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记一次护送任务(下)

    白眸少女裙子上的八重樱层层叠叠,卡卡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辉夜,由内而外的贵气逼人,高傲的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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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和室,四个等待的人姿势各异,一个招待的侍女恭敬地正坐着,随时准备给几位忍者大人续茶。

    犬冢苍介不知道第几次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少年的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膝盖,跪坐压在屁股底下的两只脚也在打架,喉咙里忍不住发出哼唧声,十分不耐烦。

    “啊啊啊烦死了!辉夜怎么还没好啊!”犬冢苍介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双手抱头,不自觉地挠头,大有要把自己揪秃的趋势。窝在他脚边的苍云情绪十分的人性化,以一个所有人都能看到的程度翻了个白眼。

    “厕所在那里。”油女志乃指了一个方向,然后犬冢苍介飞快地朝那个方向跑去。

    “没想到你也这么蔫儿坏。”山中亥一把手伸到油女志麻的口袋里,掏出了犬冢苍介茶碗的盖子,正正的盖在了那个历经沧桑的茶碗上,“不过苍介也真是不容易,憋到了第十七杯茶才去厕所。”那侍女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一直拿着的盛热水的茶斧配套的银质长柄勺。

    “这位教习嬷嬷……很有个性。”如释重负的侍女揉了揉酸痛的大臂,那个银质的长柄勺是特制的,很有一些在分量。她看到几位忍者大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开口解释:“毕竟那位女忍者大人是要扮成我们茶之国的,最尊贵的嫡出姬君嘛……几位估计还要等上……一会会儿。”

    “啊,请务必要好好打扮我们的小姑娘啊。还有,作为绅士,我们是不会在等待淑女梳妆打扮的时候感到不耐烦的。”山中亥一露出了一个老好人一样的笑脸,“你说是吧,志麻、卡卡西君?”

    “我其实很期待辉夜会被打扮成什么样。”志麻很严肃的点了点头,“还有,亥一老师,您是在内涵不耐烦的苍介不算绅士嘛?”

    “啊呀啊呀,我可并没有这样说,这些可都是志麻你的猜测呢。”亥一眨了一下左眼,食指挡唇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卡卡西游离在一切之外。

    他身前的茶碗除了刚开始接过来的时候礼节性的喝了一口以外,就摆在了他前方,没有动过了。他的眼神并不聚焦,漫无目的地看着茶室内的木制推拉门发呆——准确说是推拉门上的一只锦鸡的尾巴毛。

    他不嫌等待时间长,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只是任务的一部分,身为忍者,只需要不带感情的完成任务就好了,哪怕这个任务再怎么枯燥。

    更何况这个任务在他眼里并不算枯燥,因为这个任务他可以和辉夜一起做。

    说起来,升中忍以后,他已经好久没有和辉夜相处这么长时间了。

    他与辉夜似乎很完美的在每一次任务里错过,他因为不想呆在这个让他无法感受到温暖的地方而频繁申请出村,因为无法与队友合作而作为编外人员辗转在各个小队之间。他仿佛真的是田间的稻草人一样,无根无系,无依无靠,随风飘摇……

    他找不到他生命的意义。

    他是怎么撑下来的呢?多少天看着空荡荡的大宅,阴暗的长廊,空无一人的客厅,无人打理的小花园……他一个七岁的孩子,强迫着自己不能落了旗木家的体面,事无巨细,连家里的浴缸、厕所都要自己清理,一寸一寸的灰他都亲手抹去。无数个夜里他辗转反侧的时候,他睁着一双遗传自父亲的黑色的眼睛,看着卧室的天花板或者漆黑的夜空,他怀疑他到底在挣扎什么。

    他无数次的怀疑自己……他甚至想要绝食,不再去准备食物,就让自己自生自灭吧……他确实也这么做了,那一天难得的没有任务,于是他就没有出门,自然也没有准备任何的食物。他听着自己的肚子咕咕叫,居然感到了一丝诡异的轻松。

    直到第二天早上旗木宅的门口出现了几片抹好了果酱的土司和一罐的牛奶。果酱是他上一次和辉夜晨练的时候用的,土司烤的微微发黄,牛奶微温。

    他什么都明白了。

    于是他强制自己认真生活,起码要让他看起来像是积极生活的样子。他不能靠着旗木老宅里莫名出现的食物和药品过活,他的自尊心不允许好友事无巨细的把他生活的点滴全部包办——他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对吧?

    所以他每过一段时间就去更新冰箱里的食品,他一丝不苟的打扫卫生,尽量按时进餐,每天锻炼体术,阅读忍术卷轴……

    还有人在担心着他,还有人在乎他。

    他不能让她失望啊。

    刷啦——

    和室的门被缓缓推开了。一个老妇人笼着袖子走了出来,神情骄傲莫名。

    “嬷嬷很高兴啊?”侍女小姐有些惊讶。

    “是的。”那位教习嬷嬷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这将成为我人生中最满意的作品之一。”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没错过什么吧!”犬冢苍介急匆匆地冲进来,然后猛地一个急刹,愣在原地。

    油女志麻觉得自己的墨镜快在鼻梁上呆不住了,一向没什么面部表情的他此时的样子可以称的上是大吃一惊。

    山中亥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块手绢,咬着泪流满面,嘴里喃喃着什么“小队里的女孩子真是太珍贵了特别是像辉夜酱这样的”之类的胡言乱语。

    卡卡西……卡卡西此时大脑一片空白。

    端坐的女孩化了淡妆,长发柔顺而有质感,被打理成了公主切,规矩的垂在身体两侧;她穿着最繁复华美的十二单,用上好的布料制成,上面还绣着娇艳欲滴的八重樱;她的皮肤光滑而洁白,出了好多次任务也不曾变黑、粗糙过半分,就算敷粉也并不显厚重,在淡淡的口脂的映衬之下显得更为透亮;她缓缓抬眸——

    是卡卡西所熟悉的、一尘不染的白。

    她从正坐的姿势起身,举手投足,仿佛是世界上最尊贵的姬君。

    不,应该说是月亮上的辉夜姬。

    卡卡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辉夜。

    高傲的理所应当,出尘的自然而然。

    辉夜已经进入了状态,她这次要扮演一个正儿八经的公主樣,啊,虽然她本来就是日向一族的宗家大小姐,一直以来都接受着十分严苛的贵族礼仪、茶道插花等等的教育没错……但日向毕竟是忍者家族。

    本来教养嬷嬷还担心这一点呢,怕万一这个小女孩露馅了,败坏的还有他们茶之国姬君的名声。可是这个小姑娘浑然天成的贵气,她的礼仪,仿佛是从骨子里自然流露的,甚至比他们茶之国的、从小接受各种专业熏陶教育的公主还要正宗。

    于是她兴致大增,拿出了压箱底的、颇有一些年代的八重樱十二单,还给小姑娘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

    于是就有了被惊艳到的一众男忍者。

    辉夜确实很好看没错,但是卡卡西和她是从小相识到大的朋友,和辉夜呆久了之后,这种美就有了一定程度的模糊,更何况卡卡西自己也是个美人胚子,难免对“美”这个概念本身就不太明晰,只觉得那是一种稀松平常的事物。所以和辉夜成为朋友,卡卡西更多的就是去在意辉夜的思想、言论、体术……他的朋友日向辉夜是个女孩子没错,但是她首先是自己的朋友,然后才是女孩子。

    更何况辉夜从来没有强调自己身为女孩子的一点,她不怎么爱打扮,除非是哥哥们给她梳头或者节日里要穿上符合日向家大小姐身份的衣服。在体术对练的时候辉夜也一向是来者不拒,并不因为自己是女生就推脱,也并不会在需要体力劳动的时候以自己是女孩子为借口逃避……

    (男女平等本就是地位相同,并没有要通过刻意抬高谁来显示所谓平等的意思)

    所以今天,卡卡西突然意识到:啊,原来辉夜是个女孩子啊。

    还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孩子。

    “民娜桑,”辉夜稍微歪了一下头,眨了一下右眼,一缕被发油打理得十分妥帖的头发垂落到胸前,繁复的服饰让她没办法动作过大,“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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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森林里。

    这是一条从茶之国到火之国的远路,但是胜在平稳、适合马车通行。

    一个车夫驾着马,他握住缰绳的手攥得很紧,不时地朝周围飞快地瞟一眼,然后心虚的抽一下马,引得马儿一阵嘶鸣,然后猛地突然往前跑一段。

    马车的周围的四名忍者成卍字阵型奔跑,尽职尽责的拱卫着马车。一名黄头发的忍者跑在马车后面,还一边笑眯眯地对着拉帘的车窗打小报告,说什么“这马车夫技术不行啊,怎么能忽快忽慢呢,公主殿下是否有什么不适”一类的话。

    马车内就传来一句听上去有些虚弱的“并无大碍,还请各位尽快赶路”来。

    一闪而逝的狞笑消失在马车夫的嘴角,他朝旁边扔了一些什么。

    在马车周围奔跑的,正是山中亥一小队以及卡卡西。

    而坐在马车里的“虚弱”的姬君,正是辉夜。

    变故横生!

    六个戴着斗笠的浪忍从树后跳了出来!他们早就做好了起势的手势,放出了蓄谋已久的杀招。

    风遁·大突破!

    火遁·龙火之术!

    那个马车夫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直接葬身火海,他的脸上甚至还保留着计划成功的喜悦。

    借着火势的掩护,几名浪忍直冲马车而去,山中亥一眼神一凝——

    秘技·心转身之术!

    山中亥一是山中一族的下一任族长,一手心转身之术在他的手里出神入化。趁敌人不备突发的心转身之术他甚至不需要结印都可以成功,而且还能起到混乱的效果。就譬如现在,其中一名浪忍不小心中了招,挥出的刀转了个向,朝自己捅去。另外一名浪忍也是停滞了一下,油女志麻和犬冢苍介抓住了这个机会狠狠的给了他一下,让他暂时失去了行动力,而后立刻联手把袭向马车的另外一名浪忍拖住;卡卡西也缠斗上了一个浪忍,山中亥一欣慰地一笑,也来不及再去观察被两名手下联手打倒的那个敌人的情况,拖住了两个最棘手的——剩余的两名上忍级别的浪忍。

    谁都没有注意,那个被牙通牙还有寄坏虫打晕的忍者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隐秘地站起身,朝两名联手对敌但是明显心软而没有下重手的小忍者那里用了一个火凤仙之术,助同伴摆脱了油女和犬冢独具一格的攻击之后,二人一起袭向了马车。

    “kaguya!!!”

    亥一的苦无刚捅进浪忍的动脉还未拔出,卡卡西也刚把白牙插入敌人的胸膛,志麻和苍介也无能为力——

    他们还记得辉夜身上穿着的繁复十二单让她没办法舒展拳脚——

    卡卡西目眦欲裂,他连白牙都不要了,就任凭它插在敌人的尸体上,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向马车奔去……但是刚刚的敌人有目的地把他们带离马车,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带着斗笠的浪忍冲进了马车——

    然后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一样飞了出来,一阵劲风扬起了马车的门帘——

    露出了起身的姬君。

    开着白眼、眼周暴起青筋的十二单少女面无表情,仿佛刚刚几掌把敌人达到筋脉寸断的不是她一样。她扶着马车缘走下马车,就和正常走下马车踏青春游的姬君没什么两样。她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个苦无,对准躺倒在地的敌人的要害稳稳地扎了下去,然后像早就做好准备了一样有些欢脱地往旁边一蹦,避开喷溅而出的鲜血。

    虽然她不是赔不起十二单,但是赔偿很麻烦。因青梅脱险骤然放松的卡卡西准确的在青梅的眼睛之中读取到了这个意思。

    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思走神么。他稍稍腹诽了一下,折返把自己父亲的刀拔了出来。

    山中亥一也终于舒了一口气,他甩甩苦无上的血,稍微在雪地里蹭掉了一些血腥味儿,然后放回了忍具包里,一边收拾着地上还能用的忍具,一边朝自己班上的两个小男孩招了招手,喊了一声:“没用的男孩子们,过来集合了。”

    惊魂未定的两个小忍者飞快地来到了马车旁,苍介愧疚的撇过头去,志麻心虚地低下了头,连苍云都尴尬的用爪子轻轻刨地。

    虽然辉夜没事,但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优柔寡断,辉夜也不会陷入这样的危险境地。

    “第三次忍界大战……可能很快就要爆发了。”山中亥一直接甩出了一个重磅消息,直接震傻了几个小朋友,“虽然是推测,但是却是各方消息叠加之后分析出来的最大可能。”他顿了顿,“所以你们需要成长起来,飞快的成长起来。在战场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放了一命的人可不会感激你,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的未竟之语很明显了。

    犬冢苍介的脸色有些苍白,油女志麻的脸缩在宽大的风衣领子后。

    “嘛嘛……亥一老师不要太苛刻了。”辉夜轻轻抱起了苍云,安抚一样的揉了揉他的狗头,

    “谁都有第一次啦,杀人这种事。”

    “言下之意……辉夜你不是第一次……做这个事了?”苍介咽了咽口水,有些犹豫地问出了一个不太合时宜的问题:“辉夜你是什么时候……”

    “aho苍介!”志麻来不及堵住志麻的嘴,气急败坏的踢了他一脚。

    “啊,其实么没什么不能说的啦。”身着华丽十二单的女孩垂下了眼睛,“不是太久以前……七个月又十二天前。家族的长辈……带着我去回收叛徒的白眼。”

    其实事情并不仅仅是辉夜一句话里说的那么简单。是情报部门说有一个日向分家的女忍者被别国忍者所“迷惑”,义无反顾地叛村想要为爱放手一搏。

    然后日向家向村子的高层主动申请,要求清理门户。

    于是日向贺澜带着她和日向日足,杀死了那两个人,完成了所谓的“追捕”任务,自然也防止了血脉外流。

    所有的人都和她说那个外村男忍者居心叵测,可是当日足尼在父亲的命令下用八卦掌击碎了那名日向女忍者的心脉之后,那个不顾队友阻拦、红着眼睛朝日足尼冲过来的男忍……好像也并不是长老说的那样,对女忍除了血脉的觊觎外就没了任何感情……辉夜确实犹豫了一下,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优于大脑,她下意识地用空掌打中了他的脉门。

    那名男忍者是雷之国的,他被辉夜打中之后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被辉夜封了脉门,浑身动弹不得倒在了地上。日向贺澜擒住了其他的忍者,一并缚住,打算押回木叶审问。

    看着恋人的尸.体,那名雷之国的男忍泪流满面。

    他随即有些神志不清地开始对着辉夜絮絮叨叨,说自己确实是在任务中与那名日向家的女忍相爱的,本来瞒得很好,可谁知被村子知道了。于是村子让他利用女忍对她的感情诱使对面叛村,从而就可以获得一双白眼和有白眼血继界限的子嗣血脉——很明显,笼中鸟咒印这件事情只有日向家内部的人才知道,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雷隐村本来是打算挖眼并将那名女子当作生育工具的……

    所以说那名男忍者本来想先借助村子的力量帮助女忍者出逃,再在中途和女忍者一同逃走,从此浪迹天涯……只是没想到中途就已经被木叶的人截杀了。

    辉夜默默地听着那名男忍者说话,直到肩膀被谁拍了一下。她抬头,发现是父亲。

    她有一些问题想问,但是被日向贺澜的一句话堵了回去——

    “杀了这个人,辉夜。”

    “为什……”辉夜张了张嘴。

    “杀了他,日向辉夜。”

    那名男忍者最后的下场也是心脉寸断,和日向家的女忍一样。

    辉夜对杀人适应良好,她只是蔫儿了一会儿,也并不是因为生命的逝去,而是因为想不明白自己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好像天生适合战场,在她眼里,生命在任务之中被轻贱,在战场之上被践踏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她却尊重生命,她能够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爱护生活中的一草一木……

    辉夜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卡卡西总感觉辉夜有些脱离这个世界,感觉如果不多建立一些羁绊,她随时会回到月亮上,带上羽冠,披上羽衣,忘却所有的前尘往事。

    所以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惹辉夜生气,在她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难道是他的参与不够吗?他也是才知道……辉夜在大半年以前就已经第一次杀过人了。

    “啊呀,大家不要突然这么低落嘛。”辉夜抬头,故意做出了一个轻松的表情,“我们可是还没有完成任务就已经失去了马车夫哦。”

    “辉夜说的对呢。”山中亥一安慰性的揉了揉犬冢苍介和油女志麻的头,本来还想揉揉辉夜的,但是突然想到了那个教习嬷嬷的千叮咛万嘱咐,于是他转换手的方向,拍了拍卡卡西的肩膀,’我分出一个影分身驾车,大家继续往回吧。接下来速度可以稍微快一点了?“

    “好的,亥一老师。“小女孩乖巧地点点头。

    火之国,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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