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低血糖已经不能算是普通症状了,有点严重,可能有厌食的症状,平时不能任由他放纵,也要逼他吃东西的啊。”急诊医生检查了输液情况,回过头跟林川蝉说:“等他醒的时候就喂他吃一点好消化的,以后三餐更要慢慢规律起来。”

    林川蝉立刻就想出门给他买吃的,但是害怕他在这段时间内醒来跑掉。

    她好不容易按照招租广告的地址找到了出租屋,蹲了好几天才看到有人出来。

    的确是杉读,她不知道有多高兴,看到他还好好的……不是好好的,他消瘦了很多,走路也有些虚浮。

    跟在他身后,看他叫了一辆车。

    听到他要去医院。

    她隐隐觉得不安,好像自己不一直看着他,他就要一不留神蒸发在空气里了一样。

    她跟到了医院,结果发现事情竟然这样严重,他不仅身体垮掉了,而且还买了很多药,安眠药。

    她不敢想,如果再晚几天找他,还能不能再找得到这个人。这个仿佛天边支零破碎的风筝一样的人,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联系,那根脆弱的风筝线断掉的话……

    她不敢想了,盯着他消瘦下来的面庞流泪。

    上次见的时候,明明还是那样温和清秀的少年。

    杉读在噩梦中惊醒。

    梦中,他像一片落叶一样从空中掉落,但是他迟迟没有掉到地上,而是在空中一直一直飘着,脚底空无一物,仿佛永远都要这样飘荡下去。最后他遇到了一阵大风,把他堪堪维持的平衡一下子打破了,他极速向下坠落——

    他一个激灵挣扎着醒来,手背扎针的地方一阵刺痛。

    林川蝉感受到动静,也转醒过来,她片刻迷糊之后立刻紧张地抬头,害怕那个人真的蒸发掉了。

    他们久违地对视了一次。

    杉读登时感到了不适,就像被火焰狠狠烫过再去靠近热源,烧伤的地方总是隐隐作痛一样。

    这本来是他一直努力想忘掉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突然开口,他的嗓子还是哑的。

    “你买那么多安眠药是想干什么,你怎……”林川蝉着急地问出口,但最后一句话卡在了嘴里。

    她怎么有资格问他怎么了。

    “这种事你怎么也管?何永城又给了你什么任务?”

    “不管是什么现在立刻结束吧,我不会做任何事的,你们放心好了。”

    杉读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里除了无尽的疲惫看不出任何感情。

    “你别这样!杉读……”

    “该哭的人是我吧?真的,咱们互相不为难,你立刻可以收工,也算我求你。”

    “求求你好好的,你不要吃安眠药好吗,等你身体渐渐好起来就能睡好了!吃太多药是很痛苦的……”

    “痛苦?”杉读轻笑着反问。

    “难道这样还算痛苦吗?”

    杉读说话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藏起右手。

    他的右手有一片伤疤。那道伤疤林川蝉在意了很久,因为太过狰狞面积太大,几乎覆盖了整个手背,延伸到手腕。

    “请回吧,我不会影响到你们,你们放心。”

    “我只是,自己想看你才找你的,我求求你了求你不要想不开,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弥补了……如果你就这样走了……”看到那样丧失求生欲的他,她的心一下一下揪在了一起,每呼吸一下都是酸楚,抽泣到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当时自己第一次见杉读的时候,他也是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脱身,唯一一个称得上是亲人的母亲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地点永远离开了,他唯一能获得亲情的机会消失了。

    多年无法联系,最后一条消息是这样的,任谁也支撑不住。林川蝉当时表现得恰到好处:恰到好处的关心,恰到好处的陪伴,恰到好处的誓言。能够勉强给他支撑,让他坚持,让他掏出真心。

    但现在的杉读似乎和那时不一样了。

    那时可能还有药可医,现在已然无药可救。

    他再也没有理由挣扎下去了。

    有什么办法能留住这个支零破碎的风筝呢?那段即将断裂的风筝线在自己怎么也触碰不到的地方。

    想到这里,她脱口而出:“如果你死了,我也无法再厚着脸皮活下去了!”林川蝉已经无计可施,尽管这是一句听起来非常幼稚的话。

    杉读闻言立刻就笑了,笑起来的时候仍有以前清俊少年的样子。他笑着问:“怎么,你要陪我死吗?我的确想过,孤独了一辈子了,在最后的日子走的时候难道也要独自一人吗。”

    他停顿了一下,犹豫过后握住了林川蝉的手:“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结果到最后该死的时候又有人来陪了……想想都觉得好笑。你就不要管我,这样我会觉得很轻松。”

    “你放过我就是对我最大的成全,如果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可以在清明节的时候给我烧点纸钱,可以的话也给我妈烧一——”

    林川蝉突然抱住了他,他愣在那里,话都忘了说完。

    他垂下眼眸,任由林川蝉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肩膀,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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