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英语测试卷一通分析后,夏楠和荣逸也就算和好了。

    其实俩人本就没什么矛盾,只是太久没好好说话,互相之间存在着误会都气不顺罢了。

    “那你和邱南……”荣逸喝着夏楠给的芒果酸奶,试探地问道。

    “你还说!”

    “不说了不说了!”

    夏楠对邱南的态度并没有因为荣逸而产生改变,但是她后来慢慢地发现邱南对自己却越来越淡,越来越远。

    直到邱南向班主任提出要换座位的那一刻,夏楠才真正相信了荣逸的话。

    邱南很长时间都没能与高中的一切和解。

    高一的她猛然认清了自己,选择与她当时最要好的同班室友坦白。

    然而邱南并没有从那位室友那得到期待中的理解或是安慰,反而因此慢慢地被整个宿舍孤立,甚至被班里的女生群体悄悄地排斥。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风雨中摇摆不定的的小舟,随时可能彻底翻倒。

    爸爸妈妈担心她的精神状况,便选择了让她休学了一年。

    决定再度回到校园时,邱南是茫然的,是不安的,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融入这个新的集体,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正常地学习和生活。

    只有一点,她下狠了决心,那便是不与任何人交底。

    直到来到这个班级的第一天,在灰蒙蒙的阴雨天里,在人头涌动的教室里,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教室最后排的夏楠。

    与其他人都不同,她的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猜测,甚至没有任何情绪。

    几乎行动先于大脑做出反应,邱南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了夏楠的身边,成为了她的同桌。

    和夏楠越来越亲近的同时,她也在越来越害怕,越来越煎熬。

    夏楠喝水时滚动的不明显的喉结,吃东西时鼓起来的脸颊,发呆时随风飘逸的碎发。

    在许多个不经意间,邱南成为了世界上最了解夏楠侧脸的人。

    后来,在宿舍,在操场,在食堂,在走廊,茫茫人海中她总能一下子就捕捉到夏楠的身影。

    或清冷的,或明朗的。

    大多数时候是一个人,但有时候不是。

    邱南看得出来,比起自己,夏楠更依赖别人。

    她不愿意遮掩,更不愿意欺骗。

    邱南不喜欢夏楠和别人亲密熟稔的样子,当她明确察觉到自己的不喜欢时,当她终于发现自己没办法再忍耐这份不喜欢时,所有的伪装便与她和夏楠的友谊一起走到了尽头。

    她不想骗夏楠,更不想骗自己。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不是一份简单的友情,而是一个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当秘密生根发芽,便会有破土而出的那一天,而她能做的,只有远离,只有逃避。

    时间的土会掩埋一切。

    高二下册的期末考结束后,邱南收到了夏楠的礼物。

    那是一盒CD光盘,看上去有些破损,表面很多划痕,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淘来的。

    邱南将礼物放进了书包的最深处。

    很多年后,当她终于释怀过去时,才将CD拿出来播放。

    这是林忆莲2006年发行的专辑,名字叫《呼吸》。

    高二的暑假,夏楠在顾婉的撺掇之下一起去打了对耳洞。

    刚打完时,夏楠感觉自己整颗脑袋上仿佛只长了双耳朵,痛得她无法正常思考。

    “哎哟,哪有那么夸张啊。”顾婉笑眯眯地挽上她的胳膊,“马上就高三了,很快我们就十八岁啦!”

    “十八岁很值得高兴吗?”夏楠僵着脖子,耳朵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她觉得连扭头都费劲。

    “当然了,人一辈子可只有一次十八岁。”

    “不管几岁,一辈子都只有一次吧。”夏楠不以为然。

    “说不过你。”

    顾婉惩罚似的捏了捏夏楠的耳朵,分明避开了耳洞处,夏楠依然紧张地吱哇乱叫。

    “你还记得木已吗?”顾婉突然问道。

    “当然记得,她不是也在仁安嘛。”

    “她前段时间联系我了,说自己决定参加美术艺考。”

    “那真替她开心。”

    夏楠机械似的反应逗得顾婉忍俊不禁。

    “好像大家都慢慢有了自己的理想和方向。”顾婉把玩着夏楠的手指,试图转移耳朵火辣的注意力,“楠楠,你有想过十八岁是什么样的吗?”

    “没想过,应该和现在差不多吧。和妈妈一起生活,和你,还有荣逸一起玩。”

    “就这样?”

    “这样就够了。”夏楠笑了笑,她真是这么想的。

    总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高三开学后,荣逸是第一个发现夏楠打了耳洞的人。

    “夏楠,你打这玩意儿痛不痛啊?”荣逸是真的好奇,也是真的担心。

    “告诉你了又有什么用,痛不痛的反正都过去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夏楠捏了捏耳垂,现在的确已经没有感觉了。

    结果周日返校时,荣逸戴着十分闪亮夺目的耳钉来找夏楠,沿途不忘得瑟炫耀,以至于段长在广播里隐晦地进行了通报批评。

    “你真去打了?”夏楠戳了戳荣逸的耳朵。

    见荣逸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看来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荣逸捂着耳朵,“不过这实在是太疼了,我只打了一只就放弃了。夏楠,你说我这算不算是跟你有难同当。”

    还真是个傻的,夏楠心想。

    她抽空去医务室买了红霉素软膏给荣逸送去备用。

    现在天气热,每天本就要跑操,加上荣逸向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指不定要流多少汗,到时候发炎了自己难免会觉得有责任。

    过去的记忆浮现,荣逸望着夏楠,不禁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夏楠学着荣逸的样子,侧身靠在墙上。

    “笑你。”

    “笑我?”

    “我明天上午的飞机。”荣逸扯开了话题,满脸期待,“夏楠,你希望我走吗?”

    “我会打开门,目送你离开。”夏楠看着他,故作淘气地扬起嘴角。

    “这样就很好了。”荣逸低下了头,将心思收进眼底,一只手里揉搓着衣服下摆变得有些透明的纤维。

    荣逸明天就要离开广州,为了防止自己睡过头,在他离开后,夏楠第一时间设置好了手机的闹铃。

    “叮咚——”

    她正在整理荣逸刚才收进来的衣服,门铃声打破了宁静。

    “夏楠,我哥说要回去了!”打开门后,只见安梦棋捏着嗓音,一副着急打小报告的样子。

    “我知道,你们明早的飞机。”

    “切,他都跟你说了啊,我还以为他也敢不辞而别呢,没趣。”安梦棋皱了皱鼻子。

    关上门后,夏楠给自己和安梦琪热了杯助眠的蜂蜜牛奶。

    是啊,荣逸从来没有过不辞而别。不辞而别的那个人从来都是自己。

    高考前,荣逸希望和自己一起去上海读书,可她选择了广州,谁也没告诉。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高三上学期便神不知鬼不觉地结束了。

    下午放学后,大家一边收拾东西回家,一边感慨着被加速的时光。

    “夏楠,放假了哦。”荣逸顾不上整理,一下课就跑去找夏楠。

    “生日快乐,不过我现在要回家,本妈宝女已经两个星期没见我妈了。”夏楠知道今天是荣逸的生日,也猜到了他会来找自己。

    “啊……”荣逸失落地耷拉着脑袋。

    “你自己想想,每年生日我是不是都有陪你。”夏楠知道他又要开始装可怜了。

    “所以今年也不能例外嘛,假期你不就一直在家陪阿姨了,咱俩又不能天天见面。”荣逸说着说着,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他知道夏楠一定会心软,耍赖皮撒娇这种丢面的事他早已得心应手。“这可是十八岁生日……”

    耐不住荣逸的纠缠,又想到自己生日时荣逸给织的厚厚一条围巾,夏楠实在还不出如此精心吃力又浪费时间的礼,只好答应。

    “去哪儿?”夏楠跟着荣逸上了公交车,但他神秘兮兮地憋着不说,夏楠总感觉自己上了贼船。

    下车后,她才知道原来荣逸是想来外滩放烟花。

    荣逸让夏楠待着不要动,自己跑向了不远处贩卖烟花的摊子,回来时拿了一大捆的仙女棒。

    “你买这么多做什么?”夏楠看着他手里的一把,很是无奈。

    “不多,正好十八个。”

    看着熊熊燃放的绚烂火苗,俩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刚上初中的时候。

    “那会儿还是个世界末日呢,一晃六年竟也过去了。”夏楠不仅感叹,她好像忽然能体会为什么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欢回忆从前了。因为比起当下,时光滤镜下的过去总是更为鲜明而美好的。

    “好在世界仍然好好的,我们也好好的。”荣逸转过头看着她。

    从荣逸亮晶晶的眼睛里,夏楠看到了灿烂的烟花,还有灿烂的自己。

    “夏楠,你有想考的学校或者想去的城市吗?”荣逸忽然问道。

    “我还没想好。”

    “上海怎么样?”

    “听上去不错,你想考上海?”

    “其实我也没个主意,但如果你要考的话,那我肯定也要考。”

    夏楠看向被火苗映得发光的荣逸,他总是能把这些话说得这么自然又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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