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池燕出来的时候雨刚好停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天黑压压的，要把人吞噬了一般。她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脸上更是流露出无助与无奈，她渴望知道她家人的行踪，可是现在她既没有安居的地方，也没有金钱可以够她吃饱穿暖。
她想去找钱之行，可天色渐晚，她也恐一去难回或一无所获，只好作罢。
“哟，这不是燕子吗?你小时候老来阿姨家玩滴。你还记得我不。后来你留学就没见过你了，也没见过你爸妈了，也不晓得他们搞么事去了。”池燕根本没有把阿姨的话听进去，还在自己的沉思中无法自拔。“燕子，燕子?你听到阿姨的话没有哇。”池燕突然惊醒，仿佛刚才都是一场梦一样。“我说池燕啊，你怎么留个学回来还变傻了?话都不会说了。 ”
“没有没有，刚才走神了。您是……”
“我是以前住你们家对门的张姨。”
“哦哦哦，张姨啊，是好久没见了呀！”
“是呀，自从你留学之后就没见过了。”
“话说你怎么在这儿啊，我还以为你在南京呢！”
“南京?我为什么要在南京?”
“哦，这个吗我也不清楚的咯，听别个说滴。”
“我……”池燕努力的回想她在留学时候的一切，却还是没有想出来。
“要不要到我屋里头去坐哈子撒！”。
“嗯……”张姨的话让本一头雾水的池燕更加懵，现在又邀请自己去她家，真是让人难以揣测。
池燕考虑到自己现在既没有工作又没有住处便回应了张姨“那我晚上就住你们家阔不可以吗?”
“阔以的，你想晚上莫时候来，要不要阿姨给你准备晚饭呐！”
张姨的热情款待让池燕瞬间感到温暖，还有点想哭，她从张姨的回答里看出了很多，见人思物，见人思情。她的情感一下子从低谷立刻高涨，冷暖交换太快，情绪对比太强烈，把她从悬崖的风口浪尖拽了回来。
“莫样哭了咧，不哭撒，哭莫斯咧！到家里去哈，不哭了。”张姨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揽着池燕一起向前走。
02
张姨家里是没有小孩子的，他们夫妻俩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一个小孩，但张姨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就把池燕当自己的小孩养。
张姨的丈夫叫张民，祖上都是小商贩，年轻时和池燕的父亲——池官，一起做生意。池家的老人家都是农民，总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成大官，就给孩子取名“池官”，谐音“成官”，但池官出生不久就废了科举，所以“成官”最终还是成了“辞官”。
那天下午，张姨家里很热闹，像过年一样。落了灰的板凳，快被遗弃的几双碗筷，一下子都被天边的晚霞给重新照亮，好像橘红色的颜料打翻了。随着太阳的落下，晚间的雾气在空气中萦绕，随之而来的是夜幕的降临。再晚一点也许你就能看见远处的万家灯火交织在一起，灯光忽明忽暗，它们与炊烟相依偎，与月光相结合。
池燕很开心，有一种回家了的舒适感，张姨也很开心，总之大家脸上都是笑容。
晚上，张姨给池燕在沙发上铺好被子，把边边角角都掖好，那晚池燕睡的很好，什么梦也没做。可是卧房里，这个晚上却格外的不安稳……
03
第二天清晨，池燕从睡梦中醒来，吃过早饭后，念钱之行家在北边，便早些出了门。她拐出了巷子，可能是因为太早，路上竟看不见一个车夫。她沿着这条路向北上，路过了她儿时常去的一所亭子——闲亭。
闲庭湖中有一闲亭，据说这座亭子是宋朝时建的，距今已经有好几百年了。池燕走到亭子里远眺，夹岸边都是柳树，这样的场景她在国外是从不曾见到的。她忆起自己小时候，小时候经常来这个亭子，还会和钱之行一起来，每次来都是一起摘柳条，钱之行总是嘲笑她个子矮，摘不到柳条，池燕便同他理论，有时能理论一下午呢。那时池燕还只是一个天真无瑕的小孩子，她总觉得自己比同龄人要幸福的多，新衣服永远穿不完，自己家里的成衣铺子也永远逛不完，好像就没有尽头。
池燕坐在亭子里，手放在茶几上，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风烟俱净的湖面，她的心越发安静下来，好像就跟着湖面一样平静。时而风吹起，她的心里也产生了些悸动，可她还是很迷茫，没有地方可以去。她多希望这时她的父母能牵起她的手，跟她说回家，可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家是什么了，她已经太久没有回过家了。
池燕坐在亭子里，等待一个时机，等待一个人。可是机会不是等来的，要靠她自己去争取，但她好像已经无所谓了。清晨的薄雾在她身边萦绕，使她看不清远方，她是否真的没有必要再继续为这个世界走下去了呢，她好想就这样安乐的死去，就这样她披上一件大衣，起身踱步。
04
池燕走出闲亭便遇上了一个车夫，她朝车夫挥了挥手，车夫看见，也向这边刚来。直到池燕下车，俩人才开口说话。
“多少钱?”
“一块。”车夫靠着他那破破的车，一脸挑衅的说。
“你讹我！”
“我看你也不像本地的，这次就让你长长记性”
“我是本地的人，池燕！我可是留学生，你敢欺诈我，我回去就告诉我爹娘。”池燕说着，其实心里慌得很，她自己压根就不知道她父母在哪儿。
“我们本地的留学生不多，你从南边上北边来，你是乔小姐吗?不过这看着也不像啊，乔小姐比你可漂亮多了。”
“对啊，我就是乔三小姐，你竟然不认识本小姐，女大十八变知不知道！”池燕其实是瞎说的，但出于状况紧迫，不得不编了个由头。
“原来是乔三小姐啊，您就高抬贵手，大人不计小人过哈！小的就不要你的钱了，我先走了。”池燕还是演出一副高傲的姿态，头也不回的走了。
05
九元中街。
池燕站在钱之行家门口从栅栏外看着院子内的小洋楼，虽然只是又小又在窄的一栋楼，但这比起池燕的家来说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池燕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朝着院内大喊了一声：“钱之行！”她知道这样喊很尴尬但她还是喊了。
“钱之行，钱之行！”池燕一边说着一边敲着钱之行家的铁门。然而出来迎接她的是一个小丫头。“您找谁?”
“我找钱之行，他在家吗?”
“真不好意思，先生今日上山给老先生扫墓去了，您这真是来的不巧了。”
“那钱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呢？”
“钱先生上的是灵山，离这儿还挺远的，如果现在还没有返程的话，可能午夜才能到了。”
“那若是钱先生回来了，帮我同他捎个口信，就说一个姓池的小姐来找过他了。”
“不好意思，我就是个普通的小丫头，我平时都是在后院处理杂草，多半是见不到钱先生的。”
“这真是太不巧了，我明日再来吧。”
“小姐，钱先生他最近事务繁忙，不宜见人，还请小姐谅解。”
“无妨，那我便先告辞了。”
“小姐在会。”
池燕看起来失魂落魄的，在门口站了一会，直到一个车夫来她才离开。
“师傅，去正平街。”
“好嘞”车夫眸足了劲儿，拉着车向前跑，边拉着车边同池燕讲话：“冒昧的问一下，您刚才在钱先生家站那么久是想干嘛咧。我们这儿，喜欢钱先生的女娃子可不少。”
“我和钱先生并没有任何情爱关系，到这儿来只是来打听事情的。”
“打听莫斯事情的啊。”
“这就不太方便透露了吧。”
“没得事情的，像你们这种小姑娘我见多了。”
“我真不是。”
“哦，莫非你是国民党的，来汇报情况的！”车夫说着，一边放慢了脚步。“不好意思啊，我们这个车队只为共产党和普通老百姓办事，您要是国民党的话，恕我们不能接待。”
“啊，不是，我就是普通老百姓啊！我，池燕！普通老百姓！”
“池燕?没听说过，我去年才来这儿，可能对您不太了解，要不您还是先下车吧，我就不收您的车费了。”
池燕看着这车夫人高马大的，臂膀上全是肌肉，看起来就不好惹，于是在众人瞩目下下了车。
她真的觉得很尴尬，于是低着头驼着背，站在人群之中。本来用簪子盘好的头发，也一缕一缕的散了下来。
05
之后不知道又过了多少清晨，池燕的灵魂才从睡梦中清醒，燥热的风刮过她的脸，时间又开始飞速流逝。
她不想要孤独，也不想要荒废，可她真的有些不知所措。自从她离开了钱之行家后，仿佛她一切的希望都没有了，生物钟开始颠倒，有时一个午觉能睡到深更半夜，把张姨吓坏了，还以为这孩子脑子出了些问题，非要带她去看医生不可。其实池燕也很厌恶自己这样，可是她的迷茫，她的无助，险些让她在睡梦中丧命，她开始不再想这件事情，开始发呆，开始躲避她能想到的一切，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
那日，池燕起身在张姨的屋子里徘徊走荡，发呆了半晌。深呼吸，时而抬头又低头，时而整理自己的衣服，时而看向自己的手提箱。她的心情非常的平淡，心态冷静到可怕，空洞无神的目光里衬托出一颗冰冷的心。
晌午，张姨叫池燕去打了瓶酱油。酱油在隔壁邻居自己的厂里，毕竟大家是邻居，所以整个胡同的邻居都在他们家厂里打酱油。回来的路上碰见了原来住在同一个胡同里喜欢下象棋的大爷。两人互相寒暄了几句，那大爷突然问到：“好久没看见你爹娘了哦，他们到哪里去了?”
“我爹娘……”一股愧疚感立刻袭来，眼泪止不住的开始划过池燕的脸庞，恰逢阴雨连绵天，池燕脸上的眼泪透过那看不见的光束，使她看起来更加脆弱和支零破碎。她连忙抹了抹夺眶而出的眼泪，向大爷挤出一抹笑容告别。
池燕走在街上，一手提着酱油壶一手抹着眼泪，可偏偏她的眼泪不听话，一个劲儿的往下掉，最后泣不成声，整个人都颤抖着，从发丝到肩膀无一例外。闷热的夏风夹杂着潮湿的气息吹到池燕身旁，这股风一阵一阵的，把池燕半披着的散发接连吹起。
池燕回到家，眼泪还在眼睛里打转，张姨在厨房喊着池燕：“是不是燕儿回来了！快来吃饭了。”说罢，张姨把菜一一端上桌子，池燕却无动于衷，半蜷在红木沙发上，她把酱油放在小圆桌上，心绪不宁。张姨轻拍池燕的肩膀，但还没等张姨开口池燕转身拉起张姨的手，焦急万分，她的眼睛里好像突然就有了光，她向张姨说到：“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什么?”这个问题问的张姨一头雾水，虽然她隐约猜到了答案但她还是没有从池燕一惊一乍的行为中缓过来。
“您是不是知道什么?”池燕又问了一遍，语气和态度都更加坚决。张姨没有说话，原本微笑的嘴角也渐渐抚平。“您肯定知道什么，对不对。”池燕一边说着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瞪着张姨，“你倒是说啊，我怎么这么蠢，我早就该发现的啊！”池燕紧紧的抓住张姨的手腕，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希望。张姨似乎是被狠狠的吓到了，开始猛的挣扎已被牢牢抓住的手腕。
“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这两天心情飘忽不定，就把脸色甩给我们看是吧，好歹我也你的长辈，信不信我我呼你俩巴掌。”
“你呼啊，打死我算了！你也无非是个隐瞒事情的卑鄙小人！”
“我是小人！我是小人为什么还要让你住在我这！”
“因为你心存愧疚！”池燕大声的吼道“因为你不敢！”这一霎张姨没有反驳，她知道自己没有道理便甩开了池燕渐渐松开的手转过身去，说道：“吃饭！”
池燕出来的时候雨刚好停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天黑压压的，要把人吞噬了一般。她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脸上更是流露出无助与无奈，她渴望知道她家人的行踪，可是现在她既没有安居的地方，也没有金钱可以够她吃饱穿暖。
她想去找钱之行，可天色渐晚，她也恐一去难回或一无所获，只好作罢。
“哟，这不是燕子吗?你小时候老来阿姨家玩滴。你还记得我不。后来你留学就没见过你了，也没见过你爸妈了，也不晓得他们搞么事去了。”池燕根本没有把阿姨的话听进去，还在自己的沉思中无法自拔。“燕子，燕子?你听到阿姨的话没有哇。”池燕突然惊醒，仿佛刚才都是一场梦一样。“我说池燕啊，你怎么留个学回来还变傻了?话都不会说了。 ”
“没有没有，刚才走神了。您是……”
“我是以前住你们家对门的张姨。”
“哦哦哦，张姨啊，是好久没见了呀！”
“是呀，自从你留学之后就没见过了。”
“话说你怎么在这儿啊，我还以为你在南京呢！”
“南京?我为什么要在南京?”
“哦，这个吗我也不清楚的咯，听别个说滴。”
“我……”池燕努力的回想她在留学时候的一切，却还是没有想出来。
“要不要到我屋里头去坐哈子撒！”。
“嗯……”张姨的话让本一头雾水的池燕更加懵，现在又邀请自己去她家，真是让人难以揣测。
池燕考虑到自己现在既没有工作又没有住处便回应了张姨“那我晚上就住你们家阔不可以吗?”
“阔以的，你想晚上莫时候来，要不要阿姨给你准备晚饭呐！”
张姨的热情款待让池燕瞬间感到温暖，还有点想哭，她从张姨的回答里看出了很多，见人思物，见人思情。她的情感一下子从低谷立刻高涨，冷暖交换太快，情绪对比太强烈，把她从悬崖的风口浪尖拽了回来。
“莫样哭了咧，不哭撒，哭莫斯咧！到家里去哈，不哭了。”张姨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揽着池燕一起向前走。
02
张姨家里是没有小孩子的，他们夫妻俩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一个小孩，但张姨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就把池燕当自己的小孩养。
张姨的丈夫叫张民，祖上都是小商贩，年轻时和池燕的父亲——池官，一起做生意。池家的老人家都是农民，总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成大官，就给孩子取名“池官”，谐音“成官”，但池官出生不久就废了科举，所以“成官”最终还是成了“辞官”。
那天下午，张姨家里很热闹，像过年一样。落了灰的板凳，快被遗弃的几双碗筷，一下子都被天边的晚霞给重新照亮，好像橘红色的颜料打翻了。随着太阳的落下，晚间的雾气在空气中萦绕，随之而来的是夜幕的降临。再晚一点也许你就能看见远处的万家灯火交织在一起，灯光忽明忽暗，它们与炊烟相依偎，与月光相结合。
池燕很开心，有一种回家了的舒适感，张姨也很开心，总之大家脸上都是笑容。
晚上，张姨给池燕在沙发上铺好被子，把边边角角都掖好，那晚池燕睡的很好，什么梦也没做。可是卧房里，这个晚上却格外的不安稳……
03
第二天清晨，池燕从睡梦中醒来，吃过早饭后，念钱之行家在北边，便早些出了门。她拐出了巷子，可能是因为太早，路上竟看不见一个车夫。她沿着这条路向北上，路过了她儿时常去的一所亭子——闲亭。
闲庭湖中有一闲亭，据说这座亭子是宋朝时建的，距今已经有好几百年了。池燕走到亭子里远眺，夹岸边都是柳树，这样的场景她在国外是从不曾见到的。她忆起自己小时候，小时候经常来这个亭子，还会和钱之行一起来，每次来都是一起摘柳条，钱之行总是嘲笑她个子矮，摘不到柳条，池燕便同他理论，有时能理论一下午呢。那时池燕还只是一个天真无瑕的小孩子，她总觉得自己比同龄人要幸福的多，新衣服永远穿不完，自己家里的成衣铺子也永远逛不完，好像就没有尽头。
池燕坐在亭子里，手放在茶几上，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风烟俱净的湖面，她的心越发安静下来，好像就跟着湖面一样平静。时而风吹起，她的心里也产生了些悸动，可她还是很迷茫，没有地方可以去。她多希望这时她的父母能牵起她的手，跟她说回家，可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家是什么了，她已经太久没有回过家了。
池燕坐在亭子里，等待一个时机，等待一个人。可是机会不是等来的，要靠她自己去争取，但她好像已经无所谓了。清晨的薄雾在她身边萦绕，使她看不清远方，她是否真的没有必要再继续为这个世界走下去了呢，她好想就这样安乐的死去，就这样她披上一件大衣，起身踱步。
04
池燕走出闲亭便遇上了一个车夫，她朝车夫挥了挥手，车夫看见，也向这边刚来。直到池燕下车，俩人才开口说话。
“多少钱?”
“一块。”车夫靠着他那破破的车，一脸挑衅的说。
“你讹我！”
“我看你也不像本地的，这次就让你长长记性”
“我是本地的人，池燕！我可是留学生，你敢欺诈我，我回去就告诉我爹娘。”池燕说着，其实心里慌得很，她自己压根就不知道她父母在哪儿。
“我们本地的留学生不多，你从南边上北边来，你是乔小姐吗?不过这看着也不像啊，乔小姐比你可漂亮多了。”
“对啊，我就是乔三小姐，你竟然不认识本小姐，女大十八变知不知道！”池燕其实是瞎说的，但出于状况紧迫，不得不编了个由头。
“原来是乔三小姐啊，您就高抬贵手，大人不计小人过哈！小的就不要你的钱了，我先走了。”池燕还是演出一副高傲的姿态，头也不回的走了。
05
九元中街。
池燕站在钱之行家门口从栅栏外看着院子内的小洋楼，虽然只是又小又在窄的一栋楼，但这比起池燕的家来说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池燕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朝着院内大喊了一声：“钱之行！”她知道这样喊很尴尬但她还是喊了。
“钱之行，钱之行！”池燕一边说着一边敲着钱之行家的铁门。然而出来迎接她的是一个小丫头。“您找谁?”
“我找钱之行，他在家吗?”
“真不好意思，先生今日上山给老先生扫墓去了，您这真是来的不巧了。”
“那钱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呢？”
“钱先生上的是灵山，离这儿还挺远的，如果现在还没有返程的话，可能午夜才能到了。”
“那若是钱先生回来了，帮我同他捎个口信，就说一个姓池的小姐来找过他了。”
“不好意思，我就是个普通的小丫头，我平时都是在后院处理杂草，多半是见不到钱先生的。”
“这真是太不巧了，我明日再来吧。”
“小姐，钱先生他最近事务繁忙，不宜见人，还请小姐谅解。”
“无妨，那我便先告辞了。”
“小姐在会。”
池燕看起来失魂落魄的，在门口站了一会，直到一个车夫来她才离开。
“师傅，去正平街。”
“好嘞”车夫眸足了劲儿，拉着车向前跑，边拉着车边同池燕讲话：“冒昧的问一下，您刚才在钱先生家站那么久是想干嘛咧。我们这儿，喜欢钱先生的女娃子可不少。”
“我和钱先生并没有任何情爱关系，到这儿来只是来打听事情的。”
“打听莫斯事情的啊。”
“这就不太方便透露了吧。”
“没得事情的，像你们这种小姑娘我见多了。”
“我真不是。”
“哦，莫非你是国民党的，来汇报情况的！”车夫说着，一边放慢了脚步。“不好意思啊，我们这个车队只为共产党和普通老百姓办事，您要是国民党的话，恕我们不能接待。”
“啊，不是，我就是普通老百姓啊！我，池燕！普通老百姓！”
“池燕?没听说过，我去年才来这儿，可能对您不太了解，要不您还是先下车吧，我就不收您的车费了。”
池燕看着这车夫人高马大的，臂膀上全是肌肉，看起来就不好惹，于是在众人瞩目下下了车。
她真的觉得很尴尬，于是低着头驼着背，站在人群之中。本来用簪子盘好的头发，也一缕一缕的散了下来。
05
之后不知道又过了多少清晨，池燕的灵魂才从睡梦中清醒，燥热的风刮过她的脸，时间又开始飞速流逝。
她不想要孤独，也不想要荒废，可她真的有些不知所措。自从她离开了钱之行家后，仿佛她一切的希望都没有了，生物钟开始颠倒，有时一个午觉能睡到深更半夜，把张姨吓坏了，还以为这孩子脑子出了些问题，非要带她去看医生不可。其实池燕也很厌恶自己这样，可是她的迷茫，她的无助，险些让她在睡梦中丧命，她开始不再想这件事情，开始发呆，开始躲避她能想到的一切，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
那日，池燕起身在张姨的屋子里徘徊走荡，发呆了半晌。深呼吸，时而抬头又低头，时而整理自己的衣服，时而看向自己的手提箱。她的心情非常的平淡，心态冷静到可怕，空洞无神的目光里衬托出一颗冰冷的心。
晌午，张姨叫池燕去打了瓶酱油。酱油在隔壁邻居自己的厂里，毕竟大家是邻居，所以整个胡同的邻居都在他们家厂里打酱油。回来的路上碰见了原来住在同一个胡同里喜欢下象棋的大爷。两人互相寒暄了几句，那大爷突然问到：“好久没看见你爹娘了哦，他们到哪里去了?”
“我爹娘……”一股愧疚感立刻袭来，眼泪止不住的开始划过池燕的脸庞，恰逢阴雨连绵天，池燕脸上的眼泪透过那看不见的光束，使她看起来更加脆弱和支零破碎。她连忙抹了抹夺眶而出的眼泪，向大爷挤出一抹笑容告别。
池燕走在街上，一手提着酱油壶一手抹着眼泪，可偏偏她的眼泪不听话，一个劲儿的往下掉，最后泣不成声，整个人都颤抖着，从发丝到肩膀无一例外。闷热的夏风夹杂着潮湿的气息吹到池燕身旁，这股风一阵一阵的，把池燕半披着的散发接连吹起。
池燕回到家，眼泪还在眼睛里打转，张姨在厨房喊着池燕：“是不是燕儿回来了！快来吃饭了。”说罢，张姨把菜一一端上桌子，池燕却无动于衷，半蜷在红木沙发上，她把酱油放在小圆桌上，心绪不宁。张姨轻拍池燕的肩膀，但还没等张姨开口池燕转身拉起张姨的手，焦急万分，她的眼睛里好像突然就有了光，她向张姨说到：“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什么?”这个问题问的张姨一头雾水，虽然她隐约猜到了答案但她还是没有从池燕一惊一乍的行为中缓过来。
“您是不是知道什么?”池燕又问了一遍，语气和态度都更加坚决。张姨没有说话，原本微笑的嘴角也渐渐抚平。“您肯定知道什么，对不对。”池燕一边说着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瞪着张姨，“你倒是说啊，我怎么这么蠢，我早就该发现的啊！”池燕紧紧的抓住张姨的手腕，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希望。张姨似乎是被狠狠的吓到了，开始猛的挣扎已被牢牢抓住的手腕。
“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这两天心情飘忽不定，就把脸色甩给我们看是吧，好歹我也你的长辈，信不信我我呼你俩巴掌。”
“你呼啊，打死我算了！你也无非是个隐瞒事情的卑鄙小人！”
“我是小人！我是小人为什么还要让你住在我这！”
“因为你心存愧疚！”池燕大声的吼道“因为你不敢！”这一霎张姨没有反驳，她知道自己没有道理便甩开了池燕渐渐松开的手转过身去，说道：“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