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粉用纸包装着,还这么大,他进门时怎么没见到?藏在哪儿的?

    骆毅进门往杨半仙的袖子上打量,因为除了这里,再无别的地方能装东西了,他并没有带包裹来。

    “三妮儿,出去!”吴老太走过来驱赶骆毅。

    吴老太能进来,是因为她得过来付钱,也为听听老头子的病情,而且她年岁大,人家不会介意。

    一个丫头片子跑来与大人说话可就太失礼了,尤其对方还是位半仙。

    若把杨神仙给得罪了,一会儿怎么开口让他给曹氏算命?

    “奶,您和爷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一心只为这个家操持,怎能让人随便拿一包不知有毒没毒的药粉坑去银钱?!”骆毅说道。

    一个老太太,随手扒拉一下,骆毅就站不稳当,这才发现又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个孩子。

    无力感自心底袭来,但也不打算就这么被打发走。

    不为别的,就为二妮儿在厨房里又是切又是炖的忙乎;就为大妮儿今天独自一人去荒地垦田,好让她们爹能腾出功夫招待杨半仙;就为四妮儿那么小就屋里屋外的抱柴火、洗菜、喂鸡。

    三个妮儿都在干着超出她们年龄和能力的事情,而作为这个家真正的支柱,四个大人却在围着一个老骗子虚心受骗,还等着付钱。

    吴永福就不说了,早就找不到影儿,不知跑哪儿玩儿了。

    二十文钱,不多,可那也够给几个妮儿换回一块做衣裳的布料!

    要不是那天晚上与几个妮儿聊天,骆毅都不知道大妮儿其实已经十四岁了!

    十四岁的姑娘,两个膝盖的补丁都磨成纱布一般,都快露肉了!

    骆毅开口就先抬举了爷爷奶奶,让吴老太狠不下心再撵她,本来她就心疼钱呢!

    吴老太犹豫了,把目光投向儿子吴喜贵。

    吴喜贵作为人子,自然要先表现出给父亲治病的积极性,因为这是尽孝,所以他说:“出去!你懂什么!别耽误杨仙人给你爷看病!”

    杨仙人?养闲人吧!骆毅一个眼刀子就朝杨半仙飞去。

    凭空出来个搅局的,杨半仙有些气恼,但也是不甘心,好歹先拿这家开个张也是好的呀!

    于是杨半仙说道:“病,除了治,也需要心诚,病患如果自己没有治病的意愿,再小的病也无法治愈,所谓神仙难救求死之人。”

    骆毅就明白了:论恶毒,自己远不是对手。

    自己只说对方骗钱,可对方直接咒你没命。

    骆毅气得小脸涨红,吴喜贵还在呵斥她出去:“出去!再不出去我揍你!”

    曹氏急急过来,拽着骆毅就往外走,骆毅挣扎,曹氏便又掐又打。

    这一闹将起来,杨半仙也不想多待,便说道:“唉,你们家可真有意思,老人生病,小辈却是又阻又挠……

    算了,这与老夫无干,这病你们要治吗?若治,看你们也不是富裕人家,老夫日行一善,便不收你们诊金了;

    只是老夫的药粉配制不易,所用药材皆是老夫费尽亲苦自悬崖峭壁采得,又经独家秘法炮制,于百斤药材中方得这一包;

    你们若要,便一百文拿去吧!”() ()

    多么熟悉的对白!

    自家饭馆那几位常来蹭空调的老头,就曾受到推销保健品的业务员的忽悠。

    那天,饭馆门前摆了一溜桌椅,几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坐在那里,他们面前有血压计,有血糖仪,还有盒装的鸡蛋,身后是码成堆的保健品。

    几个老头出去看热闹,被这些白大褂热情的拉去量血压、测血糖,然后望闻问切一番,最后说道:“大爷,您这血压太高了,血糖也偏高;

    我跟您说,您岁数大了,要是去医院治疗,不说得费多少钱,就说您住院谁来照看你们呀?

    其实吧,只要你们日常多注意饮食,按时吃我们这个深海鱼油就能好……我们这个鱼油是哪国哪国研发、用了哪片海的什么鱼,里面有这些那些的养分,还用了这种那种的高端技术……

    您放心,我们今天是义诊,不收钱,这个鱼油也是针对您现在的健康状况我们才提议的,不贵,才两千五一盒,一盒四瓶呢,多划算!

    一个疗程是四盒,您这程度最多吃两个疗程,保您药到病除,血压、血糖都给您降到正常值!

    买两盒我们还送两盒笨鸡蛋……什么?您说买两盒送四盒鸡蛋?哎呀……嗐!算了,咱爷俩有缘,四盒就四盒!”

    骆毅的父亲是个耿直人,看几个老头都想回家取钱了,急眼了,出去把那帮人全赶走:

    “拿‘食’准字的东西出来忽悠老人家有治病的功效,你们亏不亏心!高血压能治好?医院都不敢那么说!

    你们爱在哪儿摆摊就去哪儿摆,别在我家店门口骗人!这些老人都是我家长辈,你们给我滚远点儿!”

    后来饭馆玻璃被砸了好几次,都是大半夜被砸的,直到报警、查监控录像,才算彻底把那些人赶走。

    眼下,骆毅不知道有没有能力赶走这个老骗子,但也要尽力一试。

    骆毅用手扒着门框,用脚死死抵住门槛,一边与曹氏角力一边扭头喊吴喜贵:“爹!行医之人得在衙门造册吧?这个半仙儿可有?

    若没有,吃他的药出事儿了上哪儿找他?爷的病要紧,可命更要紧!”

    这话倒是把曹氏镇住了,她稍稍撤了力气,但依然扯着骆毅的胳膊没有撒手。

    吴喜贵也有些迟疑。

    “呵呵,这孩子,”杨半仙笑模笑样的看着骆毅,很是和蔼的样子,但是眼里全是冷意,说道:“你是从哪儿听的行医要去衙门登记造册?

    你说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医户确实需要去太医署进行登记,然后到衙门备案;

    可是像老夫这样天上知一半,地上事全知道的修行之人,并非医户,替人治病只为积德行善,无需备案;

    且老夫这辈子,治好多少人的病、又救过多少人的命,已经无法数的清了,也因此人们才送老夫‘半仙’的称谓;

    孩子,你为家人着想没有错,你无理取闹老夫也不会计较,毕竟你尚且年幼……”

    这话说的吴喜贵不禁面红耳赤——杨半仙这是在谴责他吴家没有礼数呢!

    吴喜贵两步冲上来就想揍骆毅,这丫头撒的什么疯,太给他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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