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驿站中,白药正为韩诚检查伤势。那夜回来后,白药照着云阳寺中钟挽灵画的符为韩诚治疗,虽不如钟挽灵那般立竿见影,但效果确实不错,仅仅一天多,韩诚肩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白药正研究着,就听韩诚问:“他们都走了?”白药点点头,脑中却专注地思索着两次使用的差异,她应是没有用错,不然以韩诚那伤势非得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不可。

    韩诚却突然说:“师妹,我们去查探那个别院吧。”

    白药也想去,梁从云、孙兆阳,就连魏萌、赵延炎都有任务,只有他俩留在驿站待机,想想就不甘心。但她也很惊讶。毕竟这话,谁说都合适,就连迂老于说,她都尽他是条汉子,可韩诚说……这可就太怪了。要知道,她这个韩大哥,好是好,也特护着她,可大家都知道他胆小,平时也都是能不出声绝不冒头的主。今个儿是怎么了?

    韩诚看出白药的惊讶,苦闷地说:“……你也知道,近两次任务我都拖了后腿,再不想法立功,只怕师父要将我逐出师门了。就连老于都……现在分明大家都去忙活了,就剩你我,不,师妹在此待命是被我拖累。师妹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啊……”

    白药顿了顿,握住韩诚的手,安慰道:“韩大哥你在说什么呀?若没有你,躺在这的人就是我,不,我甚至可能都没命躺在这呢!你不要想那么多。师父这人怪得很,但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她既然选了你,就不可能因为一两次任务完成得不理想,就将人逐出师门的。龙凤斗那会你不也在嘛,她若真是嫌弃你,是断不会收你为徒的。”

    韩诚苦涩地笑笑,低下头。“可是,再这么下去,我在师门中也抬不起头了。”

    “那就下次再努力嘛!机会总会有的!”白药俏皮地拍了拍韩诚的手。

    韩诚点点头,沉默片刻,仍是不甘心。“我还是想去……虽然郭师伯说别院已经被卓岩松炸毁了,但师父依然执意要花这重金拿下已成废墟的别院,我想定是有所深意的。”

    白药瘪瘪嘴,不以为意道:“我倒不觉得有什么深意,反正这钱不是她出,她不过是借花献佛,说不定还是想气死那卓小白脸呢。”

    韩诚却摇摇头。“师父心思缜密,不会为了这么简单的事情意气用事。那里想来定是还有什么东西,我们不知道,卓岩松也不知道……可毕竟现在别院还在卓岩松手里,而且那巨汉红衣女子都隐匿起来了,敌暗我明,若是之后卓岩松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偶然间毁了师父要的东西……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白药想了想,这顾虑确实并非没有道理。只是……

    “师父原本应是有让我们暗中监视别院的任务才对,只可惜……我又拖后腿。”韩诚懊恼地将脸埋入掌中。

    “我陪你去。”白药道,“韩大哥,你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这么被动。但那边毕竟是那卓小白脸的地盘,而且那男人婆和那鬼汉还行踪不明,若要去,一人多有不便。”

    韩诚感激地看了看白药,却又犹豫起来。“可若是我猜错了……岂不是会害师妹与我一同被师父责罚?”

    白药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不赞同道:“韩大哥你总是这样,犹犹豫豫,所以总是错失良机。没听过吗?有句话叫做‘犹豫就会败北’!再说了,出了事,有师父顶着,我们怕什么呀!”

    韩诚苦笑:“天底下哪有师门这样的……”

    白药俏皮地眨眨眼,道:“怎么没有?我们师门就是呀~她钟挽灵若是不依,我白药第一个叛出师门。”

    韩诚无奈摇头,揶揄说:“我看师妹你还是跟梁师兄组一个‘口是心非’门合适些。”

    两人遂一同摸去了旧陈府别院。

    这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那匿藏不见的魁梧巨汉和马尾女子竟都躲在五福楼,还有很多人暗戳戳地来往于旧别院、五福楼、朱府之间。

    “还真让师兄猜对了,他们果然在此!”白药与韩诚伏在屋顶上,扒着屋脊朝下看,就见十几个人正通过五福楼与朱府、旧别院间的暗巷搬什么东西,那魁梧巨汉和马尾女子正在其中。白药不由急了,推了吧身边的韩诚,小声急道:“怎么办!他们要跑!我们追吧……”

    韩诚连忙伸手去捂师妹的嘴,凑近了,小声说:“你想什么呢?没看到那大汉在吗?那人梁师兄都敌不过呢。”

    白药扭头躲开韩诚的手,不甘又嫌弃地嘟囔:“韩大哥,你真的好矛盾哎,说来查的是你,现在临场打退堂鼓的咋还是你。”

    韩诚语塞,刚想说什么,就见自家师妹已经扒着屋脊,一路猫着腰翻进了朱府,好在是没直接跳下去拦人。韩诚只能赶忙跟上,拽住白药,轻声劝:“你悠着点,那两人修为都比我们高许多呢!”

    白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俏皮说:“怕什么,打不过就跑呗,趁他们没搬完,刚好搬了救兵来抓他们。”一边不忘紧盯着楼下。

    楼下十几个人抬了几个大箱子进了一间普普通通的厢房,最后马尾女子和大汉也跟了进去,随后门就被关上了。

    白药看得直咋舌:“这屋子看着也不大呀?”

    “怎么了?”

    白药挠挠鬓发想不通地问:“韩大哥,这下面这间就是间普通厢房吧?”韩诚点点头,白药更纳闷了,“这看着也不像是有后门呀,这屋子装得下这么多人和东西吗?”

    韩诚一愣,像只壁虎似的,迅捷地沿墙爬到另一侧看了看,又赶紧爬回来。“不对,这厢房是独栋的,建制跟这附近的房子不一样,而且就这么点大,真的有点怪。”

    白药心中一跳,展开灵感,屋内却一片空虚。白药眉头一皱,旋即跳下院去。

    “师妹!”韩诚低声惊呼。

    白药却是凑近了那厢房,听了片刻,朝屋顶韩诚挥手。“呲,快下来,房里没人了!”

    韩诚还在犹豫,就见白药已经准备推门而入了,连忙跳下地,可他还来不及阻止,白药已经推门而入。韩诚是吓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连忙一个箭步冲到白药身前。

    可两人一撞进屋里,屋中当真是什么人也没有。

    房间就是个普通的二进厢房,进门一个小圆桌对着一个香案,左右以雕花木栏做了隔断,槅门上的纱帘已去了,左侧是个什么也没有的浅间,原该是做书房之用,现在已经空了,地上灰扑扑的,不用过去都知道灰有多厚;中间圆桌之后的香案上燃着香,小香几一尘不染,其后挂了一副仕女图;右边倒是还有一张连着衣柜的那种双人架子床,只是床幔和被褥都去了,看起来无人使用,倒是没有什么灰尘。

    可是,他俩在门口一直盯着,这房间也不像是有后门的样子,那群人还抬着东西,能去哪呢?

    两人转悠了一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在整个房间最大的物件——床上。可韩诚把床板打开,里面却是一个空空如也的衣柜,什么也没有。“奇怪……难道有后门?”白药也凑上去看了,就是普普通通的箱底,什么也没有。

    正在疑惑之时,开着灵感的两人感到衣柜下似有动静。韩诚、白药对了一眼,迅速放回床板,飞身梁上,收敛气息。

    没一会床板就被掀开了,从梁上看能清晰看到底下的箱板没了,成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七八名仆役打扮的青年陆陆续续从洞中爬了出来,几人揉肩拍腿有些疲态,但里面并没有那大汉和马尾女人。看来,其下必然别有洞天。

    待几人都上来了,其中一名青年走到香案前,另一名青年却说:“算了吧,一会还要来呢,开开合合怪是麻烦的。”

    “是啊,还有好几箱要搬呢,省点搬床板的力呗。”

    青年有些犹豫:“可是,若让人发现了……”

    “谁会发现呀?又没人会来这。”

    “就是啊,谁会来?一会功夫我们就回来了,别关了吧。”

    “马师叔和侯师伯都在下面,一时半会不会上来,就这么一会功夫肯定发现不了。还是赶紧搬东西吧,若是慢了才会被师叔怪罪呢。”

    青年想想也是,转身跟几个同伴出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梁上白药、韩诚听屋外脚步渐远,翻身落地。白药一把掀开那墙上的侍女图,其后果然有个机鞘,还是个颇为精巧的滑块机关,看起来不太好破解,好在那几人偷懒了。韩诚走到床下黑洞洞的地道边,朝白药“呲”了声催促她过去。白药赶紧放下画像,三两步赶了过去。那洞口还挺大,足有这张双人床宽窄,目测有一丈多深,一侧有几近垂直的阶梯。

    白药心说,这床还好不睡人,不然谁睡在这么深一个坑上,还不得夜夜噩梦啊。

    韩诚先行跳下地洞,没发出什么声响,观察了下洞内,确认无人,这才招手让白药下去。白药也没含糊,利落地下到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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