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在茴洲城中一条不甚显眼的街巷内,一处小而朴素的木门外,却高张着一盏大红描金绘着百花争艳的灯笼,明晃晃的几乎照亮了整条小巷。
赵小山小小的身子倚靠在墙脚,怀里拥着一盘吃剩的猪头肉,听着院墙内传出阵阵的乐声,一边吃着肉,一边晃荡着脚尖打着节拍,看着好不悠哉。
席晏亭就忽然出现在了赵小山面前,他白衣翩跹,凌空而立,虽然一副仙子下凡模样,却吓得赵小山一个激灵,掀翻了怀里的肉盘。
赵小山看清了来人,想骂又拼命忍住了,对着地上的碎盘子和肉不免捶胸顿足,捡起来又吹又拍打,可惜得不行。
而一旁的席晏亭却讥笑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摇了摇头,冷哼道:“没出息的东西。”
赵小山对他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很是不爽,高高在上的修士哪里知道这盘肉有多来之不易?于是小声的嘲讽回去:“呵,你有出息!”你有出息你干这勾当?
当然后半句她很识时务的没说出口,只小心的捡着地上的猪头肉。
席晏亭不耐烦地催促:“你赶紧的吧,一会儿里头都完事儿啦!”
赵小山不以为意的嘟囔着:“你们这些修仙的哪有这么快?”
席晏亭一噎,看这小破孩儿口无遮拦的蠢样儿,不由得怒声呵斥:“你还捡!”
眼看席晏亭真的发了脾气,赵小山不敢得罪他,只好无奈的从地上爬起,来到木门前,却在敲门前转过身来,冲席晏亭伸出了油亮的脏手。
席晏亭翻了好大个白眼儿,从腰封间取出一个木牌,隔空抛到赵小山手上。
赵小山举着发着金光的木牌兴奋的翻看着,然后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
“活人还是得脚着地呀,仙君!”赵小山头也不回的说着,便敲响了面前的木门。
很快门打开一条缝,露出龟公丑陋的脸,赵小山用力推了推门,挤出一个猥琐的笑,说:“快开门,迎接贵客啦!”
龟公探出头往赵小山身后看了一眼,便谄媚笑着展开了门。
赵小山再回头看他时,席晏亭已经变成一个长衫公子,贵足也终于肯落在地上。
席晏亭优雅从容地走了进去,木门再次紧紧关上。
赵小山懒洋洋地坐回原地,扒拉着地上的猪头肉,捡一块好的扔进嘴里嚼巴两下就咽了下去。
她翻出怀里的牌子,借着头顶的灯光细细地看,巴掌大的牌子十分精致,正面刻着“临清仙门”的字样,背面刻着“入选”二字,下行有三个小字,是她的名字。
片刻,她忽然灵机一动,便屏息凝神,使用隔空顺耳术,跟着席晏亭的脚步,去听院内的动静。
席晏亭先打发走了龟公,然后附在一扇门外,听着里面暧昧的动静逐渐激烈,眼看到达顶峰时,便猛一把推开了门,接着便是男女一阵慌乱尖叫。
席晏亭阴阳怪气地赞叹道:“啧、啧、啧,大师兄好精神呐!”
那位被称为大师兄的男子破口大骂:“啧你妈呢!你个畜生——席晏亭,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席晏亭道:“哦,你说这个啊?留影镜,留下师兄的勃发英姿,回去给众师兄弟观摩学习!大师兄果然门派翘楚,方方面面都值得学习!”
大师兄将女子撵了出去,用特别冷静的声音问:“别废话了,你想怎样?”
没想到这个大师兄冷静下来声音还挺好听。门外的赵小山想。
席晏亭笑道:“我能怎样?我敢怎样呢?大师兄是师傅的左膀右臂,又得怜筝师妹的喜欢,将来登上掌门之位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晏亭还要在师兄手下讨生活呢!只是想请师兄日后松松手,多给些方便罢了。”
大师兄冷哼:“就一个破镜子,你还打算要挟我一辈子不成?我最多帮你办三件事,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与我为敌的后果你自己掂量!”
席晏亭思索了片刻,轻飘飘地说:“啧,其实只要搞得你身败名裂当不上掌门,就你那点分量我也不是掂不起呢!”室内寂静了片刻,席晏亭又大笑道:“哈哈哈,师兄不必紧张,你还不知道我吗?什么时候做过让别人为难的事了?只要师兄心里肯多疼疼我,自然是兄友弟恭的。师兄好好考虑一下,晏亭先告退了。”说罢,院里便没了席晏亭的动静,想是他已施法离开。
赵小山收回法力,为自己偷听到了个大八卦而兴奋不已。她早知道席晏亭不是个好东西,但没想到能这么损,用临清仙门的一个入选牌子,换他大师兄的一档子风流韵事……
这对于赵小山而言不能再划算了,不枉她这三个多月来的夜夜蹲守。而且还没正式入门就抓到未来掌门的小辫子,说不定她以后也可以利用一下。
赵小山忍不住幻想起自己如鱼得水的仙门生活,越想越兴奋,于是决定今夜提前收工。临走前她望着那盏红艳的灯笼,心想以后再也不来这些地方了!
赵小山一蹦一跳的离开了巷子,趁着夜色赶回了茴洲城外的废弃义庄,那是茴洲地界唯一完全属于她的地盘。
义庄的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棺材或枯骨,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但赵小山却能摸黑着灵活穿梭其间。
她随手拖起一扇棺材盖,挥掌为斧,熟练地把比她大两倍的棺材盖劈成一堆齐整的木柴,然后点指引火,燃起灶台煮了一锅水,就在锅里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赵小山惬意不已,殊不知隔壁破庙的乞丐们一阵儿听见棺材响动,一会儿又见烟雾缭绕,一个个吓得整宿不敢动。
翌日,天蒙蒙亮,赵小山换上一套华丽的女孩儿衣裙,并翻出一对精巧的玉蜻蜓发簪,一左一右的簪在自己的双丫髻上,颈间还戴了一个金灿灿的红宝石璎珞项圈。她一心想着自己终离开泥沼,自然要好好打扮,于是分外精心。
她这几年走街窜巷,虽然有些积蓄,但哪能卖得起这样贵重的衣饰?这些极其华贵的东西都是从院子中棺材里搜罗出来的,一直藏着,只敢偷着穿戴,臭美一下就罢了。
灵清山的山路上早早就有了车马人烟,都是拿了临清派“入选”牌子的,其实牌子没发那么多,只是送孩子的家人和仆从等等甚多,几百号人就显得山路上乌泱泱的。
赵小山只有十二岁,往日破衣烂衫时,除了一双机灵乱动的大眼睛外,并无甚出众之处,但如今衣着一新,反倒是个十分出众的俏丽少女,一路走来,引得沿途众人频频侧目。
赵小山数年颠沛,可谓受尽白眼与欺凌,如今一朝翻身走上仙途,正是意气风发,在众人或羡慕或惊艳的注视下,心里更加飘飘然,连脚步都格外轻快。
临清派的大门位于灵清山半山腰的一片平整地带,四周尽是高山绝壁,唯一向上的通路是一条被云雾遮挡着望不到头的山阶。山阶旁矗立着一面平整如刀切的山体,上面龙飞凤舞的四个巨字:临清仙门。
山仞旁便是一道飞流直下的瀑布,下首几行略小的刻字常年是湿的。仔细看来,三竖行字如下:
大辉七百四十二年冬十二月二十七日
散修者峮亓荡涤魔窟削平螶山临清水洗剑
镌山石为志鉴日月铭心立仙门以清正道授修士以渡世间
这位叫做“峮亓”的散修便是临清仙门的创派祖师,是大辉后期的大能,也是迄今为止最后一批成功飞升的修士之一。
被峮亓仙君清缴以前,这里还不叫灵清山,而是妖魔聚集的螶山,位于云川与扬川交界的山脉,因此祸害得两川边境的百姓都不得安宁。
其实在大辉中期以前,人间灵力充沛,还算是修仙的好时机,无论是仙门百家还是民间散修之中,都不乏大能。当时的修士们一心除魔卫道,是万不会容忍螶山这样的地方发展坐大的。
可就是在大辉中期后,民间政权动荡,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而修仙界大能越来越少,多数修士穷尽一生不过混个中等水平,几乎绝了飞升的希望,便纷纷投入民间,凭着自身远超凡人的能力左右权力斗争,仙门与民间也就此纠葛到了一起。
民间纷争不断,仙门自顾不暇,螶山就是在这个时候逐渐发展壮大,并形成祸患的。
期间也不是没有民间军队或有志修士试图剿灭螶山,但基本都是有去无回,久而久之,更无人敢来送命了。
直到峮亓出现。他足够强大,无比赤诚,一人一剑闯入螶山,足足半年后才出来。
没人知道这半年里螶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见螶山上的邪浊之气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澈灵机。
眼前这半壁山刃就是他剿荡魔窟后削平的,他就着飞瀑涤尽剑上的污血,并飞剑留下这些字迹,就此建立临清派,化魔窟为仙山,守护一方。也并因此,临清派一时为众仙门之首。
峮亓仙君和临清派的事迹天下皆知,此时山门前众人望着一代仙君亲迹,不由得心中激荡,更有甚着洒泪当场。
赵小山亦是如此,只是一想起昨夜暗娼门里的戏码,心里的崇敬就有点不太纯粹。
正此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叹,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山路上几名修士乘着日光飘落在石阶前。他们端容肃穆,神光内敛,身周还弥漫着淡淡金光,真恍如神仙下凡,引得众人发出一阵由衷的惊叹。
尤其是中间那位法名唤作明溶的青年男修,简直超凡绝俗,俊美得宛如神祇,就连向来自诩冷静的赵小山都忍不住看直了眼睛。
一位女修开始说话,才逐渐拉回众人注意力,不过众人的眼睛还是黏在那位男修身上。
“众位道友,日安。临清派内门弟子明萱,有礼。”她掂着纤纤玉指做兰花样,施施然向众人行了一礼。
众人也乱七八糟的回礼,不知尽是哪些地方的礼仪,有的甚至激动跪下来磕头还礼。
女修明萱继续道:“临清仙门六十六年一选,有天赋异禀者,未必有机缘;有机缘者,未必有天赋;而天赋机缘具备者,还要心性纯良,仪容完整;而天赋机缘、品貌俱佳者,还要百里挑一,优中择优!”她话音落,现场陷入了极度的安静。
接着,她用诚恳又坚定的眼神扫视了一遍惺惺以盼的众人,一字一顿,坚定地开口:“而现场的一百四十八位小友,就是临清派最后的选择!”
数秒沉默后,现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夹杂着热泪的唏嘘。
赵小山一边跟着鼓掌,一边悄悄吐了吐舌头。不说别人,就她自己那入选牌子是怎么来的她还不知道吗?
也亏得此女修能声情并茂地说出这些冠冕堂皇的鬼话,而心知肚明的观众也能真情投入!
以如今临清派的行事,再抬头看看石壁上苍劲的“立仙门以清世道,授修士以渡世间”,多少有些讽刺。
那位美貌男修明溶的眼眸轻垂着,自始至终都不曾向人群多看一眼,他淡淡的开口吩咐其他修士,激动的人群却因此瞬间安静下来。
他说:“时间不早了,你们接引师弟、师妹们上山顶演武场进行擢选,别让各位长老等久了。”那声音明明温润,却透露着一股冷淡疏离,好听的宛如昆山碎玉。
众人望着他好不陶醉,而赵小山却愕然失色,惊呆在原地,这声音不就是昨夜暗娼门里的大师兄吗?
赵小山小小的身子倚靠在墙脚,怀里拥着一盘吃剩的猪头肉,听着院墙内传出阵阵的乐声,一边吃着肉,一边晃荡着脚尖打着节拍,看着好不悠哉。
席晏亭就忽然出现在了赵小山面前,他白衣翩跹,凌空而立,虽然一副仙子下凡模样,却吓得赵小山一个激灵,掀翻了怀里的肉盘。
赵小山看清了来人,想骂又拼命忍住了,对着地上的碎盘子和肉不免捶胸顿足,捡起来又吹又拍打,可惜得不行。
而一旁的席晏亭却讥笑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摇了摇头,冷哼道:“没出息的东西。”
赵小山对他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很是不爽,高高在上的修士哪里知道这盘肉有多来之不易?于是小声的嘲讽回去:“呵,你有出息!”你有出息你干这勾当?
当然后半句她很识时务的没说出口,只小心的捡着地上的猪头肉。
席晏亭不耐烦地催促:“你赶紧的吧,一会儿里头都完事儿啦!”
赵小山不以为意的嘟囔着:“你们这些修仙的哪有这么快?”
席晏亭一噎,看这小破孩儿口无遮拦的蠢样儿,不由得怒声呵斥:“你还捡!”
眼看席晏亭真的发了脾气,赵小山不敢得罪他,只好无奈的从地上爬起,来到木门前,却在敲门前转过身来,冲席晏亭伸出了油亮的脏手。
席晏亭翻了好大个白眼儿,从腰封间取出一个木牌,隔空抛到赵小山手上。
赵小山举着发着金光的木牌兴奋的翻看着,然后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
“活人还是得脚着地呀,仙君!”赵小山头也不回的说着,便敲响了面前的木门。
很快门打开一条缝,露出龟公丑陋的脸,赵小山用力推了推门,挤出一个猥琐的笑,说:“快开门,迎接贵客啦!”
龟公探出头往赵小山身后看了一眼,便谄媚笑着展开了门。
赵小山再回头看他时,席晏亭已经变成一个长衫公子,贵足也终于肯落在地上。
席晏亭优雅从容地走了进去,木门再次紧紧关上。
赵小山懒洋洋地坐回原地,扒拉着地上的猪头肉,捡一块好的扔进嘴里嚼巴两下就咽了下去。
她翻出怀里的牌子,借着头顶的灯光细细地看,巴掌大的牌子十分精致,正面刻着“临清仙门”的字样,背面刻着“入选”二字,下行有三个小字,是她的名字。
片刻,她忽然灵机一动,便屏息凝神,使用隔空顺耳术,跟着席晏亭的脚步,去听院内的动静。
席晏亭先打发走了龟公,然后附在一扇门外,听着里面暧昧的动静逐渐激烈,眼看到达顶峰时,便猛一把推开了门,接着便是男女一阵慌乱尖叫。
席晏亭阴阳怪气地赞叹道:“啧、啧、啧,大师兄好精神呐!”
那位被称为大师兄的男子破口大骂:“啧你妈呢!你个畜生——席晏亭,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席晏亭道:“哦,你说这个啊?留影镜,留下师兄的勃发英姿,回去给众师兄弟观摩学习!大师兄果然门派翘楚,方方面面都值得学习!”
大师兄将女子撵了出去,用特别冷静的声音问:“别废话了,你想怎样?”
没想到这个大师兄冷静下来声音还挺好听。门外的赵小山想。
席晏亭笑道:“我能怎样?我敢怎样呢?大师兄是师傅的左膀右臂,又得怜筝师妹的喜欢,将来登上掌门之位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晏亭还要在师兄手下讨生活呢!只是想请师兄日后松松手,多给些方便罢了。”
大师兄冷哼:“就一个破镜子,你还打算要挟我一辈子不成?我最多帮你办三件事,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与我为敌的后果你自己掂量!”
席晏亭思索了片刻,轻飘飘地说:“啧,其实只要搞得你身败名裂当不上掌门,就你那点分量我也不是掂不起呢!”室内寂静了片刻,席晏亭又大笑道:“哈哈哈,师兄不必紧张,你还不知道我吗?什么时候做过让别人为难的事了?只要师兄心里肯多疼疼我,自然是兄友弟恭的。师兄好好考虑一下,晏亭先告退了。”说罢,院里便没了席晏亭的动静,想是他已施法离开。
赵小山收回法力,为自己偷听到了个大八卦而兴奋不已。她早知道席晏亭不是个好东西,但没想到能这么损,用临清仙门的一个入选牌子,换他大师兄的一档子风流韵事……
这对于赵小山而言不能再划算了,不枉她这三个多月来的夜夜蹲守。而且还没正式入门就抓到未来掌门的小辫子,说不定她以后也可以利用一下。
赵小山忍不住幻想起自己如鱼得水的仙门生活,越想越兴奋,于是决定今夜提前收工。临走前她望着那盏红艳的灯笼,心想以后再也不来这些地方了!
赵小山一蹦一跳的离开了巷子,趁着夜色赶回了茴洲城外的废弃义庄,那是茴洲地界唯一完全属于她的地盘。
义庄的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棺材或枯骨,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但赵小山却能摸黑着灵活穿梭其间。
她随手拖起一扇棺材盖,挥掌为斧,熟练地把比她大两倍的棺材盖劈成一堆齐整的木柴,然后点指引火,燃起灶台煮了一锅水,就在锅里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赵小山惬意不已,殊不知隔壁破庙的乞丐们一阵儿听见棺材响动,一会儿又见烟雾缭绕,一个个吓得整宿不敢动。
翌日,天蒙蒙亮,赵小山换上一套华丽的女孩儿衣裙,并翻出一对精巧的玉蜻蜓发簪,一左一右的簪在自己的双丫髻上,颈间还戴了一个金灿灿的红宝石璎珞项圈。她一心想着自己终离开泥沼,自然要好好打扮,于是分外精心。
她这几年走街窜巷,虽然有些积蓄,但哪能卖得起这样贵重的衣饰?这些极其华贵的东西都是从院子中棺材里搜罗出来的,一直藏着,只敢偷着穿戴,臭美一下就罢了。
灵清山的山路上早早就有了车马人烟,都是拿了临清派“入选”牌子的,其实牌子没发那么多,只是送孩子的家人和仆从等等甚多,几百号人就显得山路上乌泱泱的。
赵小山只有十二岁,往日破衣烂衫时,除了一双机灵乱动的大眼睛外,并无甚出众之处,但如今衣着一新,反倒是个十分出众的俏丽少女,一路走来,引得沿途众人频频侧目。
赵小山数年颠沛,可谓受尽白眼与欺凌,如今一朝翻身走上仙途,正是意气风发,在众人或羡慕或惊艳的注视下,心里更加飘飘然,连脚步都格外轻快。
临清派的大门位于灵清山半山腰的一片平整地带,四周尽是高山绝壁,唯一向上的通路是一条被云雾遮挡着望不到头的山阶。山阶旁矗立着一面平整如刀切的山体,上面龙飞凤舞的四个巨字:临清仙门。
山仞旁便是一道飞流直下的瀑布,下首几行略小的刻字常年是湿的。仔细看来,三竖行字如下:
大辉七百四十二年冬十二月二十七日
散修者峮亓荡涤魔窟削平螶山临清水洗剑
镌山石为志鉴日月铭心立仙门以清正道授修士以渡世间
这位叫做“峮亓”的散修便是临清仙门的创派祖师,是大辉后期的大能,也是迄今为止最后一批成功飞升的修士之一。
被峮亓仙君清缴以前,这里还不叫灵清山,而是妖魔聚集的螶山,位于云川与扬川交界的山脉,因此祸害得两川边境的百姓都不得安宁。
其实在大辉中期以前,人间灵力充沛,还算是修仙的好时机,无论是仙门百家还是民间散修之中,都不乏大能。当时的修士们一心除魔卫道,是万不会容忍螶山这样的地方发展坐大的。
可就是在大辉中期后,民间政权动荡,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而修仙界大能越来越少,多数修士穷尽一生不过混个中等水平,几乎绝了飞升的希望,便纷纷投入民间,凭着自身远超凡人的能力左右权力斗争,仙门与民间也就此纠葛到了一起。
民间纷争不断,仙门自顾不暇,螶山就是在这个时候逐渐发展壮大,并形成祸患的。
期间也不是没有民间军队或有志修士试图剿灭螶山,但基本都是有去无回,久而久之,更无人敢来送命了。
直到峮亓出现。他足够强大,无比赤诚,一人一剑闯入螶山,足足半年后才出来。
没人知道这半年里螶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见螶山上的邪浊之气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澈灵机。
眼前这半壁山刃就是他剿荡魔窟后削平的,他就着飞瀑涤尽剑上的污血,并飞剑留下这些字迹,就此建立临清派,化魔窟为仙山,守护一方。也并因此,临清派一时为众仙门之首。
峮亓仙君和临清派的事迹天下皆知,此时山门前众人望着一代仙君亲迹,不由得心中激荡,更有甚着洒泪当场。
赵小山亦是如此,只是一想起昨夜暗娼门里的戏码,心里的崇敬就有点不太纯粹。
正此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叹,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山路上几名修士乘着日光飘落在石阶前。他们端容肃穆,神光内敛,身周还弥漫着淡淡金光,真恍如神仙下凡,引得众人发出一阵由衷的惊叹。
尤其是中间那位法名唤作明溶的青年男修,简直超凡绝俗,俊美得宛如神祇,就连向来自诩冷静的赵小山都忍不住看直了眼睛。
一位女修开始说话,才逐渐拉回众人注意力,不过众人的眼睛还是黏在那位男修身上。
“众位道友,日安。临清派内门弟子明萱,有礼。”她掂着纤纤玉指做兰花样,施施然向众人行了一礼。
众人也乱七八糟的回礼,不知尽是哪些地方的礼仪,有的甚至激动跪下来磕头还礼。
女修明萱继续道:“临清仙门六十六年一选,有天赋异禀者,未必有机缘;有机缘者,未必有天赋;而天赋机缘具备者,还要心性纯良,仪容完整;而天赋机缘、品貌俱佳者,还要百里挑一,优中择优!”她话音落,现场陷入了极度的安静。
接着,她用诚恳又坚定的眼神扫视了一遍惺惺以盼的众人,一字一顿,坚定地开口:“而现场的一百四十八位小友,就是临清派最后的选择!”
数秒沉默后,现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夹杂着热泪的唏嘘。
赵小山一边跟着鼓掌,一边悄悄吐了吐舌头。不说别人,就她自己那入选牌子是怎么来的她还不知道吗?
也亏得此女修能声情并茂地说出这些冠冕堂皇的鬼话,而心知肚明的观众也能真情投入!
以如今临清派的行事,再抬头看看石壁上苍劲的“立仙门以清世道,授修士以渡世间”,多少有些讽刺。
那位美貌男修明溶的眼眸轻垂着,自始至终都不曾向人群多看一眼,他淡淡的开口吩咐其他修士,激动的人群却因此瞬间安静下来。
他说:“时间不早了,你们接引师弟、师妹们上山顶演武场进行擢选,别让各位长老等久了。”那声音明明温润,却透露着一股冷淡疏离,好听的宛如昆山碎玉。
众人望着他好不陶醉,而赵小山却愕然失色,惊呆在原地,这声音不就是昨夜暗娼门里的大师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