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谦和耿玉莲很快就从离开老房子的失落中走了出来。

    到了新房子的时候,陈安先是领着他们去了餐厅后面那间专门留给老两口的卧房。

    宽大结实的木床上,平整铺着的木板上垫着陈子谦按照尺寸编织出来的草席和陈安细心编织的竹席,从一旁用厚厚的实木做成的衣柜中,抱出垫棉垫上,蒙上床单,放上枕头,再把厚实柔软的棉被放上。

    崭新的床铺铺垫出来,带来的衣物整理放入衣柜,耿玉莲在床上坐下,扫视着宽敞的房间,伸手抚摸着床上崭新的被褥,再看看脚下石板铺垫的平整地面,眼神中充满欣喜。

    “我从来没想过,能住上这种房子,光是看看,都觉得好安逸哦!”

    陈子谦也在房子中转来转去,还去专门推开窗子,看着外面清冷月光下的一切,满是感慨地说。

    窗子是仿古的设计,木匠师傅用一根根做出形制的木头,以榫卯的方式拼接做成花格,蒙上了一层用桐油浸染过的油纸,和油纸伞一个材料,都是上了桐油的棉布,风吹雨淋都没什么大问题,等以后材料方便了,可以把油纸换成玻璃,增加透光度。

    “你还好意思说,天天住在那黑沉沉的不开门都没有点光线的屋头,二十多年了,就没有一点点改变……还是幺儿厉害!”

    耿玉莲一接过话茬,陈子谦就识趣地闭上嘴巴。

    他很清楚,这种时候但凡多说一句话,可能迎来的就是一阵狂风暴雨。

    “老妈,话不能那么说,前些年敢像我现在这样不上工,整天往山上跑蛮?我老汉做背二哥的时候,那赚的也只是点辛苦钱。

    如果是撵山,弄到的山货都不敢私自拿出去卖?打到的猎物,但凡稍微值钱点的,都得交到队上换成工分,一天到晚干不完的活计,大会小会接连不断,有些事情,你就是想,也不敢去做撒,赚钱太难了……”

    陈安笑道:“一时只能说一时的话,政策变了,别的不说,我老汉现在也是队长了撒,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你一天就是帮他说话!”

    耿玉莲脾气并不算火爆,陈子谦不搭话,陈安又帮着说话,也就懒得挑陈子谦的刺,转过来催促陈安:“时间不早了,赶紧去铺你的床铺,早点休息!”

    陈安点点头,前往自己楼上的房间,耿玉莲帮着照亮,铺垫好床铺下来的时候,陈子谦已经将壁炉点燃,还去厨房将灶火烧着,打了水烧着。

    房子他们也是帮着建造的,那里是什么功用,用来做什么,都很清楚。

    一家子回到客厅里,搬了椅子,围坐在壁炉旁烤火。

    壁炉里点燃柴火,特别的烟囱设计,很好地将火烟抽离出去,柴火燃烧发出的光热被聚拢,成扇面扩散出来,其舒适温暖程度,是在烟熏火燎的火塘边烤火所比不了的。

    “从今天起,就安心地在这里住下,不要再想着老房子了,老汉老妈,我菜地里的那些菜就交给你们管着了,过两天抽个空,再去买两只小猪和一些鸡回来养。”陈安说了自己的安排。

    菜地里的菜,也就豌豆尖长得好点,其它的小菜,陈安忙着撵山,顾不得打理,就连浇水的次数都少,又长出不少杂草,菜也显得蔫黄,一点精神都没有。

    猪圈里没有猪,围出的鸡圈里少了那些叽叽喳喳的鸡鸭,也总觉得缺少些生活的气息。

    屋子、院子,还是需要经常打理,才会有家的感觉。

    “不想了,还想着回去干啥子!”陈子谦深深吸了口气:“这回你撵我走我都不走咯。”

    耿玉莲也笑道:“就等着伱结婚,赶紧让我们抱上孙子,那么大个院子,再多上几個人,才热闹。”

    顿了一下,她接着说道:“等到农闲,没得啥子事情做的时候,叫上你哥和你嫂子,我们再把到青沟的山道弄些石头铺一下,以后跟你哥那里往来也方便些!”

    “要得!”

    陈安点点头,这是早已经有的规划的事儿。

    终于离开那个要命的老房子了,终于能够安心了!

    三人在壁炉旁简单聊了一会儿,各自洗脸洗脚睡觉。

    奔忙了一天,陈安躺到楼上舒适的大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反倒是陈子谦和耿玉莲,两人回房睡下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更多的时候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楼板,不是不适应,而是心里总有压制不住的兴奋。

    从没这么舒适过!

    第二天早上,陈安在狗叫声中惊醒。

    起床一看天色,知道这时候应该是宏山找来了。

    他赶忙穿衣起床,打着手电出了屋子,将背着香獐赶来的宏山迎了进来。

    让宏山帮忙,将那些五灵脂分装两袋,两人背着东西,赶往桃源镇的黑市场。

    “蛋子哥,今天还要带点米面之类的东西回来,到时候还要请你帮忙!”

    “这还用说蛮!”

    两人一路紧赶,到了岩房坪村子过来的岔路口,陈安就没有急着走了,将背篼放下,就在岔路口旁边等着。

    宏山当然知道陈安在等谁,看着此时黑沉沉的山道,他不由感慨:“狗娃子,你娶的这个女娃儿,我是不佩服都不行,啷个年纪轻轻的一个妹儿,敢一个人在这种时候走山道,她就不害怕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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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可是十三岁就莫过枪的人了,没少跟着她嘎公、舅舅撵山,在我没有认识她之前,都已经走了两年咯,随身带着刀的。”陈安笑道:“这样的女娃儿,确实难遇!”

    “十三岁就摸枪,还会撵山……兄弟伙,你一直都没有跟我说过!看你这样子,以后撵山肯定是带她不带我咯!”

    “说得啥子话,虽然她会撵山,但毕竟是个女娃儿,我啷个还可能让她天天往山上跑嘛。她之所以撵山,也就是好强,希望自己能养活自己……她的家庭情况我是跟你说过的,感觉在哪里都容不下,习惯靠自己了。”

    陈安长长吸了口气:“等她嫁过来,我只想她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平日山上采点山货还可以,至于跟野兽打交道……那是男人该干的事情。”

    “你啥子时候领我去看你说的那个女娃儿?”

    “又来……房子盖好了蛮?”

    “那你先跟我说说,她到底是哪里的人总可以撒!”

    “檬子公社……”

    陈安随口说道,话一出口,又微微愣了一下,他突然想起苏同远的师傅高大春也是檬子公社的人,心里暗道:希望不是一个村子的。

    就在这个时候,在周边到处嗅着的四条猎狗,纷纷发呜呜的凶声,紧跟着,欢快地摇着尾巴朝山道跑了进去。

    陈安起身看了一眼,见有人打着手电从山道下来,再看看猎狗的反应,知道是冯丽荣来了,他打开手电,朝着山道晃了晃,然后迎上去几步。

    “安哥,你来了好久了?”冯丽荣很快领着四条猎狗小跑着赶过来,一碰面,习惯性伸手牵着陈安的胳膊。

    坐在岔道口草地上的宏山打开手电站了起来,冯丽荣这才发现有人,赶忙松开牵着陈安的手。

    “莫怕撒,这位是我的发小,最好的兄弟伙,叫宏山,小名叫铁蛋,我一般喊他蛋子哥!”

    陈安简单介绍:“这段时间,就是他一起跟我撵山。”

    宏山到黑市场上送过一次麂子肉,但那次遇到的是冯学恩,到现在为止,他还从没跟冯丽荣碰过面。

    冯丽荣大大方方地冲着宏山叫了声:“铁蛋哥!”

    宏山也在打量着冯丽荣,他伸手拍了拍陈安肩膀:“狗娃子,你找这妹儿好乖哦,比那董知青强多了!”

    陈安伸脚踢了他一下:“哪壶不开提哪壶!”

    宏山哈哈一笑:“我说的是实话撒,跟你很般配。弟妹,你还有没有别的姐妹或者是村子里面认识的妹儿,给我介绍一个撒。狗娃子说给我介绍妹儿,那么长时间了天天豁我!”

    “我没有认识的,岩房坪才二十多户人家,生产队小,没得几个妹儿,要么就是还在小,要么就是嫁人了的。”

    冯丽荣摇摇头,转而看着陈安:“看不出来,你还认识别的妹儿?”

    “只是一年多以前跟我师傅进山的时候,在檬子公社那边的一个村子瞟过一眼,都不认识人家。”

    陈安赶忙解释:“我只是随便跟蛋子哥提了一句,就天天盯着我,说了等他房子盖好领他去看上一眼都不得行!这是想结婚都想疯了。”

    “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宏山翻了翻白眼,见陈安拉起衣袖给冯丽荣擦额头上的汗水,冯丽荣躲避的样子,他赶忙将头扭向一旁:“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我保证也不会往外说……狗娃子,你龟儿故意酸我蛮?”

    陈安笑了起来:“你说对了,就是故意酸你。”

    “爬哟!”宏山转身,也在陈安小腿上踢了一脚:“我现在明白你为啥子撵山那么积极了,原来就是为了每天早上到这里见妹儿!”

    “你又说对了!”陈安火上浇油。

    看着他们俩兄弟伙嬉闹的样子,冯丽荣也在一旁乐得咯咯直笑。

    随后,她看向陈安和宏山放在地上的背篼:“今天又带来些啥子?”

    “一只香獐,袋子里装的,全是五灵脂!”

    “那么多五灵脂,那能卖不少钱哦……我去年也见过一个寒号鸟的窝,就是在悬崖上边,位置挺高,我嘎公和两个舅舅都不敢下去,啥子时候我领你们去看看,要是能找到,肯定也能弄到不少五灵脂。如果能把寒号鸟抓住那就更好了!”

    “抓寒号鸟干啥子?”

    “我觉得很可爱!”

    陈安闻言,把心里边之前觉得还早的决定给定了下来,说道:“改天我弄两只小的给你养!我跟蛋子哥在山上遇到过一窝,里面就有还没有出窝的小寒号鸟!”

    既然冯丽荣喜欢,那就干脆弄回来养着,反正产的粪便和尿液都能卖钱,慢慢积攒,也不吃亏。

    眼看时间不早了,冯丽荣怕错过交接的人,催促陈安上路。

    还是和之前一样,赶到黑市场,陈安轻车熟路地领着两人,先去担子摊上,一人吃了一碗小面。然后陈安将獐子的两颗牙齿敲下来,分了宏山一颗,让冯丽荣过秤,卖了十八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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