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蔚珏从没想过小丫头竟有如此坦率赞同他话的时候。

    更没想到赞同的结果是:小丫头竟要为一句随意的话、一些与己无关的人在一更天的时候奔走!

    “不许去!”李蔚珏一把扯住骆毅袖子:“风还没刮你就下雨,病了吧你?知府他老娘跟你有啥关系!”

    骆毅却一甩袖子:“你才有病,脑瓜子就饭吃了?知府他老娘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后天就不用去公堂辩讼了,你这趟来是干啥的?”

    李蔚珏一巴掌烀在自己脑门上:“走走,赶紧走,我跟你们一起!”

    ……

    冀兖知府是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平息了因被“老天爷托梦”带来的失眠,今日终于能早早入睡,却刚一睡着便又做了梦!

    “啊!”身边一声惊叫,知府夫人猛地坐起,额头颈间冷汗涔涔,大口大口喘着气。

    “夫人!夫人!”知府急声呼唤:“醒过来没?你是不是做梦了?”

    “啊?”黑暗中,知府夫人的声音打着颤,但总算被唤回一丝神志:“老爷,快,快去救老太太,起火了,老太太被困住了!”

    知府忙问:“夫人,你梦到什么了?”

    知府夫人:“寂静寺被火烧了……大雨也浇不灭火,寺院里看不见和尚,没人救火……老太太的院子里到处是火,老太太出不来!”

    初夏的夜晚,知府后脊梁直冒寒气:“看来是真事了,我也做了同样的梦!”

    房顶上,胡泽胤悄无声息合上那块瓦片。

    还是上次的位置,上次那块瓦片。

    瓦片若是有灵,定会惊异于自己咋就又被选中了。

    不同的是,这次屋顶上是四个人,以及疯狂的夜风。

    李蔚珏看看瓦片,又看看胡泽胤和黄酉,不敢说话,怕被人发现,可眼神里全是疑问:“这就完了?揭开一块瓦,就对着下面的人瞪眼看一会儿,就完了?你们都干啥了?”

    下方屋子里,再次传来丫鬟的请示声:“老爷、夫人,可是叫茶水?”

    却听知府大声吩咐:“备车!”

    灯火点起,府衙后宅檐下一溜溜灯笼在呼啸的风中摆荡,庭院里光影幢幢。

    ……

    城门小兵嘟嘟囔囔,因为刚打个盹就被吵醒去开门,开了门还被骂了几句“废物”。

    “他才废物呢!他们全家都是废物!”小兵甲说。

    小兵乙垂头丧气:“行了,谁让咱倒霉,碰上知府大半夜不睡觉往外跑呢。”

    小兵甲:“我还以为又有人口失踪要查案,结果竟是知府要去寂静寺!大半夜的也不怕扰了神仙!但愿神仙降罪,一个雷劈下去!”

    小兵乙:“别瞎说!人家是当官的,官官相护,他要是与咱们校尉说几句,咱们吃不了可就兜……”

    小兵乙的话不等说完,突然西北方向天光大做,半个夜空都被照得雪亮!

    两小兵猛地抬头看去,只见一道水缸粗的闪电自西北方贯穿天地!

    “妈呀!那是闪电?”小兵甲嘶声问道。

    小兵乙喃喃地说:“我从没见过那么粗的闪电……离这么远,我都觉得比我们家酱缸还粗……”

    ……

    “快!再快!”知府被马车颠簸得快跌出车厢,却依然死抓着窗框不停嘴地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没办法,必须跟老天爷抢时间,没见那道闪电正是出现在寂静寺的方向嘛!() ()

    车夫挥着马鞭欲哭无泪:“老爷,不能再快了,再快,车就要散架了啊!”

    “卡啦啦!”霹雷一声震天响,大地都跟着颤抖。

    ……

    胡泽胤背着李蔚珏、黄酉背着骆毅,在夜风中急奔。

    如此惊雷,如此强风,街上除了他们几个再无别人,连更夫都不见了。

    “这么快就天打雷劈了?”李蔚珏不可思议:“不是说神仙与咱们的时光不同步吗?”

    骆毅:“听我的就对了吧?做事要赶早,尤其是对于神仙,咱凡人咋能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抽疯!”

    李蔚珏不得不服:“行行,你对、你有理!不过,你们刚才都干什么了?你们怎么托梦的?”

    骆毅:“传音呀,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嘛,让阿胤对着知府夫妻碎碎念传音,他们就以为是做梦了。”

    “噢、噢!我给忘了!这损招儿,也就你能想得出来!”李蔚珏说道。

    上次“托梦”的事儿,骆毅说过,但李蔚珏当时注重听结果,对这一点就没在意。

    一颗雨点子被疾风吹到李蔚珏的鼻尖上,好大一颗,冰冷得很。

    不等李蔚珏喊“下雨了”,胡泽胤和黄酉已经跨进客栈。

    “呼!”骆毅总算呼出一口气。

    刚刚在街角转弯的时候,正好被风呛住,那口气憋了半天。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门板上响声一片,像是有人将一大堆石头同时砸上去一样。

    “下雹子啦!”骆毅惊呼:“幸好阿胤和阿酉动作快,不然咱们就该挨砸了。”

    客栈小二急着去马厩,后院还有几匹住店客人的马在马厩里,刚才被雷声惊得直叫唤,得安抚住。

    刚一推开门,当头就被一颗鸡蛋黄大的冰雹给砸了回来:“哎哟!”

    胡泽胤给“灰灰菜”传音,好歹算是安抚住了,可其他马匹却是咴咴直叫——它们除了被雷声吓到,还被冰雹砸到了。

    最可气的是,它们想尽量往墙根靠拢、躲避冰雹,可那匹斑点青马实在霸道,一蹶子就将它们踢得不敢靠近。

    客栈里已经开始混乱,有住客开骂:“他娘的!雹子都砸枕头上了,有人管没人管?!”

    屋顶瓦片被冰雹砸成了筛子。

    二楼一阵兵荒马乱,住客全都挤到一楼来,连一楼的大通铺都成了众人纷纷抢夺的好地方。

    伤疤尼姑在一楼唯一的单人房里,有住客想多花钱要这间房,胡泽胤狠狠一个眼神扫去,登时不再有人敢打这房间主意。

    伤疤姑娘也被惊醒,正坐在房里不知所措,外面太乱,她不敢出来,正好骆毅和李蔚珏一行人全都进了来。

    骆毅说道:“你继续睡,我们打地铺。”

    伤疤姑娘赶紧请骆毅与她同铺,不能让恩人睡地上、自己睡床不是?

    再说,她还有好多话想说,正好醒了呢。

    被窝里还有伤疤姑娘的温度,骆毅一进去,立时眼皮就睁不开了,伤疤姑娘只好把话头又憋了回去。

    李蔚珏要了厚被褥睡在地上,胡泽胤和黄酉搬了矮墩靠门坐着吃肉干。

    五更天不到的时候,客栈里再次嘈杂起来,客栈小二敲门:“客官!客官快醒醒!衙门要征用你们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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