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屋。

    白彙总算回来了,胡泽胤与黄酉一直在等她。

    “我跟丢了人。”白彙很是沮丧。

    白彙:“那个樊六很警觉,我不敢靠太近跟随;

    又怕他发现我停在山坡上的马,制造了两次动静,逼得他绕路而行,可我也无从知道他原本要走的路径;

    我一直跟到县城附近的一处独立小院,那里很破旧,只有三名妇人居住,看起来像是处‘暗窑’;

    那人进了窑子后人就不见了,我进去搜寻,也搜寻不到。”

    窑子,是大励朝最低级的情色交易场所,环境简陋、条件恶劣,人员也不多,而“暗窑”,则是看似寻常人家,实则做皮肉生意的地方。

    “暗窑”里,常由一些年轻寡妇在这里做“兼职”。

    表面上,这些寡妇是男人死后被婆家驱逐出户的人,无田无地,接一些浣洗、织补的工作,但这些收入并不足以维持生计。

    所以实际上,她们私下里也会干些风尘营生。

    白彙说:“我无法以人形态进入,只能恢复原形溜进去查看,可那里香味刺鼻,掩盖了樊六的气味;

    我转悠很久也找不到人,那些香味差点让我晕死,不得不无功而返。”

    “线索断了,”黄酉问道:“我们还能把这情况告知官府吗?”

    屋里传来黄县丞与鲍魁的对话:“鲍大叔,实话实说,今天这事儿恐怕没有结果;

    那几人一口咬定是索要赌资,并且众口一词,若无过硬的铁证指认,衙门最多打几板子就得放人。”

    言外之意,不是恐怕没结果,是根本不会有结果。

    所谓过硬的铁证,要么是他们实施了对骆毅的掳掠绑架行为、并被人看见;要么就是他们自己招供,否则定不了他们的罪名。

    因为就算是索要赌资,也没有施行到骆毅头上,只能算他们擅闯有主之地,打几板子就完事,若是交罚金,连几板子都不用挨。

    骆毅听了很失望:果真与那死小子说的一样。

    又不由得瞪了李蔚珏一眼——乌鸦嘴,都是被你说成这样的!

    来意既已说明,黄县丞就不多耽搁,示意李蔚珏随自己去见知县大人,骆毅赶紧去做准备。

    外面捕快的烧烤刚刚烤熟,正想要吃就得立马走,骆毅便都给他们打包带上,还用竹筒装了两壶热茶:

    “哥哥们辛苦,大冷天的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竹筒里是刚沏上的茶水,路上喝吧。”

    再每人给塞上一粒碎银,一两一个:“今天的事麻烦哥哥们山上山下的跑,平日也多劳哥哥们照顾爷爷和阿姐的生意,这是小妹的谢意。”

    言外之意——我家在城里有两处铺子,你们多给关照些。

    给黄县丞则是奉上食盒,里面是骆毅和白彙一起研究出的油炸面果子,好几个造型呢,茶水也给装上两竹筒:“大人慢走!”

    这些面果子本来是准备让李蔚珏带去送给先生的,他们腊月十五才放假,怎么也得把年前这几天的嚼咕给预备上,结果全都挪用给黄县丞了。

    黄县丞看着小丫头挨个给打点一番,不由失笑:“哦哟,这个周全!放心,你哥哥我会亲自给送回来!”

    能见知县,对李蔚珏来说是好事。() ()

    就像他刻意接近黄主簿的动机一样,人得有势,如果没有,那就借,但没人会白借,需要有代价。

    李蔚珏大概猜出黄主簿将自己推到知县大人面前的用意,有与自己交好的成分,但更多的,应该是黄主簿怕露怯。

    版权这件事,不是黄主簿这等级别的人会去主动思考的问题。

    而他向知县大人提出建议,也是在《三字经》的基础上,这其中必有联系,就不会是他独立一人所想。

    李蔚珏又没把版权问题交由先生提出,自然他不会去找先生。

    另一方面,就算是先生提出来,黄主簿也得考虑,先生是成年人,很可能因此被知县看中能力,而一跃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

    因为这等于朝廷政策相关的事情,很容易成为官员晋升的资本。

    像知县这等官员,流动性很大,可以说佐官可以是铁打的,但主官却是如流水般。

    相对来说,树立一个十岁的小小少年当典范,既不会对自己的职位有威胁,又能体现自己胸襟宽广、重视教育,性价比很高。

    知县也是同样的心思,小孩子对自己没有威胁,就算有一天他一飞冲天、为官做宰,那也得是十数年或数十年之后的事情。

    而到那时,他也可称为这孩子的良师、贵人。

    “果真后生可畏!”知县大人上来就夸赞:“本官想到你年少,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年幼!”

    在大励朝,十岁是幼学之年,超过十二岁方可称为“少年”。

    知县把李蔚珏归到“年幼”并不为过。

    反倒是十岁到十二岁之间是比较尴尬的阶段,说年幼,大了;称少年,小了。

    寒暄一番,宾主落座。

    提及关于版权的建议,李蔚珏竭力往维护先生权益方面阐述,淋漓尽致展现学生对老师的敬爱。

    “嗯,本官已经见过你先生,那的确是位德才兼备之人。”知县频频点头,心中却在揣度——是因为年纪小而不懂得往自己身上揽功劳,还是说故意表现赤子之心?

    黄主簿见缝插针讲了发生在李蔚珏家的事,说当时怕大人久等,干脆把那些人一并带回县衙了。

    既然是发生在眼前小少年家里的事,知县大人当然表示关心,认真听取事情经过。

    李蔚珏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把自家的揣测说出来,只说抓钩他爹跑来呼救,却出言不逊,自家哥哥血气方刚受不得激,将之绑了。

    黄主簿以为李蔚珏年纪小,不敢在大人面前多说话,便替他说出抓钩一家对骆毅的意图:“只是他们现在又拒不承认。”

    李蔚珏解释道:“小子知道,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恐怕难以给他们定罪;

    而且小子虽然心中对村人有所不满,有时恨不得让哥哥们打他们一顿出气,但也不愿将他们想得那么坏……

    只是家妹实在年幼,就算村人对我家有何不满,也不该牵连到一个七岁幼女身上;

    还有,我大励朝太平盛世,不该有此邪恶的事情发生,小子不愿想、更不愿见。”

    看似赤子心,却句句诛人心,充分体现了一个孩子的无奈与委屈,这是知县大人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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