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成蟜自爆战绩的举动非但激励了大军士气,同时也让齐军将士们愈发舍不得离开此军。

    二十余万齐军不约而同的喊出了相同的声音。

    其声其势把翟林等组织者们都吓了一跳。

    他们只是想让骄兵悍将们挫挫嬴成蟜的锐气,给嬴成蟜上一课,顺带让嬴成蟜知道他虽强,仅凭他一人之力却无法治军,他需要翟林等人的辅佐。

    仅此而已!

    可现在,三成将士都在作乱怒吼!

    若是处置不善,那紧跟着的可就是哗变!

    哗变一起,他们这些身处大军之中的将领们可就危险了,就连旁边的临淄城都危险了!

    所有将领都不禁担忧的看向嬴成蟜,身体微微侧偏,做好了随时跑路的打算。

    嬴成蟜面上却没有丝毫惧色,只是迅速找到了首倡者英布,平静的眸光俯视此人,沉声喝问:“你不服本将此令?”

    迎着嬴成蟜那冰冷淡漠的目光,回想起嬴成蟜曾经造就的杀伐,英布心脏狂跳、双腿也有点发软。

    但他桀骜的性子却让他不退反进,昂然而呼:“某善长刀,主帅却让某换成那枪戟之流。”

    “若某果真换了,那临战之际非但无法杀敌反倒是会被敌所杀!”

    “主帅此令有误,某当然不服!”

    嬴成蟜略略颔首:“原是一孱弱之辈。”

    “既然以为换了兵刃后便只能为我军累赘,那本将自不会令你去送死。”

    嬴成蟜抬高声调:“所有自认为换了兵刃便无力作战的孱弱之士,立刻离开军营。”

    “本将会上禀齐王,请齐王不罪!”

    炸了!

    齐军炸了!

    不同于自认蛮夷的楚人、自认虎狼的秦人。

    作为姜太公的食邑后代,齐地是正统的大周臣民,是要脸的!

    他们可以因为违抗命令而被赶出军营,甚至是因此而为落草为寇。

    但即便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能允许嬴成蟜把‘孱弱之士’这个名头扣在他们头上!

    “彼其娘之,尔秦军固然善战,我大齐将士却也不孬!”

    “安敢言说某是孱弱之辈!今日吾便令尔瞧瞧某手中杀鱼刀利否!”

    “纵尔是秦国长安君,尔也不能如此辱我等!”

    一些齐军将士对着嬴成蟜破口大骂。

    一些齐军将士虽然对嬴成蟜也心存不满,却又因嬴成蟜是封君、左相而不得不主动帮助嬴成蟜劝说袍泽,进而发生推搡和争吵。

    整个齐军大营乱成一团,距离炸营仅只一步之遥!

    英布更是忍不住再次上前两步,高声怒喝:“今主帅名震天下,吾却不过一竖子。”

    “然,某还有手中大刀!竖子亦有勇武!”

    “主帅言说某是孱弱之士?”

    “吾不认!吾手中大刀也不认!”

    高双等一众齐军勇士也纷纷怒吼:

    “吾不认!!!”

    看着那一双双赤红的双眼,田轸终于忍不住上前,声音略显颤抖的低声道:“左相,此军已近乎炸营!”

    “您先离开军营吧!”

    “稍后末将会令各级将领深入军中,把控大军,尽力抚平将士们心中不满。”

    嬴成蟜随意的说:“将士们不过是对本将说说掏心窝子的话而已。”

    “本将又岂能因将士们敢言直谏便仓皇逃窜?”

    田轸不敢置信的看着嬴成蟜。

    左相,您睁开眼好好看看,台下那些将士是要对你说掏心窝子的话吗?

    他们分明是想要掏你的心窝子啊!

    您非但不怕,反倒是还挺高兴?

    田轸焦声而呼:“主帅!”

    “三思啊!”

    嬴成蟜摆了摆手:“无碍。”

    嬴成蟜不止经历过多次哗变,还主动引导过多次哗变,对于大军哗变这种事,嬴成蟜颇有心得。

    所以嬴成蟜很清楚,台下这些齐军并不是因为受了委屈、扣了军饷、心存愤恨才怒吼。

    他们只是用怒吼和嘈杂来表达自己的诉求而已。

    为何要惧?

    背对着田轸担忧忐忑的注视,嬴成蟜孤身走向那一双双赤红的双眼、走向那近乎于炸营的六十万大军!

    明明不少齐军手中的兵刃都已经对准了嬴成蟜。

    可嬴成蟜的脚步却依旧平稳而坚定!

    田轸眼中的担忧渐渐化作恍惚,轻声喃喃:“左相,真人杰也!”

    英布看着越走越近的嬴成蟜却忍不住退后了两步,方才上头的热血也逐渐冷却。

    直至现在,英布才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即便他自诩勇武,可嬴成蟜不只是秦国上卿,还是齐国左相,更是此军主帅!

    而无论是嬴成蟜的哪个身份,想置英布全家于死地都轻而易举!

    英布有点怂了。

    可致歉的话语却根本说不出口!

    于英布面前站定,嬴成蟜俯视着面前少年,淡声发问:“六县英布?”

    英布咽了口唾沫,抱拳一礼:“六县英布,拜见主帅!”() ()

    嬴成蟜又看向英布手里的长刀:“善用长刀?”

    说到武器,英布多了几分骄傲:“某自幼便随家父修习长刀。”

    “这柄刀,也承自家父!”

    嬴成蟜对身侧吩咐:“给本将寻柄长刀来,记得,锋包麻布。”

    卦夫当即拱手:“唯!”

    军营是武器最多的地方,卦夫很快就取来了一柄用麻布包住刀锋的长刀,交到了嬴成蟜手中。

    双手掂量了一下长刀的重量,又劈砍挥动了一番以作适应后,嬴成蟜单手持刀看向英布:“尔既有谏,本将也并非听不进谏言之将。”

    “若尔持刀是勇士、持枪为弱旅,本将当惜尔之才。”

    “但若尔持枪为弱旅、持刀亦是弱旅,那本将军中也留不得狂悖孱弱之士!”

    “来!”

    “与本将一战!”

    英布双眸猛然一缩:“主、主、主帅,意欲与某捉对而斗?!”

    就在刚才,英布还在担忧嬴成蟜是会杀他一人还是会杀他全家。

    可不过转眼间,嬴成蟜给予他的竟非杀戮,而是一個捉对而斗、证明自己的机会!

    吾的祝融大神啊!

    吾不过是六县竖子,竟有机会能与大秦长安君捉对而斗?!

    若吾能让大秦长安君亲自感受到吾的勇武,甚至是称赞吾一声。

    吾这辈子都不用愁了啊!

    嬴成蟜笑而反问:“惧否?”

    英布热血再次上头,豪爽的说:“何惧之有?”

    “只是主帅以布包刀锋,英某又如何能占主帅的便宜?”

    “主帅且稍待!”

    英布直接从上衣衣摆处撕下一条布。

    嬴成蟜见状没有拒绝,只是嘴角含笑道:“本将于台上等你。”

    话落,嬴成蟜重返高台。

    英布也激动的一边包裹刀锋一边跟着嬴成蟜往前走,生平第一次踏上了点将台!

    齐军嘈杂依旧。

    但军校生们却视若无睹般继续传递着嬴成蟜的呼声。

    就连英布的话语也被军校生们传递而出。

    齐军的吵嚷声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双投向点将台的目光。

    虽然他们争执的内容很重要,但,吃瓜更重要!

    更遑论这还是齐人最喜欢的捉对厮杀的瓜。

    不容错过!

    一场让田轸、翟林等齐将们心惊胆战的哗变,竟然就这么被按下了休止符!

    英布匆匆包好刀锋后,摆开阵势,抱拳一礼:“请主帅赐教!”

    话落,英布没有等着嬴成蟜还礼,而是偷鸡般当即发起冲锋!

    高双不禁高呼:“英布,威!”

    高双身侧,其他齐军勇士也忍不住高呼加油:“英布,威!”

    一众齐军勇士的助威之声给了英布力量。

    双臂肌肉贲张,英布抡圆了手中长柄刀自上而下的向着嬴成蟜劈去,口中怒吼:“死!!!”

    嬴成蟜也双眸微凝,双手握持长刀自右向左的撩砸而上。

    “铛~~~”

    包裹着刀锋的麻布顷刻间被切碎。

    金铁交鸣炸响!

    英布手中刀不可控的向着左侧偏移而去。

    嬴成蟜手中刀却只是向右荡出些许便被嬴成蟜再次牢牢把控。

    没有一丝停歇,嬴成蟜已再次操刀向着英布砸下,口中冷然呵斥:

    “尔手中大刀不认怯懦?!”

    英布慌忙间赶忙抽回长刀挡住了嬴成蟜这一击。

    “铛!”

    沉重的力道压的英布双臂发麻,虎口剧痛!

    嬴成蟜却已扬起长刀,大巧不工的自左上向右下再次劈落,口中再呵:

    “尔心中不服?!”

    英布心头发苦,根本没有心思回答嬴成蟜的喝问,只能尽可能快的抽刀回防。

    “铛!”

    又是一声炸响,英布的双臂已经开始发抖,虎口更是崩裂流血!

    然而嬴成蟜还没停歇,再次扬刀下斩,口中三呵:

    “换刀为枪便无力杀敌?!”

    力竭的英布只能双手持刀柄于头顶,无力的仰望着那柄如泰山压顶般袭来的长刀。

    “哚!”

    巨大的力量压迫的英布跪倒在地,却依旧卸不掉那重刀之势。

    便是英布的刀柄,都被一刀斩断!!!

    ‘吾命休矣!’

    英布不甘而绝望的心中悲叹,等待着死亡降临。

    然而那刀锋却在斩碎英布发冠后,堪堪停在英布的头皮之上!

    英布大脑一片空白的仰视着寒光猎猎的刀锋,大脑一片嗡鸣。

    我没死?

    我还没死?

    嬴成蟜的声音再度传入英布耳中:

    “今本将持刀,尔亦持刀,尔之勇武何在?!”

    英布面色一片灰白。

    杀人不过头点地。

    为何还要诛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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