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泰二年春，椒兰殿。
“意姐姐，意姐姐，今日我我的婚服已经做好了，明日就要举行大典，姐姐看璃儿美吗？”
穿着华服的沈风璃带着亲呢的口吻，呼唤着坐在塌上已经形容枯槁的沈风意。
沈风璃展示着华服上的细节。如果不是她带着嘲讽与轻蔑的神色，沈风意几乎以为，她们还和从前一样。
椒兰殿如今是整个皇宫出了冷宫最没有生气的地方了，如今住在这儿的，是曾经的虞贵妃，虽然不曾被废，可也再无人称她娘娘了。
大家都知道，如今的虞贵妃，不过是一个被皇上厌弃的恶毒女人罢了。
宫殿外能看到成堆的已经腐烂的落叶，连同昔日极尽奢靡的正殿，也蒙上了死亡的气息。
沈风璃也不愿意再维持虚假的面具，她的天真笑意突然停住转而消失，换上了厌恶的眼神扫视了宫殿一圈。
伸手抚摸着头上的风钗，鄙夷的看着沈风意。
“姐姐，皇上从一开始就倾心于我，我让了你许久，也早该换回来了。”
沈风璃走上前，低头俯视着连起身也难的“姐姐”。
“皇后的位置，只能是我。皇上还恩准让你住在椒兰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虽说偏僻了些，可我仍觉得远远不够。沈风意，你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就恶心一天。”
只是偏僻？这里因为眼前这人的吩咐，已经是破烂不堪，连挡风都是难事，更别说遮雨！
时有野猫，老鼠，虫子肆意横行！
连一套完好的被褥都找不出，连宫人都能随意践踏折辱自己！有没有饭吃都是问题，如今也只是吊着一条命了!
沈风意无意与她纠缠，并不理会，只当她和往常一样，嘲讽践踏几句也就罢了。
可是，沈风璃今日心情似乎特别好，她脸上总带着一种如愿以偿的笑意和幸灾乐祸的神情。
是因为婚事将近？
沈风意感到有些困惑。不，似乎还有别的原因。
沈风意隐约有些担心，还有什么事能值得她愿意来这里和自己说这些废话！
沈风意心里越是焦急，一双弯眉渐渐蹙起。
还没等沈风意想明白，沈风璃便带着张扬得意的笑道：“意姐姐，今天我来可不是来陪你说闲话的，想必你还不知道吧……”
紧接着的话，如同惊雷一般落在她的耳畔。
“你的好哥哥，被皇上亲自带人射杀在南门外，如今罪犯的头正在南门上挂着呢。我念意姐姐在这深宫里，消息闭塞，特地前来通知姐姐。姐姐可千万要节哀啊。”
沈风璃将亲自二字说的极轻，极慢，像是对沈风意施以凌迟之刑。
沈风意突然站起，手紧攥着桌角，猛的吐出一口血来。
张开嘴声音已经嘶哑地喊着：“哥哥！沈风璃，你真是蛇蝎心肠，他也是你的哥哥！”
她红了眼眶，眼泪绝了堤似的向外涌出。紧接着她突然跪倒在地，她的腿已经伤的很重，难以支撑了。
沈风璃像是听到笑话一般，轻快地笑了出来：“哥哥？他只护着你，可没把我当妹妹。你可知他何会被乱箭射杀？”
沈风意抬起头：“是你们，是你们设计害死了他，你们已经害死了父亲母亲，如今，还要害死哥哥，你们不得好死！”
沈风璃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她渐渐贴近风意的耳朵。
嘴角微扬轻轻地说到：“错了，姐姐，他是为了救你而死的，”沈风璃微微一顿，残忍地勾起唇，一字一顿，“他们都是。”
却不想已经骨瘦如柴的沈风意竟突然伸出她同样羸弱干瘦的双手，狠狠的掐住了沈风璃的脖子，杂乱的头发下露出一张憔悴焦黄的脸，和布满血丝的带着恨意的双眼。
沈风璃也没想到，明明已经打残了她的腿！明明已经用锁链把她困住！居然还能有力气反抗。看来是苦头吃的不够！
沈风意用尽全身的力气，“今天就要让你给我哥哥陪葬！你这个白眼狼！”
突然她被人一脚踢开，却因为被锁链牢牢禁栓住手腕，只能停留再原来的位置，手腕被勒出了鲜红的血，已经伤痕累累的腿更是雪上加霜。
沈风意万念俱灰，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可自己呢.....什么也做不到，像一条狗被困在这牢笼之中，连他们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沈风璃说的对，是自己害死了他们，该死的明明是自己，为什么是自己死......
沈风意缓缓睁开眼，眼里已经只剩下一片灰败之色。眼泪不自觉地流下，可面上已经没什么表情了。
眼里看到的是一双金履靴，和一身明丽的黄色龙袍。还有因为一脸受惊而哭的梨花带雨的妹沈风璃。
“意儿，你还不知悔改，我对你的怜悯已经消耗殆尽了。”
安瑜赶忙将沈风璃楼进怀里安抚，厌恶地看着沈风意。
沈风意慢慢抬起头，血红的双眼已经流不出眼泪，双手垂在身侧颤抖，比起心头的剧痛，□□的疼已经不再让她像曾经那样难以忍受。
可她开口，嘶哑难听的声音却已经难听出什么情绪。
“别叫我意儿，你不配。你已杀了我的哥哥，你便赶紧连同我也杀了吧。”
“我就算是化作恶鬼，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安瑜安抚着怀里的沈风璃，轻蔑的语气像是杀死一只碍事的蚂蚁。
哪怕这只蚂蚁为他打下这篇江山，哪怕这只蚂蚁曾经救过他的命。
“你哥哥？他带着你们家的私兵想闯南门，与谋逆无异，杀他不是应该的吗？”
沈风意抬眸睨看他，似是万念俱灰，又似乎像是已经疯魔。她又垂下头，低低的笑了出来，终于有了些许情感起伏，只是带着透骨的悲戚。
“哥哥，你真傻，我不值得你救的。”
说完之后，沈风意呆呆坐着，像是牵线木偶没了主人似的，没了生气。
安瑜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等到怀里的沈风璃发出不满的轻哼声，才回过神来。
像是突然想起似的什么，又或是为了安慰沈风璃。
安瑜幽幽地说到：“刚才是哪只脏手掐的璃儿？”
沈风璃也只是抬头泪眼望着他，恰到好处的露出脖颈上的红痕。
安瑜心疼的紧，只想赶紧回宫带她看看伤，便赶紧吩咐到：“便都砍了吧。还有，去准备一双新鞋。”
安瑜顿了顿，又道，“只保住她的命即可。”
只留下这句话，他便离开了。
……
……
待到沈风意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外面隐隐约约的嘈杂印证着昨日沈风璃的话。
今天是皇后的册封典礼。
好痛......好冷.....沈风意想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可又想起，自己已经没有手了。
可突然，另一股念头出现再在她脑海中。
我还活着……真可笑啊，我还活着。如今已经再没有念想了，何必苟活……他们为我而死，我是吸着他们的血活着的……
一个时辰后，沈风意还是来到了外面的湖边，这里太冷清了，太冷清了。
连看守的人也没了……想必是断定我不能移动吧。
看着湖畔的柳树，原来已经是春天了吗？
沈风意看着身后的一行血迹，自己的手臂已经是破烂不堪，被清冷的微风吹着，竟然渐渐的麻木了，也不再钻心的疼了。
她靠着柳树慢慢站起来，却也只能倚在柳树上，仅仅如此而已。
天上有喜鹊飞过，湖水被微风吹起阵阵涟漪。在身后是破旧的宫殿，能听见远处隐隐有奏乐的声音，还能听到一些宾客的嘈杂声。
太阳还刺眼啊，湖水应该很冷吧。父亲，母亲，哥哥.....
……
……
没有人为她送行，就如同她的家人死去时一样。
……
……
外面传来华美喧闹的奏乐声......
迎亲的仪仗好像快到宫门口了吧，承乾宫离这里那样远，可还是能听到些许。但很快就会安静下来的，很快......
母亲和父亲都在等我，哥哥也在，但我很快会追上他的，很快，很快......
好冷啊，却也比不得人心那样冷，这一生，本是我错了，却害的他们替我受苦，本不该这样的......
……
……
整个京城都沉浸在皇上迎娶新后的喜悦之中，可在人们茶余饭后的交谈中，似乎隐隐还有些更能牵动人好奇心的事情。
“听说椒兰殿那位投湖自尽了，她不是皇后的姐姐吗，以前还暗害过皇后娘娘吧，真是歹毒。”
“定南候带兵私闯皇宫，她自己又恶事做尽，皇上下令让她自生自灭已经是轻的了。”
“她以前还是京城第一女呢，没想到是这么一个货色，哎……”
“知人知面不知心嘛，长的那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背地里却是这种人。烂到骨子里了。”
“诶要我说，不知道当初皇上是怎么被她蒙骗的……”
“你说这皇上到底对她是什么感情，就算曾经真喜欢，现在也恨的不行吧……”
“谁知道呢……”
“嘘，小点声，陛下已经下旨不许任何人提起那位了，仔细着脑袋！”
“也是也是，听说尚书府家的大公子……”
……
……
……
“我……已经死了吗......”
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喊声，但好像隔着什么，听不真切。
“妹妹！妹妹.....快醒醒！快醒醒......”
是哥哥的声音......我追上哥哥了吗，看来终于可以和他们团聚了。
可他们不知是否还会原谅我，我舍弃了他们用生命维护的东西，大概会怪我吧。
湖水的冰凉的触感似乎还停留着，好冷。
“意儿，意儿.....要是意儿有什么事，我不会饶过你！”
是.....母亲？已经许久没听过母亲的声音了，她鲜少这样生气，也只在自己一意孤行时，才被她严厉斥责过。
最终，她还是容忍我的无理。可后来……
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夫人!夫人明察，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拉下去，好好问清楚怎么回事！”
好吵，还是那么嘈杂。
好冷，风还在吹吗，好冷......冷风和着冰冷的湖水。
可是又有一种久违的温暖。沈风意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忍不住向着这份温暖靠近过去。
突然身体像是被抱了起来，可同时又被一双温暖的手牢牢拖住，紧紧地包裹着，给了他渴求的又不敢求的温度。
与此同时，沈风意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沈风意渐渐从寒冷中解脱出来，手脚不再不自觉的发颤，冻僵的嘴唇也逐渐恢复血色。
她紧皱着的眉头似乎昭示的她正在经历一场噩梦。
……
……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快去禀告夫人！”
我在哪儿？我是已经死了吗？是谁在说话？
沈风意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纱帐。
这里？好熟悉，似乎是自己还是小女儿时在海棠苑的闺房！我怎么会在这里！
目光慢慢往旁边移动，一个看着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刚才还满脸担忧，却又赶紧露出一个笑脸来。是从前伺候自己的小丫鬟白露！
“小姐，你醒了，夫人就快来了，小姐，奴婢给您倒杯水。”正说着，似乎是要印证她的话，门外传来焦急的脚步声。只转眼间，就来到了沈风意塌前。
来人正是姚氏，沈风意的母亲。只见她满脸憔悴，竟像是一夜未睡。
姚氏紧蹙着的眉头，在看到沈风意苍白的小脸时，化成了一汪柔软的水。
沈风意立时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打扰这样的美梦，只是轻轻的唤了声。
“娘亲……”
“意姐姐，意姐姐，今日我我的婚服已经做好了，明日就要举行大典，姐姐看璃儿美吗？”
穿着华服的沈风璃带着亲呢的口吻，呼唤着坐在塌上已经形容枯槁的沈风意。
沈风璃展示着华服上的细节。如果不是她带着嘲讽与轻蔑的神色，沈风意几乎以为，她们还和从前一样。
椒兰殿如今是整个皇宫出了冷宫最没有生气的地方了，如今住在这儿的，是曾经的虞贵妃，虽然不曾被废，可也再无人称她娘娘了。
大家都知道，如今的虞贵妃，不过是一个被皇上厌弃的恶毒女人罢了。
宫殿外能看到成堆的已经腐烂的落叶，连同昔日极尽奢靡的正殿，也蒙上了死亡的气息。
沈风璃也不愿意再维持虚假的面具，她的天真笑意突然停住转而消失，换上了厌恶的眼神扫视了宫殿一圈。
伸手抚摸着头上的风钗，鄙夷的看着沈风意。
“姐姐，皇上从一开始就倾心于我，我让了你许久，也早该换回来了。”
沈风璃走上前，低头俯视着连起身也难的“姐姐”。
“皇后的位置，只能是我。皇上还恩准让你住在椒兰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虽说偏僻了些，可我仍觉得远远不够。沈风意，你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就恶心一天。”
只是偏僻？这里因为眼前这人的吩咐，已经是破烂不堪，连挡风都是难事，更别说遮雨！
时有野猫，老鼠，虫子肆意横行！
连一套完好的被褥都找不出，连宫人都能随意践踏折辱自己！有没有饭吃都是问题，如今也只是吊着一条命了!
沈风意无意与她纠缠，并不理会，只当她和往常一样，嘲讽践踏几句也就罢了。
可是，沈风璃今日心情似乎特别好，她脸上总带着一种如愿以偿的笑意和幸灾乐祸的神情。
是因为婚事将近？
沈风意感到有些困惑。不，似乎还有别的原因。
沈风意隐约有些担心，还有什么事能值得她愿意来这里和自己说这些废话！
沈风意心里越是焦急，一双弯眉渐渐蹙起。
还没等沈风意想明白，沈风璃便带着张扬得意的笑道：“意姐姐，今天我来可不是来陪你说闲话的，想必你还不知道吧……”
紧接着的话，如同惊雷一般落在她的耳畔。
“你的好哥哥，被皇上亲自带人射杀在南门外，如今罪犯的头正在南门上挂着呢。我念意姐姐在这深宫里，消息闭塞，特地前来通知姐姐。姐姐可千万要节哀啊。”
沈风璃将亲自二字说的极轻，极慢，像是对沈风意施以凌迟之刑。
沈风意突然站起，手紧攥着桌角，猛的吐出一口血来。
张开嘴声音已经嘶哑地喊着：“哥哥！沈风璃，你真是蛇蝎心肠，他也是你的哥哥！”
她红了眼眶，眼泪绝了堤似的向外涌出。紧接着她突然跪倒在地，她的腿已经伤的很重，难以支撑了。
沈风璃像是听到笑话一般，轻快地笑了出来：“哥哥？他只护着你，可没把我当妹妹。你可知他何会被乱箭射杀？”
沈风意抬起头：“是你们，是你们设计害死了他，你们已经害死了父亲母亲，如今，还要害死哥哥，你们不得好死！”
沈风璃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她渐渐贴近风意的耳朵。
嘴角微扬轻轻地说到：“错了，姐姐，他是为了救你而死的，”沈风璃微微一顿，残忍地勾起唇，一字一顿，“他们都是。”
却不想已经骨瘦如柴的沈风意竟突然伸出她同样羸弱干瘦的双手，狠狠的掐住了沈风璃的脖子，杂乱的头发下露出一张憔悴焦黄的脸，和布满血丝的带着恨意的双眼。
沈风璃也没想到，明明已经打残了她的腿！明明已经用锁链把她困住！居然还能有力气反抗。看来是苦头吃的不够！
沈风意用尽全身的力气，“今天就要让你给我哥哥陪葬！你这个白眼狼！”
突然她被人一脚踢开，却因为被锁链牢牢禁栓住手腕，只能停留再原来的位置，手腕被勒出了鲜红的血，已经伤痕累累的腿更是雪上加霜。
沈风意万念俱灰，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可自己呢.....什么也做不到，像一条狗被困在这牢笼之中，连他们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沈风璃说的对，是自己害死了他们，该死的明明是自己，为什么是自己死......
沈风意缓缓睁开眼，眼里已经只剩下一片灰败之色。眼泪不自觉地流下，可面上已经没什么表情了。
眼里看到的是一双金履靴，和一身明丽的黄色龙袍。还有因为一脸受惊而哭的梨花带雨的妹沈风璃。
“意儿，你还不知悔改，我对你的怜悯已经消耗殆尽了。”
安瑜赶忙将沈风璃楼进怀里安抚，厌恶地看着沈风意。
沈风意慢慢抬起头，血红的双眼已经流不出眼泪，双手垂在身侧颤抖，比起心头的剧痛，□□的疼已经不再让她像曾经那样难以忍受。
可她开口，嘶哑难听的声音却已经难听出什么情绪。
“别叫我意儿，你不配。你已杀了我的哥哥，你便赶紧连同我也杀了吧。”
“我就算是化作恶鬼，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安瑜安抚着怀里的沈风璃，轻蔑的语气像是杀死一只碍事的蚂蚁。
哪怕这只蚂蚁为他打下这篇江山，哪怕这只蚂蚁曾经救过他的命。
“你哥哥？他带着你们家的私兵想闯南门，与谋逆无异，杀他不是应该的吗？”
沈风意抬眸睨看他，似是万念俱灰，又似乎像是已经疯魔。她又垂下头，低低的笑了出来，终于有了些许情感起伏，只是带着透骨的悲戚。
“哥哥，你真傻，我不值得你救的。”
说完之后，沈风意呆呆坐着，像是牵线木偶没了主人似的，没了生气。
安瑜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等到怀里的沈风璃发出不满的轻哼声，才回过神来。
像是突然想起似的什么，又或是为了安慰沈风璃。
安瑜幽幽地说到：“刚才是哪只脏手掐的璃儿？”
沈风璃也只是抬头泪眼望着他，恰到好处的露出脖颈上的红痕。
安瑜心疼的紧，只想赶紧回宫带她看看伤，便赶紧吩咐到：“便都砍了吧。还有，去准备一双新鞋。”
安瑜顿了顿，又道，“只保住她的命即可。”
只留下这句话，他便离开了。
……
……
待到沈风意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外面隐隐约约的嘈杂印证着昨日沈风璃的话。
今天是皇后的册封典礼。
好痛......好冷.....沈风意想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可又想起，自己已经没有手了。
可突然，另一股念头出现再在她脑海中。
我还活着……真可笑啊，我还活着。如今已经再没有念想了，何必苟活……他们为我而死，我是吸着他们的血活着的……
一个时辰后，沈风意还是来到了外面的湖边，这里太冷清了，太冷清了。
连看守的人也没了……想必是断定我不能移动吧。
看着湖畔的柳树，原来已经是春天了吗？
沈风意看着身后的一行血迹，自己的手臂已经是破烂不堪，被清冷的微风吹着，竟然渐渐的麻木了，也不再钻心的疼了。
她靠着柳树慢慢站起来，却也只能倚在柳树上，仅仅如此而已。
天上有喜鹊飞过，湖水被微风吹起阵阵涟漪。在身后是破旧的宫殿，能听见远处隐隐有奏乐的声音，还能听到一些宾客的嘈杂声。
太阳还刺眼啊，湖水应该很冷吧。父亲，母亲，哥哥.....
……
……
没有人为她送行，就如同她的家人死去时一样。
……
……
外面传来华美喧闹的奏乐声......
迎亲的仪仗好像快到宫门口了吧，承乾宫离这里那样远，可还是能听到些许。但很快就会安静下来的，很快......
母亲和父亲都在等我，哥哥也在，但我很快会追上他的，很快，很快......
好冷啊，却也比不得人心那样冷，这一生，本是我错了，却害的他们替我受苦，本不该这样的......
……
……
整个京城都沉浸在皇上迎娶新后的喜悦之中，可在人们茶余饭后的交谈中，似乎隐隐还有些更能牵动人好奇心的事情。
“听说椒兰殿那位投湖自尽了，她不是皇后的姐姐吗，以前还暗害过皇后娘娘吧，真是歹毒。”
“定南候带兵私闯皇宫，她自己又恶事做尽，皇上下令让她自生自灭已经是轻的了。”
“她以前还是京城第一女呢，没想到是这么一个货色，哎……”
“知人知面不知心嘛，长的那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背地里却是这种人。烂到骨子里了。”
“诶要我说，不知道当初皇上是怎么被她蒙骗的……”
“你说这皇上到底对她是什么感情，就算曾经真喜欢，现在也恨的不行吧……”
“谁知道呢……”
“嘘，小点声，陛下已经下旨不许任何人提起那位了，仔细着脑袋！”
“也是也是，听说尚书府家的大公子……”
……
……
……
“我……已经死了吗......”
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喊声，但好像隔着什么，听不真切。
“妹妹！妹妹.....快醒醒！快醒醒......”
是哥哥的声音......我追上哥哥了吗，看来终于可以和他们团聚了。
可他们不知是否还会原谅我，我舍弃了他们用生命维护的东西，大概会怪我吧。
湖水的冰凉的触感似乎还停留着，好冷。
“意儿，意儿.....要是意儿有什么事，我不会饶过你！”
是.....母亲？已经许久没听过母亲的声音了，她鲜少这样生气，也只在自己一意孤行时，才被她严厉斥责过。
最终，她还是容忍我的无理。可后来……
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夫人!夫人明察，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拉下去，好好问清楚怎么回事！”
好吵，还是那么嘈杂。
好冷，风还在吹吗，好冷......冷风和着冰冷的湖水。
可是又有一种久违的温暖。沈风意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忍不住向着这份温暖靠近过去。
突然身体像是被抱了起来，可同时又被一双温暖的手牢牢拖住，紧紧地包裹着，给了他渴求的又不敢求的温度。
与此同时，沈风意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沈风意渐渐从寒冷中解脱出来，手脚不再不自觉的发颤，冻僵的嘴唇也逐渐恢复血色。
她紧皱着的眉头似乎昭示的她正在经历一场噩梦。
……
……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快去禀告夫人！”
我在哪儿？我是已经死了吗？是谁在说话？
沈风意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纱帐。
这里？好熟悉，似乎是自己还是小女儿时在海棠苑的闺房！我怎么会在这里！
目光慢慢往旁边移动，一个看着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刚才还满脸担忧，却又赶紧露出一个笑脸来。是从前伺候自己的小丫鬟白露！
“小姐，你醒了，夫人就快来了，小姐，奴婢给您倒杯水。”正说着，似乎是要印证她的话，门外传来焦急的脚步声。只转眼间，就来到了沈风意塌前。
来人正是姚氏，沈风意的母亲。只见她满脸憔悴，竟像是一夜未睡。
姚氏紧蹙着的眉头，在看到沈风意苍白的小脸时，化成了一汪柔软的水。
沈风意立时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打扰这样的美梦，只是轻轻的唤了声。
“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