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辞官归家（下）
·
没有人问寒筱北，为什么不多休息几天，好像他的朋友们都默认了以他的性格，一旦从医院这种地方醒来，是不愿多待半刻的。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会立刻动身去何处。
所以都在医院门口等着他。
寒筱北走出门外的时候天上正在飘雪。
热季怎么可能……不，怎么想都不可能是雪啦。
确实不是雪，颗粒大而蓬松，直径胜过冰雹，说棉花糖指不定更合适。
“雪”们掉下来，一块块黏在一起，很久之后，才成为形状。
从天飘落的白雪变成舰灵。
“津海，玉白，你们……？”
毛茸茸的兔子们像几床晒在医院门口的冬被，熙熙攘攘。
玉白带着兔子全体，向寒筱北鞠了一躬，津海却背过手，望着远处的求雨鬼号。
“鞠躬干什么？”
玉白猛抬头，眼睛瞪圆了：“感谢寒筱北先生，操作军舰迫降的时候，尽力了，战列舰的龙骨基本完好，也就是说可以修！”
“求雨鬼号没有报废？”寒筱北很疑惑，心里虽然高兴，但是高兴不太起来。
“那你们以后怎么办？”
玉白看着津海，然后大着胆子一拍。
“舰长，寒筱北问你呢。”
津海侧仰着脸说：“战舰要送去大梁修，我们决定留在洛阴，虽然没有了本舰的生态系统，但是洛阴还是更加需要我们的，尤其是已经元气大伤的海军部。”
才羽从寒筱北的身后走近。
“你不必过于自责，按照原先的估算，如果没有你的努力，坠落会导致洛阴主星十分之一的人口消失，那可是二十亿人。”
寒筱北悲鸣道：“可是我努力也救不了那一百万！最终还是有太多人无辜的走了……”
他转过身来，与才羽和她身边的白浅直视。
“我……不能说这个话题，我的心脏，疼的要命。”
他在口袋里掏了又掏，拿出总督任命他时的文件磁盘。
“才羽大人，麻烦你去一趟宫里，告诉阮大人。我还会担任汤氏集团的数据处员工的，但是晏师，我真的不足以胜任。”
一旁围观的秋嘉急了：“寒筱北，你不要我了？”
“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暂时辞去那些工作，留给有能力的人……留一份糊口的工资，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家？哪里？”寒筱柒将零食从秋嘉手里抢回来，先后住了学校，住了烈阳岛的他已经忘记还有哪里可去。
“长符，武昌坪，小区。”寒筱北一字一句道。
“我想回去看看修复的怎么样了，情况好就住下，我给汤总发了消息，让他把家具帮我搬回。久住烈阳岛不好，我并不是汤家的内人……江渊大厦没修完……我也不能住公司。”
秋嘉哀叹道：“那么，你就不要我了？我们有好几千人呢，不听你指挥，还能去干什么？做无聊的宫廷内卫？”
“不失为一种出路。”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嘛！”秋嘉急出了红眼圈儿，“没有你的指挥，我们还能有什么行动……”
“抱歉。”
寒筱北的背影在才羽，白浅，秋嘉的眼中，头一回如此落寞。
先前他小人物一个的时候，干劲满满，天不怕地不怕。
现在他拯救了洛阴，在舆论之中已经“德高望重”，可是完全没有精神了，还仅存的一丝气血，都给家人了。
他拽住寒筱柒：“走嘛？”
寒筱柒又看看敖露露：“走嘛？”
敖露露抓紧零食袋，害羞道：“我还是可以在大哥哥家住几天？”
寒筱北点头：“几天都可以。”
“那我发个消息，告诉爹爹。”
“你不是还有加冕礼吗？露露。”寒筱柒拍脑袋想起来。
“唉，人手都去救援了，哪还有什么加冕礼，重新订做枢仪章都要三十天呢。”
他们就这样聊着，聊着，走下医院前的坡道。
津海和其他舰灵，还有另外三人目送他们离开。
走着走着，寒筱北发觉身边多了两个人。
“是老贾和小胡呀。”抱在寒筱北背上的桂枝有些惊喜的说道。
“就出院，不多住几天。”() ()
“嫂子好。”近了半百的贾雨斯向年纪轻轻的桂枝这么问候，给她脸都问红了。
“哪哪哪哪哪哪哪来的嫂子！不许这样讲……”
“我觉得挺好。”寒筱北笑着说。
“不好！好不了一点！”桂枝蛮横地揪着寒筱北的脸皮，“让他收回啊……真是的……什么嫂子……”
在医院下面的广场，他们坐上向汤孟荪借的车，司机是栖姬。
坐在副驾驶的寒筱北这才从栖姬口中听说唐晓曦去世的消息。
“我们啥时候去拜一拜吧？”贾雨斯建议。
“好，得挑个好日子，起码得是晴天。”寒筱北道。
悬浮车开上洛城北三大道主路，路边的轨道列车因为撞击事件基本都停运了，列车车厢随机停在站台或者路段上。
算上他被困舰中三天，住院两天，撞击才发生四五天，整个城市就已经有了废弃的迹象。
交通工具各种弃置，沿街的商铺要么关闭了，要么开着但无人营业，商场没有灯光，供电优先给了坠落区的抢救机械。
北三大道转鸦岭五路，他们就来到了军舰迫降的线路。
栖姬听寒筱北的话，把车侧了些开，这样他们就看得到被舰船切出的深沟了。
“直接被拦腰撞断的坪地，那种地方死伤最惨重，深沟贯穿了大半个洛城，靠近坠落区居民现在口头上都不称呼彼此的城区了，统一把这里称为大裂谷。”
寒筱北仿佛在自己手上看见了鲜血淋漓，是他把刀挥向了这里，挥出了大裂谷，挥没了人命万条。
【不是你的错。】
寒筱北忽然白日梦醒，桂枝，是桂枝钻进了他的脑子，用虚空对话在安慰他。
【不要再想这件事了，也不要再低沉，我的北儿，拜托了，我不怪你，记住，我不怪你。】
原先的钢铁森林是白色的，新，就算给人一种城市的压抑，也有期盼。
现在雨丝不断，森林灰暗，少量的霓虹灯与内透零零碎碎，像是撕烂了的蛛网，挂着宝石在月光下。
到了。
忘缘塔小公园。
绿茵草地上停着汤氏集团的几辆悬浮货车，里面都是寒家的家具、器物。
寒筱北走下车，但是站了很久。
他努力的回忆着没有大事发生的日子，普普通通打工的日子，那是刚刚遇到桂枝的一个月。
那一个月何其有幸。
“诶？”
寒筱北走向公园的便利店，桂枝陪着他。
其他人在车里休息，开着空调，车熄了火。从医院到长符区开了五个钟头，一路限速，本来两个小时就能到的。
他们都困睡着了，只桂枝趴在寒筱北身上，时睡时醒，才有精神陪他过来。
她还赖在寒筱北背上吗？是的，那样的温暖，衣服给不了。
栖姬不用睡觉，所以她放风。
寒筱北缓步走向便利店，伤处毕竟没好透。
便利店的老板娘惊喜的不行：“寒先生！你是叫寒筱北嘛？好久没看见你，是不是搬走了？”
“没呢，我还打算继续住这儿，你看，家具都搬回来了。”
“哎哟，汤家的车！不得了不得了，你也是年轻有为，配的香车美人。”
桂枝看老大娘夸的天花乱坠，不由得脸红。
“诶，大娘，我过来是想问问，这武昌坪小区不是年年往外搬家？怎么我这次看，灯开得很多？”
“都搬回来啦！”老板娘花枝乱颤道，“托您的福，大家都想和大英雄住在一起，你有名声啊，名声在外，这不都来了……”
“但是我不是什么大英雄……市区死了太多人。”
老板娘见他脸色不好，也不乱捧场，看着小店外面的城市。
小区坪地蛮高，从公园俯瞰更低的坪地，风景一绝。
“别伤心，年轻人，有去才有来，我大姑家二大爷去市区吃席，这趟就没回来……唉，世事难料，但是明天会更好，谁知道呢？买点什么吧！破财免灾，也庆祝你搬回来，我啊，今早才看见几个工人从你内楼下来，估计修完了呢。”
寒筱北点点头拍手道：“给我拿些冰淇淋吧。”
“好，要么口味的？”
“她常吃的那种。”
“诶哟，那可多了。”
没有人问寒筱北，为什么不多休息几天，好像他的朋友们都默认了以他的性格，一旦从医院这种地方醒来，是不愿多待半刻的。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会立刻动身去何处。
所以都在医院门口等着他。
寒筱北走出门外的时候天上正在飘雪。
热季怎么可能……不，怎么想都不可能是雪啦。
确实不是雪，颗粒大而蓬松，直径胜过冰雹，说棉花糖指不定更合适。
“雪”们掉下来，一块块黏在一起，很久之后，才成为形状。
从天飘落的白雪变成舰灵。
“津海，玉白，你们……？”
毛茸茸的兔子们像几床晒在医院门口的冬被，熙熙攘攘。
玉白带着兔子全体，向寒筱北鞠了一躬，津海却背过手，望着远处的求雨鬼号。
“鞠躬干什么？”
玉白猛抬头，眼睛瞪圆了：“感谢寒筱北先生，操作军舰迫降的时候，尽力了，战列舰的龙骨基本完好，也就是说可以修！”
“求雨鬼号没有报废？”寒筱北很疑惑，心里虽然高兴，但是高兴不太起来。
“那你们以后怎么办？”
玉白看着津海，然后大着胆子一拍。
“舰长，寒筱北问你呢。”
津海侧仰着脸说：“战舰要送去大梁修，我们决定留在洛阴，虽然没有了本舰的生态系统，但是洛阴还是更加需要我们的，尤其是已经元气大伤的海军部。”
才羽从寒筱北的身后走近。
“你不必过于自责，按照原先的估算，如果没有你的努力，坠落会导致洛阴主星十分之一的人口消失，那可是二十亿人。”
寒筱北悲鸣道：“可是我努力也救不了那一百万！最终还是有太多人无辜的走了……”
他转过身来，与才羽和她身边的白浅直视。
“我……不能说这个话题，我的心脏，疼的要命。”
他在口袋里掏了又掏，拿出总督任命他时的文件磁盘。
“才羽大人，麻烦你去一趟宫里，告诉阮大人。我还会担任汤氏集团的数据处员工的，但是晏师，我真的不足以胜任。”
一旁围观的秋嘉急了：“寒筱北，你不要我了？”
“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暂时辞去那些工作，留给有能力的人……留一份糊口的工资，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家？哪里？”寒筱柒将零食从秋嘉手里抢回来，先后住了学校，住了烈阳岛的他已经忘记还有哪里可去。
“长符，武昌坪，小区。”寒筱北一字一句道。
“我想回去看看修复的怎么样了，情况好就住下，我给汤总发了消息，让他把家具帮我搬回。久住烈阳岛不好，我并不是汤家的内人……江渊大厦没修完……我也不能住公司。”
秋嘉哀叹道：“那么，你就不要我了？我们有好几千人呢，不听你指挥，还能去干什么？做无聊的宫廷内卫？”
“不失为一种出路。”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嘛！”秋嘉急出了红眼圈儿，“没有你的指挥，我们还能有什么行动……”
“抱歉。”
寒筱北的背影在才羽，白浅，秋嘉的眼中，头一回如此落寞。
先前他小人物一个的时候，干劲满满，天不怕地不怕。
现在他拯救了洛阴，在舆论之中已经“德高望重”，可是完全没有精神了，还仅存的一丝气血，都给家人了。
他拽住寒筱柒：“走嘛？”
寒筱柒又看看敖露露：“走嘛？”
敖露露抓紧零食袋，害羞道：“我还是可以在大哥哥家住几天？”
寒筱北点头：“几天都可以。”
“那我发个消息，告诉爹爹。”
“你不是还有加冕礼吗？露露。”寒筱柒拍脑袋想起来。
“唉，人手都去救援了，哪还有什么加冕礼，重新订做枢仪章都要三十天呢。”
他们就这样聊着，聊着，走下医院前的坡道。
津海和其他舰灵，还有另外三人目送他们离开。
走着走着，寒筱北发觉身边多了两个人。
“是老贾和小胡呀。”抱在寒筱北背上的桂枝有些惊喜的说道。
“就出院，不多住几天。”() ()
“嫂子好。”近了半百的贾雨斯向年纪轻轻的桂枝这么问候，给她脸都问红了。
“哪哪哪哪哪哪哪来的嫂子！不许这样讲……”
“我觉得挺好。”寒筱北笑着说。
“不好！好不了一点！”桂枝蛮横地揪着寒筱北的脸皮，“让他收回啊……真是的……什么嫂子……”
在医院下面的广场，他们坐上向汤孟荪借的车，司机是栖姬。
坐在副驾驶的寒筱北这才从栖姬口中听说唐晓曦去世的消息。
“我们啥时候去拜一拜吧？”贾雨斯建议。
“好，得挑个好日子，起码得是晴天。”寒筱北道。
悬浮车开上洛城北三大道主路，路边的轨道列车因为撞击事件基本都停运了，列车车厢随机停在站台或者路段上。
算上他被困舰中三天，住院两天，撞击才发生四五天，整个城市就已经有了废弃的迹象。
交通工具各种弃置，沿街的商铺要么关闭了，要么开着但无人营业，商场没有灯光，供电优先给了坠落区的抢救机械。
北三大道转鸦岭五路，他们就来到了军舰迫降的线路。
栖姬听寒筱北的话，把车侧了些开，这样他们就看得到被舰船切出的深沟了。
“直接被拦腰撞断的坪地，那种地方死伤最惨重，深沟贯穿了大半个洛城，靠近坠落区居民现在口头上都不称呼彼此的城区了，统一把这里称为大裂谷。”
寒筱北仿佛在自己手上看见了鲜血淋漓，是他把刀挥向了这里，挥出了大裂谷，挥没了人命万条。
【不是你的错。】
寒筱北忽然白日梦醒，桂枝，是桂枝钻进了他的脑子，用虚空对话在安慰他。
【不要再想这件事了，也不要再低沉，我的北儿，拜托了，我不怪你，记住，我不怪你。】
原先的钢铁森林是白色的，新，就算给人一种城市的压抑，也有期盼。
现在雨丝不断，森林灰暗，少量的霓虹灯与内透零零碎碎，像是撕烂了的蛛网，挂着宝石在月光下。
到了。
忘缘塔小公园。
绿茵草地上停着汤氏集团的几辆悬浮货车，里面都是寒家的家具、器物。
寒筱北走下车，但是站了很久。
他努力的回忆着没有大事发生的日子，普普通通打工的日子，那是刚刚遇到桂枝的一个月。
那一个月何其有幸。
“诶？”
寒筱北走向公园的便利店，桂枝陪着他。
其他人在车里休息，开着空调，车熄了火。从医院到长符区开了五个钟头，一路限速，本来两个小时就能到的。
他们都困睡着了，只桂枝趴在寒筱北身上，时睡时醒，才有精神陪他过来。
她还赖在寒筱北背上吗？是的，那样的温暖，衣服给不了。
栖姬不用睡觉，所以她放风。
寒筱北缓步走向便利店，伤处毕竟没好透。
便利店的老板娘惊喜的不行：“寒先生！你是叫寒筱北嘛？好久没看见你，是不是搬走了？”
“没呢，我还打算继续住这儿，你看，家具都搬回来了。”
“哎哟，汤家的车！不得了不得了，你也是年轻有为，配的香车美人。”
桂枝看老大娘夸的天花乱坠，不由得脸红。
“诶，大娘，我过来是想问问，这武昌坪小区不是年年往外搬家？怎么我这次看，灯开得很多？”
“都搬回来啦！”老板娘花枝乱颤道，“托您的福，大家都想和大英雄住在一起，你有名声啊，名声在外，这不都来了……”
“但是我不是什么大英雄……市区死了太多人。”
老板娘见他脸色不好，也不乱捧场，看着小店外面的城市。
小区坪地蛮高，从公园俯瞰更低的坪地，风景一绝。
“别伤心，年轻人，有去才有来，我大姑家二大爷去市区吃席，这趟就没回来……唉，世事难料，但是明天会更好，谁知道呢？买点什么吧！破财免灾，也庆祝你搬回来，我啊，今早才看见几个工人从你内楼下来，估计修完了呢。”
寒筱北点点头拍手道：“给我拿些冰淇淋吧。”
“好，要么口味的？”
“她常吃的那种。”
“诶哟，那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