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曲调，陈怀玦心想，这大约就是天盛帝那日说起的南乐技师所奏的吧。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圣上这样多久了？”
邓嬷嬷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答：“回殿下，圣上操劳国务，难免烦心，这两个月才想着听听曲子。”
微微昏暗的佛堂里，烛光打在陈怀玦脸上，半明半暗，看不出神情：“这些乐人是一直昼夜不停地演奏吗？”
“……是。”
“连日演奏，乐人吃得消吗？”
犹豫了一下，邓嬷嬷摇摇头：“……奴婢日夜守在仁寿宫，仁寿宫外的事情，奴婢一概不知。”
陈怀玦将香供上：“母后向来仁慈心善，最见不得这样的事情了，嬷嬷该早告诉我的。”
邓嬷嬷硬着头皮回道：“奴婢不知道殿下是什么意思。”
“本王来时，正巧碰见在仁寿宫外的甬道两个宫人抬着一具乐师的尸首，难道嬷嬷从没见过？。”陈怀玦脸上仍旧带着笑，只是笑意全然不达眼底，周身的怒意让人不寒而栗。
“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跟在母后身边那么多年，怎么现在就糊涂了呢？”
邓嬷嬷双腿一软，一下子跪在地上：“殿下息怒。”
面对从小就看着自己长大的老嬷嬷如此可怜地跪在他脚下，陈怀玦怎么也再狠不下心来，心中叹口气，将邓嬷嬷扶了起来。
“您自小看着我们兄弟长大，圣上的性子，您也是了解。如今各地风波四起，百姓尚未安居乐业，圣上做出这样的事，岂不是会伤了百姓的心。”顿了顿，他继续说：“我不能时时进宫，宫里的事情还是要嬷嬷时时盯着才好。”
邓嬷嬷犹豫着：“奴婢明白王爷的意思，只是奴婢守在仁寿宫里，能知道的事情也有限。”
陈怀玦等的就是这句话：“此事不难，皇后娘娘宫里正好还缺一位掌事嬷嬷，我会让王妃亲自为您保举。”
邓嬷嬷还想说什么，抬头看了看陈怀玦，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再次跪倒在地上：“那奴婢在此就先叩谢王爷王妃。”
第二天一早，吕映仪欢欢喜喜进了宫，不到巳时，邓嬷嬷就到了长宁宫伺候。
邓嬷嬷谢了恩，皇后挥退殿里伺候的人，脸上的笑再也压不住。
“这下好了，多了如此大一个好帮手，我可是要清闲许多呢，真是多亏了你和瑞王，为我费了许多力气。”
吕映仪摇摇头：“娘娘哪里的话，为娘娘解忧，是我们的本分。不过王爷有句话托我带给您，邓嬷嬷毕竟年纪大了，若是有一日不堪用了，还请善待邓嬷嬷，放她早日出宫到瑞王府颐养天年。”
拍拍她的手，皇后说道：“你让王爷放心，我心里明白，邓嬷嬷在我这，也必然不会受委屈的。”
“映仪代王爷谢过娘娘。”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多礼。”拉着她坐下，皇后带着两分期待问道：“南乐技师的事情，瑞王打算如何处理？”
吕映仪耸耸肩：“王爷自有打算。”
皇后厌恶地瞥了一眼窗外：“每日从早响到晚，真是让人烦不胜烦。”
“娘娘权且再忍耐几日。”
“就是不忍也没法子，皇上现在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看着皇后的表情，吕映仪斟酌着问道：“皇上最近来过长宁宫吗？”
皇后的神情淡淡的：“他从不来我宫里，他不来我也乐得自在，宫务都忙不完。”
嘴上虽是这么说，眼神里还是写满了落寞。
吕映仪理解不了她对皇上的爱，却怜惜她身处深宫的孤苦，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感受到阵阵热源从从手上传来，皇后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算了不说这些了，中午就留在宫里用午膳吧。”
吕映仪不忍心拒绝，点点头：“好。”
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皇后摸了摸腰间，没找到自己的帕子，转而在四周摸索，无意间瞥见诺大的桌子上被压着只剩下一角的信封。
她拍拍脑袋：“倒是忘了正事。”将信封交到吕映仪手上，皇后表情凝重：“这是昨日自华明园送来的。”
信的内容不长，看字迹是出自贤贵妃的手笔。大意无非就是自己知错了，已经真心悔过，说来说去，无非是老调重弹，想要回宫罢了。
差不多的信过去的几个月，贤贵妃不知写了多少封，吕映仪只撇了一眼就放下，并没有放在心上。
见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皇后补充道：“这是送到皇上手里的！”
吕映仪皱起眉：“什么？”
“昨晚，阿莹从长生殿出来时，在一个小内侍身上发现的，多亏了她拦了下来，这封信并没有到了皇上手中。”
“徐贵妃见到的那个小内侍现在在哪里？”
“阿莹将他抓了起来，扣了个偷窃的帽子，如今在暴狱里关着。”
“问出什么没有？谁联络的他？”
“已经审过了，他只说路上碰到的一个小宫女给了他五两银子，让他帮忙送信，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小宫女的样子也记不得了。”
“华明园查过了没有？最近有没有谁去过？”
“华明园的人也一口咬定没有其他人去过，除了送到宫里的佛经，没有其他东西从华明园流出。”皇后拧着眉，忿忿道：“这么快，她就收买了这么多人，倒是小看她了。”
吕映仪摇摇头：“我倒不这么觉得，娘娘，如果您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映仪去查吧。”
“交给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尽管去。”
将小内侍乔装打扮一番，吕映仪顺利地带着人证出了宫。
这件事最麻烦的地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陈怀玦知道，思来想去，吕映仪先将人放到自己陪嫁的庄子上。
如今皇宫里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是皇后一手操持，贤贵妃想要将信不知不觉地送到皇上手上，仅凭她的脑子是做不到的。想来想去，会为她如此出谋划策的人，有且只有一个——刘寿。
前朝的事情，吕映仪知之甚少，按照大晋的规矩，也不是她能插手得了的。
她也想过再厚着脸皮求太傅出手相助，奈何太傅已经卧病在家两个多月，实在不好去打扰，而且众目睽睽之下，她也没有借口找上门去。
无论如何吕映仪也不想将吕家扯下水，正是走投无路之际，有一个趁手的人选就自己送上了门。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圣上这样多久了？”
邓嬷嬷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答：“回殿下，圣上操劳国务，难免烦心，这两个月才想着听听曲子。”
微微昏暗的佛堂里，烛光打在陈怀玦脸上，半明半暗，看不出神情：“这些乐人是一直昼夜不停地演奏吗？”
“……是。”
“连日演奏，乐人吃得消吗？”
犹豫了一下，邓嬷嬷摇摇头：“……奴婢日夜守在仁寿宫，仁寿宫外的事情，奴婢一概不知。”
陈怀玦将香供上：“母后向来仁慈心善，最见不得这样的事情了，嬷嬷该早告诉我的。”
邓嬷嬷硬着头皮回道：“奴婢不知道殿下是什么意思。”
“本王来时，正巧碰见在仁寿宫外的甬道两个宫人抬着一具乐师的尸首，难道嬷嬷从没见过？。”陈怀玦脸上仍旧带着笑，只是笑意全然不达眼底，周身的怒意让人不寒而栗。
“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跟在母后身边那么多年，怎么现在就糊涂了呢？”
邓嬷嬷双腿一软，一下子跪在地上：“殿下息怒。”
面对从小就看着自己长大的老嬷嬷如此可怜地跪在他脚下，陈怀玦怎么也再狠不下心来，心中叹口气，将邓嬷嬷扶了起来。
“您自小看着我们兄弟长大，圣上的性子，您也是了解。如今各地风波四起，百姓尚未安居乐业，圣上做出这样的事，岂不是会伤了百姓的心。”顿了顿，他继续说：“我不能时时进宫，宫里的事情还是要嬷嬷时时盯着才好。”
邓嬷嬷犹豫着：“奴婢明白王爷的意思，只是奴婢守在仁寿宫里，能知道的事情也有限。”
陈怀玦等的就是这句话：“此事不难，皇后娘娘宫里正好还缺一位掌事嬷嬷，我会让王妃亲自为您保举。”
邓嬷嬷还想说什么，抬头看了看陈怀玦，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再次跪倒在地上：“那奴婢在此就先叩谢王爷王妃。”
第二天一早，吕映仪欢欢喜喜进了宫，不到巳时，邓嬷嬷就到了长宁宫伺候。
邓嬷嬷谢了恩，皇后挥退殿里伺候的人，脸上的笑再也压不住。
“这下好了，多了如此大一个好帮手，我可是要清闲许多呢，真是多亏了你和瑞王，为我费了许多力气。”
吕映仪摇摇头：“娘娘哪里的话，为娘娘解忧，是我们的本分。不过王爷有句话托我带给您，邓嬷嬷毕竟年纪大了，若是有一日不堪用了，还请善待邓嬷嬷，放她早日出宫到瑞王府颐养天年。”
拍拍她的手，皇后说道：“你让王爷放心，我心里明白，邓嬷嬷在我这，也必然不会受委屈的。”
“映仪代王爷谢过娘娘。”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多礼。”拉着她坐下，皇后带着两分期待问道：“南乐技师的事情，瑞王打算如何处理？”
吕映仪耸耸肩：“王爷自有打算。”
皇后厌恶地瞥了一眼窗外：“每日从早响到晚，真是让人烦不胜烦。”
“娘娘权且再忍耐几日。”
“就是不忍也没法子，皇上现在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看着皇后的表情，吕映仪斟酌着问道：“皇上最近来过长宁宫吗？”
皇后的神情淡淡的：“他从不来我宫里，他不来我也乐得自在，宫务都忙不完。”
嘴上虽是这么说，眼神里还是写满了落寞。
吕映仪理解不了她对皇上的爱，却怜惜她身处深宫的孤苦，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感受到阵阵热源从从手上传来，皇后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算了不说这些了，中午就留在宫里用午膳吧。”
吕映仪不忍心拒绝，点点头：“好。”
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皇后摸了摸腰间，没找到自己的帕子，转而在四周摸索，无意间瞥见诺大的桌子上被压着只剩下一角的信封。
她拍拍脑袋：“倒是忘了正事。”将信封交到吕映仪手上，皇后表情凝重：“这是昨日自华明园送来的。”
信的内容不长，看字迹是出自贤贵妃的手笔。大意无非就是自己知错了，已经真心悔过，说来说去，无非是老调重弹，想要回宫罢了。
差不多的信过去的几个月，贤贵妃不知写了多少封，吕映仪只撇了一眼就放下，并没有放在心上。
见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皇后补充道：“这是送到皇上手里的！”
吕映仪皱起眉：“什么？”
“昨晚，阿莹从长生殿出来时，在一个小内侍身上发现的，多亏了她拦了下来，这封信并没有到了皇上手中。”
“徐贵妃见到的那个小内侍现在在哪里？”
“阿莹将他抓了起来，扣了个偷窃的帽子，如今在暴狱里关着。”
“问出什么没有？谁联络的他？”
“已经审过了，他只说路上碰到的一个小宫女给了他五两银子，让他帮忙送信，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小宫女的样子也记不得了。”
“华明园查过了没有？最近有没有谁去过？”
“华明园的人也一口咬定没有其他人去过，除了送到宫里的佛经，没有其他东西从华明园流出。”皇后拧着眉，忿忿道：“这么快，她就收买了这么多人，倒是小看她了。”
吕映仪摇摇头：“我倒不这么觉得，娘娘，如果您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映仪去查吧。”
“交给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尽管去。”
将小内侍乔装打扮一番，吕映仪顺利地带着人证出了宫。
这件事最麻烦的地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陈怀玦知道，思来想去，吕映仪先将人放到自己陪嫁的庄子上。
如今皇宫里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是皇后一手操持，贤贵妃想要将信不知不觉地送到皇上手上，仅凭她的脑子是做不到的。想来想去，会为她如此出谋划策的人，有且只有一个——刘寿。
前朝的事情，吕映仪知之甚少，按照大晋的规矩，也不是她能插手得了的。
她也想过再厚着脸皮求太傅出手相助，奈何太傅已经卧病在家两个多月，实在不好去打扰，而且众目睽睽之下，她也没有借口找上门去。
无论如何吕映仪也不想将吕家扯下水，正是走投无路之际，有一个趁手的人选就自己送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