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的风拂过脸颊,吹面不寒。相柳背对小夭而站,一言不发,显出几分不容靠近的样子。

    小夭只当他还在计较方才的事,腆着脸凑到他面前,扯了扯他的袖子。

    相柳面无表情地摆开她的手。

    小夭忽然觉得闹别扭的相柳很好玩,一时戏弄心起,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随即踮起脚贴近他的脸,“相柳,你是不是想让我把刚才的动作在你身上复演一遍?”

    说时更往前了半寸,吐气如兰。

    一只手毫不怜香惜玉地推开了小夭的脸,指缝间隐约现出她的一双怒目。

    相柳的手却并不收回,停留在小夭的脸侧。指腹微移,轻柔的触感似鹅毛滑过,痒痒的,牵起一股无名的情绪。

    他的指尖还在脸上游移,或者说,犹疑。就像写字时的一处顿笔,不是因为写法而顿,而是因为书者走了神。就像是作画时的一笔留白,并没有事先设定,而是无意之举,然而意蕴自成。

    不知怎的,一段困意横生,十分突兀地打破了这个局面。小夭的眼皮沉沉合上,就要栽倒。

    不料想精准地落入一个怀抱。

    相柳抱起她,眸中一抹不忍稍纵即逝。

    她此时已经睡去,眉目舒展出几分温和,让人想到倦怠而眠的小兽,总算是收回了挠人心肝的爪。

    他就这么抱着她,目光凝在夜空上。

    今日的天格外的近,似乎触手可及。浓密的云铺满天际,却并不成片,而是碎成小块。圆月恰在正空,一层层云略为规整地沿着月边晕开。最近的一层是薄云,若有若无的白,缭绕在月面之上。月光一映,透亮。简直美得不可方物,却也如梦如幻。那薄云,竟像是惑人心神的迷烟,掩盖了月亮的本色。可他知道,迷雾终将散去。

    再往外的一圈云厚了些,透出暗沉的红色,环绕着最里层的薄云和月,平添了压迫之感。

    又有片刻,薄云散开,月亮完完整整地露出来,把暗沉的红映得更亮了些,碎云也渐渐合拢。一切似乎回归正轨,而幻象不复存在。

    这出戏,早该收场了。

    白羽金冠雕停在小夭的住处前,相柳走下来,推开木门。“吱呀”一声,带了点老旧和沉闷的调子,仿佛这扇门应该存在于过去,人事也一样。

    几步便走到榻前,相柳将小夭轻置于榻上。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她。海里的三十七年里,他就如此看了三十七年,眉眼口鼻,每一寸肌肤纹理,都烙印于心。

    是谁的错呢,该怪你不明就里的主动,还是我几次三番的放纵。

    相柳垂眸,脑海里尽是小夭以为自己身死时的惊惶失措。当时揽着她,所感更是清晰,极致的悲痛,猛然一滞的心脏,了无生气的灵力。是的,连灵力都在悲伤。

    这远远超出了他的料想,与惊讶相伴而至的,是心头的阵阵绞痛,痛得让人清醒过来。

    终于他收回了思绪,想离开,却迟迟不能动身。也罢,今晚,最后一次,做一个败北者,相柳苦笑。于是俯下身,长指撩开她的碎发,在额间落下一吻。冰冰凉凉的,像雪,旋即便化开了。

    这份感情是早已写就的一纸信,可注定不能寄出。即便如此,他也会如斯珍重,把所有暗藏的深情收尽在一吻之间。为这纸信,设下永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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