恶心。”叶霜丝毫不掩嫌弃，忽然想起什么，摸了摸鼻子。
鹤见凉斗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那我们不敢上台的钢琴天才又有何指教？”你行你上？
叶霜学他，皮笑肉不笑：“你的意思是请我赐教？”好在留了个心眼，真差点给他忽悠当免费陪练了。
表情变得超屑，笑容玩味：“想上我课？没那么容易，求我。”
鹤见凉斗咬牙，可恶，这个笨蛋平常最不经激，今天怎么变聪明了。
冬风是叶霜最拿手的曲目之一，她的指点实在是不可多得，经历了痛苦的一番内心争斗，鹤见凉斗最终还是选择向艺术妥协。
“教我。”音量十分微弱，像从牙缝挤出来一般。
叶霜用手作出扩耳状，“没吃饭吗？听不见～”
“……请教我。”
“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难得有机会制裁他，叶霜自然是要好好挖苦一番。
“今天的数学作业…”“诶同学一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叶霜见好就收，事实上她并不是乐于助人的类型，从前被请教自己只会让他们圆润离开，帮人扣曲子这种麻烦事可是很浪费时间的。
只是看在美琴老师的份儿上。
示意他往旁边稍稍，却不落座，叶霜隔着琴凳将手放在琴键上演示：
“呐，沉下去，犹豫就会败北，下键要坚决果断，像这样咚的感觉，不是那样咣的一声，乐句之间要联系，让音乐情感产生变化，懂了吗？”
她一上手听觉效果瞬间拔高，学院派的触键果然高级，抛开这个不谈，她这教法也是有够抽象。
鹤见凉斗将唇抿成一条直线，理论是听懂了，但要实践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真是令人讨厌的天才，他撇头，一撮红色刘海盖住眼眸，满腔愤懑和不甘化作一声：“喴。”
“这首曲子我9岁的时候就可以视奏，三节课教授就结课了，要想参加CN赛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那边像我这样的一抓一大把，况且你不适合弹钢琴。”
鹤见凉斗猛地被戳中心事，双拳紧握，所以这家伙是专程来找自己耀武扬威的？
叶霜就着一旁的椅子坐下，好人做到底，难得交浅言深：“我四岁开始弹琴，为了讨好父母一刻不停地努力，虽然我自己并不认为，但可能我确实是你们说的天才吧，一直以来都太理所当然，才会没能发现自己心爱的恰好是最擅长做的。
天赋的代价是孤独，我没有童年、没有朋友、吃安眠药自杀，父母来看两眼就走了。你比我幸运，美琴老师会尊重你的梦想，你其实不需要填补你妈妈的遗憾，我说你不适合弹琴，没说你不适合作曲。”
难得把话说开，郁闷地补了一句：“美琴老师也不会因为惜才而减少对你的疼爱，所以别针对我了，我很脆弱的。”
差不多得了，这个红白挑染的狼尾头小鬼，在轻音部说十句有九句被呛，自己真的很冤。
所有心思都被叶霜洞察个彻底，鹤见凉斗一时语塞，愧疚和羞耻从头发丝流窜到后脚跟，目光游离，最终红着脸别扭道：“说你上不了舞台…我为之前的话向你道歉……”
“只是觉得你应该回到聚光灯下，今后你还会走专业吧？”
叶霜抿唇，“不知道啊……暂时只决定继续弹琴，之后再说吧。”
拿捏住鹤见是个纸糊老虎，叶霜得寸进尺，挥手将人赶下琴凳，“走开我要弹，你，去旁边写作业，放课之前拿给我抄。”
愧疚未消，鹤见不耐烦地啧声，却是乖乖配合，写了没一会儿，只觉得这乐曲越听越熟悉。
“喂！”鹤见摔笔，脸颊瞬间红透。
叶霜恶搞得逞，笑得十分放肆，没错，正是鹤见的自作曲，仅凭几眼就被她全篇连带表情符号背了下来。
“不小心看见的，怎么样我这背谱能力？你就说是不是你想要的效果吧？”叶霜的高傲尽数体现，“我承认你写的曲子略有难度，但很遗憾，遇上了我。”
不可否认，确实将自己脑海中模拟的效果展现得分毫不差，知道她这是在点自己，鹤见凉斗撇撇嘴，“……谢谢。”
叶霜打住，禁止煽情，“谢就免了，赶紧把作业写了，然后上供到本王桌面哈。”
目送她蹦着轻快的脚步离开，鹤见额头浮现井号，真是火大！
冷漠恶劣的传闻不假，温柔善良的一面也是真，实在拿捏不透她的底色究竟是黑是白，叶霜这个人真的很难读懂。
“叶同学你原来会弹钢琴啊，真厉害！”
叶霜认得他，曾被影山叫成工藤的江藤幸吾，常在小测时给自己开后门的数学课代表，心软父母官。
叶霜不甚在意地笑笑，“略懂一点罢了，江藤同学的小提拉得也可以。”
旁边星野梨奈喝水的动作一顿，含着的水差点没喷到江藤身上，叶霜，你管自己的水平叫略懂一点？？？
江藤幸吾自动忽略了她勉强的称赞，更多的是被记住的意外。
他十分羞怯，端的一副情窦初开，“那个，如果叶同学不介意的话，或许下次我们可以合奏……”
叶霜出示了自己贴着膏药的右手，“还是不了吧。”
想要钢伴？这是另外的价钱！
江藤讪讪地挠了挠鬓角，“是我不好，都忘了叶同学的手……”眼看气氛逐渐尴尬，寒暄几句，他非常识时务地告辞退场。
等人走远，古泽才开口：“霜酱跟影山君很熟吗？你们音乐课配合得很默契啊。”竟然能在鹤见老师那拿到A等，确实难得。
古泽纱穗试探道：“你俩该不会…有情况？”
“不是…那时候我跟他都没有认识的人，所以就干脆一组了。”叶霜目光闪躲，我说对他是母爱你信吗？
古泽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噤声。也是，叶霜的社交圈来来去去就那几个人，看起来对男生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自己还是别瞎操心了。
殊不知周围几个女生一直竖着耳朵，面带姨母笑地拿起手机噼里啪啦敲打，午休时间正是开饭的时候。
坐在后排的姬良优希听完全程对话，她不屑冷哼，指桑骂槐阴阳了一番，即使许多女生已经改观，叶霜仍给自己一种假面感。
看似温柔地迎合所有人，真实的她绝对不是这样。
就是死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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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生锈的紧闭铁门给人一种无法进入的直觉，天台一直是无人踏足的地方，但实际上门并没有上锁，只需略微一推就能进入。
高高的铁网围起四周，隔着铁丝便能眺望到周边广阔的绿野和高低错落的房屋，鞋底踏在钢板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绕开堆放的陈旧杂物和桌椅来到空地，用纸巾将地板擦拭干净，叶霜侧膝而坐，她喜欢像现在这样在天台上静静的什么都不做。
朵块状的白云在蓝天上飘动，抬头感受阳光暖融，感受清风拂过脸庞，短暂地游离在课业和人际关系之外，放风时间心也变得恣意。在这个隐世的秘密基地里，她喜欢做这世界的旁观者，感知万物而不被万物感知。
旁观的黑发少年头顶扯下三根黑线，又在抬头四十五度角凄美仰望天空，难怪总是被人以为心情低落，搞不懂她整天都在怅然些什么。
影山飞雄撇撇嘴，打断施法：“吃饭了。”
肚子早就饿了，他三两下就将便当盒打开。
昨天晚上出差回到家的爸妈第一时间记挂的就是准备便当，看着荤素搭配、连饭团都捏成了卡通形状的满满当当一盒饭，影山飞雄深感自己也是沾光了。
自己小时候都没有过这种待遇，爸妈为了让她能多吃点饭也是费尽了心思。
叶霜惊喜地哇了一声，实在是太感激叔叔阿姨了，她抬眼用羡艳的目光看着影山飞雄，有爸爸妈妈疼爱的孩子就是好啊，自己也是沾光了。
自从那次午休分三明治以后就和影山私下里有了个不成文的习惯，自己吃不下的都可以分给他吃。
影山飞雄独享一份半午餐，二人双手合十，“我开动了。”
午休时间的校园本就宁静，耳边除了几声蝉鸣便是树木摇曳的沙沙声。
两个人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看着他腮帮子鼓鼓的傻气吃相，饭粒还蹭到了鼻尖上，叶霜抽出纸巾，好心帮他捻去。
觉得自己带他来天台的举动更对了，今天也暗中维护了影山飞雄冷酷池面的美好形象呢。
影山飞雄光速吃完，用餐巾纸擦了擦嘴，“托你的福音乐课考得很好，谢谢。”
“我才是，谢谢你做我的主旋律。”叶霜随口调笑，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愣，连忙捂着嘴呸了两声。
哈？谢谢你做我的主旋律？好尬啊，细品的话还怪暧昧的，搞什么啊叶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浮了？难道是那些少女读物看多了的缘故？果然还是应该少看表哥的土味彩虹屁！
内心戏演了半天，叶霜偷瞥一眼，影山飞雄歪着头一脸茫然，显然是没理解的样子。
差点忘了，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笨蛋，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叶霜看见远处叽叽喳喳不起眼的鸦群，它们正啸叫着预备高飞，“IH要开赛了吧？加油喔。”
真好啊，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该做什么，有明确的目标并为之奋斗。
“话说小影你为什么喜欢排球啊？”
影山飞雄十分不解，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有什么好问的，他摇头更正道：“不是喜欢，是热爱。没有为什么，就像你对钢琴一样。”
叶霜疑惑，不敢置信，指指自己，“我？热爱钢琴？”
影山飞雄双臂后撑，一脸你在说废话吗的表情，他一个外行都看得出来的事，她本人竟然蒙在鼓里。
叶霜眼神闪躲，低下头胡乱叉着便当里的玉子烧，不知在想些什么：“我还打算以后就去开个甜品店呢……”
“为什么？你弹钢琴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
“钢琴我以前每天都在弹啊，搞不好只是习惯了呢？”
“那不能开甜品店和不能弹钢琴，你选一个。”影山飞雄抛给叶霜一盒酸奶。
“……”酸甜的味道碰撞味蕾，叶霜忽然明白，酸奶抛起那一刻自己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我也不擅长做选择，但是重要程度相差很多的话就不用选，比如酸奶和你，我选你。”
“每天吃咖喱饭当然会习惯，吃过其他好吃的再从中作排除法，你就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最爱了。”影山飞雄从没一口气没说过这么多话，不知为何今天思维格外清晰，感觉自己也是哲学起来了。
好单细胞的比喻…但直白有效。
叶霜开始沉思，自己喜欢的东西有很多，甜食、各种香调的香氛、保养头发的洗护产品、好用的清洁剂……这些都比不过钢琴。
那就不是习惯，是热爱没错，是热爱！叶霜蓦然抬头，像是才吃到一个劲爆的陈年大瓜，一时间不知道该先恨自己网速慢还是该先震惊。
她捂着嘴巴神采飞扬，眼眸晶亮，落在影山飞雄眼里像个十足的呆瓜，比日向还要boke的那种。
跟个小朋友一样，至于吗？影山飞雄撇过头轻笑一声，忽然觉得可爱是个好词。
真是傻得可爱。
目光又瞥向她的手，“所以你是因为手伤才不弹琴了吗？”
叶霜摇头否认：“我不是怕这个，我只是不明白演奏的意义。”自嘲笑笑，“很无聊吧？我总是在意这些没用的事。”
意义？影山飞雄在思考时总习惯托着下巴撇嘴，他做事从不讲意义，只遵循自己的本能。
“对你而言不无聊就够了，什么是重要的事，只有你能定义。”影山飞雄顿了顿，“一与爷爷这么说过，在我姐不想剪头发放弃排球的时候。”
看着她的眼睛，斩钉截铁道：“你耳朵没聋，手也会好，你还没有输。”
叶霜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嘴唇张合几次都说不出话，影山飞雄实在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他真是被爷爷教得很好的。
让自己内耗不已的事情原来只是那么简单，忽然很羡慕影山飞雄，单细胞的直线思维使他从不瞻前顾后，有时候恰恰是这份轴劲给他勇气一往无前。
什么嘛这个热血笨蛋，搞得自己真的不想输了。
叶霜莞尔，兀自拉过他的尾指缔结约定，“那就打个赌，赌我们谁先站上世界舞台。”
拇指对摁，指纹相叠，誓约生效。
收拾好起身，她拍拍裙摆挥手告别：“我还有事，先走了。”
少女的发丝随风飘扬而起，她的身形依旧单薄，却盛满了坚韧的生命力，影山飞雄望着那道背影怔愣。
她也有野心，她不弱。
**
从前被孤立的时候叶霜常常读书，文化倒没增长多少，纯属打发时间。
印象最深的是《悲惨世界》，只因书名完全是自己稀烂校园生活的写照，但内容大都已经记忆零碎。
只记得其中的一句：“艺术的大道上荆棘丛生，这也是好事，常人都望而怯步，只有意志坚强的人例外。”
随手翻过的话语在几年后才真正读懂，现在的叶霜深以为然，也许右手好不起来，也许落下残疾，无论结局热烈还是惨烈，她要亲手划破棘丛，踏出平路。
“总之，在伤好之前先保持基础练习，明年再开始步入正轨吧。”鹤见老师十分欣慰，难得露出了笑容。
从办公室出来的叶霜心情雀跃，就像漂泊的船终于找到了航路，也意味着自己还能在空闲的半年多时间里继续寻找自我。
琴房传来肖邦的《冬风练习曲》，啧，技巧一般，全是感情。
鹤见凉斗将情绪一股脑地宣泄在琴键上，曲终，掌声传来，循着方向望去，叶霜倚在琴房门边，笑得一脸戏谑。
“啧，干嘛。”鹤见凉斗感到烦躁，又是她，真是阴魂不散。
“不干嘛，看你砸琴挺有意思的。”习惯了他不给好脸色，叶霜将青木镜海的欠揍腔调学了个十成十，吊儿郎当走近：“这首曲子不是快和砸就弹得好的，你得有层次和深度。”
见他一脸不服气的表情，“干嘛，我在音乐上一向辣评，你为了赶速度左手都没给够，踏板也踩得好恶心。”叶霜丝毫不掩嫌弃，忽然想起什么，摸了摸鼻子。
鹤见凉斗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那我们不敢上台的钢琴天才又有何指教？”你行你上？
叶霜学他，皮笑肉不笑：“你的意思是请我赐教？”好在留了个心眼，真差点给他忽悠当免费陪练了。
表情变得超屑，笑容玩味：“想上我课？没那么容易，求我。”
鹤见凉斗咬牙，可恶，这个笨蛋平常最不经激，今天怎么变聪明了。
冬风是叶霜最拿手的曲目之一，她的指点实在是不可多得，经历了痛苦的一番内心争斗，鹤见凉斗最终还是选择向艺术妥协。
“教我。”音量十分微弱，像从牙缝挤出来一般。
叶霜用手作出扩耳状，“没吃饭吗？听不见～”
“……请教我。”
“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难得有机会制裁他，叶霜自然是要好好挖苦一番。
“今天的数学作业…”“诶同学一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叶霜见好就收，事实上她并不是乐于助人的类型，从前被请教自己只会让他们圆润离开，帮人扣曲子这种麻烦事可是很浪费时间的。
只是看在美琴老师的份儿上。
示意他往旁边稍稍，却不落座，叶霜隔着琴凳将手放在琴键上演示：
“呐，沉下去，犹豫就会败北，下键要坚决果断，像这样咚的感觉，不是那样咣的一声，乐句之间要联系，让音乐情感产生变化，懂了吗？”
她一上手听觉效果瞬间拔高，学院派的触键果然高级，抛开这个不谈，她这教法也是有够抽象。
鹤见凉斗将唇抿成一条直线，理论是听懂了，但要实践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真是令人讨厌的天才，他撇头，一撮红色刘海盖住眼眸，满腔愤懑和不甘化作一声：“喴。”
“这首曲子我9岁的时候就可以视奏，三节课教授就结课了，要想参加CN赛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那边像我这样的一抓一大把，况且你不适合弹钢琴。”
鹤见凉斗猛地被戳中心事，双拳紧握，所以这家伙是专程来找自己耀武扬威的？
叶霜就着一旁的椅子坐下，好人做到底，难得交浅言深：“我四岁开始弹琴，为了讨好父母一刻不停地努力，虽然我自己并不认为，但可能我确实是你们说的天才吧，一直以来都太理所当然，才会没能发现自己心爱的恰好是最擅长做的。
天赋的代价是孤独，我没有童年、没有朋友、吃安眠药自杀，父母来看两眼就走了。你比我幸运，美琴老师会尊重你的梦想，你其实不需要填补你妈妈的遗憾，我说你不适合弹琴，没说你不适合作曲。”
难得把话说开，郁闷地补了一句：“美琴老师也不会因为惜才而减少对你的疼爱，所以别针对我了，我很脆弱的。”
差不多得了，这个红白挑染的狼尾头小鬼，在轻音部说十句有九句被呛，自己真的很冤。
所有心思都被叶霜洞察个彻底，鹤见凉斗一时语塞，愧疚和羞耻从头发丝流窜到后脚跟，目光游离，最终红着脸别扭道：“说你上不了舞台…我为之前的话向你道歉……”
“只是觉得你应该回到聚光灯下，今后你还会走专业吧？”
叶霜抿唇，“不知道啊……暂时只决定继续弹琴，之后再说吧。”
拿捏住鹤见是个纸糊老虎，叶霜得寸进尺，挥手将人赶下琴凳，“走开我要弹，你，去旁边写作业，放课之前拿给我抄。”
愧疚未消，鹤见不耐烦地啧声，却是乖乖配合，写了没一会儿，只觉得这乐曲越听越熟悉。
“喂！”鹤见摔笔，脸颊瞬间红透。
叶霜恶搞得逞，笑得十分放肆，没错，正是鹤见的自作曲，仅凭几眼就被她全篇连带表情符号背了下来。
“不小心看见的，怎么样我这背谱能力？你就说是不是你想要的效果吧？”叶霜的高傲尽数体现，“我承认你写的曲子略有难度，但很遗憾，遇上了我。”
不可否认，确实将自己脑海中模拟的效果展现得分毫不差，知道她这是在点自己，鹤见凉斗撇撇嘴，“……谢谢。”
叶霜打住，禁止煽情，“谢就免了，赶紧把作业写了，然后上供到本王桌面哈。”
目送她蹦着轻快的脚步离开，鹤见额头浮现井号，真是火大！
冷漠恶劣的传闻不假，温柔善良的一面也是真，实在拿捏不透她的底色究竟是黑是白，叶霜这个人真的很难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