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海伦女王……他们都回来了正等着您命令的发布……”
她听到了S的声音，也感受到了身体的晃动。
但她没有睁开眼睛，也许她只是想把眼睛里的水分留住。
她的眼睛已经丧失了太多的水分，但即使她把眼睛紧紧闭住，还是有水分溢出。
绵软的东西贴近了她的眼睛，很快她感受不到了水流……
“这样有没有好受一些，”S在她耳边说道，“都是我的失职，我应该提醒您戴上防毒面具或护目镜……”
她抬起了沉重的眼皮，她感觉自己像稀泥。
她发现自己瘫坐在那把椅子上，脚与地面有很长的距离……
地面上的他们好像蚂蚁……
“我怎么了？”
“您被歹人下毒了，不过还好，想要治愈，您只需要休息。”
“歹人？你是说他……”
“忘了他吧，他不值得您浪费精力。还有很多美妙而有意思的事在等您……”
“美妙而有意思的事……”
“您忘了，您想要让他们用身体给您搭一座塔吗？”
“好像我是想……但你不是说……”
“现在可以了，时间尚早，塔完全可以完成并且供您享受。您只需要把命令说出口……”
“那就这样吧，”她把手肘放到扶手上，用手托着头说道，“去做吧。”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她感觉周围一切全部散去，只剩下了她自己。
一个东西忽然出现，还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伸出手去，抓住了这个像是蛇的东西。
这不是蛇，而是一块手表，表带磨损严重，表盘蹭掉了漆，表针还在顽强的行走……
等等，不对……
这个表针为什么会逆时针的转动？
忽然，一只手把表从她手掌中抽走。她抬起头——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些眼熟。
“我告诉过你，我的东西不要乱动！”女人说着甩了甩头发，消失在迷雾中。
“李雪？”她出声地说着，同时睁开了眼睛。
“您说什么？”S问道。
她看向自己的左手腕，发现那块表消失得无影无踪。
“表呢，那块手表呢？”
“应该是被罪犯偷走了，在您给他喂蛋糕的时候。”
“给我拿回来！”
“应该是不行了，因为他已经把表吞进了肚子里。”
“什么？”
“啊，您那时晕倒了，所以没看见他疯狂的举动。”
她用手按着额头，感觉头有些晕胀。
“所以，我病了？”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对。”
“那我什么时候……能好？”
“等您排空您心中的毒素……有什么在困扰您，把您想的说出口，您应该会更好受。”
“困扰我的……”她想起了那个人名。
“李雪。”她小声地说道。
“李雪？”他小声地重复道。
“这个名字总是出现在我脑海里……我不是李雪对吗？”
“您当然不是。”
“可，他说我是……”
“他是在耍您呢。”
“然后我骗他说我是……但后来，我感觉到……他知道我并不是……”
“他很狡猾，您不要想太多……”
“可问题就是，他既然知道我不是，他为什么还要吃我的蛋糕？就算他真把我当成了李雪，他明知道蛋糕有毒，为什么还要吃？”
“因为他很自负，他一定是以为吃一口两口不会有问题。”
“不……好像不是这样……”
“那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我又想知道。如果换个角度……”她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看着S问道，“如果你是他，你会吃蛋糕吗？”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S笑了笑说道。
“如果你知道蛋糕有毒，但我拿给你吃，你会吃吗？”
“当然，”S微笑着说道，“您让我干什么我都会干的。”
“为什么？”
“因为您是我最亲爱、最敬爱的海伦女王啊。”
“可如果我是不是什么海伦女王，如果我就是李雪，你还会吃吗？”
“您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因我不认识李雪，我不知道李雪和我是什么关系，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他停了停又接着说道，“但如果您的意思是，您不想当女王了，做回原来的李静，那我肯定还是会吃的。”
“为什么？”
“因为我……”S故意拉长声音说道。
“为什么，继续说下去。”
“您觉得我要说什么？”
“你要说，‘我爱李静’？”
“那就是了，您可真聪明。”
“所以……你‘爱’我？”
“对，我爱您。”他拉起她的左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她看着他的眼睛，很快抽回了左手，并把目光移到了别处。
“我要毒蛋糕……”
“什么？”
“我要你马上把毒蛋糕拿给我！”她大叫道。
“既然您要，那就给您。”
她托着腮，看着下面的蚂蚁们忙忙碌碌。
瘸腿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务工……
颤颤巍巍地上爬，磕磕绊绊地行走……
一次次的摔在地上，直到一动不动……
底座摇摇晃晃，塔楼摇摇欲坠……
她知道如果自己坐到顶上，注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早知现在，当初为何要弄残他们的腿？
她冷笑了一声。
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她想要的不是塔楼而是享受。
只是随便找个理由让他们保受折磨。
他们的哀嚎，就是她的快乐……
她想着想着，一个蛋糕就出现在她面前。
她坐起身，接过蛋糕，看着S说道：“我来喂你吃蛋糕。”
S顺从地跪到地上，他抬高头，张开了嘴。
她眼中的他变成了一只乞求骨头的哈巴狗。
她撕下一块蛋糕放入了他的嘴里。
她看着他的眼睛，期待着闪烁的光。
他闭上了嘴，静静地咀嚼着。
他的眼睛里没有亮光，脸上也没有彩光，她的心情没有一丝波澜，她没有任何的感受。
“你为什么不哭？”她严厉地问道。
“因为我爱您，帮您达成心愿我很幸福。”他微笑地答道。
她凝视着他的脸，感觉时间就此止步。他们两个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等待着某种撞击，帮她脱离石塑。她等着，等着，直到焦躁的火焰为她解冻……
“不，不对……”她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你还是应该哭……”
“为什么？”
“你不哭，我怎么哭……”
“可您为什么要哭？”
“因为……因为……”她的话在嘴边卡住。
她忽然发现自己正努力复刻那时的伤心和痛苦。她知道那种疼痛中夹杂着某种奇妙的感受——就像是辣椒刺痛的味蕾，酒精灼烧的喉咙，她的心包裹于插着钢针的丝绸中——没有凛冽的风，不再破碎与孤独——从此不想走出束缚与刺痛，从此发誓要抓紧丝绸……
“为什么？”
她张开嘴唇，然后又闭上，一声叹息后，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因为太多的毒素进入了您的血液中。”S说着，从地上站起，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奶油。
“什么？”
“那种毒素会让人品尝到奇怪的味道，就像喝了苦咖啡，然后吃下了蜜糖……”S说着，端起了放在她腿上的蛋糕，并把剩下的蛋糕块从她手里抽出。他一边用手帕擦着她手上的奶油一边说道：“这种毒素会让人进入一种幻灭的状态，失望与满□□织，伤心与幸福同现……奇怪的感觉会让人感到好奇，让人想要探秘，由此人会上瘾，把所有的时间花费在无谓的重复中……”
“不，不……这不是毒素……我只是想……”
“瞧这就是毒素的可怕之处，”S打断她说道，“错觉与幻想，还有自欺欺人的憧憬与向往，都是发病的症状。不过您不用担心，毒素留存不了多久，它更害怕您的忙碌……您看，您的塔已经搭好了两层了。”
沿着他手指的方向，她看到了那两层人塔。
她发现自己对人塔并没有什么兴趣，她看向S，想要继续关于毒素的对话。
可她刚要张口，S却抢先说道：“嘘，您听……”
“听什么？”
“您没听见吗，他们在商量谋害您呢。”
“什么？”
“您仔细听，他们说您残忍、冷酷、荒谬……他们在说他们受不了疼痛，要把您除去……”
什么？哪有声音？
她俯下身，仔细地听着下面的声音。开始，她并没有听到什么话语，不过很快，她听到了模模糊糊地歌声，那歌声越来越大，歌词越来越清晰……
“当老鼠站上大象的肩膀，当黄狗披上了狼皮，当橘猫在头上写了王，我们要除掉的是你，海伦女王。你打断了我们的腿，你让我们出尽洋相，你耗尽了我们的力量，你夺取了我们的欢愉和希望，我们要除去的是你，海伦女王……”
她看到他抬高头一边唱着，一边一瘸一拐地向她在的高台聚拢，而那已经搭好的二层塔楼也被被他们拆除。
她坐直身体，双手紧紧抓椅子扶手。她看向S，S却还是带着笑容。
“嘘，您继续听……”他平静地说道。
“你慌忙地逃窜，跌入臭水沟，我们在鼠窝里把你抓住，还有你的走狗，我们要让你跪下，要用水泥把你定住，你挣扎着恳求，眼泪弄花了妆容，我们抬起畸形的左腿，用屎尿满足你的需求……”
她的左膝传来剧烈的刺痛，仿佛有一个冰锥直直地插入。她双手扶着膝盖，全身在剧烈的颤抖，她看到暗红色的光从她脖子里射出……
“海伦，你不配高高在上！海伦，我们将戳穿你的伪装！”
刺骨的冰凌延她的膝盖向上爬来，炽热的火焰从她的脸颊向下流淌……她的胸腔像是快要炸裂的气球，她的头重得像保龄球……
“海伦，你让我们失望！海伦，你注定死亡！”
“够了……够了！”她发出愤怒的嘶吼。“去死吧！都去死吧！”
“海伦，going down!海伦，going down!”
她感觉到座椅在摇晃，她的眼前模糊不清……
她使劲闭住眼睛，再睁——她清楚地看到一只只手向她伸来，有的已经抓住了她的脚踝。她想要把他们踢开，而她的膝盖实在疼得厉害……
“滚！滚开！”
她尖叫着，喉咙传来撕裂的疼痛。她一直叫着，虽然叫喊声淹没在了他们的歌声中……
那些手撕扯着她的头发和衣服，他们用指甲戳着她脸上的肉，她看到黑色粘稠的液体铺满了她的皮肤，紧绷的项链让她的呼吸快要止住……
“滚……开……”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喊出口，但她疯狂摇晃着身体想要甩开那些手……
直到有人抱住她的身体，在她耳边说：“别怕，没事的，别怕……”
她陷入黑暗里，就像有黑布蒙住了她的身体。
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倒数——“五、四、三、二、一。”
她睁开了眼睛，那些手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还在高呼，然而他们还是在最低处。
“您息怒，这不是他们所有人的心声，”S扶着她的肩膀说道，“有些人被蒙蔽了眼睛，有些人只是起哄而已，您只要除掉那几只狐狸，剩下的就只是任您摆布的羊群。”
他的话似乎减轻了她身体上了疼痛。
“好……怎么除……”她喘着粗气说道。
S蹲下身，轻轻抖了抖她的裙摆。
“您看，”他站起身，张开手掌对她说道，“这一小撮金粉对您来说不算什么，但却可以让他们与最亲近的人反目成仇……互相检举，互相猜疑，瓦解他们的团结，激起他们对彼此的怒气……而您只需要坐在这里，欣赏着他们的舞台剧……”
“所以，不用我做什么……”
“不，您需要拉近与他们的距离，让他们亲眼见见您，感受到您的睿智与威力，必要时您要亲自惩罚他们，来激起他们的敬畏心……这样才能彻底消除危机。”
“我不明白……”
“没关系，等您见到了他们，心中就自然有数了。”
话音未落，她就听到了嗡嗡的声音。
她开始下降，她忽然想起了那些来抓她的手臂。
她抓紧了座椅的扶手，她看到空中漂浮着金色的液体。
她听到歌声渐渐被争吵代替，她看到围着她的人群开始散去。
然而他们并不是真的散去，他们似乎是在为斗殴找到合适的场地。
哭声与惨叫声，争吵与谩骂声……再也没有整齐的歌声响起。
拳头与指甲成了武器，衣服的碎片与配饰掉得遍地都是。
他们中的大多数倒在地上，像是再也无法站起。
她长舒了一口气，但却又不敢彻底放松警惕。
她担心，她真的会见到那些手臂……
她打了个冷颤，紧紧拉住了S的胳膊。
她离地面越来越近，地面上的骚动更加不像游戏。平视的感觉让她更能感受到情绪的冲击，那些射向她的目光像是要把她射成窟窿。
“您放心，他们注定失败，没人可以伤害您。”S说着，把她从座椅上扶起。
她屏住了呼吸，她感觉自己的双脚并没有着地。
喧嚣忽然停止，寂静忽然降临。她怀疑自己走入了画里，或是按下了“静音”。
她一点点地走近人群。随着她走近，那些人又突然有了默契。无论站着的人还是地上的人，他们都为她让出一条笔直的道路，并且与她保持着较远的距离。
S搀着她一点一点地走进了他们的包围里。
此刻她真的很想问一个问题——“我们有什么武器”。
但她紧闭着双唇，努力伸长脖子，抬高下巴，装作很有底气。
S停止了前进，他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道：“您应该说点什么？”
“要说什么？”她小声地说道。
“您说什么都可以。”
“可我……”不知为何，她大脑一片空白，一切的文字忽然消失，一切的思考就此停止。
“这样，大声地喊出我说的话。”S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道。
她点了点头。
“我们不应该成为敌人，虽然我们不是朋友……”
她深吸了口气，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我们不应该成为敌人，虽然我们不是朋友！”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里的繁荣……”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里的繁荣！”
“只要你们服从，心愿我帮你们达成……”
“只要你们服从，心愿我帮你们达成！”
“如果你们闹事……”
“如果你们闹事……”
“您来决定惩罚措施……最恐怖、最残忍的惩罚措施……”S小声地说道。
什么是最恐怖、最残忍的……
“如果你们闹事，”她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声说道，“蜘蛛将爬满你们的身体……”
“再大点声……”
她深吸一口气，升高音量说道：“如果你们闹事，蜘蛛将爬满你们的身体！”
“再恐怖一些……”
“如果你们闹事……我会让你们失去一切东西！一切……一切！金银首饰，服装头饰，还有那些你所珍视、你所喜欢的东西……我会让你亲自生火，亲手把它们放进火里，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化为灰烬！”她激动地说道，“我还会……让你们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东西……我会你们抹去你们的记忆，把你们变的和你们最讨厌的人一致，然后……某一天再忽然唤醒你……”
寂静保持了五秒钟……
“女王，海伦女王，我错了……”忽然，那些地上的人一边大声地哭喊道，一边向她爬来。
“女王，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女王，我是冤枉的……”
“海伦女王，您是最伟大的……”
“求您饶了我吧……”
“美丽、伟大的海伦女王……求您……”
“没人能代替您……”
“您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我发誓以后一定效忠与您……”
“海伦女王……”
……
他们爬着，向她伸出了手臂，S抓着她的手臂带着她踩上了他们的身体。
恳求声仍在继续，里面夹杂着痛苦的呻吟。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的鞋尖沾满了红色的液体。每迈出一步，她的鞋上都会掉落下碎玻璃。
“此时的疼痛是忠诚的烙印，以后没人敢玩如此危险的游戏。”S说着，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一只手举起她的手臂。她发现自己在跳舞，虽然自己的左腿已经残疾。她时而旋转，时而迈步，时而悬空，像是旋转的陀螺，像是风中的花束——他俩的舞池，是地上的躯体。他俩卡的节奏，是哀嚎与呻吟……
“希望这样的惩罚方式还让您满意。”
她木讷地看着他，感觉他的笑容有一丝的诡异。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她感觉自己像是执行程序的机器。她能感觉到他们的舞姿优美，似乎还有恋人般的甜蜜。但她的心里感受不到快乐，她只想落地。
终于，她迈到了地上，她感觉一阵眩晕，但她又可以支配自己笨拙的身体。
她不想摔倒在地，她靠着S的身体。
忽然，她听到了响亮而整齐的呼喊声……
“海伦女王万岁！海伦女王万岁！”
“就这样完了？”
“就这样完了。”
“就这样简单？”
“就这样简单。”
“为什么？”
“因为美丽、魅力与威慑力。总言而之，就是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与绝对的服从，不是您一直想要的东西？”
S说着，轻轻地推开了她，她发现自己可以平稳地站立。
忽然，S，还有其他所有人，跪在地上。他们齐刷刷地看着她，齐声高呼道:“海伦女王的话绝对服从，海伦女王的心愿绝对达成，成为海伦女王的狗是我们的光荣，海伦女王烦心的东西绝对铲除！海伦女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愈发高亢。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像是一座雕像。
这一切的确是她所梦所想，但此刻在她的眼中成了司空见惯的景象。
她等待着情绪的波动，她等待着浪潮拍打着心脏。
她等待着大笑与狂舞，她等待着自己彻底打破一切的牢笼。
她等着，等着，期间数乱了三次秒数；她等着，等着，他们的喊叫出现了回声，乱七八糟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快要把她逼疯……
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开始怀念弄残他们腿时的快感和得意。她好想此刻能感受到成功带来的满足于欣喜，她好想能尝到梦想成真的甜蜜……
她似乎看到自己一边歇斯底里地笑着，一边吼道：“都是我的东西！”她似乎看到自己手舞足蹈，然后没站稳摔到地上，而他们争相来扶……
然而，现在她却无力移动身体，无心让嘴角扬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忽然她的左膝传来剧烈的刺痛，她的右腿也开始颤抖，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她向后倒去。但她没有撞上地面，因为无数只手，撑起了她的身体。
她躺在他们的手上，被他们传送，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融化成粘稠的液体。
他们的手臂穿透她的身体，而她的身体也被他们分离……
漂浮的金色液体开始大块地滴下，金色混入了属于她的液体……
“这是个梦……这是幻觉……醒醒！快醒醒……”
她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有东西堵住了她的咽喉。她感觉到恶心想吐，忽然，她看到一只手从她的嘴里伸出……
“啊！”她听到了刺耳的叫声。
“您还好吗？您怎么了？”
有双手把她捧起……
她在晃动，她在溅出，她在流淌，她在……
一陈刺痛感，她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自己坐在地面上，靠着S的身体。
他们还是跪在地上，只不过现在，他们的头与手紧贴着地。
她长舒了一口气，努力平静着呼吸。
“您还好吗？”
“不好，我不想再呆在这里，我现在就要到顶上去。”
“好，我扶您起来。”
她扶着他的身体，想努力站起，然而，她的两条腿像是变成了棉絮。
她忽然开始慌张，她双手使劲，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她不停地尝试站起，可她的腿像是全被废去。
不，不要……不能这样！我要离开这里！我还要走上去！
快点，快点！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
决不能，永远呆在这里……
不要和他们呆在一起……
她气急败坏地用手捶打着腿，直到S把她抱起。他抱着她向着那个座椅走去，并且对她说：“不用担心，您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可以。”
他们走出了人群，他把她轻轻地放到那个椅子上，然后“嗡嗡” 的声音响起。
她看着他们还是一动不动地趴着，她怀疑他们已经死去。
她离他们越来越远，他们又缩小为蚂蚁。
她长舒了口气，放松了身体。
“您的塔楼，要不要继续……”
“那就继续吧。”
她看到他们笨拙地从地上站起，又开始一瘸一拐地走动。
她发现他们的动作加速，每一个动作都是恰到好处。
没有犹豫和停留，没有商量与沟通。
这不像是工程，倒像是演出。
很快，非常快，快到她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座高高的塔楼——高度与她所在的高台等同。
她看着这座稳定的人体塔楼，发现那些“砖头”是如此的□□。
那些一动不动的肢体，像是被水泥固定住。
“塔楼已经搭成，您还满意吗？”S在一旁问道。
她摇了摇头说道：“太高了，你看他们已经和我们处于同一位置。”
话音未落，她看到最顶上的两层“砖头”掉落了到了地上。
“现在呢？”
“太矮了，毕竟一会我还要上去。”
她看到趴在地上的几个人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沿着塔身向上爬来。
“居然没有上去的路，难道也要让我爬上去？算了吧，我是不会踏上这个危险的建筑，”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我要马上把它拆除，十秒钟……十、九……”
伴随着她快速的倒数声，她看到塔楼开始分崩离析。“砖头”按照层级开始掉落，高层的先掉，底层后掉，先掉的成为低层的垫子。地上掉落的“砖头”又一层层地摞起……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欣喜，他们明明是如此的顺从，一切事情是如此的顺心如意。她开始把自己的麻木与无聊归咎于他们无条件的服从与不会摔死的怪异。不过当她环顾四周时，她终于发现了扫了她兴致的东西……
“这里根本就不像个宫殿，”她说道，这就像个简陋的大厅，中间放了个高台……怎么能这样糊弄我……我可不能就这样糊弄……”她停了停，出神地说道：“只有最完美的宝石才能配的上你那美得无与伦比的芳颜……”
“您在说什么？”
“宝石城……”
“宝石城？”
“我要重新装修这里，这里的一切，所有的东西——都要由宝石做成……对，我还要一堵墙……一堵镶嵌着各种名贵宝石的墙……我要这里到处闪闪发亮……在中央给我用红宝石打造一个巨大的太阳……”
“您不能这样做。”
“什么！”
“您不能重新装修舞厅。”
“我是女王，这是我的地方……”
“当然，您是女王，只要王冠还在您的头上。”
“所以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他是不会同意的。”S说着，用手向上指了指。“想要让王冠在您头上，您最好还是换个可行的愿望。”
她听着他的话，攥紧了拳头。她注意到空气中飘着灰尘和污垢，她发现自己根本受不了这些灰蒙蒙的景物。她无法接受自己要永远忍受这样的丑陋，她不想永远感受不到快乐与满足。
“不，我就要装修这里，我就要把这里变成‘宝石城’！”
“您说吧，没有他的授意，什么都不会发生。”
“你……”
“您还是想想怎么继续您的游戏。”
她看着地上那堆人体，忽然发现他们好似一堆玩具。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喜欢摆弄芭比娃娃，给他们摆出动作，然后配音，就好像他们真的有了思考的能力。芭比娃娃不会老去，摔到地上也没有血迹，就算缺胳膊少腿，笑容也灿烂无比。他们很美、他们不怕伤害，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们不算活着的东西……
她打了个冷颤，不想继续想下去。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让她感到恶心。她是如此迫切地想要改变这里，如此急切，以至于任何变化都成了她的目的……
“那就烧掉这里。”她笑着说道。
“您……说什么？”
“我说用火烧掉这里。”
“就算您烧毁这里，他也不会按照您的想法来重新装修这里。”
“不用重新装修，如果非要服从他的意志，我宁愿待在我自己打造的废墟里……”
“您疯了……”
“不，我只想要快乐，要快乐，就要满足自己的心意。”
“让您快乐的方式有很多……”
“不，如果不改变这里的装饰，我永远不会快乐！”
“您疯了，您真是疯了！一定是毒素弄乱了您的脑子……您应该赶紧闭上眼睛休息……”
“S，”她看着他的眼睛，拉起他的手说道，“你不是‘爱’我吗？如果你爱我，你应该让我快乐，你说过满足我的心意你很幸福……你可以为我吃毒蛋糕，为什么不能为我烧掉这里……”
“就是因为我爱你，我才不能看你走入危险里！”
“不危险，怎么会危险呢？”
“你会失去王冠的。”
“如果不快乐地呆在这里，我宁愿失去王冠，不管怎样，你不是都会一直陪着我吗？”
“是……可是……”
“我知道你怕他，这样一会你就给我点烟，然后我来把火扔下去……”
“可你不抽烟……”
“啊，对了，你再准备几桶酒，一起倒到下面……”
“你疯了……”
“等火烧起来，我会为你吹箫的，你可以拉小提琴为我伴奏……只是想一想，我居然就已经能感觉到一点快乐了。”
“海伦，不，李静，你醒醒，醒醒……这不是梦！”S说着开始摇晃她的肩膀。
“我爱你，S，如果你让我烧掉这里，我也是会烧的……所以……你不是真的爱我对吗？你说爱我，也是按照他的指示？”
她微笑着看着S，看着S脸上的表情由严肃变成了惊恐。
“我在开玩笑，”她笑着说道，“但如果你不想让我怀疑，那就和我一起烧了这里。”
“好，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我当然会给你。”S用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脸上露出了平常的笑容。
她斜躺在椅子上，用指尖敲打出莫名的节奏。
她不想再看到眼前的景物，她闭上了眼睛。周围是如此的寂静，而她的心脏也像是停止了跳动。她想通过数数保持清醒，数着数着，同一个数字开始无限次的重复……
她看到一道黑色的长疤——像是在胸口……
她看到自己的手里握着一块红色的石头……
她看到红色的石头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着火了……”
“救命啊！”
……
她被喧嚣吵醒，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乌黑的烟雾。她被呛得剧烈的咳嗽，她看到红红黄黄的光从下面发出，她感到周围升高了温度……
有眼泪流出了她的眼睛……
“现在您满意了吗？开心了吗？”一个声音从她耳边响起。
“一定是他偷偷地把它换成了石头”她喃喃道。
“你说什么？”
“他把它换成了红色的石头！”她带着哭腔说道。
“什么红色的石头？”
“完了，完了……我会永远这样下去……他要让我经历生不如死的痛苦……永远得不到快乐……永远得不到满足！”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要把它拿回来……”她说着，扶着椅子站起。“我要去找他……就算他把它藏到了肚子里……”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平台的边缘走去。
“醒醒！这不是在梦里！”S大叫着，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身体。
“我要去找他，我不能这样下去……”她说着，拼命地挣脱S的双臂。
“那只是个噩梦，不要怕，我是S，我在救你！李静，醒醒，李静！”
她不再挣扎，她闭上眼睛，平静地沉默了十秒钟。
一声冷笑后……
“李静？你为什么要叫我妹妹的名字？”她嘴角上扬地说道，“还有，S，S是谁？好奇怪的名字……”
她感觉到他轻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渐渐松开了他的手臂。
她看到那两只玫红指甲的手从她手臂上缓缓滑落，她笑着继续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
她的身体失去平衡她拥抱了烟雾。泪水飞奔而出，咳嗽难以止住。她的头发散开，王冠从头发里飞出。同时飞出的还有她的项链——原来那是个会流泪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快要到达底部，她能感觉到火光在舔舐她的面部。那些晃动的人影模模糊糊，她知道他们将要在火里葬送，至于她自己……
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质问她为什么要跳进火里。
她给出了一个荒谬的答案——“我好像把黑色的烟雾当作了他的身体。”
所以现在……
“那就这样结束……”
她张开双臂，把火光搂入怀中。
她感觉它们穿透了她的身体，让她变成了皮球。
她没有砰地一声撞上地面——地面像是没充气的气球。
她趴在地面上，没感觉到疼痛，只是地面的手感，如此像丝绸。
没有火苗，没有灼烧的刺痛，没有在火中挣扎的人群，没有被烧得噼里啪啦的器物……
大红色的丝绸被高举着移动，好多个探照灯从丝绸下射出，一个巨大的排气筒不停地排放出烟雾，她仰面躺在丝绸上，望着高台的顶部。
泪水从她的眼角不停地流下，她的嘴角也一直在颤抖。
但她感觉自己在笑，甚至发出了“哈哈哈”的声音。
S说的没错，我真是疯了，我疯了，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闭上了眼睛，她感觉丝绸不再移动。
一个声音在高呼——“停！赶紧放下幕布……”
她冷笑了一声……
醒来吧，赶紧醒来，结束这个痛苦的梦……
她听到了S的声音，也感受到了身体的晃动。
但她没有睁开眼睛，也许她只是想把眼睛里的水分留住。
她的眼睛已经丧失了太多的水分，但即使她把眼睛紧紧闭住，还是有水分溢出。
绵软的东西贴近了她的眼睛，很快她感受不到了水流……
“这样有没有好受一些，”S在她耳边说道，“都是我的失职，我应该提醒您戴上防毒面具或护目镜……”
她抬起了沉重的眼皮，她感觉自己像稀泥。
她发现自己瘫坐在那把椅子上，脚与地面有很长的距离……
地面上的他们好像蚂蚁……
“我怎么了？”
“您被歹人下毒了，不过还好，想要治愈，您只需要休息。”
“歹人？你是说他……”
“忘了他吧，他不值得您浪费精力。还有很多美妙而有意思的事在等您……”
“美妙而有意思的事……”
“您忘了，您想要让他们用身体给您搭一座塔吗？”
“好像我是想……但你不是说……”
“现在可以了，时间尚早，塔完全可以完成并且供您享受。您只需要把命令说出口……”
“那就这样吧，”她把手肘放到扶手上，用手托着头说道，“去做吧。”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她感觉周围一切全部散去，只剩下了她自己。
一个东西忽然出现，还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伸出手去，抓住了这个像是蛇的东西。
这不是蛇，而是一块手表，表带磨损严重，表盘蹭掉了漆，表针还在顽强的行走……
等等，不对……
这个表针为什么会逆时针的转动？
忽然，一只手把表从她手掌中抽走。她抬起头——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些眼熟。
“我告诉过你，我的东西不要乱动！”女人说着甩了甩头发，消失在迷雾中。
“李雪？”她出声地说着，同时睁开了眼睛。
“您说什么？”S问道。
她看向自己的左手腕，发现那块表消失得无影无踪。
“表呢，那块手表呢？”
“应该是被罪犯偷走了，在您给他喂蛋糕的时候。”
“给我拿回来！”
“应该是不行了，因为他已经把表吞进了肚子里。”
“什么？”
“啊，您那时晕倒了，所以没看见他疯狂的举动。”
她用手按着额头，感觉头有些晕胀。
“所以，我病了？”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对。”
“那我什么时候……能好？”
“等您排空您心中的毒素……有什么在困扰您，把您想的说出口，您应该会更好受。”
“困扰我的……”她想起了那个人名。
“李雪。”她小声地说道。
“李雪？”他小声地重复道。
“这个名字总是出现在我脑海里……我不是李雪对吗？”
“您当然不是。”
“可，他说我是……”
“他是在耍您呢。”
“然后我骗他说我是……但后来，我感觉到……他知道我并不是……”
“他很狡猾，您不要想太多……”
“可问题就是，他既然知道我不是，他为什么还要吃我的蛋糕？就算他真把我当成了李雪，他明知道蛋糕有毒，为什么还要吃？”
“因为他很自负，他一定是以为吃一口两口不会有问题。”
“不……好像不是这样……”
“那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我又想知道。如果换个角度……”她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看着S问道，“如果你是他，你会吃蛋糕吗？”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S笑了笑说道。
“如果你知道蛋糕有毒，但我拿给你吃，你会吃吗？”
“当然，”S微笑着说道，“您让我干什么我都会干的。”
“为什么？”
“因为您是我最亲爱、最敬爱的海伦女王啊。”
“可如果我是不是什么海伦女王，如果我就是李雪，你还会吃吗？”
“您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因我不认识李雪，我不知道李雪和我是什么关系，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他停了停又接着说道，“但如果您的意思是，您不想当女王了，做回原来的李静，那我肯定还是会吃的。”
“为什么？”
“因为我……”S故意拉长声音说道。
“为什么，继续说下去。”
“您觉得我要说什么？”
“你要说，‘我爱李静’？”
“那就是了，您可真聪明。”
“所以……你‘爱’我？”
“对，我爱您。”他拉起她的左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她看着他的眼睛，很快抽回了左手，并把目光移到了别处。
“我要毒蛋糕……”
“什么？”
“我要你马上把毒蛋糕拿给我！”她大叫道。
“既然您要，那就给您。”
她托着腮，看着下面的蚂蚁们忙忙碌碌。
瘸腿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务工……
颤颤巍巍地上爬，磕磕绊绊地行走……
一次次的摔在地上，直到一动不动……
底座摇摇晃晃，塔楼摇摇欲坠……
她知道如果自己坐到顶上，注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早知现在，当初为何要弄残他们的腿？
她冷笑了一声。
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她想要的不是塔楼而是享受。
只是随便找个理由让他们保受折磨。
他们的哀嚎，就是她的快乐……
她想着想着，一个蛋糕就出现在她面前。
她坐起身，接过蛋糕，看着S说道：“我来喂你吃蛋糕。”
S顺从地跪到地上，他抬高头，张开了嘴。
她眼中的他变成了一只乞求骨头的哈巴狗。
她撕下一块蛋糕放入了他的嘴里。
她看着他的眼睛，期待着闪烁的光。
他闭上了嘴，静静地咀嚼着。
他的眼睛里没有亮光，脸上也没有彩光，她的心情没有一丝波澜，她没有任何的感受。
“你为什么不哭？”她严厉地问道。
“因为我爱您，帮您达成心愿我很幸福。”他微笑地答道。
她凝视着他的脸，感觉时间就此止步。他们两个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等待着某种撞击，帮她脱离石塑。她等着，等着，直到焦躁的火焰为她解冻……
“不，不对……”她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你还是应该哭……”
“为什么？”
“你不哭，我怎么哭……”
“可您为什么要哭？”
“因为……因为……”她的话在嘴边卡住。
她忽然发现自己正努力复刻那时的伤心和痛苦。她知道那种疼痛中夹杂着某种奇妙的感受——就像是辣椒刺痛的味蕾，酒精灼烧的喉咙，她的心包裹于插着钢针的丝绸中——没有凛冽的风，不再破碎与孤独——从此不想走出束缚与刺痛，从此发誓要抓紧丝绸……
“为什么？”
她张开嘴唇，然后又闭上，一声叹息后，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因为太多的毒素进入了您的血液中。”S说着，从地上站起，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奶油。
“什么？”
“那种毒素会让人品尝到奇怪的味道，就像喝了苦咖啡，然后吃下了蜜糖……”S说着，端起了放在她腿上的蛋糕，并把剩下的蛋糕块从她手里抽出。他一边用手帕擦着她手上的奶油一边说道：“这种毒素会让人进入一种幻灭的状态，失望与满□□织，伤心与幸福同现……奇怪的感觉会让人感到好奇，让人想要探秘，由此人会上瘾，把所有的时间花费在无谓的重复中……”
“不，不……这不是毒素……我只是想……”
“瞧这就是毒素的可怕之处，”S打断她说道，“错觉与幻想，还有自欺欺人的憧憬与向往，都是发病的症状。不过您不用担心，毒素留存不了多久，它更害怕您的忙碌……您看，您的塔已经搭好了两层了。”
沿着他手指的方向，她看到了那两层人塔。
她发现自己对人塔并没有什么兴趣，她看向S，想要继续关于毒素的对话。
可她刚要张口，S却抢先说道：“嘘，您听……”
“听什么？”
“您没听见吗，他们在商量谋害您呢。”
“什么？”
“您仔细听，他们说您残忍、冷酷、荒谬……他们在说他们受不了疼痛，要把您除去……”
什么？哪有声音？
她俯下身，仔细地听着下面的声音。开始，她并没有听到什么话语，不过很快，她听到了模模糊糊地歌声，那歌声越来越大，歌词越来越清晰……
“当老鼠站上大象的肩膀，当黄狗披上了狼皮，当橘猫在头上写了王，我们要除掉的是你，海伦女王。你打断了我们的腿，你让我们出尽洋相，你耗尽了我们的力量，你夺取了我们的欢愉和希望，我们要除去的是你，海伦女王……”
她看到他抬高头一边唱着，一边一瘸一拐地向她在的高台聚拢，而那已经搭好的二层塔楼也被被他们拆除。
她坐直身体，双手紧紧抓椅子扶手。她看向S，S却还是带着笑容。
“嘘，您继续听……”他平静地说道。
“你慌忙地逃窜，跌入臭水沟，我们在鼠窝里把你抓住，还有你的走狗，我们要让你跪下，要用水泥把你定住，你挣扎着恳求，眼泪弄花了妆容，我们抬起畸形的左腿，用屎尿满足你的需求……”
她的左膝传来剧烈的刺痛，仿佛有一个冰锥直直地插入。她双手扶着膝盖，全身在剧烈的颤抖，她看到暗红色的光从她脖子里射出……
“海伦，你不配高高在上！海伦，我们将戳穿你的伪装！”
刺骨的冰凌延她的膝盖向上爬来，炽热的火焰从她的脸颊向下流淌……她的胸腔像是快要炸裂的气球，她的头重得像保龄球……
“海伦，你让我们失望！海伦，你注定死亡！”
“够了……够了！”她发出愤怒的嘶吼。“去死吧！都去死吧！”
“海伦，going down!海伦，going down!”
她感觉到座椅在摇晃，她的眼前模糊不清……
她使劲闭住眼睛，再睁——她清楚地看到一只只手向她伸来，有的已经抓住了她的脚踝。她想要把他们踢开，而她的膝盖实在疼得厉害……
“滚！滚开！”
她尖叫着，喉咙传来撕裂的疼痛。她一直叫着，虽然叫喊声淹没在了他们的歌声中……
那些手撕扯着她的头发和衣服，他们用指甲戳着她脸上的肉，她看到黑色粘稠的液体铺满了她的皮肤，紧绷的项链让她的呼吸快要止住……
“滚……开……”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喊出口，但她疯狂摇晃着身体想要甩开那些手……
直到有人抱住她的身体，在她耳边说：“别怕，没事的，别怕……”
她陷入黑暗里，就像有黑布蒙住了她的身体。
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倒数——“五、四、三、二、一。”
她睁开了眼睛，那些手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还在高呼，然而他们还是在最低处。
“您息怒，这不是他们所有人的心声，”S扶着她的肩膀说道，“有些人被蒙蔽了眼睛，有些人只是起哄而已，您只要除掉那几只狐狸，剩下的就只是任您摆布的羊群。”
他的话似乎减轻了她身体上了疼痛。
“好……怎么除……”她喘着粗气说道。
S蹲下身，轻轻抖了抖她的裙摆。
“您看，”他站起身，张开手掌对她说道，“这一小撮金粉对您来说不算什么，但却可以让他们与最亲近的人反目成仇……互相检举，互相猜疑，瓦解他们的团结，激起他们对彼此的怒气……而您只需要坐在这里，欣赏着他们的舞台剧……”
“所以，不用我做什么……”
“不，您需要拉近与他们的距离，让他们亲眼见见您，感受到您的睿智与威力，必要时您要亲自惩罚他们，来激起他们的敬畏心……这样才能彻底消除危机。”
“我不明白……”
“没关系，等您见到了他们，心中就自然有数了。”
话音未落，她就听到了嗡嗡的声音。
她开始下降，她忽然想起了那些来抓她的手臂。
她抓紧了座椅的扶手，她看到空中漂浮着金色的液体。
她听到歌声渐渐被争吵代替，她看到围着她的人群开始散去。
然而他们并不是真的散去，他们似乎是在为斗殴找到合适的场地。
哭声与惨叫声，争吵与谩骂声……再也没有整齐的歌声响起。
拳头与指甲成了武器，衣服的碎片与配饰掉得遍地都是。
他们中的大多数倒在地上，像是再也无法站起。
她长舒了一口气，但却又不敢彻底放松警惕。
她担心，她真的会见到那些手臂……
她打了个冷颤，紧紧拉住了S的胳膊。
她离地面越来越近，地面上的骚动更加不像游戏。平视的感觉让她更能感受到情绪的冲击，那些射向她的目光像是要把她射成窟窿。
“您放心，他们注定失败，没人可以伤害您。”S说着，把她从座椅上扶起。
她屏住了呼吸，她感觉自己的双脚并没有着地。
喧嚣忽然停止，寂静忽然降临。她怀疑自己走入了画里，或是按下了“静音”。
她一点点地走近人群。随着她走近，那些人又突然有了默契。无论站着的人还是地上的人，他们都为她让出一条笔直的道路，并且与她保持着较远的距离。
S搀着她一点一点地走进了他们的包围里。
此刻她真的很想问一个问题——“我们有什么武器”。
但她紧闭着双唇，努力伸长脖子，抬高下巴，装作很有底气。
S停止了前进，他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道：“您应该说点什么？”
“要说什么？”她小声地说道。
“您说什么都可以。”
“可我……”不知为何，她大脑一片空白，一切的文字忽然消失，一切的思考就此停止。
“这样，大声地喊出我说的话。”S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道。
她点了点头。
“我们不应该成为敌人，虽然我们不是朋友……”
她深吸了口气，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我们不应该成为敌人，虽然我们不是朋友！”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里的繁荣……”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里的繁荣！”
“只要你们服从，心愿我帮你们达成……”
“只要你们服从，心愿我帮你们达成！”
“如果你们闹事……”
“如果你们闹事……”
“您来决定惩罚措施……最恐怖、最残忍的惩罚措施……”S小声地说道。
什么是最恐怖、最残忍的……
“如果你们闹事，”她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声说道，“蜘蛛将爬满你们的身体……”
“再大点声……”
她深吸一口气，升高音量说道：“如果你们闹事，蜘蛛将爬满你们的身体！”
“再恐怖一些……”
“如果你们闹事……我会让你们失去一切东西！一切……一切！金银首饰，服装头饰，还有那些你所珍视、你所喜欢的东西……我会让你亲自生火，亲手把它们放进火里，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化为灰烬！”她激动地说道，“我还会……让你们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东西……我会你们抹去你们的记忆，把你们变的和你们最讨厌的人一致，然后……某一天再忽然唤醒你……”
寂静保持了五秒钟……
“女王，海伦女王，我错了……”忽然，那些地上的人一边大声地哭喊道，一边向她爬来。
“女王，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女王，我是冤枉的……”
“海伦女王，您是最伟大的……”
“求您饶了我吧……”
“美丽、伟大的海伦女王……求您……”
“没人能代替您……”
“您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我发誓以后一定效忠与您……”
“海伦女王……”
……
他们爬着，向她伸出了手臂，S抓着她的手臂带着她踩上了他们的身体。
恳求声仍在继续，里面夹杂着痛苦的呻吟。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的鞋尖沾满了红色的液体。每迈出一步，她的鞋上都会掉落下碎玻璃。
“此时的疼痛是忠诚的烙印，以后没人敢玩如此危险的游戏。”S说着，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一只手举起她的手臂。她发现自己在跳舞，虽然自己的左腿已经残疾。她时而旋转，时而迈步，时而悬空，像是旋转的陀螺，像是风中的花束——他俩的舞池，是地上的躯体。他俩卡的节奏，是哀嚎与呻吟……
“希望这样的惩罚方式还让您满意。”
她木讷地看着他，感觉他的笑容有一丝的诡异。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她感觉自己像是执行程序的机器。她能感觉到他们的舞姿优美，似乎还有恋人般的甜蜜。但她的心里感受不到快乐，她只想落地。
终于，她迈到了地上，她感觉一阵眩晕，但她又可以支配自己笨拙的身体。
她不想摔倒在地，她靠着S的身体。
忽然，她听到了响亮而整齐的呼喊声……
“海伦女王万岁！海伦女王万岁！”
“就这样完了？”
“就这样完了。”
“就这样简单？”
“就这样简单。”
“为什么？”
“因为美丽、魅力与威慑力。总言而之，就是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与绝对的服从，不是您一直想要的东西？”
S说着，轻轻地推开了她，她发现自己可以平稳地站立。
忽然，S，还有其他所有人，跪在地上。他们齐刷刷地看着她，齐声高呼道:“海伦女王的话绝对服从，海伦女王的心愿绝对达成，成为海伦女王的狗是我们的光荣，海伦女王烦心的东西绝对铲除！海伦女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愈发高亢。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像是一座雕像。
这一切的确是她所梦所想，但此刻在她的眼中成了司空见惯的景象。
她等待着情绪的波动，她等待着浪潮拍打着心脏。
她等待着大笑与狂舞，她等待着自己彻底打破一切的牢笼。
她等着，等着，期间数乱了三次秒数；她等着，等着，他们的喊叫出现了回声，乱七八糟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快要把她逼疯……
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开始怀念弄残他们腿时的快感和得意。她好想此刻能感受到成功带来的满足于欣喜，她好想能尝到梦想成真的甜蜜……
她似乎看到自己一边歇斯底里地笑着，一边吼道：“都是我的东西！”她似乎看到自己手舞足蹈，然后没站稳摔到地上，而他们争相来扶……
然而，现在她却无力移动身体，无心让嘴角扬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忽然她的左膝传来剧烈的刺痛，她的右腿也开始颤抖，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她向后倒去。但她没有撞上地面，因为无数只手，撑起了她的身体。
她躺在他们的手上，被他们传送，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融化成粘稠的液体。
他们的手臂穿透她的身体，而她的身体也被他们分离……
漂浮的金色液体开始大块地滴下，金色混入了属于她的液体……
“这是个梦……这是幻觉……醒醒！快醒醒……”
她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有东西堵住了她的咽喉。她感觉到恶心想吐，忽然，她看到一只手从她的嘴里伸出……
“啊！”她听到了刺耳的叫声。
“您还好吗？您怎么了？”
有双手把她捧起……
她在晃动，她在溅出，她在流淌，她在……
一陈刺痛感，她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自己坐在地面上，靠着S的身体。
他们还是跪在地上，只不过现在，他们的头与手紧贴着地。
她长舒了一口气，努力平静着呼吸。
“您还好吗？”
“不好，我不想再呆在这里，我现在就要到顶上去。”
“好，我扶您起来。”
她扶着他的身体，想努力站起，然而，她的两条腿像是变成了棉絮。
她忽然开始慌张，她双手使劲，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她不停地尝试站起，可她的腿像是全被废去。
不，不要……不能这样！我要离开这里！我还要走上去！
快点，快点！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
决不能，永远呆在这里……
不要和他们呆在一起……
她气急败坏地用手捶打着腿，直到S把她抱起。他抱着她向着那个座椅走去，并且对她说：“不用担心，您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可以。”
他们走出了人群，他把她轻轻地放到那个椅子上，然后“嗡嗡” 的声音响起。
她看着他们还是一动不动地趴着，她怀疑他们已经死去。
她离他们越来越远，他们又缩小为蚂蚁。
她长舒了口气，放松了身体。
“您的塔楼，要不要继续……”
“那就继续吧。”
她看到他们笨拙地从地上站起，又开始一瘸一拐地走动。
她发现他们的动作加速，每一个动作都是恰到好处。
没有犹豫和停留，没有商量与沟通。
这不像是工程，倒像是演出。
很快，非常快，快到她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座高高的塔楼——高度与她所在的高台等同。
她看着这座稳定的人体塔楼，发现那些“砖头”是如此的□□。
那些一动不动的肢体，像是被水泥固定住。
“塔楼已经搭成，您还满意吗？”S在一旁问道。
她摇了摇头说道：“太高了，你看他们已经和我们处于同一位置。”
话音未落，她看到最顶上的两层“砖头”掉落了到了地上。
“现在呢？”
“太矮了，毕竟一会我还要上去。”
她看到趴在地上的几个人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沿着塔身向上爬来。
“居然没有上去的路，难道也要让我爬上去？算了吧，我是不会踏上这个危险的建筑，”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我要马上把它拆除，十秒钟……十、九……”
伴随着她快速的倒数声，她看到塔楼开始分崩离析。“砖头”按照层级开始掉落，高层的先掉，底层后掉，先掉的成为低层的垫子。地上掉落的“砖头”又一层层地摞起……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欣喜，他们明明是如此的顺从，一切事情是如此的顺心如意。她开始把自己的麻木与无聊归咎于他们无条件的服从与不会摔死的怪异。不过当她环顾四周时，她终于发现了扫了她兴致的东西……
“这里根本就不像个宫殿，”她说道，这就像个简陋的大厅，中间放了个高台……怎么能这样糊弄我……我可不能就这样糊弄……”她停了停，出神地说道：“只有最完美的宝石才能配的上你那美得无与伦比的芳颜……”
“您在说什么？”
“宝石城……”
“宝石城？”
“我要重新装修这里，这里的一切，所有的东西——都要由宝石做成……对，我还要一堵墙……一堵镶嵌着各种名贵宝石的墙……我要这里到处闪闪发亮……在中央给我用红宝石打造一个巨大的太阳……”
“您不能这样做。”
“什么！”
“您不能重新装修舞厅。”
“我是女王，这是我的地方……”
“当然，您是女王，只要王冠还在您的头上。”
“所以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他是不会同意的。”S说着，用手向上指了指。“想要让王冠在您头上，您最好还是换个可行的愿望。”
她听着他的话，攥紧了拳头。她注意到空气中飘着灰尘和污垢，她发现自己根本受不了这些灰蒙蒙的景物。她无法接受自己要永远忍受这样的丑陋，她不想永远感受不到快乐与满足。
“不，我就要装修这里，我就要把这里变成‘宝石城’！”
“您说吧，没有他的授意，什么都不会发生。”
“你……”
“您还是想想怎么继续您的游戏。”
她看着地上那堆人体，忽然发现他们好似一堆玩具。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喜欢摆弄芭比娃娃，给他们摆出动作，然后配音，就好像他们真的有了思考的能力。芭比娃娃不会老去，摔到地上也没有血迹，就算缺胳膊少腿，笑容也灿烂无比。他们很美、他们不怕伤害，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们不算活着的东西……
她打了个冷颤，不想继续想下去。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让她感到恶心。她是如此迫切地想要改变这里，如此急切，以至于任何变化都成了她的目的……
“那就烧掉这里。”她笑着说道。
“您……说什么？”
“我说用火烧掉这里。”
“就算您烧毁这里，他也不会按照您的想法来重新装修这里。”
“不用重新装修，如果非要服从他的意志，我宁愿待在我自己打造的废墟里……”
“您疯了……”
“不，我只想要快乐，要快乐，就要满足自己的心意。”
“让您快乐的方式有很多……”
“不，如果不改变这里的装饰，我永远不会快乐！”
“您疯了，您真是疯了！一定是毒素弄乱了您的脑子……您应该赶紧闭上眼睛休息……”
“S，”她看着他的眼睛，拉起他的手说道，“你不是‘爱’我吗？如果你爱我，你应该让我快乐，你说过满足我的心意你很幸福……你可以为我吃毒蛋糕，为什么不能为我烧掉这里……”
“就是因为我爱你，我才不能看你走入危险里！”
“不危险，怎么会危险呢？”
“你会失去王冠的。”
“如果不快乐地呆在这里，我宁愿失去王冠，不管怎样，你不是都会一直陪着我吗？”
“是……可是……”
“我知道你怕他，这样一会你就给我点烟，然后我来把火扔下去……”
“可你不抽烟……”
“啊，对了，你再准备几桶酒，一起倒到下面……”
“你疯了……”
“等火烧起来，我会为你吹箫的，你可以拉小提琴为我伴奏……只是想一想，我居然就已经能感觉到一点快乐了。”
“海伦，不，李静，你醒醒，醒醒……这不是梦！”S说着开始摇晃她的肩膀。
“我爱你，S，如果你让我烧掉这里，我也是会烧的……所以……你不是真的爱我对吗？你说爱我，也是按照他的指示？”
她微笑着看着S，看着S脸上的表情由严肃变成了惊恐。
“我在开玩笑，”她笑着说道，“但如果你不想让我怀疑，那就和我一起烧了这里。”
“好，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我当然会给你。”S用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脸上露出了平常的笑容。
她斜躺在椅子上，用指尖敲打出莫名的节奏。
她不想再看到眼前的景物，她闭上了眼睛。周围是如此的寂静，而她的心脏也像是停止了跳动。她想通过数数保持清醒，数着数着，同一个数字开始无限次的重复……
她看到一道黑色的长疤——像是在胸口……
她看到自己的手里握着一块红色的石头……
她看到红色的石头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着火了……”
“救命啊！”
……
她被喧嚣吵醒，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乌黑的烟雾。她被呛得剧烈的咳嗽，她看到红红黄黄的光从下面发出，她感到周围升高了温度……
有眼泪流出了她的眼睛……
“现在您满意了吗？开心了吗？”一个声音从她耳边响起。
“一定是他偷偷地把它换成了石头”她喃喃道。
“你说什么？”
“他把它换成了红色的石头！”她带着哭腔说道。
“什么红色的石头？”
“完了，完了……我会永远这样下去……他要让我经历生不如死的痛苦……永远得不到快乐……永远得不到满足！”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要把它拿回来……”她说着，扶着椅子站起。“我要去找他……就算他把它藏到了肚子里……”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平台的边缘走去。
“醒醒！这不是在梦里！”S大叫着，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身体。
“我要去找他，我不能这样下去……”她说着，拼命地挣脱S的双臂。
“那只是个噩梦，不要怕，我是S，我在救你！李静，醒醒，李静！”
她不再挣扎，她闭上眼睛，平静地沉默了十秒钟。
一声冷笑后……
“李静？你为什么要叫我妹妹的名字？”她嘴角上扬地说道，“还有，S，S是谁？好奇怪的名字……”
她感觉到他轻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渐渐松开了他的手臂。
她看到那两只玫红指甲的手从她手臂上缓缓滑落，她笑着继续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
她的身体失去平衡她拥抱了烟雾。泪水飞奔而出，咳嗽难以止住。她的头发散开，王冠从头发里飞出。同时飞出的还有她的项链——原来那是个会流泪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快要到达底部，她能感觉到火光在舔舐她的面部。那些晃动的人影模模糊糊，她知道他们将要在火里葬送，至于她自己……
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质问她为什么要跳进火里。
她给出了一个荒谬的答案——“我好像把黑色的烟雾当作了他的身体。”
所以现在……
“那就这样结束……”
她张开双臂，把火光搂入怀中。
她感觉它们穿透了她的身体，让她变成了皮球。
她没有砰地一声撞上地面——地面像是没充气的气球。
她趴在地面上，没感觉到疼痛，只是地面的手感，如此像丝绸。
没有火苗，没有灼烧的刺痛，没有在火中挣扎的人群，没有被烧得噼里啪啦的器物……
大红色的丝绸被高举着移动，好多个探照灯从丝绸下射出，一个巨大的排气筒不停地排放出烟雾，她仰面躺在丝绸上，望着高台的顶部。
泪水从她的眼角不停地流下，她的嘴角也一直在颤抖。
但她感觉自己在笑，甚至发出了“哈哈哈”的声音。
S说的没错，我真是疯了，我疯了，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闭上了眼睛，她感觉丝绸不再移动。
一个声音在高呼——“停！赶紧放下幕布……”
她冷笑了一声……
醒来吧，赶紧醒来，结束这个痛苦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