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说道:“于兄有所不知,这马是苏某自己带进军营中的,所谓赏赐给士卒,也是养在马场,日常训练拨给他们专用而已。”

    想想也是,普通士卒你给他马也养不起,一头马日常消耗的草料比一个人吃的都多,战马还需要再草料之外补充营养,还需要专门的人清洁和养护。

    苏泽说赐马,这些马还是养在军营的马厩中。

    而且李统也说过,骑术需要锻炼马和骑手的默契,将马分配给指定的主人,也能培养他们之间的默契。

    苏泽这么说,于谨倒是觉得也能接受了,但是竟然有人自己倒贴马给士卒训练?

    于谨发现自己已经不理解这个世界了,但是他还是被苏泽的气魄这份给震惊了。

    于谨劝谏说道:“苏兄,士卒不可以不赏,但是也不可以滥赏。不赏则士卒不用心,滥赏又会激发贪婪之心。”

    苏泽点点头,于谨的劝谏他自然明白,滥赏的士卒就是唐代的藩镇兵了,唐代藩镇兵桀骜,只要待遇稍微下降,就会造反闹事,唐代节度使死在自家政变的人数,比死在大唐朝廷征讨中的都多。

    不赏的就是宋代了,白白在开封府养几十万禁军,打起仗来却不堪一击。

    带兵的难就在这里,不能对士兵太好,也不能对士兵太苛责,要防着他们作乱,又怕他们在战场上太怂。

    苏泽拉着于谨的手说道:“于郎,以后可以多来营地,我还要向你请教领兵练兵之法呢。”

    于谨本来想要拒绝,他再怎么落魄,于家也是国族高门,他加冠以后不能授朝廷的官职,想要外任州郡的职位难度还是不大的,泡在羽林军中,协助苏泽一个区区旅帅练兵,传出去要被人笑话的。

    但是于谨还是第一次见到苏泽这样的军官,他也很好好奇苏泽能够练出什么样的兵来。

    从小攻读《孙子兵法》,于谨虽然也见过家中长辈带兵练兵,可是家中长辈可不会考虑他的意见。

    被苏泽如此重视,于谨终于还是点头说道:“那我有空会来军营的。”

    苏泽大喜说道:“军中不能饮酒,等休沐的时候,我要请于郎喝酒!”

    接着苏泽又喊来苏算,向于谨送上了礼物。

    如今苏算就是军营的大管家,虽然苏泽也担心他贪污,但是目前也没更合适的人选。

    虽然在管理后勤这件事上苏泽不放心苏算,但是在迎来送往准备礼物方面,苏泽是一点不担心的。

    苏算准备礼物,总是能够恰到好处,他准备礼物不会太重,让对方不敢收,也不会太轻,让对方觉得收到轻视。

    比如送给于谨的礼物,就是一坛洛阳出名的美酒,于谨收下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结交于谨,是苏泽真的觉得对方是个人才,果然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都是当世的人杰。

    作为穿越者,还有着系统的帮助,光是训练这两百人,都已经让苏泽焦头烂额。

    想到蛰伏在秀荣川的北魏大魔王,天柱将军尔朱荣,苏泽就觉得心上压着一座山。

    想要在乱世中有所作为,尔朱荣这座大山都是绕不过去的。

    自己这么多的筹谋,辛苦积攒的本钱连尔朱荣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史书上记载,秀容川的尔朱部族富甲天下,马羊和骆驼这三种牲畜放养在山间的牧场,都要按照牲畜毛发的颜色来分开管理。

    每年秋季来雁洛阳的时候,尔朱荣都会携带大量的上等好马,赠送给朝廷的王公公卿贵族们。

    而且尔朱荣练的忠诚于自己的部落私兵,苏泽训练的是名义上属于朝廷的羽林军。

    苏泽叹息一声,什么时候系统能给自己刷出几万个橙色的随从,那就能吊打尔朱荣了!

    可是看到系统这个尿性,能给自己刷出一支绝对忠诚的军官团都不容易。

    兵还是要练的,既然在天份上不如尔朱荣,那只能在后天上努力了。

    自己眼前不就有一个后天努力的例子,人家尔朱荣是从小就被当成部落继承人培养,小时候就带着部落亲兵打猎,但是高欢现在还只是一个边镇函使,自己的起点可要比高欢高多了。

    重新打起精神来,苏泽收拾心情,接下来就是按照计划,从龙华寺讨回侵占的土地,再顺便向龙华寺讨回练兵的启动资金了。

    ——

    “阿爷,真不是我干的啊!”

    侯渊被锁在祠堂中,对着门外哭喊着。

    侯刚揉着额头,他当然知道这事情不是儿子干的。

    侯渊有几斤几两,侯刚这个当爹的还是知道的,侯渊才到材官营多久啊,哪里能让羽林这么用命?

    而且这帮贼人令行禁止,能攻破护院把守的店铺,在市卫署和城门尉赶来之前撤走,又怎么可能是羽林里的那帮废柴?

    羽林军要是这么能打,朝廷为什么每次出征都要征召州郡兵?

    但是侯刚知道这事情不是儿子干的,连被袭击的人也知道不是侯渊干的,但是世人都说是侯渊做的,这事情就是侯渊干的!

    是不是侯渊不重要,重要的是出手的是羽林军,这就足以引起一场风暴了!

    侯刚经历过好几次朝堂火并,嗅觉很是敏锐。

    朝堂之上,眼红禁军利用孝文皇帝的军令经营南货牟利的人不少,以前还有禁军出身的大臣为禁军说话,那时候羽林虎贲也是朝堂的精锐,也就由得禁军独自享受这块南货贸易的利润。

    可近些年武人选官的机会逐渐断绝,已经很久没有羽林出身的重臣了。

    而禁军本身战斗力也在不断下滑,几次朝廷征战,从洛阳带出去的禁军都战斗力拉胯,在浮山堰之战的时候,朝堂干脆直接在前线州郡募集州郡兵战斗,再让禁军独享南货贸易的利润,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了。

    这次四通市珍宝阁被抢劫的事情,无论是不是禁军所为,那背后的势力肯定要借此发难。

    只是侯刚还不确定,这背后的人是要禁军吐出一些南货走私的份额,还是干脆就要取消禁军走私南货的特权,独揽南货贸易。

    侯刚这样的幸臣,最擅长的就是查看朝堂风向,侯刚只能将儿子侯渊圈禁在家,又向朝廷上书请求河南府调查,还给儿子一个清白。

    侯刚并不在乎到底谁会获得胜利,他只是不喜欢血溅到他们父子身上。

    洛阳又起风了。

    ——

    河南府内,苏绰抱着河南府吏们调查的记录,匆忙来到了郦道元办公的明堂。

    “郦公!”

    郦道元接过竹纸,果然用竹纸办公方便很多。

    竹纸轻薄,公文传递的效率高了很多,自从造纸坊开始产纸,郦道元就在河南府内大力推进使用纸来办公。

    “令绰,你怎么看?”

    苏绰毫不犹豫的说道:“有人假借羽林之名犯案。”

    郦道元也点头,苏绰跟随自己学着处理政务,已经得到了自己三成真传,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弟子。

    但是苏绰在水经学习上,又远不如苏泽有天赋。

    将起山川地理,苏泽就好像是亲自去过一样,总能点出要紧关键的地区,还能举一反三,找出区域的战略节点。

    苏绰学习起来就比较吃力了,每天协助自己处理政务后,还要阅读大量的书籍,才能跟上郦道元授课的进度。

    郦道元放下了竹纸说道:“令绰,伱不觉得这案子的手法和前阵子大乘教的案子很像吗?”

    苏绰被郦道元点醒,回想起大乘教几起案子的细节,果然非常的相似。

    可找到了追查的方向,郦道元和苏绰脸上都没有任何喜色。

    大乘教的案子消停了,并不是河南府破了案,而是因为冀州大乘教正式起兵造反了,洛阳的大乘教据点发现事不可为,撤出了洛阳。

    河南府追查多日,可是连凶手有几个人都没确定。

    本来以为这案子告一段落,如今有发生了四通市抢劫南货案,而且这案子还涉及参与走私南货的朝堂高层,想到这里郦道元就觉得头疼。

    而郦道元的预料没错,就在案子发生后不久,就有不少朝臣的私信送了过来,其中言辞最激烈的,就是病退在家的司徒张彝了。

    就在郦道元头疼的时候,河南府的府吏又来通传,太后的圣旨已经到了河南府前。

    郦道元连忙整理了官袍,匆忙来到了河南府门口,打开正门迎接圣旨。

    让郦道元意外的是,这次负责传达旨意的竟然是江阳王元乂!

    旨意也出乎了郦道元的意外,四通市商铺被袭击,竟然引起了秉政的胡太后的重视,还要求河南府配合,与负责禁中安全的领军将军元乂,会同负责军纪的都司曹尚书元深,一起彻查这个案子。

    元乂的丑脸上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他对着郦道元说道:

    “郦大府,本案涉及羽林禁军,太后才如此重视,太后旨意中也说了,无论查到谁都不能姑息。”

    听到这里,郦道元也明白了,江阳王元乂介入此案,是为了对付羽林军名义上的最高统帅,护军将军,清河王元怿!

    郦道元也是经历过孝文帝默契和宣武帝时期的诸王争斗,那时候宗师诸王的血腥仇杀,让整个朝堂震荡,大量无辜官员也牵涉其中。

    可看到江阳王的表情,郦道元也只能拱手说道:“唯!”

    结了旨意,江阳王元乂立刻告辞,郦道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只希望这些宗王内斗的血,不要溅在洛阳无辜百姓的身上。

    ——

    长期的南货贸易,也让羽林军中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体系,这其中包含了负责在南方进货的商人,地方州郡上负责运输的州郡兵,以及最后在京畿负责分销南货的羽林军。

    而在羽林军内部,也有一个负责调配南货销售份额的组织,这个组织也会定期开会,而材官营负责出席会议的就是随军司马穆少游。

    穆少游一出现,参会的其他人都露出厌恶的目光。

    穆少游一落座,就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穆司马,你管不住自己的旅帅,如今闹到洛阳都说羽林袭击了珍宝阁,如今可是给朝堂上那些当官的抓到了借口,听说已经有给事中上书,说当年孝文皇帝允许禁军贩卖斩获的南货,只是权宜之计,如今南线承平,要取消我们禁军贩卖南货的特权。”

    穆少游抬头一看,阴阳怪气的果然是自己的死对头,越骑营旅帅于镇。

    于家和穆家同是朝堂斗争的失败者,只是穆家失败的更彻底,于忠虽然失势,但是胡太后感念于忠拥立的功劳,只是将他们赶出朝堂。

    于镇和朝中重臣还有来往,还有希望通过拥挤的军中选官通道,所以他说完后,众人纷纷应和起来。

    销售南货是如今禁军的主要收入,也是他们这些军官发财的命根子。

    大部分军官都没希望得到吏部铨选,一跃龙门的机会,捞钱是他们唯一的追求。

    穆少游也很郁闷,他也没想到挑唆侯渊去珍宝阁闹事,竟然惹出这么的麻烦,他本来只想要立功,可以分配到更多销售南货的份额。

    但是穆家已经离开朝堂太久了,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朝堂高层动态的了解,一不小心就玩脱了。

    如果朝廷真的取消禁军从事南货贸易的特权,那在场的所有人都恨不得将侯渊和穆少游食肉寝皮,侯渊背后有老爹罩着,大不了再换个地方等待授官,自己好不容易才爬到行军司马的位置,绝对不能束手待毙。

    想到这里,穆少游咬牙说道:

    “朝堂真的要取消禁军贩卖南货的特权,我们就发动士卒闹事!”

    于镇冷哼一声说道:“闹事?谁会随你闹事?你能发动你们射声营的士卒随你闹事?”

    穆少游来的时候已经想清楚了,他立刻说道:“马上就要到发军饷的时候了,我们先卡上一卡,就说朝廷要取消禁军南货贸易,清查封存了账目。”

    “我们还可以在军中放谣言,朝堂不仅仅要取消禁军从事南货的特权,还要追缴倒查前几年的收入,这些年军中都有分润,每年的例钱都是所有人都拿了的,如果交不上来就要发配六镇戍边!”

    穆少游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才不管什么朝堂上层争斗,他只希望这血不要溅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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