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冷笑说道:“不是我要斩你们,这位是尚书台都官司元佛陀元令史,乃是广阳王的嫡子,要处置你们的是都官衙门!”

    苏泽又对身边的人说到:“敲响军鼓,集结全营!”

    杨宗甲和范大郎立刻登上校场中央的军鼓台,脱下上衣开始敲打军鼓。

    鼓声隆隆,响彻营地。

    已经投靠了苏泽的屯骑营军士听到了鼓声,在营房内喧闹起来,纷纷拿起武器前往校场集合。

    而那些黄越这些军官麾下的兵油子,听到了鼓声也当没听到,依然在营房中睡觉。

    大部分士卒都属于没什么主见的,看到有人急匆匆的往外跑,也都跟着跑出去,来到校场上集合。

    等到鼓声结束,苏泽看着校场上站着的士卒,对着苏算说道:

    “暂命你为屯骑营行军司马,拿着军书点名,这会儿没来校场士卒上报都官曹衙门,立刻从屯骑营中除名!”

    苏算立刻点头,他早已经准备好了兵书,开始按照兵书上点名。

    士卒们这才发现,平日里那些威风的军官,都被五花大绑着押在演武台上,嘴里塞着绳球。

    这场景让士卒们心生疑惑和恐惧,老老实实的接受了苏算的清点。

    苏算一边点名,一边拿着竹简重新誊写军书,等到盘点完毕后,苏算将手里的军书献上:

    “旅帅,已经重新造册了,在场一共一百七十五人。”

    “将新册送往领军将军府,请清河王过目!”

    苏泽又对这校场上的士卒说道:“从今日起,凡在新册上有名字的,才能领到每个月的军饷,不在新册上的全部赶出屯骑营地!”

    苏泽又对身边的苏林说道:“将营地中无关人等全部驱赶出去,若是反抗以擅闯军营当场射杀!”

    接着苏泽叉手向元佛陀说道:“世子,请训示吧。”

    元佛陀还是第一次这么威风过,他大手一挥,对着演武台下的士卒说道:

    “吾乃都官曹令史元佛陀,屯骑营自军司马黄越以下,触犯军令,在军营公然饮酒招妓,现全部革职,押回都官衙门大狱!”

    这位年轻的广阳王世子说完这些,只觉得全身都舒畅,果然父王说的没错,权力才是最烈的美酒。

    他霸气的对着身后父王派来保护他的甲士和弩手下令道:

    “全部带走!我要亲自审问!报与阿爷,不,报与尚书定罪!”

    那些曾经在军中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军官全部被带走,对校场上的士卒冲击是巨大的。

    这一通操作下来,屯骑营这些底层的士卒们庆幸自己此时站在校场上,又对苏泽的雷霆手段感到敬畏,苏泽这个旅帅的形象一下子立了起来。

    “给伱们一天时间整顿营房,明日清晨我会亲自检查,明日起恢复小操!”

    苏泽说完,众士卒又低落了下来,以魏晋的禁军制度,三天要小操一次,每旬要大操一次,小操就是列阵跑步这些基本的军事训练,大操则是带甲仗的实战模拟操演。

    在孝文帝刚刚筹建禁军后那几年,大操小操制度都是完美执行的,那时候还有孝文帝亲自举行的军中大比,平日里操练得当的军官会被孝文帝亲自简拔,或者赏赐奖励。

    但随着宣武帝继位后,皇帝不出城围猎,也不再视察禁军,而军职升迁的途径也被世家子弟占满了,军制变成铁杆庄稼一样的世职,各营渐渐地就不再操练。

    苏泽明白士卒们的抱怨,他自己前些日子也是羽林基层,操练对于普通士卒没有好处,还需要空耗力气,底层士卒们自然不愿意。

    苏泽当然知道,靠着今天立的威,他可以强迫士卒出操,他咳嗽了一声说道:

    “凡是小操的时候,午时加餐一顿,凡出大操的日子,午餐加餐一顿,给予酒肉。”

    此时普通的士卒一天都是吃早晚两顿的,听说出操中午就能多吃一顿饭,大部分士卒也觉得能接受,而且出大操还能吃酒喝肉,这以前可是军官才能享受的待遇。

    这时候早已经投靠苏泽的士卒立刻跟着欢呼起来:

    “多谢旅帅赐食!”

    有人喊了之后,再想到那些被押走的军官,大部分士卒也跟着喊起来,苏泽知道自己算是初步在屯骑营中建立威望了。

    下令解散之后,苏泽返回旅帅居住办公的营帐,一直在身后默默看苏泽立威的李统开口说道:

    “亚父还是老了,阿泽长大了,你今日所为,已经有你阿爷当年的样子了。”

    苏泽看向李统问道:“亚父有什么教我的吗?”

    李统摇头说道:“亚父教不了你,家祖所传的兵书,我只看得懂骑射的部分,马槊刀剑也只能算是粗通,兵法谋略练兵治兵部分是完全看不懂。”

    “这人和人就是不同,你阿爷当年也是这样,明明我只是借他看了家祖兵书,他就自学了统兵之法,只可惜。。。”

    这个结果倒是也不意外,李统如果有组织才能,也不会一个人去行刺蠕蠕王了。

    羽林军中的乞活后人根本没人组织,他们如同一盘散沙一样,很多人都失去了乞活后人传承的信条。

    苏泽又说道:“那亚父可以在营中传授众人骑射之法吗?”

    “这个自然没问题,但是屯骑营所擅长的,并不是骑射。”

    李统在羽林做过很多营的骑射教头,当年也曾经见过羽林的全胜时期,他怀念的说道:

    “当年孝文皇帝设立羽林虎贲,羽林虎贲中又以五营最为精锐,这五营就是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射声也称之为材官。”

    “材官营在羽林和虎贲军中都有设,屯骑和越骑只设在羽林军中,为羽林最精锐的军队。”

    “屯骑以良家子汉人为主,擅长突骑,越骑以国人八部众为主,擅长骑射。”

    “突骑虽然也用弓,但是更擅长的是使用马槊长矛进行具甲冲锋,讲究的是‘纵突骑击’的战法。”

    李统老老实实的说道:“这就不是我所擅长的了。”

    苏泽这下子明白了,屯骑相当于使用的重甲突击骑兵,越骑则是更类似于游牧民族的弓射轻骑兵。

    所以当年孝文帝组建这两支骑兵的时候,用更具有纪律性的汉人良家子组建屯骑营,用骑射更精湛的国人鲜卑子弟组建越骑营。

    苏泽有些头疼,看来想要重新训练屯骑营,还需要找些和突骑有关的兵书,或者等自己刷到和苏林一样高品质突骑类的随从。

    接下来苏泽又让苏算清查屯骑营内的账目,清点被黄越这些军官侵占的田亩,重新按照实额发放军饷,总之营地里的事情千头万绪,忙得不可开交。

    但是忙归忙,苏泽还是抽空带着礼物,去广阳王府表示了感谢,广阳王元深是拿了钱真的办事,都官司很快就将黄越等人的案子坐实,以触犯军令为由将他们全部革职,囚禁在都官曹大牢等待发落。

    广阳王元深对苏泽的上道十分满意,更对他找的罪名满意。

    “阿爷!曹内那几个巡军令史已经服软了!”

    巡军令史就是都官曹负责巡视各军的官员,靠着屯骑营的军纪案件,广阳王也在都官曹内翻案,将上次巡查屯骑营的巡军令史当场革职,狠狠的震慑住了都官曹内部的官吏。

    广阳王认真擦拭着苏泽上次送来的卧佛,对着儿子说道:

    “你以后可以和苏泽多亲近亲近。”

    元佛陀刚刚加冠,也正是好结交朋友的时候,前几天在苏泽营中的时候让他体会到了权力的滋味,他本来也想和苏泽亲近,但是他想到父亲以前的教导,疑惑的问道:

    “阿爷,您以前不是让我不要和武人来往吗?”

    元深看着这个儿子,和精明贪婪的自己完全不同,元佛陀人如其名,为人非常的佛系,也容易被人影响。

    而元深也知道自己名声太臭,在洛阳也只是远支宗王,没什么实际权力,生怕这个儿子被人蛊惑学坏,所以在加冠之前,一直限制他交友。

    而洛阳的顽劣风气日盛,特别是一些国人武官堕落的最快,所以元深也怕儿子学会,禁止他和武人来往。

    元深叹气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你也要已经加冠了,阿爷也不会再限制你交友了。”

    “近些年朝堂动荡,苏泽这样有能力的武人,你还是多多结交好了。”

    听到父亲允许自己交友,元佛陀更高兴,他又想到自己新结识的一名友人,乘机向父亲问道:

    “阿爷,我近日结识了一名友人名曰于谨,乃是陕西太守于提于公之子,也好武艺,我可以和他相交吗?”

    元深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于提,可是曾经出使高车的于公?”

    元佛陀连忙点头,元深说道:“于家自从于忠失势后,在洛阳大受打击,于公应该是于家的旁支,但是试图也受到了影响,那于谨出仕了吗?”

    元佛陀连忙说道:“于谨对儿子说他没有出仕州郡的志向,只想要做三公,而要做三公光靠做事是没用的,需要等待时机的到来,所以没有出仕。”

    元深听完哈哈大笑起来:“此人倒是有趣,自从于忠倒台后,于家子弟都被禁锢做官,他哪里是不想出仕,只是不得出仕罢了。”

    于姓也是孝文帝亲订的鲜卑八姓之一,本姓万忸于氏,于忠是当年拥立皇帝的大臣,在权臣高肇倒台之后成为新的权臣,权倾朝野,滥杀朝臣,掌握朝廷诏命和生杀大权。

    胡太后临朝摄政后,于忠失势,于家也被牵连,于谨这话也就能骗一骗单纯的元佛陀。

    不过于家虽然失势,但是并没有被最终清算,如今很多外任州郡长官还是于家人,依然是甲姓高门之一。

    曾经外任过的元深,已经感觉到了时局的变化,冀州大乘教的起义声势浩大,朝廷已经派遣镇东将军元遥前往平叛,整个幽州都不安稳。

    南线的战事也没什么进展,如今南朝休养生息,兵强马壮,几次对南朝的战争中北魏都落了下风。

    北方还有柔然高车的问题,关中、六镇也不安稳,整个大魏可以说是危机四伏。

    ——

    “苏兄!”

    高欢毕竟年轻力壮,屁股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探头探脑的来到屯骑营外,将苏泽从营地内叫了出去。

    “我已经向太尉府的张令史打探过了,那些仙丹不可能是从军情驿路系统运到洛阳来的。”

    “为什么?”

    “浮山堰之战后,南朝罢兵,南方只保留了少量军传通驿,这两个月都没有军情送入洛阳。”

    “这些都是张令史家的小娘子告诉我的。”

    高欢又说道:“对了,最近我听四通市内的舞娘说,近些日子南朝器物在市场上也逐渐多了起来,特别是南朝的锦缎珠宝,甚至连手抄的纸质佛经都有贩卖,这些东西售价不菲,但是在洛阳很畅销。”

    苏泽想到四通市内,本身都有专门贩卖南朝货物的商铺,被洛阳百姓称之为南货。

    由于南方的文化繁荣,近些年来南货受到了北魏上层公卿追捧。

    苏泽问道:“四通市内本来就有专门贩卖南货的商铺吧?”

    高欢在洛阳的时候就一直住在四通市内,他对于四通市内的商品买卖非常了解,他说道:

    “以往朝廷的南货,都是由专门的商铺贩卖,大部分都是由居住在金陵里的南朝侨户,又或者是南征军士的家属在经营,但是现在出现的南货品质更高,而且经营的店铺也更多了。”

    “我也让人在四通市内打听了,没有贩卖南朝仙丹的商铺,这类东西应该价格不菲,不会在四通市内贩卖。”

    苏泽思考了一下,他接受刘伯之的委托,调查张仲瑀,是为了羽林之变提前做准备。

    至少在史书上记载,羽林之变是由于张仲瑀上书“排抑武人”导致的。

    但是现在调查,张仲瑀整日在司空府别馆服用五石散开宴会,和羽林军并没有任何交集。

    这市场上突然出现的南货,张仲瑀手上的南方“仙丹”,又和羽林军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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