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拉·卡罗的案子结束了。

    审判庭对她的询问进行的十分顺利,她本人也即将步入圣焰,此生再不作恶。

    罗兰今日带着哈莉妲去,只因为另一件东西。

    那枚能让保拉·卡罗获得‘跨越空间’力量的神奇物品。

    ——首先,要提到几个名字。

    金斯莱,丹·巴奇,雪莱家的大小姐,柯林斯的女仆。

    金斯莱作为侦探,可得不到任何一方的夸赞——无论是物质上,还是口头上的。

    丹·巴奇自然不必多说,他不会出现在卷宗上。

    至于雪莱家的大小姐…

    审判庭不把她的名字讲出来就已经给足詹姆斯·雪莱情面。

    投毒案里,受益最大的人就是罗兰。

    虽然他付出的只是一个迷迷糊糊的上勾拳。

    “所以,你来为自己的女仆讨要好处了?”

    罗兰进门时,迎面而来的无形刀刃砍碎了他手里的花束——应该远比形容的要更轻,或者更危险。

    “首先要向我的审判长汇报波尔蒂港发生的事,一个古老、或许还未断绝的教派。”

    罗兰放下报纸紧裹的玫瑰,食指弹了弹那一颗颗水淋淋的、探头探脑的小花头。

    “其次要和我的审判长讲讲保拉·卡罗投毒案的详细经过…”

    “最后。”

    罗兰顿了顿。

    “私人方面,我很想念你。”

    …………

    ……

    罗兰回来的当夜到办公室找过伊妮德。

    今日见面,她也没有提那夜去了什么地方——高环仪式者总有点大事干?

    两个人纠缠了一会,又很快分开。

    原因来自罗兰吐出的那个词。

    “悬匙密会?”

    伊妮德有些惊讶:“你是说,悬匙密会?”

    罗兰更惊讶:“什么悬匙密会?”

    伊妮德:……

    “看来我知道费南德斯最近不爱工作的原因了。”

    罗兰:“他不爱工作是因为花街的女人,不是我。”

    “这可说不好。”

    女人颇为风情地撩了下被扯散的头发,半埋怨的用指头碾罗兰那破开扣子的胸口上的汗珠。

    把活着的碾散,又用指甲刮那些死成一片的,把它们重新聚起来。

    一个轻佻的游戏。

    “你总能遇上稀奇古怪的事,罗兰。有时候,我总觉得你还藏了许多没有告诉我的秘密…”

    罗兰拢了拢她的长发,指缝像梳子一样篦过:“我们对彼此都不够坦诚,伊妮德。”

    “我?”女人抬起头,双颊晕开一层淡淡的脂色,“我对你没有秘密,罗兰。”

    如果在森林里问路,最好问那些青涩的。

    熟透了的果实太擅长撒谎。

    罗兰笑了笑:“你要和我谈谈「圣焰」吗?”

    伊妮德不说话了。

    她用指甲对汗珠泄愤,在罗兰胸口上压出一枚小小的十字,又不等男人恼,风一阵地轻轻推开,从沙发逃到柜子旁去了。

    “女人总有秘密。”

    “年龄越大的女人,秘密就越多…”

    罗兰揉了揉发痒的压痕:“你为什么总提醒我‘年龄’?”

    伊妮德柳眉弯弯:“是提醒我自己。”

    她膀子靠着高柜,一只手倒水,另一只手便漫不经心地扯晃那本就宽松的睡裙——这会引起疑心,教人怀疑那裙里是否藏着什么比黄金还要宝贵、引发贪婪的金蚌。

    “我可没听说,审判长不允许和人结婚。”罗兰抽出雪茄,用桌上的香薰点燃。

    伊妮德蹙眉:“我们说好不谈论这件事的,罗兰。”

    “我没和你说好。”

    “柯林斯。”伊妮德表情渐渐凝固。

    我的哥哥。

    她放下玻璃瓶,漫步到男人面前,俯身夺走了他的雪茄——当然,他也没有抗拒。

    “从我成为审判长的那天开始,这些数不尽的享受填充了我之后的每一个日子。”

    风情万种的女人也唯有这时候才流露出她的万种风情,轻佻地夹着,在口腔里混满自己的气息后,轻吐到爱人的脸上。

    那双穿过白雾的眼睛静静望着她,好像在每一种风情间每一次不罢休地发问‘为什么’。

    遗忘了答案的眼神和他交汇,回望。

    ——她可以对无数人婀娜多情,分别是罗兰·柯林斯,以及每天、每月、每年、每一次的罗兰·柯林斯。

    她们彼此心里都清楚这件事。

    而她这样死命挥霍自己的情话,招惹人,却并不怕有朝一日言语枯竭。

    她有另一种更直接的方式表达,像完美无缺的猫总喜欢在咬断椎骨前捉弄人,用利爪来满足自己的坏心眼。

    对于罗兰来说,伊妮德·茱提亚也一样。

    她也这样坏心眼,要把人捉弄到彻底不耐,露出令人无可抵抗的本色。

    “好吧。”

    罗兰从她嘴上,把自己的雪茄拔了回来。

    “好吧。”

    他妥协。

    “我只是不希望我们每一次的见面,都像血肉摇篮的邪教徒一样。”

    沉溺于皮肉上的解脱。

    这话本意是什么伊妮德当然一清二楚,可她却像个听不懂话的孩子般,棕眸中忽泛起千丝万缕的愁绪:“你厌倦我了,是吗?”

    这话怎么似曾相识。

    罗兰:“…伊妮德。”

    女人开怀大笑,又在罗兰恼怒的表情中,轻吻了他的额头。

    “我的爱人,我的孩子,我的骨骼和血肉…”

    “我给不了你更多了。”

    她就像个若即若离的高级伎女,只在享乐时做出诺言——可哪怕这样想半秒钟,都是对伊妮德莫大的侮辱。

    所以,罗兰尊重这讨厌女人的谜语行为。

    他自有办法深究。

    “如果你能分出几份好心情给我的兄弟姐妹们,也不会有那么多谣言,说你一年来都不高兴,整天不是把谁的腿打折,就是把谁的衣服点着。”

    “他们算什么,”伊妮德捋着头发,从桌上摸到一支发簪,到罗兰身边坐下,娇憨地举了举:“谁作弄的,谁就收拾。”

    “你真该去公正教会任职。”罗兰接过发簪,打算给她梳一个有史以来最糟乱的发型——

    这头发似乎是某种开关。

    当它们被盘起来,两个人就不再谈论那些粗野或温柔的故事了。

    “「悬匙密会」,一些自认血脉高贵者建立的邪教——既然你提到了卡文迪什,就应该知道她们口中的‘原始之民’是什么意思。”

    “坦白说,我不知道。”罗兰把伊妮德的头发拧来拧去,最厚的几缕盘好后,又用指头左右挑出两条,作为‘触须’——这个造型叫「审判庭的蟑螂女士」。

    “他们似乎正在寻找一位并不存在的神,说那神创造了血脉,给了他们比其他人类更加高贵的地位——这是我听过数一数二愚蠢的谎言。”

    罗兰拍了拍手,让伊妮德去照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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