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三月，满城风絮。
京城的大街小巷，茶肆酒馆里议论纷纷的都是戚家的那位公子爷居然通敌叛国了。
戚家是京城首富，富贵非凡，金砖银砖挨个铺着，能把绕京城的护城河堆得满满当当。
戚辞木是戚家主的独子，生母还是先皇的公主，身份显赫尊贵，然而这么一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金枝玉叶的主儿居然会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叫人唏嘘不已。
这还是戚辞木身边最宠爱的妾室亲自向圣上揭发的。
言之凿凿，信誓旦旦，圣上勃然大怒，当即命锦衣卫前往戚府彻查此事。
果不其然，在戚辞木的书房秘阁里搜出了与姜国三皇子来往的密信和一份边关军事的防御图。
更甚至还在后院的仓库里发现了上百箱的烟土，远远超过律法规定的数量。
“唉，你们说戚辞木怎么想的，好好的富贵少爷不做，偏要去做那满门抄斩之事。”
茶馆里，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的人都是在谈论着这桩事。
“还能为什么？古话说的好，人心不足蛇吞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们其中有一人的姑母曾在宫里当过嬷嬷，也听到过一些不为人知的事，那人压低了声音道：
“我可是听说，那戚夫人虽贵为公主之尊，实则并不得先皇宠爱，不然也不会将她下嫁给当时还是一个小小富商的戚时琅，只是谁也没想到，戚时琅是个有本事的，后来竟成了首富。戚夫人之前未嫁时在宫里和皇上还有过不小的过节，而且当年戚夫人的死闹得沸沸扬扬……这戚辞木指不定是在报复……”
言语未尽，另一人低声斥道：“你不要命了！光天化日之下妄议皇族，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方才说话的人缩了缩脖子，闻言也有些胆战心惊的看了看周围，见周遭都不曾注意此处的窃窃私语，松了口气。
随即想到什么，又道：“只不过那妾室也是个狠心的。”
“一介农女攀上高枝变了凤凰，戚家少爷把她宠的跟眼珠子似的，谁知却被反咬一口。”
“嘶，你们说她怎么有胆子敢去御前告状的？该不会……”
“哎呀，别说了，都是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昨夜里的一场疾风骤雨，打得院里的海棠花簌簌凋落，乱红满地。
屋内静悄悄的。
细瘦的袅袅白烟从芙蓉石蟠螭耳盖炉中缓缓曳出，蜿蜒向上。
芳菱拿着木梳，捧着如乌缎丝滑柔顺的秀发仔细梳着。
戴上最后一根鎏金宝珠发簪后，芳菱看了眼镜中映着的漂亮女子，开始为她描眉点唇。
她手上这支螺子黛是戚家的商队出海行商到外国换来的，价值不菲，全京城也只有皇后娘娘和她家姑娘有这物件。
就连这盒瞧着不起眼的口脂，也是价值千金的。
罗衾嬿所用的一切都是顶好的。
一番精心梳妆打扮后，她再度看向镜中更加夺目美丽的女子，有些恍神。
罗衾嬿无疑是美的，以往她都是美的出水芙蓉，皎若明月，此时浓妆艳抹，灼若芙蕖，叫人难以错开眼。
“芳菱，现在什么时辰了？”镜中的人朱唇轻启，轻声问道。
芳菱顿了下，回道：“辰正已过，快到巳初了。”
罗衾嬿没有说话，款款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她一袭金丝缕纱衣，头戴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脚踩镶玉锦履，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无不精致华贵。
这些年来她被戚辞木锦衣玉食金贵养着，养出的通身气度丝毫不输那些名门贵女。
芳菱愣了下，立即跟了上去。
昨日，罗衾嬿与当朝太子少傅柏昀之联合，成功将通敌叛国的罪名栽赃给戚辞木。
而她因揭发有功，又得柏昀郅包庇得以保全。
戚府早已被侍卫围的水泄不通，戚家主戚时琅已经锒铛入狱，显赫一时的戚家至此败落，府上的人能跑的都跑了。
捉拿戚辞木入天牢的锦衣卫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她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渠水泱泱，桃花纷纷逐水流，穿过一道汉白玉石桥，罗衾嬿来到了云枫院的书房门前，回头看了眼芳菱，示意她在外面等着，便推门进去了。
芳菱见她独自一人进去了，有些担忧的皱起眉。
“妾身见过夫君。”
雕花紫檀的一角还置着灯烛，仰头倒在太师椅上的男人闭着眼睛，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闻言嗤笑一声，他缓缓睁开眼，盯着罗衾嬿良久，眼中情绪讳莫如深。
“你何时与那柏昀郅开始暗通款曲的？”
罗衾嬿闻言蹙起眉，有些不悦，然后微微歪了下头，步摇晃动，神色天真无辜，“好像是之前随夫君去宫里给贵妃娘娘庆生的宫宴上。”
戚辞木立刻笑出声来，笑得眼尾泛红，他站起身来踱步到罗衾嬿跟前，步步逼近。
“从不知你手段竟如此了得。”
往日意气风发的眉眼此刻多了几分料峭的寒意。
罗衾嬿却是半点不惧，抬手轻抚上他清瘦的面庞，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是夫君足够信任妾身。”
戚辞木微微眯了眼，没了平静，沉声质问道：“为什么！”
她温柔开口，笑的令人沉迷，“因为柏昀之许了我更好的，我更想要的东西。”
戚辞木眼神陌生，有些不解，他给予她的一切哪一样不是最好的，他把世间最贵的一切都递到她面前，连同他的一颗真心都给了她。
到头却还是来却抵不过旁人。
外面侯着的芳菱突然出声催促道：“姑娘，时辰快到了，少傅大人的马车已经在后门等着了。”
罗衾嬿想要收回手却被他握住手腕，戚辞木问道：“这些年你可曾对我有过真心？”
最后一刻，戚辞木在意的居然是这个？她心里没由来的刺痛了下，但很快这抹心悸就被什么掩藏起来，让罗衾嬿找寻无踪。
真心？
罗衾嬿仔细想想，她原本对戚辞木小心谨慎，尽心迎合，也是唯恐他腻了将她抛弃。
她一生真心甚少，应该全都付与钱权。
没有得到罗衾嬿的回答似乎在他预料之中，低低笑了声。
罗衾嬿只觉得有什么脱离了掌控。
他松开手揽上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带着决绝挥袖，不作犹豫打倒案桌上燃着的油灯。
细小的火焰接触到涂满了松油的木头顷刻间成了燎原大火。
整个房间都被戚辞木事先泼了松油，像是早有这个打算。罗衾嬿进来时闻到不同以往的刺鼻味道，还以为是换了熏香所致。
“罗衾嬿，我何曾薄与你？”戚辞木神色已然癫狂，他环紧手臂像毒蛇缠绕着自己的猎物。他靠在罗衾嬿肩头，眼睛猩红暗沉，有冰冷的湿意落入罗衾嬿劲间，“那就随我一起共赴黄泉吧。”
罗衾嬿惊慌不已，却挣脱不开他的禁锢。
不应该，不应该这样的。
门外是芳菱的惊呼。
风吹着檐角的青铜铃不断响动，叮铃铃，叮铃铃。
火焰爬上她的身体，烧毁了她精贵的华服，连带着两人四年里的爱恨，连带着她的荣华富贵，都在这场大火中化成了一团灰烬。
真疼。
被火焰一寸寸吞噬的痛感还在蔓延，耳边乱糟糟的，她什么都听不清。
“你这个死丫头，你是怎么照看阿文的？！那刘大肥头大耳的一身横肉，阿文还那么小，你眼睁睁看着他被刘大欺负，你不知道拦着点吗？！！”
罗衾嬿大脑混混沌沌，只觉得这个怒斥声熟悉的紧。
“三娘，行了，阿文他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再说了，小孩子之间有些打打闹闹都是正常的。”
又是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
妇人回头瞪他一眼，“闭嘴！罗秋生，你敢护着这个白眼狼！阿文才是你的儿子！他被刘大打的鼻青脸肿还掉进了河里，现在还躺在床上没醒呢！”
男人嗫嚅道：“可是……春燕她也……”
妇人冷哼一声，男人没有说话了。
罗衾嬿趴在地上勉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逐渐瞧清了面前立着的两个人。
身着粗布麻衣的男人面容周正，神色却带着几分怯懦。
这是她的兄长，罗秋生。
他旁边站着的那位咄咄逼人的妇人便是她的嫂子，彭三娘。
怎么会这样……
他们不是早已被戚辞木打发走了吗？
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
当初她才入戚府半年，还未站稳脚跟，他们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她的消息，千里迢迢从潍安城来到京城，堵在戚府门外，叫嚷着罗衾嬿如今享了福可别忘了还在受苦的娘家人。
当时让人看了不少笑话，罗衾嬿念着旧情也顾全名声，自掏腰包拿了五十两银子给他们，又在京城买了一处宅子给他们安置。
可是彭氏是个贪心不安分的，瞧着罗衾嬿竟然能得到戚辞木的喜爱，过上了荣华富贵的生活，也想要她的女儿来分一杯羹。
罗衾嬿索性将计就计，依着彭氏将她的女儿带回了戚府。
彭氏教出来的女儿和她一样没脑子，几次勾搭戚辞木不成，居然直接给戚辞木下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戚辞木千娇万宠长大，无法无天十几年，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做这种龌龊事，当即怒不可遏，立马派人将他们一家全都赶出了京城，再不能踏入京城半步。
“还不是你爹要烂好心收养她，他死了就给我们留下这个只会张嘴吃饭的累赘！”
罗秋生面色不爽，皱着眉却不敢厉声斥道，“行了，别说了。”
彭三娘居高临下睨了眼被打得蜷缩在地上的少女，虽然模样狼狈还是能看出是一个清秀的美人，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丢掉手里的木棍，嘴角勾起一抹笑，道：“罗家养了她这么多年，也该到她回报我们的时候了。
“镇上那个张老太爷前些日子生了病，需要个小妾去冲喜，事成了还有十两银子。”
不对。
这似曾相识的对话……
罗衾嬿抬起眸子环顾周围，眼下所处的是一间破旧的柴房，周遭的一切渐渐和她记忆里重合，对上彭三娘那算计的眼神，电光火石间，罗衾嬿反应过来。
她居然重生了。
京城的大街小巷，茶肆酒馆里议论纷纷的都是戚家的那位公子爷居然通敌叛国了。
戚家是京城首富，富贵非凡，金砖银砖挨个铺着，能把绕京城的护城河堆得满满当当。
戚辞木是戚家主的独子，生母还是先皇的公主，身份显赫尊贵，然而这么一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金枝玉叶的主儿居然会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叫人唏嘘不已。
这还是戚辞木身边最宠爱的妾室亲自向圣上揭发的。
言之凿凿，信誓旦旦，圣上勃然大怒，当即命锦衣卫前往戚府彻查此事。
果不其然，在戚辞木的书房秘阁里搜出了与姜国三皇子来往的密信和一份边关军事的防御图。
更甚至还在后院的仓库里发现了上百箱的烟土，远远超过律法规定的数量。
“唉，你们说戚辞木怎么想的，好好的富贵少爷不做，偏要去做那满门抄斩之事。”
茶馆里，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的人都是在谈论着这桩事。
“还能为什么？古话说的好，人心不足蛇吞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们其中有一人的姑母曾在宫里当过嬷嬷，也听到过一些不为人知的事，那人压低了声音道：
“我可是听说，那戚夫人虽贵为公主之尊，实则并不得先皇宠爱，不然也不会将她下嫁给当时还是一个小小富商的戚时琅，只是谁也没想到，戚时琅是个有本事的，后来竟成了首富。戚夫人之前未嫁时在宫里和皇上还有过不小的过节，而且当年戚夫人的死闹得沸沸扬扬……这戚辞木指不定是在报复……”
言语未尽，另一人低声斥道：“你不要命了！光天化日之下妄议皇族，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方才说话的人缩了缩脖子，闻言也有些胆战心惊的看了看周围，见周遭都不曾注意此处的窃窃私语，松了口气。
随即想到什么，又道：“只不过那妾室也是个狠心的。”
“一介农女攀上高枝变了凤凰，戚家少爷把她宠的跟眼珠子似的，谁知却被反咬一口。”
“嘶，你们说她怎么有胆子敢去御前告状的？该不会……”
“哎呀，别说了，都是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昨夜里的一场疾风骤雨，打得院里的海棠花簌簌凋落，乱红满地。
屋内静悄悄的。
细瘦的袅袅白烟从芙蓉石蟠螭耳盖炉中缓缓曳出，蜿蜒向上。
芳菱拿着木梳，捧着如乌缎丝滑柔顺的秀发仔细梳着。
戴上最后一根鎏金宝珠发簪后，芳菱看了眼镜中映着的漂亮女子，开始为她描眉点唇。
她手上这支螺子黛是戚家的商队出海行商到外国换来的，价值不菲，全京城也只有皇后娘娘和她家姑娘有这物件。
就连这盒瞧着不起眼的口脂，也是价值千金的。
罗衾嬿所用的一切都是顶好的。
一番精心梳妆打扮后，她再度看向镜中更加夺目美丽的女子，有些恍神。
罗衾嬿无疑是美的，以往她都是美的出水芙蓉，皎若明月，此时浓妆艳抹，灼若芙蕖，叫人难以错开眼。
“芳菱，现在什么时辰了？”镜中的人朱唇轻启，轻声问道。
芳菱顿了下，回道：“辰正已过，快到巳初了。”
罗衾嬿没有说话，款款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她一袭金丝缕纱衣，头戴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脚踩镶玉锦履，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无不精致华贵。
这些年来她被戚辞木锦衣玉食金贵养着，养出的通身气度丝毫不输那些名门贵女。
芳菱愣了下，立即跟了上去。
昨日，罗衾嬿与当朝太子少傅柏昀之联合，成功将通敌叛国的罪名栽赃给戚辞木。
而她因揭发有功，又得柏昀郅包庇得以保全。
戚府早已被侍卫围的水泄不通，戚家主戚时琅已经锒铛入狱，显赫一时的戚家至此败落，府上的人能跑的都跑了。
捉拿戚辞木入天牢的锦衣卫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她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渠水泱泱，桃花纷纷逐水流，穿过一道汉白玉石桥，罗衾嬿来到了云枫院的书房门前，回头看了眼芳菱，示意她在外面等着，便推门进去了。
芳菱见她独自一人进去了，有些担忧的皱起眉。
“妾身见过夫君。”
雕花紫檀的一角还置着灯烛，仰头倒在太师椅上的男人闭着眼睛，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闻言嗤笑一声，他缓缓睁开眼，盯着罗衾嬿良久，眼中情绪讳莫如深。
“你何时与那柏昀郅开始暗通款曲的？”
罗衾嬿闻言蹙起眉，有些不悦，然后微微歪了下头，步摇晃动，神色天真无辜，“好像是之前随夫君去宫里给贵妃娘娘庆生的宫宴上。”
戚辞木立刻笑出声来，笑得眼尾泛红，他站起身来踱步到罗衾嬿跟前，步步逼近。
“从不知你手段竟如此了得。”
往日意气风发的眉眼此刻多了几分料峭的寒意。
罗衾嬿却是半点不惧，抬手轻抚上他清瘦的面庞，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是夫君足够信任妾身。”
戚辞木微微眯了眼，没了平静，沉声质问道：“为什么！”
她温柔开口，笑的令人沉迷，“因为柏昀之许了我更好的，我更想要的东西。”
戚辞木眼神陌生，有些不解，他给予她的一切哪一样不是最好的，他把世间最贵的一切都递到她面前，连同他的一颗真心都给了她。
到头却还是来却抵不过旁人。
外面侯着的芳菱突然出声催促道：“姑娘，时辰快到了，少傅大人的马车已经在后门等着了。”
罗衾嬿想要收回手却被他握住手腕，戚辞木问道：“这些年你可曾对我有过真心？”
最后一刻，戚辞木在意的居然是这个？她心里没由来的刺痛了下，但很快这抹心悸就被什么掩藏起来，让罗衾嬿找寻无踪。
真心？
罗衾嬿仔细想想，她原本对戚辞木小心谨慎，尽心迎合，也是唯恐他腻了将她抛弃。
她一生真心甚少，应该全都付与钱权。
没有得到罗衾嬿的回答似乎在他预料之中，低低笑了声。
罗衾嬿只觉得有什么脱离了掌控。
他松开手揽上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带着决绝挥袖，不作犹豫打倒案桌上燃着的油灯。
细小的火焰接触到涂满了松油的木头顷刻间成了燎原大火。
整个房间都被戚辞木事先泼了松油，像是早有这个打算。罗衾嬿进来时闻到不同以往的刺鼻味道，还以为是换了熏香所致。
“罗衾嬿，我何曾薄与你？”戚辞木神色已然癫狂，他环紧手臂像毒蛇缠绕着自己的猎物。他靠在罗衾嬿肩头，眼睛猩红暗沉，有冰冷的湿意落入罗衾嬿劲间，“那就随我一起共赴黄泉吧。”
罗衾嬿惊慌不已，却挣脱不开他的禁锢。
不应该，不应该这样的。
门外是芳菱的惊呼。
风吹着檐角的青铜铃不断响动，叮铃铃，叮铃铃。
火焰爬上她的身体，烧毁了她精贵的华服，连带着两人四年里的爱恨，连带着她的荣华富贵，都在这场大火中化成了一团灰烬。
真疼。
被火焰一寸寸吞噬的痛感还在蔓延，耳边乱糟糟的，她什么都听不清。
“你这个死丫头，你是怎么照看阿文的？！那刘大肥头大耳的一身横肉，阿文还那么小，你眼睁睁看着他被刘大欺负，你不知道拦着点吗？！！”
罗衾嬿大脑混混沌沌，只觉得这个怒斥声熟悉的紧。
“三娘，行了，阿文他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再说了，小孩子之间有些打打闹闹都是正常的。”
又是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
妇人回头瞪他一眼，“闭嘴！罗秋生，你敢护着这个白眼狼！阿文才是你的儿子！他被刘大打的鼻青脸肿还掉进了河里，现在还躺在床上没醒呢！”
男人嗫嚅道：“可是……春燕她也……”
妇人冷哼一声，男人没有说话了。
罗衾嬿趴在地上勉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逐渐瞧清了面前立着的两个人。
身着粗布麻衣的男人面容周正，神色却带着几分怯懦。
这是她的兄长，罗秋生。
他旁边站着的那位咄咄逼人的妇人便是她的嫂子，彭三娘。
怎么会这样……
他们不是早已被戚辞木打发走了吗？
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
当初她才入戚府半年，还未站稳脚跟，他们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她的消息，千里迢迢从潍安城来到京城，堵在戚府门外，叫嚷着罗衾嬿如今享了福可别忘了还在受苦的娘家人。
当时让人看了不少笑话，罗衾嬿念着旧情也顾全名声，自掏腰包拿了五十两银子给他们，又在京城买了一处宅子给他们安置。
可是彭氏是个贪心不安分的，瞧着罗衾嬿竟然能得到戚辞木的喜爱，过上了荣华富贵的生活，也想要她的女儿来分一杯羹。
罗衾嬿索性将计就计，依着彭氏将她的女儿带回了戚府。
彭氏教出来的女儿和她一样没脑子，几次勾搭戚辞木不成，居然直接给戚辞木下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戚辞木千娇万宠长大，无法无天十几年，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做这种龌龊事，当即怒不可遏，立马派人将他们一家全都赶出了京城，再不能踏入京城半步。
“还不是你爹要烂好心收养她，他死了就给我们留下这个只会张嘴吃饭的累赘！”
罗秋生面色不爽，皱着眉却不敢厉声斥道，“行了，别说了。”
彭三娘居高临下睨了眼被打得蜷缩在地上的少女，虽然模样狼狈还是能看出是一个清秀的美人，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丢掉手里的木棍，嘴角勾起一抹笑，道：“罗家养了她这么多年，也该到她回报我们的时候了。
“镇上那个张老太爷前些日子生了病，需要个小妾去冲喜，事成了还有十两银子。”
不对。
这似曾相识的对话……
罗衾嬿抬起眸子环顾周围，眼下所处的是一间破旧的柴房，周遭的一切渐渐和她记忆里重合，对上彭三娘那算计的眼神，电光火石间，罗衾嬿反应过来。
她居然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