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内十分黑暗,仅门上小洞透进些许微光。

    视觉变得无用时,嗅觉和听觉便格外灵敏。

    尸体散发出的腐臭味道好像比之前更熏人,而且,两个孩子似乎能听见蛆虫在尸体上蠕动啃咬的声音。

    那尼姑说过不能吐,呕吐物会招来老鼠,可现在他们没吐,也有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

    屋里就他们两个,不,活人就他们两个,李蔚珏的男子汉担当必须得担当起来。

    他搂住骆毅的肩膀,希望自己的男子汉胸怀能带给小丫头足够的安全感:“小丫头,别哭,万事有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这话说出来他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他怎么保护小丫头呢?他可能力气都没有小丫头大,那大汉一巴掌就能把他扇翻在地。

    想到不远处地上还有两具与小丫头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尸体,李蔚珏更是担心会眼睁睁地瞧着小丫头被人拖走而无力阻止,再送回来时也变成那样的尸体。

    “我没哭呀,”骆毅说道:“倒是你,又哭又嚎的,嗓子都哑了吧?”

    李蔚珏:“……”

    骆毅:“你刚才是不是吓坏了?你干嘛跟着来?本来他们要带走的是我。”

    李蔚珏炸毛了:“我干嘛跟着来?死丫头,这话亏你问得出来?我是为了谁呀?”

    骆毅却不领情:“不过你跟着我也对,反正你迟早也要被带走,跟着我至少我能照顾你些。”

    李蔚珏:“……”

    骆毅继续:“虽然你骂他们骂得很合我意,就是不太明智,你那不是找揍嘛……

    哎,对了,你挺会骂人哪,跟谁学的?哪儿来那么些脏词儿?你们书院教的?那你们书院也不咋地嘛!

    不过听着很痛快,你回头教教我呗?”

    李蔚珏:!!!

    “我教你个鬼!”李蔚珏真是要气死了:“我那是害怕吗?我那是……我那是……

    也对,是有点害怕,因为我总得试试,看阿胤他们能不能听到我们的动静吧?那是地道哎!”

    “那你知道了?”骆毅随口接话,可说完后就是一愣。

    她本是想调侃李蔚珏,气一气他,人一生气就不那么害怕了,才十三岁的小孩子,骆毅怎么也得照顾些。

    可现在,她突然反应过来,李蔚珏说得对啊!

    地窖里的动静,阿胤它们在地面上都听不到,这么深的地道,他们还能追踪到声音吗?

    之前骆毅没怎么害怕,是因为心里有底,想着反正有胡泽胤和黄酉,自己当回小卧底并不危险。

    可现在才发现,她们有可能失联了、没有倚仗了!

    冷汗一下子冒出来,这会儿,骆毅想哭。

    “自然是知道了!”李蔚珏气哼哼说道:“我接收不到阿胤的传音,我们失联了!”

    “那……那怎么办哪?”这次,骆毅带了哭腔。

    黑暗中,衣料摩擦声传来,李蔚珏的胳膊时不时还撞到骆毅身上。

    “你在干嘛?”骆毅问,声音颤颤的。

    真惭愧,自己这么大的人了,竟然如此无措,刚听不到李蔚珏说话,竟就心虚得发起抖。

    “蠢!还不赶紧把绳子弄下来,一会儿他们该回来把你洗巴洗巴带走了!”李蔚珏那边正捋绳索呢:“你应该知道带走你干啥吧?”

    骆毅这边眼泪都下来了,却不敢再出声,而是也跟着解绳索。() ()

    七窍相通,眼泪一出来,鼻腔也跟着湿润,骆毅抽了一下鼻子。

    唉,李蔚珏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小丫头,现在已经够害怕的了,何必再跟她置气?

    李蔚珏柔声说道:“别哭了,听我的,把绳子捋顺,一会儿,咱俩站在门口两侧,一旦他们进来人,就同时扑上去套住他脖子!

    只套第一个进来的人就行,咱俩合力控制住一个,然后要挟他们,听到没?”

    绳子现在是他们唯一的武器。

    ……

    东禅房里。

    庵主与蔡光金结账并不痛快。

    因为按照往常惯例,蔡光金向来也不急着走,而是要找有空闲的尼姑睡上一晚,所以天亮后再结账也不迟。

    可现在蔡光金浑身是伤,又被黄酉钳制,这次倒是积极要求赶紧拿钱走人了。

    这在庵主眼里十分反常。

    “莫急,几位施主暂且休息,且等清点货物的人回来,不如先在贫尼这里吃顿斋饭。”庵主说道。

    货要留,人也要留。

    胡泽胤没有听他们说话,而是分神去搜寻两个孩子的声音。

    先时还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可很快就听不到了,是遇到危险了吗?还是又转移地方了?

    蔡光金感觉黄酉又在拿刀尖扎自己,而且似乎越扎越用力。

    黄酉也分神了——刚才明明能传音,怎么现在不能了?

    传音的感觉,就像在空旷的屋子里说话,声音是有回荡的;如果不能传音,就算再怎么发射念力,都像被堵在泥沙中一样。

    黄酉现在的感觉,就是堵住了。

    传音堵住了不可怕,但是听不到小丫头的动静就可怕了。

    越是担心,手下越不注意分寸,蔡光金的胳膊内侧已经被黄酉抓出五个血洞。

    而他也忍不住痛哼出声:“呃……我的……腿痛!庵主你快些结账,我得去找大夫!”

    胡泽胤却不能再等,直接传音给黄酉:“听不到小妹动静,我们去看看!”

    既然要动手,黄酉自然就要动杀手,双手指甲突然猛增三寸,坚硬似利刃,烛光下似还闪着黑芒。

    蔡光金疼痛中只顾着应付庵主,而庵主的心思还在把几人多拖住片刻,等待手下端上掺了蒙汗药的斋饭,谁都没注意到黄酉双手的变化。

    胡泽胤却是突然站起身,一步跨至庵主面前,附身与庵主脸对脸,然后……卖了个笑!

    胡泽胤微微翘起唇角,一双凤眼半眯半睁,乌黑瞳仁对上庵主的眼睛。

    庵主一愣,就觉得心里“嗖”一下过电流似的,三十多岁的人了竟然心口小鹿乱撞!

    “小……”不等“郎君”二字吐出,庵主面前唇角含笑、眉眼传情的帅气小郎君霍然变成一只雄狮般大小的黑狐!

    硕大的黑狐脑袋正对着庵主,然后,血盆大口一张!

    “嗝儿!”庵主眼白一翻,直接后仰倒地,晕了!

    蔡光金嘴巴惊得不比胡泽胤的血盆大口小,却被巨大的黑狐尾巴一扫,也噗通一声被扫倒在地,昏厥过去。

    胡泽胤变回原形,与黄酉一人搀扶一个,往耳房走去。

    远处尼姑们看到,相互露出了然的表情,笑道:“庵主今儿可要开荤了呢,一女驭三雄,可是要吸足阳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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