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俱伤

    我问祝祷安:“你是不是有病,你放我下来!”

    祝祷安面色冷漠,他按着我的头,对我的恐吓并不耐烦,也没有放在心上。他不屑地看向我:“怎么,还没有杖毙我,觉得不痛快吗?”

    “本来就是如此,祝祷安,你这样算什么?就算你强迫我拜堂成亲,可那只会让我更恨你,这辈子我都与你势不两立。”我抬手就是一巴掌过去,祝祷安没有躲,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企图从中找到一些我的温度。

    “势不两立,那我太喜欢了。这样颜时缘你这辈子都能记得我,都能够将我放在你的心上。颜时缘,我等不到成婚了,不然今日,在这里,我们就成为夫妻。”

    祝祷安说着就要凑过来,不可以,怎么可以如此?我浑身汗毛竖立起来,护住了我的身子,祝祷安一靠近我,我便挥舞着手让他远离。我的枕头下有一把刀,那是我从小厮身边拿来的,以防这个时刻。

    若是祝祷安靠近一步,我必然会先了结我自己。

    祝祷安不依不饶,他又一次要靠近我,但这一回,是我比较快。我从枕头下抽走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嘴角颤抖,手中的刀却紧紧贴着自己的脖子,我那样狼狈却又坚定地看着祝祷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被我的举动吓到了,祝祷安顿了顿,他看向我,有些诧异:“你竟然如此,就那样不喜欢我的靠近?”

    几番纠缠下来,他的衣领松散,也不过是有些褶皱。他因为我的举措没有继续,他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悲伤。他对我温柔了许多,他说:“颜时缘,你与陈熹年这般的时候,也是如此抵抗吗,若是陈熹年,他会怎么做?”

    我少有和男子谈论这些事的时候,我本来应该慌张的,可是这时候我顾不上这些,我平复了自己的呼吸,看着祝祷安:“我和陈熹年不这样。”

    “什么,你再说一遍?”祝祷安显然不高兴了。

    “陈熹年与我,并没有过如此过分之事,他也不会强迫我。祝祷安,你自以为聪明,可你怎么看不明白,陈熹年与我一直是在演戏?”因着从别人口中听到了我与陈熹年有亲密,那便是真的了吗,就能让祝祷安如此发疯,那么看起来祝祷安也不聪明。

    “没有过吗?”祝祷安听到我的话,声音也拖长了调子,他更像是喃喃自语,又重复了一遍,“颜时缘,你和陈熹年之间,还没有过吗?”

    祝祷安坚定了自己听到的话,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忽然发笑起来:“陈熹年这样守规矩吗,这可怎么做一个坏人?”

    他的声音很高,他在嘲笑陈熹年,忽然,他上前对着我笑:“那既然如此,也不急了。我可不是陈熹年,我从一开始就想要与你成婚,谁最爱你,你明白了吗?这辈子能找个有情郎太难了,颜时缘,我希望你别不识抬举,我会让陈熹年知道,金屋藏娇,不是只藏着人的,而是要与心爱之人,做想做的事情,那才是金屋藏娇。”

    “祝祷安,你可以试试,你若是靠我这么近,我会不会还刺向你。”我手中可以有刀的,我不是没有刺过祝祷安的,可是祝祷安却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怎么还敢靠近,还赶上前招惹。

    “哦?刺向我,我又不是第一回被你刺了,有本事,你就来。”祝祷安忽然抓住了我的手,他将那刀对准自己的胸口,嘴角上扬着。他一点也不害怕那刀尖能不能穿过衣裳刺向他的胸口,他甚至在隐隐期待。

    “颜时缘,这里,还有你之前留下的伤疤。你要是刺我,可得躲开这里,我还想要你在我身上,再多留下些伤疤。对了,你要不要看看那伤疤,你不知道,多少个我在跟着你找你的日夜里,我都是抚摸着这伤疤,想着你才能熬过去的。”

    凭什么你跟着陈熹年走了,凭什么在我找你们的时候,你们却在把酒言欢甚至亲密无间?你们也配吗,陈熹年他配吗?

    “祝祷安,你真的太固执了。”我根本就不明白祝祷安,他对我的这份执念,甚至要吞没他自己了,可是他却只是深陷,甚至还邀请我一起跌落深渊。

    “若是对你的,这不是固执,”他又靠前一分,“是我甘愿,我能为了得到你,伤害我自己。”

    那是我不敢想象的情愫,我的手上没了力气,我甚至都不敢刺向祝祷安。可是这对我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我应该用力,这样我就能逃出去,就能够去找陈熹年。

    “怎么,不敢了?”祝祷安见我有犹豫,心情大好,“看来你也不是对我全然不在乎的,你也是有些喜欢我的?”

    并不是这样的,我一冷脸色,我要逃出去的,哪怕有一点机会,哪怕这是个圈套我也应该奋力一搏的。

    我不再犹豫,用了力对着祝祷安就是一刀。我听到了裂帛的声音,随后是祝祷安的一阵闷哼。我刺中了祝祷安,只要他应声倒地,我就可以跑出去,不管去哪里,先跑了再说。我收回刀,我看着祝祷安即将跌落下去,我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你看,我一直心中存着的那些善良没有用的,我就不应该有犹豫。我面对的,可是我的仇人,可是祝祷安。

    可是我没想到,祝祷安却会发疯至此。他抓住了床边的柱子,没有倒在地上。他眼疾手快地直接抓住我的手,将那刀尖转向了我,刺向了我的肩膀。

    原来刀尖刺入身体里,是这种感受。我猝不及防,向后靠在床头,祝祷安很快,他立刻缩回了刀,将那刀丢在了地上。疼痛是有延缓的,我是听到刀落在地上的声音,才感觉到了在我的肩膀上,剧烈的疼痛。

    刀上不知道是谁的血,地上也都是。祝祷安高声喊了外头的人进来,下人看到屋中情形也都吓傻了,有的开始收拾,有的出去喊了大夫。我捂住了我的肩膀,鲜血汩汩流淌出来,我怎么都止不住。那些从我身体里流淌出去的,好像在与我告别,我的身子留不住它们,只能看着它们慢慢离开我的身子。

    我这下才没了力气,小丫鬟来扶住我的时候,我看到了头上的房梁,它撑着屋子不知道撑了多久,但我撑不住了。我眼前模糊,什么都要看不见了,我好累,从前我觉得自己一个人,是能够撑过漫长的岁月的。

    我辗转流离很久,所有的痛苦和心酸都是我一个人撑过来的,但是我遇到了陈熹年后,有他帮我撑着,我得以安歇我有些习惯了陈熹年在我的身边。若是我死前,还想要再看看谁,那么便只有陈熹年了。

    大概是要死了的吧,我闭上眼之前,看到的并不是陈熹年,而是祝祷安。他蹒跚着走到我的面前来,我想着,他的手中或许还会拿着刀。

    先刺中我的肩膀大概是想要让我无力还手,要让我流掉许多的血,等我不能反抗的时候,他再一刀了结了我。祝祷安或许从拿着刀尖对准他自己的时候,就想好了后招,他就等着我能被他激怒,好让他能够有正当防卫的理由。

    上天,总不让人如愿的,它往往知道你想要什么,然后给了你不想要的,让你不能够反抗,只能够接受。上天上你不断降低自己的标准,最后自己也只能说服自己,你看得到这个结果,也差强人意的吧,你应该满足的。

    我努力过的,哪怕是失败了的,我也让祝祷安再一次受伤了。自古以来,有多少复仇之人,为了复仇丢掉了自己的性命的,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不是吗?心中起了复仇的这个念头的开始,就应该知道,要么是你死我活,只不过现在,要死的是我自己罢了。

    若我今日死了,那么我希望陈熹年会替我,将这一份仇恨报下去。祝祷安手中已经太多的鲜血了,不在乎我这一条命,于我而言,也不过是早该死了的人,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

    但我护住了我自己。

    我开心地想着,我没有让祝祷安得到我,他这辈子都不会得到我的。

    但是我没想到,本来应该再次承受的冰冷的刀尖并没有落在我的身上。我朦朦胧胧察觉到祝祷安的手按住了我的肩膀,他不知道做了什么,我只觉得我的身子被人按住,那些要从我身上流出去的血被留在了我的身子里。

    他大概是说了什么话的,在我的耳边,可是我却听不真切。我感觉我的身子往下沉,眼皮子也耷拉着,抬不起来。没关系,祝祷安口中说出的话,也必定不是什么好话,不听也罢。

    后来的一切,是我醒过来,小丫鬟跟我说的。她说祝祷安是在帮我包扎,他并没有带着刀走向我。他自己也还流着血,但是他先走过来,止住了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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