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没入林间,许久无声。

    几人相视一眼,却未曾瞧清玄冥口中那黑气。

    “别太紧张……”

    上官砚欲要拍上他肩头,风声呼啸,剑光忽闪,晃了他的眼。

    剑刃滑过脸颊,玄冥侧身,追随归一,挽手扭转刺出的轨迹,仅一转身,归一再度归入手中。

    脸边似有一丝黏腻,抬手轻擦,垂眸,以落下一抹鲜红。

    别太紧张……

    虽说自己对魔族气息格外敏感,但旁边这位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竟会半点没有察觉?

    “你们凌霄宗,魔族可以随意来去?”

    “哈哈哈,小兄弟真爱说笑。”

    玄冥望向身边打趣的男人,对上那双笑眼,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师叔。”周野及时将两人打断,转而望天,“天,变了。”

    骤然,天边满布乌云,盖过朝阳。再晃眼,压迫的黑笼罩山道,再瞧不清来去。

    “呵呵,当是结界……”

    声音随那含笑的脸淡出,身侧两人再瞧不清模样。

    无声,似将他丢入寂灭的深处。

    “你不该在此处!”

    声音过分空灵,自意识深处传来,辨不清方位。

    “何人?”

    那声音不答,又继续道,“自大乱以来,我族一蹶不振,族人被灭,封地不保,四处流亡……”

    “你的根不在此处,你与仙门隔了血仇,仙途于你,本就无缘。”

    玄冥不再理会,静闭双眼,试图感受外界灵气。

    可就如进入此处最后听清的,这是个结界。隔绝时间,脑海里只会莫名响起疯言疯语。

    怎么才能出去?

    “跟我走吧!”

    “你谁?”玄冥淡淡一问,“又带我去哪儿?”

    “我们的少主,我族待你多年了,总算让我等寻着机会了。”

    半句不答,牛头不对马嘴……这家伙当是不会放自己出去了……

    他提剑欲斩开黑暗,几经试探,却也寻不见半点头绪。

    冷静下来,玄冥思量片刻,“……好,我们走。”

    “少主要与我等回魔域吗?!”

    “可以,但你告诉我,为何我是少主?”

    “先前未曾有人告诉过你,你是前任魔尊的血脉吗?”

    这……十年前,似有个魔族跟他说过。

    在他渡金丹期雷劫昏迷之际,那家伙似乎就被师尊徒手捏爆了。

    可后来在峰上的十年,几乎从未又魔族突脸与自己讲过。

    此番听这声音所言,似乎也没那般惊讶。

    玄冥这些年也有回想那些话语,随修为增长,他似乎也能察觉白凌在他额间所留的法术。

    自己或许当真与那魔族有些关联。

    只是那天,师尊在他额间勾勒的到底是什么?又为何不愿与自己明说?

    他神色难免一暗,思量许久,猜测着询问,“我修为尚浅,与师尊所化化身比试,也很难取胜。何况修真界高手如云,带我回去,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什么师尊?你与仙门的血仇,就是你这口中师尊师尊所造!”

    “我如何信你?”

    “荒唐!那妖女竟将你捆在身边十余年!你可是我族最后的希望,莫要让她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你才荒唐!”

    见人激愤,那声音将他叫停,一股气息涌上眉心,一瞬叫人天旋地转。

    “少主,你既已答应,就暂且睡一觉,老奴这就带你离开此处。”

    “什么!你!”

    “这会儿可不行……”那男声笑道,“在我眼皮子底下,也不能让你闹出些大事。”

    “是呢……本座倒要看看,谁敢动本座的人!”

    天光划开混沌,飞霜降下,不祥的气息尽数退散。

    玄冥视线清晰过来,再现先前的山道。

    白衣女子将他护在身后,脑海的声音消散,眼前只剩那个笑眼的男人和一头雾水的弟子。

    周野:“白凌长老?”

    “师尊?”

    白凌并未理会,几步上前,指尖戳在他肩头,“上官长老,你这是何意?”

    “白长老说笑了。”上官砚摊开手,“这又是什么意思?”

    “区区一个结界,上官长老怎会解决不了,是想看着临虚境的弟子在你眼皮底下被魔族掳走?”

    “白长老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一届医修,修为自是远不如白长老。身为凌霄宗长老,已尽全力在护着玄冥小兄弟了,只是动作稍慢了些。”

    “是吗?”白凌冷笑道,“既如此,现下愣在此处作甚?不去做做样子追一追?”

    “这不要看看玄冥小兄弟受没受伤吗?”上官砚挑眉,“长老若是不满,大不了这会儿去追就好。”

    “呵,莫要玩火自焚。”

    说罢,白凌转身过去,上下打量。

    “我无事的,师尊。”

    白凌抓起玄冥的手,一手扣在他手腕,“走。”

    白凌将人拉回屋里,将人按在座上,抓着下颚左右转动。

    “师尊,我真的无碍。”

    “你在里头看到了什么?”

    “一片黑。”玄冥思索片刻,“里头有个声音,唤我少主。”

    “……”白凌松了他下巴,缓缓落回座上,“在凌霄宗这些时日,离那个上官砚远些。”

    “好。”玄冥只是依言点头,“师尊,多年来,徒儿心中都有些疑惑,今日想要询问一二。”

    “……嗯。”

    “十年前,徒儿渡雷劫那次,也曾有人说过类似的话语。”

    “什么?”

    “说,我是魔尊的孩子。”

    话闭,两人这般相互望着,良久无言。

    玄冥看出她有所顾虑,试下下移,回握住她那冰凉的手。

    未曾想,这人却不多言,扭头,悄然将他避开。

    “师尊?”

    “你觉得,自己是吗?”

    “……”

    这般大事,对于修真界或许都太过敏感。

    玄冥压低眉眼,心中也有了大致的猜测。

    “师尊希望我如何?”

    “……”

    她如何希望,也改变不了什么。

    “徒儿很感激,师尊这么多年,将徒儿保护得很好。”玄冥继续道,“其实师尊大可与我讲的。”

    白凌抬眼,往日那张呆愣的脸上多了几分和煦的笑容。

    玄冥道,“师尊是怕我的身份暴露,会有人对我不利,又觉上官砚与魔族有所牵连,所以让我远离他。”

    “其实多年前,徒儿便有所猜测。”玄冥带着她的手,指尖点上自己额间,“先前师尊在此处的术法前勾勒了些什么,是魔纹,对吗?”

    “为何不愿告诉我呢?是担心徒儿知晓后,会与临虚境疏远吗?”

    “……嗯。”

    疏远……或许正是她的顾虑。

    毕竟仙魔向来打得火热,多年来都十分不愉快,自己甚至……

    “不会的。”玄冥拉着她的手,靠在脸颊轻抚,“我有的选。”

    “什么?”

    “我的母亲,是师尊的师姐。一半魔血,一半仙缘。虽说大概会为两边势力不容,但临虚境的众长老却从未厌弃过我。”

    “与何人亲近,或许并非血脉左右。志同道合才能走得长远,仙门常说降妖除魔,可徒儿看来,临虚境是个极好的地方,却只论惩奸除恶。”

    “何其幸运,自幼养在临虚境,师尊曾经,对一些妖兽的接济,我也看在眼里。惩恶扬善,便是我心之所向。”

    他话头一顿,又轻拉过白凌手心,片刻,在那处落下虔诚的吻。

    “而玄冥的心,早就是师尊的了。”

    “你……”

    白凌双目圆睁,短暂的僵硬后,极为不自然着撇过脸去。

    “心之所向?”

    玄冥抬眼,笑眼点着头。

    这人偏生生了双秀气的眼,干净纯粹。

    面由心生……虽不得已,但当年坑蒙拐骗的事,自己也并未少做,自是生不出那般好看的眸子。

    不知是带了几分嫉妒,还是心中有愧。自己竟不愿看他对如此信任自己。

    她以着保护的名义,瞒了他多年身世。

    “……那你可知道,前任魔尊是如何离世的?”

    “我……”

    可又怎会不知晓?

    修真界谁人不知,关键时刻,往日为非作歹的妖女挺身而出,全力击退魔尊,以她师姐一家的安稳,换得后世太平。

    “算了。”白凌将人拂开,“本座乏了,早些休息吧。”

    ……她知道,但又不敢听。

    “师尊,不是的,听我说!”

    见人往床头靠,玄冥急忙起身挽留,方才踏出一步,似有灵力流转,眨眼功夫,室内布置便变了样。

    被赶出来了……

    这似乎,是玄冥自己的房间。

    ……

    “他又得宗主传召了?”

    暗处的人点点头,“毕竟是亲传,多得些宝贝很正常。”

    “可恶!”他怒斥道,“试剑大会,又会是他的风头。”

    “无妨。我会帮你的。”

    黑衣蒙面人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

    “先前方才得到的消息,魔……”

    声音戛然而止,凑过去的人见他半晌不愿开口,面上多了些不耐。

    “到底是什么?!”

    “……”

    “喂!”

    “……”

    “没用的东西!”他一脚踹去,却没如往日般踢到片雾气,实实在在落在皮肉上。

    随之便是倒地的闷响。

    “搞什么!装死吗?”男子满是不悦,垂眼,往日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倒地不起,甚至心爱的面具也落于肩头边上。

    不对……

    男子回神,蹲下查看,面具上落了片温热,细细摸去,还带着些许黏腻。

    血!

    他赶忙凑近黑衣人,定睛一眼,双眼无神着睁开,额间却多了个血骷髅。

    再一眼,先前倒地的人以化作黑烟消散而去。

    “怎么……死了?”

    “吴鹏是吧?”

    他惊得直起腰身,慌乱间,不甚跌落在地,“谁!谁!”

    “给我出来!莫要装神弄鬼!”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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