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毅想着白天发生的那些事、这个家里的这些人,反倒觉得自己的养父母真算是世上最好的父母了。

    只是养父说的那句“十八岁,你成年了,我们当父母的义务算是尽到了”真真刺伤了她,她觉得那不止是对自己的放弃,更是亲情的背叛。

    要么你们当初就别买下我、别对我好,既然对我好了,为何又不好到底?

    想到熊爷爷的那番话,骆毅又有些动摇:难道真是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了么?养父母是不是有什么原因才会那样做呢?

    成年人做一个决定不会是不假思索、毫无根由,可又能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说放弃就放弃自己呢?

    养育十八年啊,就算是养猫养狗也是有感情的吧?

    难道你们也像我这样被他人灵魂占据身体了吗?

    “子非鱼啊。”骆毅不由念叨了句,人心是最难揣测的,自己的主观感受猜不到父母内心的想法。

    “什么鱼?”大妮儿洗完衣服回来,一进门就听到三妮儿嘟囔什么鱼,便问道:“三妮儿,你是不是馋鱼了?你别急,大姐明儿一早就给你抓鱼去。”

    都说了三妮儿得吃好的补一补,可晚饭三妮儿却是只喝了口粥就下桌了,这怎能行?

    吴家沟村之所以叫这个名,就是因为有河流在附近,那河是由于自然地理条件形成的暴雨行洪通道,常能逮到些鱼虾、泥鳅。

    大鱼她们弄不到,得让大人们下河抓才行,但是在河边摸些小鱼小虾,或者到浅水沟挖挖泥鳅还是做得到的。

    “不,我不想吃,”骆毅赶紧说道:“大妮儿,你快收拾了睡吧,免得又说咱们屋里点灯熬油。”

    想到大妮儿洗衣服这样的正事,曹氏都嫌费灯油,她们几个要是点着灯聊天,曹氏怕不是得疯。

    “嗐!没事!你伤着,娘说了这屋可以点着灯,不然你起夜看不见东西再摔着!”大妮儿宽慰,却伸手把灯芯抽得短些,只余豆大的光亮,连一尺外的地方都照不到,聊胜于无。

    大妮儿几乎是在摸黑状态下脱衣服进被窝的,因为她把油灯碟放在骆毅这边床头的凳子上,油碟旁边还放了碗水,要是骆毅口渴,伸手就能够到,也能看到。

    “不用这样,”骆毅说:“二妮儿,你把油灯放在尿桶旁边吧,不管谁起夜都能看得见。”

    骆毅总觉得屋地上放个尿桶,豆大的灯光又照不到那么远,肯定没等解手先踢翻尿桶。

    “你咋不叫大姐、二姐了?你连我和大姐也都忘了吗?”二妮儿终于问出她憋了一天的问题。

    叫“四妮儿”是正常,可叫大妮儿、二妮儿,对于三妮儿来讲就不正常,长幼有序,小的岂能直呼大的名字?

    “呃……”骆毅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她十八岁了,用养父的话说,成年人,所以看大妮儿二妮儿就是孩子,初中小孩儿、小学小孩儿,自然想不起应该叫她们“大姐”和“二姐”。

    骆毅说:“崔珏说我们会有大名儿,但是要先把小名儿叫够次数,大名儿就能来。”

    崔珏,现在提这个人的名字好用。

    果然,大妮儿马上就问:“真的?我们也能有大名儿?”

    二妮儿慎重些:“三妮儿,对仙人可不能不敬,要叫崔仙人。”

    骆毅:“……好吧。”() ()

    二妮儿还是比大妮儿聪明些,她没忘记之前的问题:“那三妮儿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和大姐?”

    这可咋说?咱们今天可是第一次见面啊!骆毅想了想,说道:“我醒来时认不出你们,谁都认不出,但是觉得与你们很亲……

    有多亲呢?

    就是看到你们,我的心就会疼,你们打吴永福的时候,他还手打在你们身上,我的心就疼得一抽一抽的,但是他挨揍,我没感觉,看见娘也没感觉。”

    “嘻嘻,那还是认得我们!”这个回答让大妮儿特别高兴,二妮儿也很满意。

    四妮儿早就睡着了,呼吸浅浅的,溜边靠墙睡着。

    “三妮儿,你这几天都不要下地,就多多的睡,熊爷爷说,受伤的人要多睡觉才能好得快,衣服被褥啥的你都不用管,等我回来洗。”大妮儿嘱咐。

    骆毅很感动,同时也奇怪:“大……姐,我看院子里为啥总晾着被罩,衣服都不用天天洗,被罩咋就天天洗?”

    大妮儿打着哈欠说:“你还是叫我大妮儿吧,早点儿把次数叫完,早点儿就有大名儿!你说被罩啊,是咱奶和咱娘的,她俩尿床!”

    骆毅:“啥?!”

    多大的人了还尿床?

    二妮儿马上接话:“别听大姐瞎说!那不算尿床,咱奶和咱娘就是不太存得住尿,有时候一打喷嚏就尿出来些,但只要不跑不跳就不会很多;

    白天她们自己能处理,就晚上容易弄到被子上,裤子是出门干活才穿的,晚上睡觉不都光腿儿嘛,这尿就会弄到褥子上;

    咱爷是老寒腿,腰也不好,咱家的褥子都给爷垫着了,娘和奶就把被子对叠,一半垫在身下当褥子,一半扣过来盖身上;

    漏尿的时候那不就得整个被套都拆下来洗嘛,不然拆慢了,尿都浸到棉被里,日子久了,那味儿受不了,天热了也招虫子。”

    大妮儿又打了个哈欠,她是家里干活最多的,一沾到枕头,眼皮就发粘,但还是嘟囔道:“那不还是尿床!”

    骆毅听得惊奇:“漏尿能漏那么多?”

    大妮儿说:“也不很多,有时候多点,有时候也就巴掌大一块,但是娘说了,不能等着干,不然有味儿。”

    骆毅:“那是什么病?”

    二妮儿:“娘说也不是啥病,反正生完孩子的妇人,多少都会有这毛病,孩子生的越多就越有。”

    这是骆毅不曾学过的知识,初中生理卫生课没讲过这些,但“失禁”这个词是接触过的:“那岂不是失禁?”

    二妮儿:“不算,失禁不就根本憋不住尿了?娘说她们就是刚蹲下、或者大笑、或者打喷嚏,还有每次起身的时候才会那样,走路时慢点走都没事;

    以前她们会把旧衣服垫在身下,可这两年咱家哪还有旧衣服?

    大人穿烂了改小给咱们穿,咱们再穿烂了就挑不太烂的地方剪下来当补丁用;

    烂的没办法的就调上楮树汁粘起来缝鞋垫和鞋底子,也就秋冬才给这布鞋穿,夏天穿草鞋就够了,草鞋不花钱。”

    嗯,草鞋不花钱,纳鞋底儿、做布鞋,总还要用到线,线也花钱。

    想到被罩上层层叠叠的补丁,骆毅叹了口气:这日子可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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