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群情涌涌,李蔚珏和骆毅都有些不知所措。

    两世为人,他们也没经历过这种事。

    抓钩他爹一句话,把“抓钩引歹徒到西山”的事实,转化成“抓钩被歹徒掳到西山”;而他娘更是直接给变成“抓钩被鲍家人掳到西山”。

    “还能再恶毒点吗!”骆毅骂道。

    抓钩他娘的做法,看似与遇到危险不喊“救命”喊“救火”相同,实际上却完全不一样。

    前者,目的是将自身利益引导为群众利益从而获得帮助;后者则不但引导群众利益,而且将群众置于道德制高点。

    群众利益是什么?是上西山。

    以往,村民们少去西山而多去北山,是因为北山近、大型野兽少,去着方便。

    而西山远些、野兽多些,想去得时间充足,也最好能组团去,没时间便不去。

    可无论去还是不去,西山就在那儿,属于大家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西山虽然还在那儿,可它只属于鲍魁一家,别人就算有时间、也能组起团,也不允许去了。

    凭啥不让大家去?你们一家子煞气鬼、不祥之人,知不知道我们村有多不喜欢你们?你们就是村里的外人,没人会向着你们!

    你家有钱能怎地?有钱无势,啥也不是!

    就算你们把西山买下又能怎地?这么大的山,有能耐你们给围上墙、锁上门啊!

    道德制高点又是什么?是营救抓钩。

    为何营救?因为“抓钩被鲍家人掳上西山”。

    鲍家人一下子沦为不仁不义、品性卑劣、草菅人命的邪恶一方,村民反倒成为伸张正义、品德高尚、为民除害的正义之师。

    尤其是给了前村长利用和发挥的余地,他正要通过此事给鲍魁家一点教训——得罪我,你们就等于得罪全村人。

    村人都听他的,如果把抓钩营救回来,那就是他这位前村长在撸官之后忍辱负重、依然为村民办好事、办实事的证明。

    到那时,不但可以斗跨鲍魁一家给自己出口恶气,没准儿还能把村官的名头争取回来。

    没有人是傻子,村民有村民的小心思,村长有村长的鬼主意,而且村民们人多势众,鲍魁家两个年长些的孙子再能打架又如何?

    两个人能干得过一村人不?

    看不把你们脑浆子、肝脾肺都给掏出来,让你们了解了解什么叫肝脑涂地!

    或许同样的事情落到他们头上,他们会大喊冤枉和不公,但现在,他们就是制造冤枉和不公的人。

    有人开始推搡黄酉:“起开!别挡老子路!”

    黄酉的拳头握了起来:“门前我不管,但从这里往西,都是我家买下的,不经允许,谁也不能过去!”

    “切!”都是年轻人,自然有不服气的:“你们家马上就要摊上人命官司了,还你家地皮?你就等着被下大狱吧!”

    胡泽胤的黑狐影像越发凝重,已经皱起鼻子,利齿龇出,背毛炸开,身体弓起,已然是马上就要扑咬厮杀的状态。

    而胡泽胤的人形态也开始变得闪烁、发虚,他要控制不住变身了!

    骆毅死死抓住胡泽胤的手,用自己的小手不停在胡泽胤拳头上搓揉:“阿胤,别气别气,不理他们,我和你一起去报官!”() ()

    这种时候,骆毅觉得只能报官了——在她的世界,有人在饭馆闹事,父母也是得打求助啊!

    李蔚珏并没有看出胡泽胤有何不妥,他看不到黑狐影像,在他看来,胡泽胤只是发怒,想要揍人而已,但李蔚珏也没有把骆毅拽开。

    看把阿胤气得青筋暴跳的样子,有人能安抚他情绪也好,虽说小姑娘家家的摸男人手……唉,摸就摸吧,孩子小,应该没关系。

    可骆毅怎么也揉不开胡泽胤的拳头,他已经在失控的边缘,根本听不见骆毅对他说什么。

    “怎么回事?闪开!都闪开!县丞大人来了!”人群外围有人高声喝道。

    人群霎时安静下来,甚至岁数大些的有些惶然不知所措,规规矩矩低头站到一旁去。

    主簿也好、县丞也好,在百姓心中其实比知县大人更不能得罪。

    别看知县才是一个县的最高长官,按说他们应该最被百姓敬畏。

    可大励朝的知县,都是由朝廷空降而来,他们需要依赖本地人才能处理具体政务。

    知县一任为三年,最多可以连任三届,但连任的时候很少;可县丞、主簿等官职却是没有年限的。

    听说有些地方的县丞、主簿可以一直干到退休、甚至老死。

    对老百姓来说,县丞和主簿等本地人,才是他们最惧怕或是最亲近的官员。

    两名捕快身穿皂色圆领制服、手按佩刀柄,粗声大气地将人群哄到两边,留出一条路,然后转身望向远处。

    远处,属于县衙的马车正往这边行来,车帘掀着,里面坐的是黄主簿——现在是黄县丞。

    黄县丞来了就好办了。

    黄县丞远远就看到几十个村民围在鲍魁家院门口,就知道肯定有麻烦,因此先行让两名捕快上来开路。

    他乘坐的可是县衙的马车,是奉知县大人的命前来请人的,自然谱要摆起来、官威得抖起来,不能丢县衙的脸嘛。

    就算没有这个名头,官威也得摆,现在,知县的佐官只有他一人,唯一的!

    “大人,这些村民似乎在围攻鲍家人!”捕快报告道。

    “围攻”这个词用得好,黄县丞登时眼睛就立了起来:“我记得这个村的村长是暂代的吧?叫他过来!”

    老村长就在黄县丞身边,黄县丞不久前也见过他,还有他儿子,就是前村长,就是黄县丞还在当主簿的时候亲自给撸的嘛!

    黄县丞此时却耍起了官威——即便老村长就在身边也照样“目中无人”,只等着捕快把人带上前来。

    鲍魁家有钱无势你们不怕,可你们这帮人那点“势”算什么“势”?有势无威,可笑可悲!

    官威在前,老村长和前村长千方百计设计出的说辞都显得无比苍白,黄县丞权当他们放屁,不予理睬。

    至于抓钩的爹娘,黄县丞根本就不问他们任何话,他们想上前告状都不敢。

    两名捕快被派上山找人,鲍魁把自家马车贡献出来一辆让捕快带上:“马车早就套好了,本想先报了官,然后与差爷一起去救人,只是没能成行。”

    为啥不能成行?村长带头闹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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