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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汹涌的灵力波动……”石门前的两位年轻修士面色凝重,其中一位取出个镌刻着阵法的青铜圆盘,只是略微靠近石门,上面的指针便疯狂摆动起来。

    他身侧一位容貌清俊的青年微微颔首,抬眸看向溪流对岸,压低了声音,“应当是有秘宝出世,师兄你瞧,千山盟竟也派弟子前来历练了。”

    “那是千山盟少主楼泱?竟然连他都惊动了?”

    “他应当已是金丹巅峰了吧。”

    年长些的修士神色微妙,“元婴之下第一人,不久前在试炼大比上连败数位天骄,怕是寻常元婴期也不是对手,真是仙途顺遂啊……”

    “他修炼那样懈怠,据说至今仍未辟谷呢,可架不住天生福泽深厚,我在他那个年纪,日夜苦修,也才将将筑基。”

    元婴也不是对手?

    青年暗自咂舌,要知道一些小宗门里的长老掌门,也不过才堪堪迈进元婴的门槛,他们可是要比那位少主年长数百岁……世上竟真有如此大运道之人吗。

    师兄叹了口气,皱眉看向微微震颤的石门,“我等是艳羡不来了,只盼着此次秘境之行有些收获才是,也不知是何种秘宝在此?”

    “这秘境里的灵气波动,很像是千年灵参的气息。”

    一道女声插入两人的对谈,他们闻言立即转过头去,看见身后是位容貌秀丽的女修。

    她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年纪,并没有穿着什么宗门的弟子服饰,而是一身天青色的长裙,满头青丝用云纹样式的木簪盘成了个简单的发髻,发间点缀着玉质的圆珠和细细的流苏坠子,看上去十分灵动。

    青衣少女落落大方地朝着两人抱了下拳,眸光又看向后方的青年,笑着同他问好,“好久不见呀段兄。”

    “楚道友?”

    年轻些的修士怔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红着脸走上前来,“上次天门台一别已有三月,没想到今日又得缘与道友相遇……”

    “一直唤我道友未免也太客气了,不如就叫我云湘吧。”楚云湘垂眸笑了笑,略有些好奇地看向站在他身侧的青年,“这位是?”

    “这是方师兄,方眠,也是我清阳派的内门弟子,修为已至金丹。”面容清俊的青年下意识地为两人介绍起来,他的目光在触及师兄揶揄的眼神时停顿了一下,又转过头看着少女柔美的脸庞,声音不由自主地放柔了下来,红着耳廓轻声介绍,“这位是楚……云湘,就是我上次同你说过的,在天门台救我一命的女修,很是厉害呢!上次同、云湘告别时,她就已经结丹了。”

    “久仰久仰!”

    他身后的师兄爽朗一笑,“原来这就是楚姑娘,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方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笑吟吟的少女——他修为已近金丹中期了,可先前她靠近时他却全然觉察不到灵力波动,现在观她更是气息内敛,摸不透其修为深浅,听段秋所言离她突破只过了三月,如此年纪就有这种修为,据说还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

    既无家世背景,也无门派根基,这等天资……只怕比那些名门大派的少年天才们还要略胜一筹。

    若是能招揽一二,想必将来也能成为宗门的一大助力。

    他眸色变幻了一下,态度更是亲切热情,“早早听闻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池中之物,上次若不是楚姑娘一剑杀了那魔物,想必师弟已然性命垂危了。”

    “方兄谬赞了。”楚云湘似有些不好意思,她侧眸轻笑,与身前悄悄看她的青年对视一眼,在对方窘迫的神色中又不着痕迹地把话题拉了回来,“我从百晓楼那里探来的消息,说是这秘境里有株千年灵参,可惜有些古时的法阵和妖兽看守,很是难缠。”

    “千年灵参?”方眠沉思了片刻,推测道,“虽说也是难得的天材地宝,但想来秘境里不会如此简单,否则千山盟也不会来此处历练。”

    “不如云湘和我们一起……”段秋小心翼翼地看向身前的少女,斟酌着道,“我实力逊色些,但此次出来历练,我和师兄都带了好些法宝呢,定不会拖累你的!若是有什么危险,大家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方眠本就有招揽之意,闻言也立即说道,“是啊,楚姑娘不如就与我们同行历练吧。”

    楚云湘作出一副犹豫的模样,最终在段秋忐忑的眼神中点头应允。

    她本就是为此而来。自进入这处山林以来她跟在两人身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然知道他们身上法宝不少,这个提议也正合她心意……等进了秘境她伺机夺宝,总要有人给她挡挡身后的暗箭才是。

    想到这里她微笑了一下,露出脸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看着柔美又娇俏,“那接下来就麻烦两位啦。”

    “楚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方眠也随之一笑,目光逐渐投向河对岸,“此次秘境之行,只盼能与千山盟分一杯羹才好。”

    楚云湘扬起的嘴角慢慢收回了笑意,她侧过身体,眸光莫测地顺着方眠的目光望过去,看见被一群仙风道骨的白衣修士团团围在中间,姿态孤高冷漠的少年。

    那少年看着年纪不大,容貌却是惊心动魄的昳丽漂亮。头上用水玉发冠束着个高高的马尾,皮肤白得像是块剔透的冷玉,同样是勾嵌着金边的法衣,穿在他身上偏就显得比旁人更加出挑夺目。他手里拿着把成色极好的玉骨扇子,正慢悠悠地用扇柄敲着手心靠着树干闭目养神,白衣执扇,肃肃如松下风,实在是个姿容艳绝的小郎君。

    “但想来与他们同行,应当无性命之忧……”

    楚云湘听见身后愣怔的低喃,她心中冷笑一声,目光不善地扫过对面的少年。

    楚云湘第一次见到楼泱是在一年前,那次她从友人处重金购得了一封拜帖,得以前去参加修真界第一门派,千山盟少主的生辰宴。

    彼时她才进入练气期,按理说还够不着千山盟的门槛,但她心有谋略,耗费了大半积蓄,最终还是靠着那位万宝阁的大小姐对她颇有好感,才越过一众出手阔绰的修士,成功拿下那封拜帖。

    “我出身贫寒,从未见过什么大场面,所以才想去见识见识,看一眼也是很好的。”

    她语气低落,神色也很是落寞,惹得那位天真骄蛮的大小姐实在是心疼坏了,忙把拜帖塞进她怀里。

    话虽如此,可她心里清楚,自己跟其他的修士别无二致,大家各自心怀鬼胎,都打着同样的主意——借一场生日宴,登上青云梯,攀上一根更粗的大树。

    靠着那封百年灵玉制成的豪奢拜帖,楚云湘成功混进了千山盟的那场生辰宴。

    那是何等浩大壮观的场面——

    在修真界混迹数年,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有了些眼界,再也不是那个偏安一偶,在小山村里坐井观天的女孩,可那天她看着拍卖场里万金难求的冰灵玉铺满了整个大殿,用来宴客的桌椅是金丝古木,连盛放鲜果的琅琊白盘都价值千金,波光粼粼的鲛纱把不同的空间区隔开来,窗纱穗子上都垂着金玉,殿外无数仙鹤灵鹊搭成了桥梁,辉煌壮丽得像是仙境。

    在楚云湘原本的计划里,她不该放过这个良机,她该趁着这个机会凭自己的长袖善舞多结交些大人物,从中捞得些提点或是些其他的好处……可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大殿里,只剩下不知所措的迷茫。

    就是那时,她看见一个少年,仙姿玉骨,面容好看得像是天上不沾凡尘的小仙君,明明气质清冷卓绝,偏偏生得昳丽而美艳,他站在大殿的中心,身边乌泱泱地围着一圈人,那些楚云湘费尽心机想要多攀谈一句的大人物都被挤到人群边缘,像条狗似的想挤在他身边争相向他报上自己的名姓与门派。

    她听见身后年轻些的修士们议论纷纷,这才得知原来这位少年就是这场宴会的主人——千山盟的掌门独子楼泱。

    是个三岁引灵入体,天生剑骨,身怀极品天灵根,自幼福泽深厚受尽偏爱的天之骄子。

    “天灵根不是不能修炼吗?”她转过头,怔怔地问。

    “哪来的土包子。”身后的年轻修士翻了个白眼,在瞧见她的面容时又不太自然地收敛了些,“千山盟少主的天灵根,自然是与旁人不同,这天灵根是得要数不清的天材地宝才能将养起来的。寻常修士养不得,自然是毫无用处的废灵根,难道堂堂千山盟还供不起吗?少主修行一日千里,自然算作极品灵根。”

    楚云湘愣怔地看着足下漫延着纯净灵气的冰玉,她想起自己从前难得真心结识了位好友,是个极为活泼心善的姑娘,勤勉刻苦,她们结伴同行了一段时日,后来她进了想去的门派,测出灵根时她笑得那样灿烂,像是山间春日里绽开的杏花,可后来又告知她是天灵根,是种入不得门派的废灵根,若不下山便只能在山门外做个杂役。

    她不愿意下山,便与楚云湘辞别,告诉她自己终有一日定能成为内门弟子,到时还要请她喝三百灵石一坛的醉花酿,结果后来楚云湘再去寻她,却被告知那姑娘修为倒退得厉害,受限于灵根混杂,最后实在无法修炼,已被赶下了山,死在了魔物的嘴里。

    同样是天灵根,这个掌门之子便是惊世之才,而她的朋友,那个勤勉爱笑的小姑娘,就是废物灵根,被赶出喜欢的门派,死在了下山的路途里,像朵凋零的杏花一样,被轻飘飘地在泥里碾碎了。

    楚云湘强压下心头的怅然,无言地坐在宴席的角落,看着侍从大声宣念着手里厚厚一沓册子,什么东亭山的至宝天狐法衣、剑阁不世出的名剑龙吟、药王谷的药师大能数百年才炼得一瓶的水云丹……那些常人闻所未闻的天材地宝流水一样被人装在匣子里送到少年面前请他过目。

    所有人都目光灼热地盯着那些至宝惊叹感慨,可那少年却是眸色冷淡,姣美的面容上一副了无兴趣的模样,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挥手便让侍从将其捧给等在后面的一众修士。

    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单才念了一张,他便借口离开了。

    那时楚云湘也在殿外徘徊,她强打起精神告诫自己可不能白白浪费那么些灵石,不能忘记此行的目的——于是她溜出大殿,想看看能不能蹭个什么机缘,却不想误打误撞进了后殿的花丛前,看见楼泱在灵泉边同侍从交谈。

    她立刻打理好自己,正思索要怎样设计出一场不着痕迹的偶遇向他举荐自己,以此多谋求些利益。看他这副模样,想来不会亏待手下的人。

    她凝聚神识悄悄探过去,却听见那侍从有几分好笑的声音,说是在清点礼单的时候看见个不入流的小玩意,瞧着像是支鹤尾笔,真是好笑,不知是谁送来的,这也拿得出手?

    石柱后的楚云湘沉默着抿起嘴角。

    这个不入流的小玩意听起来像是她送的。她大半积蓄都拿来买了拜帖,剩下的精挑细选,全买了这只笔,不算顶级的昂贵至宝,但寓意还不错,她掏出灵石付钱时心都在滴血,本以为混在一群礼物里不会显得那样出挑。

    修仙之人感官敏锐,楼泱的修为显然要高出她许多,因此楚云湘只能听见那位侍从说话,而不敢凝神去注意楼泱,怕引他注意。

    她藏在石柱后,只侧头看见那个美貌少年神色凌厉,而那位侍从面色惊惶,躬身请罪后嘴里念着什么,“扔掉……库房……”

    把“不入流的小玩意”扔掉吗?

    楚云湘垂眸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掐诀隐没身形,看着两人逐渐朝着这边走来,似是要去她身后的大殿。

    随着距离的拉近,不需要借助神识也能听见少年散漫的声音。

    他叹着气,面色似有些低落不悦,“自从突破了金丹期之后便再也不如从前那般轻松,躺着睡觉也涨修为了,修炼好生无趣。”

    “现在爹娘日头三竿就派人催着我洗漱修炼,还要我辟谷……还不准我下山游玩,真是烦闷。”

    “听说兽王谷新得一只稀罕的灵兽,皮毛华美,憨态可掬,据说以灵石为食,一日能吃五千灵石呢,真是个贪吃的小家伙,等再过上几日说不定我可以带你前去瞧瞧,拿上个百万来块给它当作见面礼如何?是否少了?”

    藏在石柱后,至今尚未突破金丹,为了修炼每日彻夜冥想通宵不眠,为了节省些银钱早早辟谷,每月只能靠猎杀些魔物换取百来块灵石用以充场度日的楚云湘深吸一口气,克制着自己捡起块石头砸在这对主仆脑袋上的冲动,她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石块碾碎成粉末,在心底无声冷笑。

    不愧是名门少主,真是好大的手笔,想必身上入流的珍宝不少吧。

    在那一刻,她心里想着,这位小少主最好永远被人捧在手心,永远这样高傲从容,天真无邪,最好永远也别在外面碰见她。

    这次是在千山盟的地界,她找不到机会下手,但下次再见,她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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