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妮儿端着热气腾腾的粽子摆上桌,然后从怀里掏出个二寸长的小笤帚,柄上系着红绳,在骆毅身上细细扫了一遍,再象征性抖抖灰,又给绑在骆毅腰间。

    吴大妮儿神情有些窘迫:“我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感谢你们,只准备了这个;

    你戴一天,晚上睡前挂在床尾,保护你不招灾病,这是我们家乡的风俗,每年我都给几个妹妹做。”

    小笤帚是用金丝草做的,金灿灿的,两道细细的红线将笤帚穗固定得整整齐齐。

    吴大妮儿目前吃穿住行全靠鲍家人供应,她想表示下心意也没有钱。

    不过她也不需要钱,在家里的时候不也没钱吗?

    她去河边寻找金丝草,一根根挑选出颜色最好的穗子,回来又挑拣韧性好且长的穗丝,一根根整理出来,那穗丝细如发丝,整理极其不易。

    吴大妮儿还劈了一天的柴禾,不但把鲍魁家要用的劈出来,更多的是给村长家劈的,只为能与村长媳妇要一小勺桐油和一小把红线。

    金丝草用桐油浸润过,变得更为硬挺,也能防潮防腐;红线用来固定草穗,让它形成笤帚的形状;剩下的红线被用来编成圆柱形六股绳作为挂绳。

    可以说,这把小笤帚的成本很低,却花费了大量的手工,真真是每一丝笤帚穗都挂满吴大妮儿的心意。

    骆毅相当珍视这个小东西,这是吴大妮儿将对妹妹的祝福寄托在她身上了。

    骆毅郑重地将小笤帚与腰间荷包挂在一起。

    “哎呀,这……这小玩意儿粗陋得很,可别刮坏你的荷包。”吴大妮儿有些局促。

    因为骆毅的荷包是知府夫人送的,是府城最流行的花罗料子,上面还贴绣着荷花骨朵与荷叶,相当精致。

    “我不!我就喜欢!小笤帚才精致呢!”骆毅用小孩子的任性语气说道,还把小笤帚搭在荷包上面,

    吴大妮儿抿嘴笑了。

    端阳节出行的人很多,但也不过是从乡下到城里逛逛街、看看龙舟比赛,当然,如果人太多,那就不是看比赛,而是看人。

    鲍魁一家早上吃过粽子,也告别承高村出发了,去帮吴大妮儿找她的妹妹们。

    马车行驶在旷野中,骆毅早就忘记那绳子的事,重新投入对大自然的亲近与无奈中。

    走马观花,是与大自然的亲近。

    可坐在车厢里,热、闷;坐在前边赶车,又吃土;有吴大妮儿在,骆毅还没法骑在大狐狸身上驰骋兜风。

    这就是无奈的地方。

    但还是好处多,毕竟年轻人谁愿意天天坐在家里呢?

    就连鲍魁,如今身体好了,心气儿也顺,也不爱宅在房子里,宅在马车里也不行,他要赶车。

    五月斯螽动股。

    蚱蜢抖着腿在草尖上蓄力,同时找好下一次跳跃的方向,准备吊足李蔚珏的胃口。

    李蔚珏这个傻小子也不嫌天热,非要下车活动活动,便追踪一只赞青碧绿的蚱蜢,人家跳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却总也抓不到。

    蚱蜢也不着急,长着翅膀愣是不用,定要跟李蔚珏比拼腿力。

    “爷爷,停车休息吧,我们去猎点野味儿回来。”黄酉说道。

    李蔚珏都能下车玩儿,黄酉他们更是耐不住枯燥的赶路,他们也要跑跑跳跳去。() ()

    “我!带我去带我去!”骆毅喊道。

    “那我也去!”李蔚珏也喊。

    这时候就看出白彙的重要性了:“这次小妹去,下次阿珏再去,留下来与我生火吧。”

    为了让吴大妮儿不落单,更是为了不让鲍魁独自面对吴大妮儿别扭,白彙放弃这次狩猎机会。

    骆毅终于有机会与风飚速、驰骋山林。

    胡泽胤驮着骆毅时,黄酉就满山逮兔子;黄酉驮着骆毅时,胡泽胤就发出各种鸟鸣,骗傻鸟下来拴在腰上,准备拿回去当午餐。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求之不得,傻鸟下锅。”胡泽胤迎风吟唱,得到却是突然间一片叽叽喳喳的“回应”。

    一回头,就见骆毅身边围了一群鸟,什么样的都有,纷纷展露它们自认为最美丽的羽毛、头冠,蹦着高、振着翅地向骆毅炫耀。

    而骆毅,手中正扬着胡泽胤从碧霞元君那里拿回来的羽毛,笑得无比开心。

    手中这根羽毛,蓝绿中透着黑紫,阳光一照,又映出金边,再抖一抖,里面竟还夹杂着细细的红色羽绒。

    暖风吹过,羽毛被风梳理得伸展又顺滑,像一面小小的五色旗帜,与骆毅手腕上的五彩绳相映成趣。

    漂亮的羽毛激起鸟儿们的嫉妒之心,它们有的对那羽毛跳舞,以展露肚皮上一片洁白短羽;

    有的扑腾着上下翻飞,生怕露不出翅膀下那块醒目的绿色;

    还有的拼命憋气,好把喉嚢涨成橘红色大气球;

    更有跳魔幻“鬼步舞”的,在地上蹦蹦跳跳,活像“跳大神”;

    甚至有只红顶子黄袍子的鸟儿,雄赳赳站在那里,以为穿身黄就能装帝王,结果看骆毅没理它,就半伸开翅膀,像要抱住自己一样,却高速抖着,然后开唱“rap”。

    所有的鸟儿都把骆毅当做只长一根漂亮羽毛的大鸟,然后对着她炫美,不管它们是叫、是唱、还是跳,骆毅都从它们的眼睛里读懂一句话:“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你们干啥?”骆毅对着鸟儿们说道:“别对我带着敌意嘛!”

    难得这样稀奇的时刻,难得身边没有人族,骆毅终于能“解放天性”,好好嘚瑟一会儿了。

    她一只手高举五彩羽毛摇动,一只手插在腰间,还晃动着胯骨轴,口中还给自己打前奏:“噔、噔、噔、噔……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歌声让胡泽胤停下“鸟语”,让黄酉不再追逐野兔,两只毛色黑亮的野兽绕在骆毅身边踩着节奏摇尾巴转圈。

    很远很远处的马车边,李蔚珏无奈地就着河水刷锅,吴大妮儿在他不远处洗涮采来的野菜,白彙站在河中间摸鱼。

    是真的摸鱼。

    一条大鱼准确落入李蔚珏的锅中,李蔚珏终于开心了,露出一口小白牙,按住大鱼不让它扑腾,还对着大鱼唱道: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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