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牛大富一家要走,小胖墩还在睡觉,睡的时间越久,气色就越好,因此许甲认定他是一遍就成了。

    虽说久睡伤神,但那是不得养生要义,小胖墩这情况,他能睡多久,就让他睡多久,睡梦之中,周天动,无梦而神不漏,估计这身肥油,能在呼吸之中消耗掉,说不得就减肥成功了。

    “他这是在修炼?”

    床榻边上,站着一圈人,牛大富问询道。

    “对的,这叫龟息蛰眠功,是一门睡觉就能修炼的法子,佛门之中有一尊睡梦罗汉,不过他那个主要在梦,我这个不做梦的,纯睡。”

    “这功法好啊,人到中年,总是失眠,我可以学么?”牛大富还是逃不脱真香定律。

    “可是可以,但如果不能及时醒来,身上元气不足的话,容易睡死过去,一开始可能睡个三五时辰,后面就睡一整天,甚至三天三夜,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的。”

    牛大富听了,更舒服了:“这真正的好功法,比你之前说什么返老还童,轻身不老,可相信多了,睡得好,气色就好,活得就久,这个我是相信的。”

    许甲哈哈道:“那伯父就回去吧,等着慧拙醒来,我便让他回去传法给你们,若是学不会,我再遣一位龟仙来传授你们精要。”

    许父道:“我就不能学么?”

    “能,当然能。”许甲道:“不过不是教了六淘换六法吗?每日朝阳一练就行,做做保养就行了,这个蛰功,还是有些门槛的,且先这么练着,等以后再教你们二老新的东西。”

    牛大富听了,就有些不高兴:“贤侄啊你教父母的,肯定更好,我不学这个了,我要学那个!”

    许甲哈哈道:“法无好坏,因人而异,因材施教,伯父哪个都想要,只怕修不成嘞。”

    “那就是我福分不到。”牛大富当即问询了许父许母法门,只是发声呼吸之法,简单十分,果然嘀咕起来了:“这有用么?”

    “自然有用的。”许父听不得他质疑:“我练了几天,每天精神足足的,头脑清明,写文章都有灵光了,怎么会没有用呢?”

    许母也道:“学了这个,我现在纳鞋底,眼睛都不花,没重影了。”

    “真有这么神奇?”

    “就是有这么神奇。”

    许甲哈哈道:“感觉如何,修了才知道,别的不说,这个是没有问题的,或许练习十天半个月,自然睡眠改善许多,五脏亦主情志,魂魄,得了滋养,人自然无有忧虑的。”

    “好,那就回去练练!”牛大富想着练练也不吃亏,便离开了许家。

    许父和许母已经在清点该收拾什么东西了。

    银钱是第一,衣物第二,还要带上伞,一些自家制的酱,免得吃不惯外面的菜,许母还缝制了一个“压惊包”,用了佛堂的香灰,铜钱,豆米……是害怕许父走水路,遇到邪事,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

    许父对这些没有什么感觉,只吩咐着许甲:“我走后,你娘就是一家之主,但是她向来礼佛,慈悲,只怕压不住这些丫鬟婆子,还有田庄里面的庄户,如今认了一个小红做干女儿,但她毕竟还没长起来。”

    “你要做起担当来,多帮衬帮衬你娘,她操持家业不容易的,不要老是这里跑,那里跑,好些天的,都不见人,这些日子都担心坏,我走后,只怕更不好了。”

    “再一个,在家,你娘也愿意多吃些饮食,你不在家,她就粗茶淡饭对付了,这样对身子不好,就算吃了些丹丸,可那也不能当饭吃。”

    许父絮絮叨叨,确实是一个出远门的路子。

    “如今已经不大需要我再外出做什么事了,不说玉山一片,起码青田镇一块,我已无有后方忧虑。”许甲道:“我这些日子,就专心在家修行,筹备县试。”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许父斟酌了一会道:“倒不是不给你掌家,只是你现在身不能有片财,我怕你败光了。”

    许甲听了乐呵:“这倒是不怕,我现在又不需要用钱,不过手的事情,算不得数的。”

    “等我明日开坛,绘制一些符,护身的,辟邪的,助文运的,这些符,爹你就随身带着,不要碰水,能管上一年,不过有一年的功夫,你也早就回来了。”

    “哈哈。有你这些符护体,这一路我就吃得香,睡得好。”随即又偷偷道:“你的那两只小鬼,在我身边,我能不能招他们做事啊?”

    许甲哈哈道:“这爹你就别管了,这两个小鬼已经被娘给收买了,叫娘娘喊奶奶的,你是使唤不动的。”() ()

    “那没有别的了么?好用的,好使的?”

    “没了,山居观会做雷神子,就是祖师留下的已经用完了,剩下自制的安全性没那么好,可能没把歹人妖邪炸死,就先把自己炸没了。”

    “那还是算了。”许父道:“别跟你娘说,我就随便问问。”

    “爹你放心,这两个小鬼,虽然平常摸鱼,但有事还是会上的,我已经按照秘法,给他们增强了力量,真有水匪,也是能保住性命的,况且,就两日路程,又不走鄱阳大湖,也没有那么多危险,我给你算过出行卦的,是吉卦,便是这次考举人,我也算出来了,爹你放心就是。”

    “这也能算出来?第几名?能提前告诉我么?”

    许甲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对了,爹你不是说要拿《马说》此篇文章一举扬名么?”

    “要不要再抄几篇文章,留作备用?”

    “唉,这一篇足够了,再抄就不要脸了。”许父道:“如今或许我在小九洲,不知情,倘若哪天大九洲联通来,那位韩愈韩大家岂不是要骂死我来?”

    许甲哈哈道:“好气节!”

    “不过,你前日送那娃娃鱼的那篇爱莲说,倒是很不错,这个也是大九洲之人所作么?”许父摸着胡子问道。

    “哈哈!”许甲笑得大声:“怎么回事?又看上这篇了,有眼光的很呀!”

    “只是这句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需要改改,这是你大九洲的人物……”

    许甲哈哈道:“改吧,改吧,爹你这个圣贤之道,只怕要修不成了。”

    “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抄呢?”

    不过这确实给了许父一个警醒:“一个都不能抄!”

    “怎么又不抄了?”

    许父道:“我忽然想到这跟你拿钱有什么区别,你被财神爷剥了财,我要是抄了,岂不是要被文昌帝君给打翻了去?”

    “你娘说的对,岂能欺人不知而欺心?即便欺心了,又能欺过鬼神不成?”

    许甲听了,惊讶道:“诶?这个有态度了!爹做回了心的主人了,这是降伏了心猿啊!要知道心猿就是惯懒惯偷的,顺手顺念的事。”

    “哈哈,你这个说法倒是有些意思,点我呢?”

    许父道:“一时名气,或香或臭,一时宠辱,或惊或惧,我总要看开来的。”

    “那便不抄呗。”许甲道:“爹你志向远大,将来未必没有超过他们两的机会。”

    “哈哈,你这话,我就喜欢听。”许父道:“其实再琢磨琢磨,又或者偶得一点灵光,不必写出传世佳作,只要道理文章得入人心,便是上乘。”

    许父也是纠结拧巴的性子,一会儿脑子里想着在抄了成名,享受一时快活,反正别人不知道,一会儿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君子不暗室欺心……

    偏偏许甲不帮着作选择,你想抄我给你抄,你不想抄,我也支持你的想法,叫他更为纠结。

    而且那文章,都是像是美人一样,黄金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占为自己所有。

    甚至古代还有因为一首诗的杀人案。

    名声一物有了,美女,黄金,就都有了。

    如何不叫他难受。

    因此如今明确说出,不抄了,除却许甲调侃这个圣贤怕是做不成了,也有他自己内心的良知。

    王阳明心学之中,便有“致良知”,这个良知,不是说对得起良心,而是在前面“知行合一”的基础上,对结果的接受,无论做成了,做不成,我尽力了,不自我内耗,纠结。

    是进退自如,宠辱不惊,唯有践行己知,己行,对得上自己所学。

    达则,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穷则独善己身,修养性情,除却死生,并无大事,便是死生,又能言大乎?

    当然,许父还是达不到王阳明的境界的,他既没有达到过巅峰,也没有跌落到谷底,更没有生命垂危,发出对内心的思考,对宇宙的思考,对社会的思考。

    但他接受的经史典籍教育,还是叫他定住了“心猿”。

    在临行的关头,做下了本心的决定。

    “轻松多了!”许父长舒一口气:“别再拿这些千古文章来迷惑我了,遭受不住,就这样吧,我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

    许甲忽然道:“爹,汝亦为我师也。”

    “子不教父之过,我怎么就不是你师了!脱裤子放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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