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扇回旋,恰巧穿过那人身子。

    黑瞳的小孩咳出大口血来,抬眼,面具自那女子脸庞滑落。

    那黑眸中好似映入了月光,又一次瞧见那张面庞,那汪眼眸亮了又亮。

    一股违和之感涌上他心头,来不及细想,随即用他那瘦小的身子接住了倒地的人。

    “主人,你没事吧?”

    两人几乎匍匐在地,相互依着,这才缓缓从地上爬起。

    女子摇摇头,颤巍巍抬手欲要撑起身子,却摸到两人身上的黏腻。

    “怎么会这样?”

    她也只是奉命前来探消息罢了,怎的也为想到会受如此重伤。

    不过也仅是伤的重了些,若是还有命回去,应当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先前将她接住的小孩却不行了,这才不过一会儿,便脱了力倒在了她怀里。

    女人略显焦急拍着他肩头,大声在他耳边道,“喂,醒醒。”

    “我想起来了。”

    那孩童此话生得没头没脑,魔族女子并未回应,只想将他抱得更稳些。

    “分明就在身边,你还要放我上这仙山?”

    “……回去再说。”那魔族女子忍痛,将人从地上抱起。

    那些不大分明的记忆,在被那折扇击穿,瞧清那张面庞之际,似如走马灯般清晰映于脑海。

    上这凌霄宗,确有上头给他的任务,他需要去寻那半魔之躯。

    但他也确是去寻恩人的。

    在那方才分明的记忆里,自己方才明了,他并非生而为魔,只是因了些缘故,才得了这黑瞳。

    他本是凡间村落里的孩童,未到束发之年,与村落里的孩子在河边救了一浑身浴血的女子。

    女子瞧上去,与他们这些常人并无不同,不过是面上冷了些,也不爱动弹。一身伤痕,像是征战回来的。

    他也曾试着与她说笑,可那女子好似伤了嗓子,照顾她的那些时日,最多也见她弯了弯眉头,谁也不曾见她张口。

    约摸着,是个哑巴……他想着等自己再大些,赚够钱了,便去帮她寻一好郎中瞧瞧。直到那日,村子里来了群奇怪的人。

    听村里人说,那群蒙面的人,好似是在寻什么人。他们都觉这群人虽骇人了些,可也就当路过。可众人不料,就是这一路过,便惹了杀身之祸。

    快跑!小柒。

    有个大娘喊着,想带他一道逃走,他却一拍脑袋,想到那个自己在河边救起的女子。

    她还在村子里!

    他这样说着。

    避开那毫无差别的屠杀,心跳伴着喘息,小孩只身跑了回去。这才见那破旧草屋里的人也闻声而出。

    刀光,火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顾不得其他,借着狂跳的心,他快步冲上她跟前。

    快逃!

    他大喊的声音刚落……身子却毫无征兆着软了下来。

    很轻,轻得就似要飘起来般。

    一晃眼,身前便落了片鲜红,再晃眼,人已落入那温软的怀抱。

    恍惚间,他见那哑巴急急张了口。

    “小柒!”

    那人着着他在外头集市上所购的素衣,抬手间,汇聚不明的黑气,随她所召,竟全全汇入那片淌血的身躯中。

    抬手的模样很是好看,像是天上来的神仙。

    待他再睁眼时,一片鲜美的红映入眼帘。

    那潜意识里本是哑巴的人却张了口:

    “你是我跟前侍奉的小魔,愣着作甚,还不帮我把酒杯满上?”

    前尘恍若旧梦一场,凭着那白纸般的记忆,他跟在她身侧忙前忙后。可又梦着那恍惚的前世,他又从未忘却去寻那救过自己的仙人。

    这般过了多少年,小柒几乎记不清了,但这是头一次,他的主子头一次,纵着他上那仙山去寻梦中的仙人。

    “回去再说,回去便好了……”

    魔族女子不断反复着,近乎魔怔。

    “今日,你们谁也走不了。”

    硬朗之声响彻山间。

    顺势抬头,不远处天边,身着华丽的男人,昂头藐视身下众人,不急不缓,稳稳落在头顶山崖之上。

    白凌眯着眸子,看清眼前那张脸后,顿时眯起那双美眸。

    不妙……

    玄冥小声在她耳边道,“是吴宗主。”

    凌霄宗的那位宗主,这些时日的大比上,常常见着。

    “走。”白凌小声回应,“此处不宜久留。”

    “妖魔鬼怪,今日谁也逃不掉。”

    “布阵!”

    随那一声大喝,好些鲜红的身影自林间显现,御剑在空,将地底众人纷纷围住。

    无数灵光乍现,白凌瞪大了双眸,任由心心点点尽数坠入眼眶。光束描绘出阵法,恍若那日大比时的酣梦,点点与梦境重叠。

    心脏狂跳着,一幕幕在眼前勾勒,近乎静止了时间。

    自己分明是以仙门长老身份拖住魔尊,为何全然不顾她的性命,定要让她死在那诛魔大阵之下?

    她分明不是魔,分明是她救了他们。

    就因为……自己多了几条尾巴吗?

    那群贪生怕死的人,凭什么拿着自己的性命,去换让他们栖息的安宁?

    就若那灵光布满天际,那些怨怼近乎疯魔着占据脑海。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如此心安理得……

    现下又怎敢,再对她用这阵法?

    就着那孱弱的身子,她已将拳头捏得咔咔做响。

    那些人的嘴脸并不好看……

    和自己一般。

    不如……

    拉着他们,共赴黄泉好了?

    疯魔的想法无故冒头,却又死死被她印在脑海。

    召着周身寒气,与那灵光交缠,那破碎的丹田近乎倾其所有,将那渡劫修士毕生所集的灵力汇于掌心。

    布阵之人早已不是当年那群修士,只是些仙山上修道的弟子。

    只见她勾着唇角,沉闷着,自喉咙里挤出几声哼笑,“本座倒是要好生瞧瞧……”

    当年险些将她压得魂飞魄散的大阵,今日是彻底将她这妖怪杀个没形,还是由她的仙门术法破解,让众人受阵法反噬之痛?

    天边竟落雪了。

    落在那扬起的唇边。

    她笑了,扬起眉头,对着往日将她压倒的灵光阵法,笑得愈发肆意张扬。

    寒气入骨,抬手间,知觉近乎冻得全无。

    那日是她灵力亏空,今日,她定会将那所谓的诛魔大阵打出个洞来!

    “师尊!”

    对上那天际灵光的手,忽被圈进那温热之中。

    腕上刺骨的寒凉点点被其化开,刺痛忽而盖过先前的麻木。

    也正是那点刺痛,唤醒了那近乎沉沦在疯狂的心。

    她侧头,一旁男子格外忧心的视线撞进心中。

    一时间,手头汇聚的灵力好似散了些。

    似是见拽不动她,又在那力道里夹杂了些他薄弱的灵力。

    玄冥急得对她大喊一声,“愣什么!走啊!”

    说罢,手头力道丝毫不松,迈着箭步,硬是将人扯着逃窜。

    “诛魔大阵!”来自众人所聚的威压愈发强烈,玄冥近乎快直不起身子,“无论仙魔,里头施法者力量都会被压制。好在布阵者不多,范围也不大,逃出去,我们便安全了!”

    轰然,雷光闪彻天际,一瞬自雷云击落,一道道,正正挡了两人撤离的路。

    “妖魔。”那男人的声音浓厚又极具威严,审判般落在两人耳中,“去死吧。”

    “阵!起!”

    光束再度落下,宛若那日白亮的末日。

    分明,还差些,就出去了……

    见那铺天光束如箭矢般坠下,白凌仰头,又聚起手中灵力。

    冰霜尽数击上光束,碎了一片又一片。

    嘴角不知何时,已然挂了彩,顺着下巴脖颈往下趟去。

    “停手!”

    像是说给那宗主和弟子,又像是说给她听的。

    腕上力道将她抓得生疼,在丹田再度碎裂,光束未被击碎之际,那力道忽的一拽,将她往地上带去。

    视线恍惚一瞬,随即便被一片黑挡去了光亮。

    预想中倒地的疼痛并未到来,一只臂弯稳稳罩在她身后,欺身而上,将她牢牢护在身下。

    她的世界静了,只剩了那人吃痛的闷哼。

    “玄冥?”

    白凌轻声唤他,却见他压着眉梢,额间已然挂了好些汗珠。

    “你疯了吗!”白凌重重拍上他胸膛,“本座有把握接得住!你凑什么热闹!”

    不等人回答,白凌却先没了话语。

    只因那手上的黏腻过分滚烫,自玄衣滚落,顺着那臂弯淌下,直至落于那白净的布料才得以显现它本有的色彩。

    那光束穿过血肉,最终恰巧消失在她身前。

    玄冥扯着笑,拇指揩去挂在她唇下的鲜红。

    “你别闹了,这次又伤了,回去,我又要伺候你许久。”

    “……疯了。”

    她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疯了……

    白凌扶着他起身,轻轻去碰他胸前的伤。

    “本就是那阵法最后的威力,你若不逞强,也不会这般疼。”

    玄冥轻声安慰道,“好在徒儿半魔之躯,虽说修为不够,胜就胜在,皮糙肉厚,死不了。”

    “……”

    感情往日的木讷就是为了此刻的油嘴滑舌。

    ……真想一巴掌抽死他。

    白凌咳出两口浊血,将人自地上拽起,“先走再说。”

    “谁也走不了,本座说了,你们所有人,今日必须死在此处!”

    头顶雷霆再现,不比先前阻拦他们的落雷,现下瞧着,更似渡劫时天道所降劫雷。

    “师尊……”

    “无妨。”她直起身,只身接下那道落雷,“受师姐所托,自不会让你出事。”

    一道,两道……九道……数不清的道数。

    那宗主与自己同辈,怎么说,也已大乘。

    “这也不死?”

    雷云咆哮起来,好似混了天火,随那宗主一声大喝,击破冰霜,灼热烈焰重重打上那单薄的身子。

    “停下!”

    幽蓝自玄衣之人身上散出,自他一声大吼,轰然对冲上再度落下的雷火。

    “不许动她!你再动她一个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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