嫪毐在感情上很怀疑这是不是嬴政和嬴成蟜配合做出的套路,目的就是为了恐吓于他。

    毕竟那可是在对外战争中的日夺一城、盈首六千。

    嬴成蟜凭什么这么猛啊!

    但嫪毐的理智又告诉他,自徙木立信起,大秦就最重承诺,嬴政若是为了保嬴成蟜就信口雌黄的撒谎,莫说朝臣,就连宗室都会对嬴政极其不满。

    嬴成蟜很可能真就那么猛,真的夺了一座城。

    而他若出征,便是以五万秦军对垒由猛将统帅、坐拥淅城为屏障的十万秦军。

    这怎么打?

    没法打!

    究竟要不要抓住这次出征的机会?

    嫪毐再次骑虎难下!

    好在吕不韦终于开口了:“王上,此事已经商议太久,便先到此为止吧。”

    “当下最重要的问题是派遣官吏前往淅城,接收城池、确认军功。”

    “如今事务繁多,王上便是不去拜谒王太后,想来王太后也不会挂怀。”

    嬴政微微颔首:“仲父所言甚是。”

    吕不韦又看向嫪毐,声音冰凉:“嫪宦丞,服侍王太后是南宫宦丞的职责所在。”

    “明知道谣言自甘泉宫起,却不上谏王太后迁居雍都,这是你的失职!”

    “领兵五万而伐十万之事莫要再提。”

    “我大秦大将如云,不缺一个宦丞领兵。”

    “现下朝廷需要筹集粮草,尔也当请王太后移驾雍都,让王太后换换心情。”

    “出征之事待尔完成了分内之事再议。”

    嫪毐还想挣扎一二:“王太后心忧之根本,便是在那谣言,而谣言是公子……”

    不等嫪毐话落,吕不韦正声开口:“嫪宦丞若无法说服王太后,本官自会陪王上一同往甘泉宫游说王太后!”

    吕不韦不能容忍赵姬再这么胡闹了。

    有母如此,吕不韦怎么教育嬴政重视孝道!

    嫪毐没资格阻挡吕不韦和嬴政去见赵姬,只能无奈拱手:“唯!”

    吕不韦略略点头:“退下吧。”

    在廷卫的‘护送’下,嫪毐灰溜溜的离开了咸阳宫。

    回身看着宏伟的宫墙,嫪毐怔怔出神,轻声喃喃:

    “权力啊,这就是权力!”

    这一次嫪毐输了,嫪毐也认了。

    嫪毐自己也知道他对朝堂的了解远远比不上那些老狐狸,牌面也没有其他势力那么多,输也正常。

    但嫪毐的战意却没有丝毫衰减,反倒是愈演愈烈。

    越是明白权力的意义,嫪毐越希望他的儿子未来也能执掌那无上权柄!

    轻吸一口气,嫪毐拢在袖中的右手攥紧成拳,冷声喃喃:

    “权力在拳力面前,不值一提!”

    一甩大袖,嫪毐翻身上马,向着甘泉宫的方向狂奔而去。

    ……

    另一边,众人神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商议着一件又一件政务。

    待小朝议结束,群臣退去之后,吕不韦方才看向嬴政,沉声开口:

    “王上,您今日太冲动了!”

    嬴政不解的反问:“仲父,寡人何来的冲动?”

    吕不韦双眼紧紧盯着嬴政,肃声发问:“王上为何那般坚决的要摆出仪仗去甘泉宫见王太后?”() ()

    吕不韦还不知道赵姬给嫪毐生了两个孩子。

    但吕不韦知道赵姬已经如狼似虎,后宫中侍奉的阉人很多都是宦官伪装而成,其中不少人还是吕不韦亲自送去的。

    现在吕不韦严重怀疑嬴政已经知道了此事,所以才要摆出仪仗去甘泉宫见赵姬,为的就是用这个秘密去逼迫赵姬让步。

    嬴政诚恳的解释:“《吕氏春秋·孝行览》有言:爱敬尽于事亲,光耀加于百姓,究于四海,此天子之孝也。”

    “寡人的理解是:把关爱尊敬的做法都全用在侍奉亲人上,将这样的光耀也加到百姓的身上,在四海之内推行,这是天子的孝义做法。”

    “摆秦王仪仗而往本就是尊敬,亦是让母后宽心,寡人为何不能如此?”

    嬴政的解释很合理,吕不韦却并未放心。

    但嬴政没有挑明,吕不韦也不会挑明,只是若有所指的提点:

    “王上,待您加冠这大秦便以您为尊,即便您申斥王太后也是合法的。”

    “但如今您尚未加冠,若王太后面上不好看,您的加冠之路也不会顺遂。”

    “甚至会……”吕不韦加重语气:“王位不稳!”

    赵姬与宦官私通这件事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赵姬现在既然与宦官私通,谁能确定先王在世时赵姬就没有与宦官私通呢?

    谁又能确定嬴政的父亲究竟是嬴异人还是吕不韦亦或是后宫中随便某个宦官?

    一旦此事曝光,嬴政的正统性将受到极大的、无法解释的质疑。

    假如嬴成蟜已经死了还好说。

    华阳太后在没得选的情况下必会竭尽全力帮助嬴政压制朝局,再加上吕不韦的死保,大不了就再掀起一场季军之乱,以尸山血海而贺嬴政加冠。

    但现在嬴成蟜可还没死呢。

    华阳太后还有的选,她不一定会选择死保嬴政。

    单凭吕不韦自己,他完全没信心压制住躁动的宗室!

    嬴政摇了摇头:“母后认为寡人尚未成人,寡人心中不认同,却不会因此不忿,又怎会申斥母后?”

    “仲父此言何意?寡人着实不明。”

    吕不韦笑了笑:“是本官太过紧张了。”

    “今日耽搁了太多时间,温书吧。”

    带着嬴政又温习了一番《吕氏春秋》,吕不韦方才离开御书房,直奔治粟署。

    得属官奏报,韩仓赶忙前来,拱手发问:“不知相邦前来所为何事?”

    吕不韦淡声开口:“接下来一段时间,本官暂于治粟署处理政务。”

    “筹集出征粮草之事,由本官来负责。”

    韩仓微微皱眉:“此事乃是我治粟署之事,就不劳相邦费心了。”

    吕不韦反问:“韩上卿可否在半个月内筹集到足够二十万大军出征的粮草?”

    韩仓当即摇头:“半個月后,第一批从巴蜀运来的粮草应该刚刚抵达。”

    “要完成所有粮草的筹集,至少也还需要二十三天,若徭役路遇雨雪,得一个月才行。”

    吕不韦直接往治粟署内走去,口中淡声开口:

    “为王太后分忧是臣子的责任,我等不能再让王太后苦等至少一个月。”

    “既然韩上卿处置此事耗时如此之久,那本官便亲自督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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