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想象中为小孙儿做事,梁先生的情绪开始趋向平稳。

    “爷爷,我困了,你抱着我睡。”骆毅说道。

    “爷爷抱,爷爷抱!”梁先生的动作改为虚虚的环着手臂,像是怀里真的抱着孩子。

    白彙见状,让梁师母拿来一床被子,白彙在被头撒上一些迷药,往梁先生身上围去:“别让孩子冻着,盖着睡。”

    只要提孩子,梁先生的思路似乎就能跟着转,他真的把被子扯起来,像是要盖住小孙儿。

    “爷爷也盖。”骆毅适时说道。

    于是,梁先生把被子在提到脖子下:“好,爷爷也盖,咱们都别冻着。”

    迷药的气味让梁先生迅速安静,终于,他不动了,靠在李蔚珏怀里,呼吸也平稳,只是胳膊依然将被子支撑着,仿佛怕被子太重压到孙儿。

    梁老大看得落泪,他这才知道他的老父宝贝这个孩子到何种程度、以往又是如何细致地照顾他的孩子。

    梁先生安静了,骆毅也不装了,再次打个哆嗦,眼神清明:“我知道孩子在哪儿,我们去找!”

    李蔚珏总算看明白骆毅的苦心,别说找不找得到孩子,至少先让老爷子安静下来,不然,不得脑溢血啊!

    “骆丫头,你……”梁师母此刻满眼惊疑:“你刚才是……”

    “梁师母,我刚才不知怎么看到的是另一个地方,周围有好几个大汉看着我,我想那应该是您家孙儿的处境。”骆毅说道:“趁现在我还有印象,快去找找看,哎呀,我好像忘记了些、哎呀呀,不能耽搁,越耽搁我忘得越多!”

    骆毅说着就往外走:“阿姐留下照顾先生!”

    不能解释,本来就是临时撒谎,到处是破绽,禁不住盘问啊!

    “等等我……”李蔚珏刚喊半句就骤然停住,他还给他老师当靠背呢,喊大声再把老师吓醒。

    “你也留下!”骆毅回道,人已经出了屋。

    鲍魁带着刘菜菜和黑昀跟上,刘菜菜和黑昀骑一匹马,鲍魁带着骆毅骑另外一匹,疾驰在寒风中。

    “菜菜,能行吗?”骆毅大喊,寒风呛得她说话困难。

    “没问题!他们没走多远,我们正在接近!”刘菜菜专心在黑昀背后吐着舌头。

    说是没多远,眼下也到了荒郊野岭,出城门能有十几里地了。

    “这边!”刘菜菜扯扯黑昀的左袖子。

    “那边是坟地。”鲍魁提醒道。

    “就是这边。”刘菜菜回答。

    鲍魁便没说什么,因为他已经看到,只有左边新鲜的脚印,其他地方的脚印已经被雪盖得很浅了。

    桑柴县今年冬天下了好几场雪,就在两天前还下过。

    此时大地一片白色,地面上大部分被雪覆盖得平滑,因此左侧那些杂乱的脚印就更为明显。

    黑昀下马查看:“六个人,都是大人。”

    又贴地皮听听:“一里地,往前再走一里地。”

    眼下地势已经走高,再往前,就是上山路,俗话说“葬山不葬顶,埋坡不埋岭”,往前一里地,正好是坟包多的地方。

    “往这种地方来做什么?”骆毅有些迷惑,但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不会是……配冥婚?!”

    当初她可就是被买来给李蔚珏那厮配冥婚的,保不齐梁先生的孙子也被人掳去配“赘冥婚”。

    和给夭折的男孩配媳妇相同,也有大户人家给夭折的女孩配赘婿的,叫做“赘冥婚”,也称为“娶鬼妻”。() ()

    但与“嫁鬼夫”不一样的是,有些人家不会把男孩子活埋,而是只让其与夭折女孩儿的尸体完成婚礼程序,然后这户人家会把男孩领回家,当做自己家的女婿养着。

    这样的人家通常是家资丰厚却只得一女,没有其他子嗣,所以会挑选聪明伶俐的男孩当做赘婿,以顶门立户。

    “看看再说。”鲍魁安慰地拂了拂骆毅的脑袋,牵着骆毅的小手往前走去。

    黑昀变回小黑鼠先行一步,骆毅只见雪地里一个小黑影以极快地速度移动,几下就钻在雪里看不见了。

    鲍魁拾起地上黑昀的衣服,决定找个时间跟黑昀说说,别动不动就变回原形,万一回来时没出现在衣服里,不是让小丫头看他光屁股吗?

    “我们也往前走着,不用怕。”刘菜菜在前方带路:“黑昀多此一举,根本无需探路,不就六个人吗,比去救小废、呃……是小妹,比去救小妹容易多了。”

    确实,骆毅被十个人掳走,也不过是刘菜菜变个形吓唬一下就没事了,现在黑昀通过脚印已经得出只有六人的结论,没必要太过谨慎。

    “探探路也好,掳走梁家娃娃的只有六人,但谁知道山上有多少等着他们的。”鲍魁说。

    此时半山腰一处棚子里,一位衣着看着就富贵的男子正与一个庄稼汉模样的人争吵。

    富贵男也就二十多岁,却留了细细的两撇小胡子,他对面的庄稼汉三十出头,面容有些老相。

    富贵男说:“带走、带走!你竟敢把育达书院梁先生的孙子弄来,不要命了?!我不收,你赶紧带着孩子给我消失!”

    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富贵男都知道,梁先生名气那么响,他家孩子丢了,官府肯定大肆搜找,这是要惹官司的呀!

    庄稼汉一点也不惧富贵男严厉的语气,甚至依旧保持着嬉皮笑脸:“潘爷不必介意,您虽在此地有买卖,却与梁家无交往不是?

    再说,这孩子的爷爷虽然名气大,可他能活几年?老家伙一死,他家就没有能成气候的人了,您还怕什么?

    但这孩子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孩子,您瞧这孩子给养的,白胖白胖的,还聪明!

    我们抓这孩子的时候,他正算账呢,卖艺的在前头顶碗,敲锣的就过来收钱,那孩子看一眼铜锣里的钱,就估算出来有三十八个;

    敲锣的较真儿一数,三十七个,就差一个,您说这孩子眼力如何?

    不仅如此,我听他还和那梁老头儿说,耍一场杂耍他收两回钱,第二回收的只有第一回的一半,一场下来也就五十文;

    可顶碗的孩子却有三个,还有敲鼓的打镲的耍猴儿的,人那么多,五十文也不知道够不够他们吃饼子;

    潘爷您听听,六岁的孩子不但眼力好,还会算账,这要是培养好了,得帮您赚多少钱啊!

    还有他生辰又是您想要的生辰,我可就是因为听他爷爷与别人说这孩子正是三月出生,才下决心把他带给您的!

    聪明、生辰合适,这样的孩子好不容易碰上,机会难得!”

    “可……”富贵男刚要反对,但又被对方的话给打动,一时间只皱眉不语。

    庄稼汉一看有门儿,赶紧再接再厉:“再说了,潘爷您的买卖做得大,也不在这边常待,就算来,也不会天天带着孩子来不是?

    只要不天天来,谁能知道这孩子是哪儿的?

    小孩子长得快,过几年就变成英俊小公子,定不是现在这番样貌,那时候谁还认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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