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让嬴政味同嚼蜡的早餐过后,嬴成蟜满足的伸了个懒腰。

    “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嬴成蟜困乏的说:“弟已疲惫不堪,难参朝议。”

    “弟先回府休息去了。”

    “大兄昨日那般辛劳,也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吧。”

    “朝议一日不开不是问题,大兄的身体才最重要。”

    嬴政笑而颔首:“放心,乃兄自有分寸。”

    一听嬴政这回答,嬴成蟜就知道嬴政肯定不会耽搁今天的朝议。

    但嬴成蟜也知道,即便他再怎么劝嬴政去休息也毫无用处,反倒是会浪费嬴政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

    故而嬴成蟜也不废话,直接起身道:“那就抓紧时间小憩一会儿吧。”

    “弟也回府休息去了,最近无事莫要再唤弟。”

    “忙着呢!”

    嬴政无奈的叮嘱:“你这竖子!”

    “莫要只叮嘱乃兄,你自己也多注意休息。”

    “既然诸多臣属愿臂助与你,你便将精力多用于统筹全局、提出想法、决定思路。”

    “而非是亲自去与金汁为伍。”

    “金汁终究浊臭,且有疫病,尽量远离啊!”

    嬴成蟜撇了撇嘴:“什么叫为伍?说的恁难听呢!”

    “弟分明是治金汁!”

    “大兄放心,弟自有分寸!”

    “走啦!”

    把嬴政的回答还给嬴政,嬴成蟜在嬴政那无可奈何的目光注视下大步走出了麒麟殿。

    但还不等走出咸阳宫,嬴成蟜就见王戊领着一群人快步向麒麟殿的方向走去。

    不同于咸阳宫前庭皆着官服的整齐肃穆,这群人尽是发冠高大、衣带宽阔松垮,且不少人的样貌都异于常人,更有些人看起来就很有仙风道骨之感。

    嬴成蟜的视线不由得被这些人所吸引,朗声而呼:“王郎中将?”

    王戊回身后望,目露讶异,显然是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嬴成蟜。

    但王戊还是快步而来,拱手见礼:“拜见长安君!”

    “长安君这是要出宫?”

    王戊突然跑路,令得不少高冠博带之士面露不快,几人甚至直接将不满的目光投向嬴成蟜。

    嬴成蟜拱手还礼:“昨夜与大王秉烛而谈,一时忘了时间,正要出宫。”

    “王郎中将昨夜也是当值整晚吧?”

    “竟如此早的便引这些高冠博带之士入宫。”

    王戊解释道:“昨夜大王便令微臣传召这些方术士入宫。”

    “只是微臣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召见的命令,便只能与诸位方术士在宫门处等了一夜。”

    “就在刚刚,大王终于召诸方术士面君。”

    “臣不敢怠慢,便引他们匆匆入宫。”

    事关宫廷安全,王戊不敢怠慢,解释的非常充分。

    嬴成蟜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明明是来了咸阳宫,脸上却那么不情愿了。

    合着这些人昨天晚上被晾了一夜啊!

    等等!

    嬴成蟜眉头不由得皱起:“方术士?”

    “他们都是?”

    打眼一看,至少有六十余名方术士站在一起。

    这大清早的,嬴政不抓紧时间去小憩,反倒是召见一群方术士?!

    王戊颔首道:“皆是。”

    嬴成蟜眉头皱的更深了:“是大王传召的,而不是他们主动寻来的?”

    王戊察觉到嬴成蟜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说话也小心了很多:“诸位方术士多是应辟而来,却也有互相举荐者。”

    嬴成蟜眉头皱的简直能夹死苍蝇:“大王是从何时开始征辟方术士的?”

    王戊声音更低了:“约莫有三个月了。”

    “此事主要由右中郎将蒙毅负责,王某并不是特别清楚。”

    嬴成蟜沉默数息后,淡声道:“本君与王郎中将同去见大王。”

    王戊略显诧异:“长安君非是意欲出宫乎?”

    嬴成蟜咬牙切齿道:“得亏本君尚未出宫。”

    “否则本君还不知本君治金汁的这几个月里大王都在搞什么幺蛾子!”

    “走!”

    “去见大王!”

    ——

    麒麟殿后殿。

    疲惫不堪的嬴政躺在软榻上,争取着每一息时间休养精力。

    半梦半醒间,嬴政听到了熟悉的低语:“大王?”

    嬴政缓缓睁开眼,略显憔悴的发问:“寡人睡了多久?”

    时间,是真不经用啊。

    寡人分明觉得才刚刚睡下,怎么就得起床了呢!

    蒙毅无奈的说:“大王刚刚睡下不足半刻钟。”

    嬴政眸光微凝:“出了什么大事?!”

    蒙毅赶忙道:“非是国朝之事,只是长安君去而复返,现下正蹲在麒麟殿外的阶梯上。”

    “臣等劝说长安君回去休息,长安君却拒不纳谏,定要见大王。”() ()

    “臣以为,此虽非要事,却还是当上禀大王。”

    话落,蒙毅心中颇有几分忐忑。

    嬴政目露讶异:“王弟怎的又回来了?”

    清醒了一下头脑,嬴政脑海中跳出一個想法:“长安君遇见了那些方术士?”

    蒙毅拱手道:“距离大王传召方术士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然,为便于大王无须等候,王郎中将已引诸位方术士于麒麟殿外等候。”

    “臣不知长安君前番是否见了方术士,但现在,定是见了。”

    嬴政脸色一黑。

    起身下榻,嬴政张开双臂:“今日寡人怕是免不了一番唠叨了。”

    “为寡人更衣。”

    穿上冕服,由着侍女以珍珠粉为他遮住浓浓的黑眼圈,做出一副精力充沛之状的嬴政才重回麒麟殿。

    “吱~”

    伴着细微的摩擦声,麒麟殿大门被缓缓推开。

    如无赖子一般蹲在麒麟殿阶梯上的嬴成蟜回身后望,便见嬴政正拾级而下,笑而开口:“昨夜未眠,乃兄方才小憩一番,却未曾想王弟竟去而复返。”

    “王弟所为何事啊?”

    嬴成蟜起身,阴阳怪气的说:“诶呦,弟来的不巧了?”

    嬴政笑容一僵:“王弟何出此言?”

    嬴成蟜撇了眼阶梯之下的那群方士,声音略显讥讽:“弟本以为大兄令弟回去安寝是关切于弟,却不曾想,竟是为了见这些方外之士。”

    “早知他们来,弟便不来了!”

    嬴政笑不出来了,甚至有些小三登门却被正宫堵了个正着的心虚感!

    没法子,在寻仙问神一道,大秦公认嬴成蟜是当之无愧的大巫。

    而今嬴政却背着嬴成蟜这个最贴心的专业人士找了一大群寻仙问神的方士。

    他能不心虚吗?

    嬴政走至殿门槛内一步,认真的说:“王弟怎会做如此思?!”

    “乃兄虽是召见了方术士,却非是为见方术士而令王弟归府。”

    “且乃兄召见方术士非只是为寻仙问神,更是为向天下隐晦传达乃兄抱负!”

    嬴成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是吗?”

    “若照大兄如此言说,倒是弟的心眼比针尖还小了?”

    嬴政坦然解释道:“凡寻仙神者不过是为长生。”

    “而寻长生者皆是因其仍有未竟之事。”

    “于昏庸之君王,寻长生自是为了便于继续享乐。”

    “于开疆扩土之君王,寻长生便是因其仍不满足于现在立下的功业,还需要更久的寿命才能真正达成所愿。”

    “乃兄传召天下方士以寻仙神,便是在传告天下人,乃兄的雄心壮志不会因侵吞半数天下而止步。”

    “若有壮志之贤才,尽可来寻乃兄以竟大志!”

    嬴政的解释非常符合当下人的认知。

    嬴成蟜相信,嬴政大肆搜罗方士寻仙问神也必然有这一层考虑在。

    但让嬴成蟜相信嬴政搜罗方士只是为了向天下人传达他的志向?

    嬴成蟜压根不信!

    但嬴成蟜还是给面子的迈步入殿:“弟活了二十多年,也未曾见过仙神那等稀罕物,今日倒也想开开眼。”

    “弟更是想看看,大兄为寻仙问神揽了多少香的臭的入宫!”

    嬴成蟜看向嬴政:“大兄,不会不愿吧?”

    嬴政当然不愿意了!

    嬴政不用问就知道,待会儿嬴成蟜肯定会说鬼神是不存在的,长生是不可能的,方士都是来骗人的。

    论拆台,嬴成蟜是专业的!

    但嬴政能说不愿意吗?

    背着嬴成蟜寻仙神、问长生也就罢了,被发现后还要把嬴成蟜赶走。

    这得对嬴成蟜的内心造成多大伤害啊!

    嬴政只能扯出爽朗的笑容:“若王弟能臂助乃兄共同参详,则乃兄心安矣!”

    “传召方术士,入殿!”

    说话间,嬴政与嬴成蟜把臂上阶。

    当方术士们迈步入殿,看到的就是同坐高台的嬴政和嬴成蟜!

    大半方士齐齐拱手:“方外之士,拜见秦王!”

    “呵~倒是稀奇。”卢渊并未遮掩自己的声音,先是似嘲非嘲的笑了一声,卢渊方才拱手:“方外之士卢渊,拜见秦王!”

    除卢渊之外,十几名方士都先做出了无礼之状,然后才或是随意、或是认真的拱手见礼。

    待到一众方士见礼过后,嬴政笑而颔首:“诸位方术士无须多礼。”

    “不瞒诸位,昨日我大秦相邦叛秦赴楚,以至于政务繁多,竟令得寡人传召诸位却无暇当面一见。”

    “寡人,惭愧!”

    一众方士拱手见礼,不卑不亢却略显不满的简单回答:“无碍。”

    却也有方士如卢渊般抚须而笑:“无碍,卢某早有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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