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欲望

    翌日花了重金的仍然有祝祷安和陈熹年。我一个都不想要见,想着的是让妈妈下去说今日我的身体抱恙不见客人。可是我刚要如此说,春枝便来了,昨日的事情她也知道了,她按住了我的手,将我打量了个遍:“你昨日真的被祝祷安欺负了?”

    “怎么会呢?”我摇了摇头。

    “那你今日若是身体抱恙,的确有些不好,惹人遐想的。这样一来,这祝祷安岂不是更猖狂?”春枝皱眉,“这祝家的公子倒是将你的好名声传出去了,说非你不娶。”

    既然如此的话,我更宁愿想要见见陈熹年,而非祝祷安。

    我对妈妈说了见谁,妈妈欢喜地下了楼,我再看向并没有要走的春枝:“你怎么不走?”

    “我是要走的,今日我便不住在这里了。颜时缘,你一个人能应付过来吗,我甚至都怀疑你从前是不是都是假装的,自己逞强。”

    我的心思被看透了,春枝好像是能看透人心,她一下子变了许多。我对着她笑:“什么时候办成亲宴?”

    听闻这个春枝暗淡了下去,她说:“虽然是出了贱籍,可是我过去只是做妾的。他们家嫌弃我始终是在外头抛头露面的,所以只是妾室,一顶轿子就抬进去了。”

    我听闻如此,和春枝前日说的那些并不是一样的,还有些诧异。我一直以为春枝找到的是个好人家,她明明前些日子还信誓旦旦地和我说要嫁得比我好呢。

    “这你也愿意?”

    “这人和他的正妻有些矛盾的,他们并没有感情,正室还生不出孩子来。我若是去了,能有孩子,这地位自然也就稳固了。他许诺我了,会宠爱我的。”

    许诺,又是许诺。我瞬间清醒了很多,昨日我还因为陈熹年的许诺而心慌意乱,今日我便全然清醒了过来。昨日我是因为祝祷安的造次慌乱了神色,因而对陈熹年有了慌张的依赖,如今我仍然要弄明白,陈熹年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这和我的过去是否有关。

    “但愿如此吧,春枝,只要是你自己不后悔的路,你就往前走。”我说完这句话,便听到有人敲门,是陈熹年来了。

    春枝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跟着我道别,我也整理好自己,抬头看着陈熹年迈入门槛。

    “今日公子来可是想要说些什么?”我问。

    “并不是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来见见姑娘。我怕姑娘寻短见,再损伤自身。”陈熹年已经熟门熟路给自己倒了茶。

    “昨日是我惊魂甫定,今日已经好了,劳烦公子多挂念。若是没有旁事,日后还是请公子多放些心思在孔孟之道上,来日里好考取功名,那时候自然是有许多娇妻美妾陪伴身侧。”

    “时缘姑娘,祝祷安从来都不是为别人思考的人,他只管自己痛快。从前他家也不过是个寻常人家,并没有什么大的水花,甚至祖上三代都找不到什么名堂。”陈熹年对着我说了许多我昨日想要知道的却没得到的回答。

    “若要算起来,还要是一百多年前,他们家有人中过举人,在地方上当过一个小官。”

    举人已经是很难得了,想必这一拜多年来的挣扎和未能考中对着祝家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那在这一代里,好不容易有了这样大的起色,还能够成为都城第一公子,这转变倒是挺大的。”我有了疑惑,若是陈熹年所说是真的,那么祝家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家来都城,是找人算过的,捐了个官职,慢慢也就吃开了。”陈熹年喝了茶,反客为主地给我也倒了一杯茶水。

    捐官?难怪昨日祝祷安能那样猖狂,将所有的钱财都摆出来让我看,这家中有了钱财自然是不用专心科考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是不假的。我又想到了那个为了钱将我卖出去的爹娘,这世间是个人为财死的世间,并不意外。

    “那你呢,陈熹年,你想要对祝祷安做些什么?”我问他,“你和他有仇?”

    “他花了钱顶替掉的那个官,本来是我的。”陈熹年开口道。

    故事的因果好像露出了一点苗头,我看着陈熹年,与他四目相对。我想要看看陈熹年是否说了真话,可是陈熹年目光坚定,对着我说道:“我为了拿回我想要的,才想要处处针对祝祷安,想要引起他的注意,这才找到了姑娘你。”

    “因为祝祷安放出话来说要赎我出去,说要娶我为妻?”我嗤鼻一笑,荒唐,竟然是这样的荒唐。

    “公子拿我当什么,借口说仰慕我,实则是要满足你的嫉妒和不甘。”我喝了茶,这时候才觉得舒心一些,明白了缘由,心中也有坦然。

    “我为什么要帮公子,我帮了有什么好处?”

    “或许我真的有些仰慕姑娘,你与他人不同。姑娘若是帮了我,我也可以满足姑娘的心愿。”陈熹年说道,“姑娘现在的名声在外头,被祝祷安弄得很坏,人人都觉得姑娘这回必定是会答应祝祷安的了,他们都说你是来日的祝家正妻。”

    “若是姑娘心中不悦,不高兴,那么我可以帮姑娘摆平这件事,守住姑娘的清誉。”

    我心中了然,这是陈熹年想要拿我利益交换。

    我什么都没说,陈熹年自己坐一会儿便出去了。他刚一出门,楼下就有了些动静,最终也归于平静,我心中好奇,但是也不想要踏出房门一步看看热闹的。

    不一会儿妈妈上来了,满眼堆笑地看着我:“姑娘是有福气的人,有人为姑娘一掷千金,也有人为姑娘真心一片。我这仙乐居啊,说起来是个难堪的地方,但到底也是个好去处了,春枝风风光光出去了,将来你也是。这以后谁家活不下去的女子,来我这里学艺,一定能够延续我这仙乐居的风光。”

    “什么真心一片,我不知道的,”我沉眸,“陈熹年下去说了什么吗?”

    “姑娘既然不知道,怎么又明白是陈熹年陈公子做了什么呢?这陈公子啊,家里有些钱的,虽然没有祝祷安祝公子家中的名气大,可是胜在关心人啊。最近不是都说你和祝祷安板上钉钉了吗,我就想着你们怎么这样急切,你也是愿意的?”

    “可是今日陈公子下楼来,对着众人说你昨日打了祝公子,因为祝公子对你无礼没有得逞。大家哄笑着祝祷安祝公子太过急切,心中也都了然了你们之间并没有什么。”

    “那对祝祷安可有影响?”我问。

    “那能有什么影响,大家都觉得他是一片痴心,谁都当风流假话听。只是姑娘啊,你可要好好想想,这祝公子和陈公子到底选哪个,到时候我把你卖身契的价格抬高一些。姑娘你也别嫌我市侩啊,谁不要生存啊,有钱不赚我也不傻的。”

    话是如此,想必这些话对着春枝也说过吧。我笑笑不再言语,这两个人我一个都不会选,仙乐居看起来不是个好去处,可是这里也最能够安放一个漂泊的人。

    但果然,几日后大家对我的态度重又恭敬了起来,那些要听我弹曲的人也都恢复了往常的热闹。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祝祷安仍旧每日都要见我,只是陈熹年偶尔也会来砸重金,并不像往日那样来得勤了。

    我心中有了安慰,也有了一点预料到的笑意。想必是家中的银两挥霍得不少,或者是家里长辈告诫了他,只要他不来,只要不再来,我的日子和往常的并没什么不同。每日上去弹琴,听着春枝来的谈天。

    进了门的春枝回来仙乐居的时候,简直就是精致的少妇,头发高高挽起,头上带着许多的发饰。脸上也都是笑意,那些高门大户人家的秘闻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很有意思。我看着这样的春枝,很是为她高兴。

    只是春枝看我便像是看不省心的孩童,她问我为什么不早早选一个人入府,难道你要在这里一辈子吗?她越这样着急,我心中便稳定下心神来,并不着急。我这样,她便说我是和她斗气,我也不言语,只是抚摸着我手中的琴。

    这么些日子我是知道的,其实陈熹年来过,他总是在黑夜里来,站在我的床边静静看着。有时候我并未睡着,但是不想和他周旋,他对我有隐瞒,要是真的憋不住了会和我说的,他也就是自己看看便走了,和那日一样。

    我心中有时候也会同情他,同情本来是他的官职被人抢了去,可是我也在等他坦诚,说出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事情来。

    陈熹年对我的好,我知道是为了陈熹年自己。祝祷安对我的好不过是明面上想要人追捧他,觉得他是天下第一深情之人。

    这些人哪里值得托付,我对春枝说:“恐怕你还是比我幸运些的,最起码你是真的嫁得比我好的。”

    春枝笑了,她捂住自己的肚子,看着我的目光都带着温柔。只这一个动作我便懂了,春枝有孕了,她得到了她想要的。

    送走了春枝,当晚我便知道,陈熹年又来了。这一回他开口了,他为我抚琴,唤我的名字。他说:“时缘姑娘,我知道你没睡。”

章节目录

宿命悬刀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卿识月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卿识月并收藏宿命悬刀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