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折的孩子不能有隆重的丧葬仪式,也不能入祖坟,且要葬在低于祖坟高度的地方。

    尽管限制如此多,但是李府小公子的祖母却依然在最大程度内给孩子做出最好的安排。

    丧葬仪式不能繁琐,但她可以给孙儿办冥婚,而且是活人冥婚。

    不能入祖坟、还不能葬在高处,那便在祖坟所在那座山的山脚下起座椭圆形小坟头。

    不能留墓碑,那便在坟头周围铺一段石子路。

    只有不能办酒席这一条,老夫人没有做出任何应对,因为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没有任何心情做这件事。

    孙儿出殡,长辈不能亲随,老夫人在房中直坐到天黑。

    ********

    夜半子时。

    骆毅终于醒来,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青杏姐姐,帮忙掌灯。”她说道。

    怎么就睡着了呢?浑身乏累无力,骆毅想,一定是这两天熬夜熬的,要不说小孩子就不能熬夜呢!

    等了一会儿,周围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灯火点亮。

    “不是吧,给你们守完灵就没人管我了?真是卸磨杀驴呀!”骆毅自嘲地想,要起身摸索灯烛所在。

    可是,她浑身疲累得很,喘气都觉得艰难,想动,却只是微微抬了抬手,就又垂下了,被子好厚、好重!

    “黄杏姐姐?”骆毅又唤道,声音干涩。

    “我这是睡了多久啊,渴死我了!”还是无人应声。

    真没人管我啊,骆毅苦笑了下,同时感觉到额头上有什么东西掉到边上去了。

    骆毅艰难地从被窝中抬起手向额头摸去,身体的感知也渐渐回笼,发现头顶、脸庞、包括身体周围好像都堆满了东西,有硬的,也有不太硬的。

    可惜没有光,也不知那些是什么。

    往右边摸,好像是墙,再往左边摸……“妈呀!”骆毅惊叫:“谁睡我边上了?!”

    还是无人应声,而骆毅也没了力气。

    她的胳膊无力垂下,却被硌得生疼,那些堆得满满的东西在胳膊抬起来时都滑下来补位了。

    硌着就硌着吧,总得先缓缓力气。

    别处不动弹,但是手指动一动的力气还是有的,骆毅的手指忙乎起来。

    “咦,这是啥玩意儿……”骆毅的手划拉到一个有些凉的东西:比巴掌长、扁的,两端是外凸的弧形,中间是内凹的弧形,就像以前妈妈用了一半的肥皂;一面有一圈圈的纹路,另一面麻麻赖赖的,像是有多小孔洞。

    莫不是……莫不是银锭?

    骆毅想起沈婆子给的三个面值十两的银锭,一下子精神了,赶紧两手都动起来,摸来摸去。

    果真摸到好几个“肥皂”银锭!

    刚才自己脑门上滑落的,应该也是银锭!

    “发财啦!”骆毅大叫一声,感觉全身充满了力气!

    对穷人来说,能让人瞬间精神振奋的,钱财绝对是首选!

    骆毅“蹭”地就坐起来,却……“咯楞楞”地一声,脑袋上好像扣着什么东西,撞到房顶了!

    凤冠被撞,连带着头上假髻也歪倒,要掉不掉的,扯得骆毅头皮生疼。

    “这都什么鬼!”骆毅嘟囔着,想弄掉头上的束缚,却不想凤冠卡在假髻与棺匣子板板之间,而假髻又被她自己的头发包裹,这一扯就更疼!() ()

    “房顶怎么这么低!”有银锭带来的兴奋劲儿,骆毅根本顾不得身上被子碍事,也顾不上考虑黑到跟瞎了一样的难受,更没心思思考房顶为何这么低。

    以及,为什么她总感觉喘不上气。

    她伸手到左边,推那个睡在她身边的人:“喂喂,是青杏姐姐还是黄杏姐姐,快帮我看看我脑袋上是什么东西?我被卡住了!”

    这次一推,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为何同样是盖着棉被,身边这人被窝里竟是冷的?

    “喂?”骆毅又推了推。

    这胳膊……比自己的也没粗多少。

    骆毅伸手向上划拉,划拉到身边之人的脸……

    “唰!”骆毅骤然缩回手——脸也是冷的!

    “妈呀!死人!”骆毅惊声尖叫!

    若是身边很多人,还有光亮,哪怕光线再暗,骆毅也不会害怕,毕竟周遭都是活人。

    可置身浓重的黑暗,不见半丝光亮,身边却还躺着个冰冷的死尸……

    胆子大,是因为没有遇到真正的恐惧。

    黑暗和寂静,放大了这份恐惧。

    骆毅感到心跳如擂鼓,跳得她呼吸都不畅,像要窒息。

    突然,脑子里有个什么念头闪了一下。

    骆毅猛然想起,自己原本是灵堂守灵,然后怎么睡着的就不知道了,醒来就是这片如墨般漆黑的空间。

    难道……骆毅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狂跳不止的心脏。

    可是,这一口气并没有让心跳暂缓,反而愈发心率加速,而且,她感到头晕,因为她没吸到多少氧气。

    死人,缺氧,好多银锭……难道她是在棺材里?!

    骆毅终于清醒下来,想到那个扁宽的棺匣子。

    难怪像个大衣柜的模样,原来是为了装两个人!

    她是来当童养媳冲喜的,可是没有冲成喜,那就被陪葬了!

    王八蛋!

    愤怒、惊惧、委屈,各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骆毅左手握紧成拳,拼命向身边的小少爷尸体上砸去!

    “都TM怨你!”

    可是,没打几下,骆毅便停下来,她晕眩得厉害;而且这番激烈的动作,也花光了她仅仅恢复一点的体力。

    幽闭的黑暗,缺氧!

    这里空间不大,可也不太小,至少她能勉强坐起来,如果没有头上那些乱七八糟,她应该能坐直。

    而死人又不会呼吸……骆毅回想棺匣子的体积,大致估算了下,长有一米五,宽有一米二,厚度大概六十多厘米,那么体积应该是一个多立方米。

    但是躺了两个人,身边还被许多东西给塞得满满当当,那就只剩下半个立方的空气。

    骆毅又摸了摸身周,竟摸出两个小香炉,必然是香炉,因为她摸到细软绵密的香灰、以及为了插住香而填充的小米。

    这玩意儿都烧光了,又得费掉多少氧气!

    空气中的含氧量大概在百分之二十一左右,生物课上老师给换算过,成年人一小时至少要吸入两千二百多升空气。

    就算是小孩子减半,也得一千多升吧?

    那这里也就半个立方的空间,便只有五百升左右的空气,而她还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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