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刚在前厅坐定的商月，便听到一声夸张的惊呼，抬眼朝前方看去，门口衣着朴素的姑娘，一下子扑到了商月脚边，还未说话，她便低着头小声啜泣，“奴婢找你找的好辛苦。”
……
未语泪先流，商月低下头，扫了一眼伏在自己脚边，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盯着那与二月一模一样的脸，如果不是商月认识二月，说不定她真的会被眼前的女子蒙骗过去，也不知道聂长老从那里找来这样一个人才，不过，拿来试探她，着实有些浪费。
商月抬手拍了拍有些皱的裙角，既然聂长老想看戏，她还是要配合一二，总不能让这位姑娘，一个人唱独角戏。扫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致，虚与委蛇这种事，商月也不是没做过，她之前不是轻易把潮生糊弄过去。
抬头偷瞄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一丝反应的姑娘，素衣女子恨她是块石头，也恨那个聂长老，怎么不早说，是一个小丫头片子。
女子以为自己能借此攀上一个世家公子，还没进门便已经酝酿好了情绪，进来时还特意挑选了一个她自以为好看的角度，谁知道一抬眼是一个冷漠的小丫头。
早知道这生意就不做了，现在她反悔还来得及吗?
她正一脸尴尬不知所措，谁知道那小姑娘突然站起身，弯腰将她扶了起来，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二月，我们之间，用不着如此。“
素衣女子借力站起身子，却一点也不敢放松戒备，她勉强从唇角挤出一丝笑，如果她刚才没记错的话，刚才就是这个小丫头片子，神情一脸冷漠，看着她在地上跪了半天，现在突然和蔼起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将素衣女子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商月也坐了回去，语气不容拒绝道，“二月，跟我讲讲你最近的经历吧！你不会拒绝我吧！毕竟我们以前，可是无话不谈的。”
素衣女子一听，登时怔在了原地，目光忍不住瞥向高坐上的聂长老。
说她最近的经历，说什么，难不成说她怎样被聂长老忽悠过来，让她去忽悠一个小丫头片子，早知道她应该问聂长老多要点出场费，三千金币果然还是少了。
她抬起眸，凭她那三寸不烂之舌，硬是瞎编了一个小丫鬟为了找到主子，历尽九九八十一难，受尽折磨，才终于找到主子的俗套故事。
说到激动处，她甚至还看到商月满意的点点头，生怕她口渴，连忙给她递了一杯水。
看到商月此举，聂长老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果然他就不该花这冤枉钱，哪有主子递水，丫鬟喝的道理。
玉娘到现在难道还不明白，她的伪装早已经被识破，她以为自己把聂玖玖耍的团团转，殊不知聂玖玖把她当一个跳梁小丑。
玉娘那里管得了那么多，反正她钱也收了，戏也唱了，被人当成笑话看几眼，又不会掉块肉。
……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商月耐心被消磨得差不多，她忽然抬起头，看向素衣女子问道，“二月，你还记得在洛都，我被人推下湖，是你救我上来，当时你跟我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素衣女子仿佛被钉在了椅子上，瞬间如坐针毡，没有人告诉她，还要考以前的事情，她支支吾吾了半天。
二月根本就没有对商月说过任何话，因为她在坠湖之后，商月根本就没有见到二月。
坐在椅子上的白衣少女，突然不耐烦的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随意道，“今天辛苦你了。”
毕竟浪费了不少口水。
抬脚走到门口，商月突然回过头，看向聂长老，“下回聂长老还是多花些心思，专门请一个唱戏的来，到时候我再奉陪到底。”
聂长老凌厉的目光，扫过商月那张有些稚嫩的脸。
商月没等聂长老开口，便转身离开，大厅内只留下素衣女子，抬起头与聂长老目光交汇，她又迅速低下头。那小丫头片子也太厉害了吧，居然敢在聂长老面前硬气起来，她敬那小丫头是条汉子，下次见面，她一定要请那小姑娘到轻歌楼喝酒。
虽然聂长老的表情淡的几乎看不出来，但她还是能从他隆起的眉梢，感到一丝淡淡的不悦。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打破聂长老脸上的平静。
洛都常有人说，在洛都城里，有两人不能得罪，一个是聂家长老聂无声，一个是洛都的小魔王梓墨。得罪前者，说不定脑袋什么时候就不见了，得罪后者，那个人在洛都，注定会永无宁日。
在洛都，所有人都只看到了这两人表面上的风光，却没人知道，他们两个人，究竟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
刚回到房间的商月，看了一眼乱糟糟的桌子，上面之前明明摆着，梓锦锦给她买的各种甜点。
此刻白色的狐狸伏在商月的床上，一脸满足的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商月甚至还看到他对自己龇牙，商月眼中的怒火一点点升起，快步走到床前，语气阴测测的喊道，“潮……生……”
“玖玖！”
梓锦锦从门外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商月压了压皱起的眉头，瞄了一眼床上的狐狸，趁他没有反应过来，用手一把抓住，这才转头，看向梓锦锦。
“玖玖，你什么时候养了一个宠物？”目不转睛的盯着商月手中的白团子，梓锦锦眼中划过惊讶。
“刚决定养的。”抱着狐狸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按紧在她怀中想要挣扎的狐狸，商月在心里语气不善的说道，“被人发现你是妖族，我们的交易立马中断。”
梓锦锦想伸手摸一摸白团子，小狐狸直接亮出了爪子，却被商月一把按了下去。
意识到白团子的眼神有些凶，明显不想被摸，梓锦锦悻悻的收回手，她撅了撅嘴，“玖玖，我觉得他好像有点通人性。”
“它把之前你送我的糕点，全都霍霍掉了，这还不够通人性，我才把它抓住。”商月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梓锦锦眉眼弯弯，“没事，我这里还有很多，右叔叔刚给了我很多钱。”
“跟他们聊的怎么样？”
“还行吧，就那样！”梓锦锦拉了张椅子坐下，将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推到角落，将食盒放了上去，自从知道聂玖玖喜欢吃甜的东西，梓锦锦一下子在储物戒指中备了许多。
商月漫不经心，状似无意的的打听道，“对了，锦锦，你知道青城的决斗场在那里吗？”
“决斗场。”梓锦锦在唇边反复的咀嚼这三个字，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了那个地方，“我带你去吧！”
青城的决斗场历史悠久，高高的围墙，像一个巨大的囚笼，将青城大半个区域，都围了起来。
陈旧的砖瓦掉落在地上，周围寂静无声，看起来肃穆而寂寥。
然而不知为什么，商月对这个地方，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厌恶。
站在围墙上，商月和梓锦锦两个人，俯视着下方的一大片空地，中央那里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将整个决斗场内部，劈成了两半。
梓锦锦指着那里，脸上带上了钦佩，她缓缓说道，“听说那里，是妖族首领，傲月挥出的一剑。”梓锦锦小时候，常听父亲说起那个人，那个人，明明是妖族的首领，是他们人族的敌人，可梓锦锦的父亲说起他时，却一脸钦佩，她当时很不理解。
直到后来父亲被赶出洛都，父亲才有机会带梓锦锦来了这里，指着前面深不见底的沟壑，语气严肃的说道，“那里是妖族首领傲月，为了所有妖族和妖兽，能够获得自由，而挥出的惊天一剑。”
“听说当时他与这里，相隔千里。”
“也是在那一剑之后，他带领妖族迅速崛起，将大多数的妖兽，纳入到妖族的领域。”
“摒弃两族的偏见，平心而论，他真的是妖族古往今来第一人。”虽然梓锦锦当时很小，并不理解父亲的狂热与崇拜，是从何而生，可梓锦锦却把父亲这些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然而，随着梓锦锦一点点长大，她渐渐明白了何为崇拜，何为钦佩。
一边往前走，梓锦锦一边回头望向商月，“你知道这里以前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远远落在后面的商月，闻言眉梢微蹙，她思考了一瞬，含蓄的说道，“决斗场，顾名思义，这里以前，是用来困住那些妖兽的地方。”
梓锦锦忽然停下脚步，她转身，双手按在围墙的护栏上，目光随意的悬在半空中，“不光是妖兽，还有妖族，那时的妖族，并没有现在这么强大。”
弱小，便意味着被统治！
商月脑海中，下意识的想起了这句话。
之后，梓锦锦讲话的语气，似是带上了几分同情，“他们，都被困在这里，同类甚至是同族相残，只为了让人族取乐。当时人族和妖族之间的矛盾，在那时达到了空前的顶峰。”
他们是谁，已经不用再强调。
商月相信，事实只会远比梓锦锦简单的几句话，要复杂和残酷的多，她敛眉沉思，随即说道，“面对这样的压迫，妖族的崛起是早晚的问题。不是傲月，也可能是别的妖族。”
“我父亲也是这么说的。”一提到梓锦锦崇拜的父亲，她的脸上，总是莫名划过悲伤，“父亲有时会说，他生在这个时代，没有机会见到，傲月首领挥出的那一剑，是他人生的一大憾事。”
父亲的叹息，仿佛犹在耳畔。
那是，龙的气息！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炸响，把正在沉思的商月吓了一跳，影子不是一直在装死。
“龙！”一听到影子说到龙，商月下意识的，联想到梓锦锦口中提到的那个妖族首领傲月。影子明明也出现在中域，却知晓存在于上三域的东西。商月其实一直都知道，影子的来历，不简单。
梓锦锦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商月，“玖玖你说什么！”
刚才梓锦锦又想起了父亲，稍微有些走神。
“我问有人知道，傲月首领的本体是什么吗？”
只要是妖族，想必一定会有本体吧。商月下意识的想要验证心中的猜测。
“是龙！”说起这个，梓锦锦神情明显有些激动，“那是父亲告诉我的，他曾在战场上有幸见过，虽然傲月已经很久没有参战，但他始终都在那里，看着他的子民。”
……
“锦锦，妖族的崛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商月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这里，血迹斑驳的地面，惊慌失措的妖族和妖兽，以及围看在高台，神情激动的人族。
就在人们的欢呼雀跃中，那一剑从天而降，将身处牢笼的所有妖族和妖兽，从这里解放出来。
“有几百年了吧！”
“几百年！”
商月自认她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可这一刻，看着早已破败的决斗场，和下面早已斑驳的地面，独属于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想起随着中域王朝的更替，而一起消失的国师和温柔的陛下，商月忍不住鼻尖一酸，她突然想回中域，去见一见公主殿下。
如果说，是国师大人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那么公主和陛下，则教会了她，如何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锦锦，你先回去吧。”
单手扶着围墙的边沿，商月一个人朝前方走去。
看着商月的背影，梓锦锦突然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孤寂，仿佛她一个人，早就已经习惯了像这样，一个人背负所有。
梓锦锦转过身，用力眨了眨眼睛，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朝那处沟壑靠近时，商月忽然抬起头，看着一袭白衣，站在围墙边沿的男子，她丝毫都不意外。从她提起决斗场，一直在她怀中试图挣扎的小狐狸，突然安生下来，支起了耳朵。
站在围墙边沿的潮生，风扬起了他乌黑的发丝，他的目光扫过地面，最后落回到商月身上。
转过身的潮生，脸上依旧戴着面具，即使与他对视，商月也没法从他脸上，看到丝毫的情绪变化，不过他的目光中，倒是少有的多了一丝凝重。
仅仅是对视的一瞬间，商月便别开目光。
……
“小心着点！”
……
脚步声从拐角的地方响起，商月蹙起眉，有人往这边过来!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眼望得到头的地方，连躲藏的地方都找不到，这时候用阵法，还来得及吗？商月不禁在心里问自己。
两个蒙着面的黑衣男子，正在交谈着往前走。
脚步声一点点逼近，明明刚刚还在的潮生，身影已经如风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商月的眼前，恍惚间，商月的心跳有些加快。
商月的眼睛不由睁大，看着揽着自己腰的潮生，右手按在围墙上轻轻一跃，他们两个便落在了围墙内侧。
脚底下空无一物，让商月有些紧张，她下意识的抓紧潮生的胳膊，在意识到有脚步声靠近时，商月屏住了呼吸。
“大人说这边有动静，就让我们过来，他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鸟不拉屎，都荒废多少年了，根本没人来这里。”左边的蒙面男子，眼中划过强烈的不满。
“大人物，行事谨慎很正常，毕竟爬到如今这位置也不容易，咱们就当出来溜溜。”
“咱们究竟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成天躲在这阴森森的鬼地方，我总感觉脊背发凉。”
被潮生揽着腰，吊在围墙边沿的内侧，商月眯了眯眸子，上面的那帮人，应该和潜进荒原的那拨人，是一伙的。
“听说明天买主就到了，咱们走快点，早点巡逻完，赶紧回去。”
明天。
那么商月出手的时机，就只剩下今天晚上。
如果错过今天，一切恐怕会变得更加麻烦。
脚步声已经远去，商月刚准备示意潮生，带她上去，谁知道潮生突然松开扒着围墙的手，他的脚借力在墙上一跃，揽着商月的腰，向决斗场中央的沟壑落下。
商月的目光扫过潮生戴着面具的脸，他似乎有些迫切，是发现了什么？
默不作声的商月，看着最后一丝光消失在眼前，她的身体忽然不受控制的轻颤了一下。
落进沟壑深处的地面上，潮生明明已经把商月放了下来，可她依旧站在原地，潮生夜视的能力很好，立马察觉到商月的不对劲，他沉声问道，“你怎么了？”
“我怕黑！”商月说话的语气，罕见的带了一丝颤抖，让潮生愣在了原地，连他这个妖族都不怕的女人，居然会怕黑，潮生不理解，他有些茫然的问道，“你不是有火焰吗？”
幽蓝色的火焰，包裹住商月的手掌，瞬间将周围的黑暗照亮，眼前的黑暗被驱散，商月松了一口气，以前有一段时间，商月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在那次之后，商月就很少一个人呆在全黑的空间。
“我要去里面，你要进去吗？”潮生指了指纵横的沟壑，他刚才在这里感受到了妖力，这里应该有其他妖族，而且是妖力强的潮生完全忽视不了的那种。
商月摇了摇头。
“你自己呆在这里别乱跑！”潮生明显没打算解释什么，转身离开。
商月没想到，起先站在围墙上看这条沟壑，商月只是觉得有些深，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下面的空间居然这么大。
目送着潮生消失在她的视线，商月沉沉吸了一口气。
刚在前厅坐定的商月，便听到一声夸张的惊呼，抬眼朝前方看去，门口衣着朴素的姑娘，一下子扑到了商月脚边，还未说话，她便低着头小声啜泣，“奴婢找你找的好辛苦。”
……
未语泪先流，商月低下头，扫了一眼伏在自己脚边，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盯着那与二月一模一样的脸，如果不是商月认识二月，说不定她真的会被眼前的女子蒙骗过去，也不知道聂长老从那里找来这样一个人才，不过，拿来试探她，着实有些浪费。
商月抬手拍了拍有些皱的裙角，既然聂长老想看戏，她还是要配合一二，总不能让这位姑娘，一个人唱独角戏。扫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致，虚与委蛇这种事，商月也不是没做过，她之前不是轻易把潮生糊弄过去。
抬头偷瞄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一丝反应的姑娘，素衣女子恨她是块石头，也恨那个聂长老，怎么不早说，是一个小丫头片子。
女子以为自己能借此攀上一个世家公子，还没进门便已经酝酿好了情绪，进来时还特意挑选了一个她自以为好看的角度，谁知道一抬眼是一个冷漠的小丫头。
早知道这生意就不做了，现在她反悔还来得及吗?
她正一脸尴尬不知所措，谁知道那小姑娘突然站起身，弯腰将她扶了起来，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二月，我们之间，用不着如此。“
素衣女子借力站起身子，却一点也不敢放松戒备，她勉强从唇角挤出一丝笑，如果她刚才没记错的话，刚才就是这个小丫头片子，神情一脸冷漠，看着她在地上跪了半天，现在突然和蔼起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将素衣女子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商月也坐了回去，语气不容拒绝道，“二月，跟我讲讲你最近的经历吧！你不会拒绝我吧！毕竟我们以前，可是无话不谈的。”
素衣女子一听，登时怔在了原地，目光忍不住瞥向高坐上的聂长老。
说她最近的经历，说什么，难不成说她怎样被聂长老忽悠过来，让她去忽悠一个小丫头片子，早知道她应该问聂长老多要点出场费，三千金币果然还是少了。
她抬起眸，凭她那三寸不烂之舌，硬是瞎编了一个小丫鬟为了找到主子，历尽九九八十一难，受尽折磨，才终于找到主子的俗套故事。
说到激动处，她甚至还看到商月满意的点点头，生怕她口渴，连忙给她递了一杯水。
看到商月此举，聂长老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果然他就不该花这冤枉钱，哪有主子递水，丫鬟喝的道理。
玉娘到现在难道还不明白，她的伪装早已经被识破，她以为自己把聂玖玖耍的团团转，殊不知聂玖玖把她当一个跳梁小丑。
玉娘那里管得了那么多，反正她钱也收了，戏也唱了，被人当成笑话看几眼，又不会掉块肉。
……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商月耐心被消磨得差不多，她忽然抬起头，看向素衣女子问道，“二月，你还记得在洛都，我被人推下湖，是你救我上来，当时你跟我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素衣女子仿佛被钉在了椅子上，瞬间如坐针毡，没有人告诉她，还要考以前的事情，她支支吾吾了半天。
二月根本就没有对商月说过任何话，因为她在坠湖之后，商月根本就没有见到二月。
坐在椅子上的白衣少女，突然不耐烦的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随意道，“今天辛苦你了。”
毕竟浪费了不少口水。
抬脚走到门口，商月突然回过头，看向聂长老，“下回聂长老还是多花些心思，专门请一个唱戏的来，到时候我再奉陪到底。”
聂长老凌厉的目光，扫过商月那张有些稚嫩的脸。
商月没等聂长老开口，便转身离开，大厅内只留下素衣女子，抬起头与聂长老目光交汇，她又迅速低下头。那小丫头片子也太厉害了吧，居然敢在聂长老面前硬气起来，她敬那小丫头是条汉子，下次见面，她一定要请那小姑娘到轻歌楼喝酒。
虽然聂长老的表情淡的几乎看不出来，但她还是能从他隆起的眉梢，感到一丝淡淡的不悦。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打破聂长老脸上的平静。
洛都常有人说，在洛都城里，有两人不能得罪，一个是聂家长老聂无声，一个是洛都的小魔王梓墨。得罪前者，说不定脑袋什么时候就不见了，得罪后者，那个人在洛都，注定会永无宁日。
在洛都，所有人都只看到了这两人表面上的风光，却没人知道，他们两个人，究竟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
刚回到房间的商月，看了一眼乱糟糟的桌子，上面之前明明摆着，梓锦锦给她买的各种甜点。
此刻白色的狐狸伏在商月的床上，一脸满足的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商月甚至还看到他对自己龇牙，商月眼中的怒火一点点升起，快步走到床前，语气阴测测的喊道，“潮……生……”
“玖玖！”
梓锦锦从门外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商月压了压皱起的眉头，瞄了一眼床上的狐狸，趁他没有反应过来，用手一把抓住，这才转头，看向梓锦锦。
“玖玖，你什么时候养了一个宠物？”目不转睛的盯着商月手中的白团子，梓锦锦眼中划过惊讶。
“刚决定养的。”抱着狐狸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按紧在她怀中想要挣扎的狐狸，商月在心里语气不善的说道，“被人发现你是妖族，我们的交易立马中断。”
梓锦锦想伸手摸一摸白团子，小狐狸直接亮出了爪子，却被商月一把按了下去。
意识到白团子的眼神有些凶，明显不想被摸，梓锦锦悻悻的收回手，她撅了撅嘴，“玖玖，我觉得他好像有点通人性。”
“它把之前你送我的糕点，全都霍霍掉了，这还不够通人性，我才把它抓住。”商月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梓锦锦眉眼弯弯，“没事，我这里还有很多，右叔叔刚给了我很多钱。”
“跟他们聊的怎么样？”
“还行吧，就那样！”梓锦锦拉了张椅子坐下，将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推到角落，将食盒放了上去，自从知道聂玖玖喜欢吃甜的东西，梓锦锦一下子在储物戒指中备了许多。
商月漫不经心，状似无意的的打听道，“对了，锦锦，你知道青城的决斗场在那里吗？”
“决斗场。”梓锦锦在唇边反复的咀嚼这三个字，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了那个地方，“我带你去吧！”
青城的决斗场历史悠久，高高的围墙，像一个巨大的囚笼，将青城大半个区域，都围了起来。
陈旧的砖瓦掉落在地上，周围寂静无声，看起来肃穆而寂寥。
然而不知为什么，商月对这个地方，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厌恶。
站在围墙上，商月和梓锦锦两个人，俯视着下方的一大片空地，中央那里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将整个决斗场内部，劈成了两半。
梓锦锦指着那里，脸上带上了钦佩，她缓缓说道，“听说那里，是妖族首领，傲月挥出的一剑。”梓锦锦小时候，常听父亲说起那个人，那个人，明明是妖族的首领，是他们人族的敌人，可梓锦锦的父亲说起他时，却一脸钦佩，她当时很不理解。
直到后来父亲被赶出洛都，父亲才有机会带梓锦锦来了这里，指着前面深不见底的沟壑，语气严肃的说道，“那里是妖族首领傲月，为了所有妖族和妖兽，能够获得自由，而挥出的惊天一剑。”
“听说当时他与这里，相隔千里。”
“也是在那一剑之后，他带领妖族迅速崛起，将大多数的妖兽，纳入到妖族的领域。”
“摒弃两族的偏见，平心而论，他真的是妖族古往今来第一人。”虽然梓锦锦当时很小，并不理解父亲的狂热与崇拜，是从何而生，可梓锦锦却把父亲这些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然而，随着梓锦锦一点点长大，她渐渐明白了何为崇拜，何为钦佩。
一边往前走，梓锦锦一边回头望向商月，“你知道这里以前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远远落在后面的商月，闻言眉梢微蹙，她思考了一瞬，含蓄的说道，“决斗场，顾名思义，这里以前，是用来困住那些妖兽的地方。”
梓锦锦忽然停下脚步，她转身，双手按在围墙的护栏上，目光随意的悬在半空中，“不光是妖兽，还有妖族，那时的妖族，并没有现在这么强大。”
弱小，便意味着被统治！
商月脑海中，下意识的想起了这句话。
之后，梓锦锦讲话的语气，似是带上了几分同情，“他们，都被困在这里，同类甚至是同族相残，只为了让人族取乐。当时人族和妖族之间的矛盾，在那时达到了空前的顶峰。”
他们是谁，已经不用再强调。
商月相信，事实只会远比梓锦锦简单的几句话，要复杂和残酷的多，她敛眉沉思，随即说道，“面对这样的压迫，妖族的崛起是早晚的问题。不是傲月，也可能是别的妖族。”
“我父亲也是这么说的。”一提到梓锦锦崇拜的父亲，她的脸上，总是莫名划过悲伤，“父亲有时会说，他生在这个时代，没有机会见到，傲月首领挥出的那一剑，是他人生的一大憾事。”
父亲的叹息，仿佛犹在耳畔。
那是，龙的气息！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炸响，把正在沉思的商月吓了一跳，影子不是一直在装死。
“龙！”一听到影子说到龙，商月下意识的，联想到梓锦锦口中提到的那个妖族首领傲月。影子明明也出现在中域，却知晓存在于上三域的东西。商月其实一直都知道，影子的来历，不简单。
梓锦锦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商月，“玖玖你说什么！”
刚才梓锦锦又想起了父亲，稍微有些走神。
“我问有人知道，傲月首领的本体是什么吗？”
只要是妖族，想必一定会有本体吧。商月下意识的想要验证心中的猜测。
“是龙！”说起这个，梓锦锦神情明显有些激动，“那是父亲告诉我的，他曾在战场上有幸见过，虽然傲月已经很久没有参战，但他始终都在那里，看着他的子民。”
……
“锦锦，妖族的崛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商月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这里，血迹斑驳的地面，惊慌失措的妖族和妖兽，以及围看在高台，神情激动的人族。
就在人们的欢呼雀跃中，那一剑从天而降，将身处牢笼的所有妖族和妖兽，从这里解放出来。
“有几百年了吧！”
“几百年！”
商月自认她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可这一刻，看着早已破败的决斗场，和下面早已斑驳的地面，独属于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想起随着中域王朝的更替，而一起消失的国师和温柔的陛下，商月忍不住鼻尖一酸，她突然想回中域，去见一见公主殿下。
如果说，是国师大人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那么公主和陛下，则教会了她，如何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锦锦，你先回去吧。”
单手扶着围墙的边沿，商月一个人朝前方走去。
看着商月的背影，梓锦锦突然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孤寂，仿佛她一个人，早就已经习惯了像这样，一个人背负所有。
梓锦锦转过身，用力眨了眨眼睛，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朝那处沟壑靠近时，商月忽然抬起头，看着一袭白衣，站在围墙边沿的男子，她丝毫都不意外。从她提起决斗场，一直在她怀中试图挣扎的小狐狸，突然安生下来，支起了耳朵。
站在围墙边沿的潮生，风扬起了他乌黑的发丝，他的目光扫过地面，最后落回到商月身上。
转过身的潮生，脸上依旧戴着面具，即使与他对视，商月也没法从他脸上，看到丝毫的情绪变化，不过他的目光中，倒是少有的多了一丝凝重。
仅仅是对视的一瞬间，商月便别开目光。
……
“小心着点！”
……
脚步声从拐角的地方响起，商月蹙起眉，有人往这边过来!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眼望得到头的地方，连躲藏的地方都找不到，这时候用阵法，还来得及吗？商月不禁在心里问自己。
两个蒙着面的黑衣男子，正在交谈着往前走。
脚步声一点点逼近，明明刚刚还在的潮生，身影已经如风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商月的眼前，恍惚间，商月的心跳有些加快。
商月的眼睛不由睁大，看着揽着自己腰的潮生，右手按在围墙上轻轻一跃，他们两个便落在了围墙内侧。
脚底下空无一物，让商月有些紧张，她下意识的抓紧潮生的胳膊，在意识到有脚步声靠近时，商月屏住了呼吸。
“大人说这边有动静，就让我们过来，他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鸟不拉屎，都荒废多少年了，根本没人来这里。”左边的蒙面男子，眼中划过强烈的不满。
“大人物，行事谨慎很正常，毕竟爬到如今这位置也不容易，咱们就当出来溜溜。”
“咱们究竟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成天躲在这阴森森的鬼地方，我总感觉脊背发凉。”
被潮生揽着腰，吊在围墙边沿的内侧，商月眯了眯眸子，上面的那帮人，应该和潜进荒原的那拨人，是一伙的。
“听说明天买主就到了，咱们走快点，早点巡逻完，赶紧回去。”
明天。
那么商月出手的时机，就只剩下今天晚上。
如果错过今天，一切恐怕会变得更加麻烦。
脚步声已经远去，商月刚准备示意潮生，带她上去，谁知道潮生突然松开扒着围墙的手，他的脚借力在墙上一跃，揽着商月的腰，向决斗场中央的沟壑落下。
商月的目光扫过潮生戴着面具的脸，他似乎有些迫切，是发现了什么？
默不作声的商月，看着最后一丝光消失在眼前，她的身体忽然不受控制的轻颤了一下。
落进沟壑深处的地面上，潮生明明已经把商月放了下来，可她依旧站在原地，潮生夜视的能力很好，立马察觉到商月的不对劲，他沉声问道，“你怎么了？”
“我怕黑！”商月说话的语气，罕见的带了一丝颤抖，让潮生愣在了原地，连他这个妖族都不怕的女人，居然会怕黑，潮生不理解，他有些茫然的问道，“你不是有火焰吗？”
幽蓝色的火焰，包裹住商月的手掌，瞬间将周围的黑暗照亮，眼前的黑暗被驱散，商月松了一口气，以前有一段时间，商月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在那次之后，商月就很少一个人呆在全黑的空间。
“我要去里面，你要进去吗？”潮生指了指纵横的沟壑，他刚才在这里感受到了妖力，这里应该有其他妖族，而且是妖力强的潮生完全忽视不了的那种。
商月摇了摇头。
“你自己呆在这里别乱跑！”潮生明显没打算解释什么，转身离开。
商月没想到，起先站在围墙上看这条沟壑，商月只是觉得有些深，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下面的空间居然这么大。
目送着潮生消失在她的视线，商月沉沉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