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读书

    李子柒在村学门口听了一阵,这些蒙童们朗诵的无非是《千字文》之类的蒙学,还有一些比较简单上口的唐诗,也听不出什么花来,便转头走向杂货店。

    杂货店老板也是熟人,是二婶的表亲,借着村学的光开了这么一个杂货店。虽然龙脊村没有多少人,也不能通过开店发大财,可到底能够养家糊口了。

    李子柒跟老板打过招呼,径直走向书籍区。她感觉到老板的眼神有些诧异,想来原身恐怕从来都没有去过这书籍区。

    顾不了许多,已经三天没有阅读的她看到这些书籍,简直就像小孩扑进海洋球池一样,快活的不得了。

    这些书籍的书脊、封面上的书名都是繁体字,让李子柒稍稍松了口气,她这几天就害怕这个世界的文字与地球不同,那自己可就真成文盲了。

    迫不及待地挑了几本书看了看,李子柒越看越吃惊,此地名为楚国,如今的年号乃是明德,书上还写着大楚太祖乃是由唐哀帝禅让得到的皇位。

    李子柒满脑子疑问,拿起书架上那本官印的《唐书》来看,从头翻到尾,竟然没有看到关于安史之乱的记载。

    看来这个世界跟自己所处的华夏地球不同,应该算是一个平行世界。

    仿佛饿了一天才得到乳汁的婴儿,李子柒孜孜不倦地翻看着书架上的各种书籍。发现除了历史的改变之外,大楚还有太多可槽的地方了。

    比如大楚海外贸易极盛,许多关于航海的书籍竟然第一页就绘着简易的世界地图,虽然边界线不是那么准确,但各大洲的形状和具体位置是差不多的。

    自家厨房里那些土豆、玉米也都是百年前大航海时代刚刚开启时从美洲带回来种子的后代。

    还有便是,大楚的男子和女子都可以免费进入各村镇的官学启蒙,之后凭自身水平可以考入县学、州学、郡学乃至位于京城洛阳的太学,而且无论男女都可以参加科举。

    科举虽然分男女考场,却是统一阅卷,录取标准也是一致的。待考取秀才、举人之类的功名就可以在地方做官吏,而考取进士之后,也会无差别的进入朝中为官,只是官府办公的地点一般也会分为男女两处。

    难怪刚才看那村学之中,男童女童分席而坐。

    如今的大楚提倡一夫一妻制,却没有明令禁止男人纳妾,只是自从百年前太平帝在位开始,就重用不纳妾不养外室的官员,到如今,一夫一妻制也成了一种约定俗成。而且无论男女都可以提出离婚,女子再嫁也不会受到非议。

    女子都可以平等的入朝为官,在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工作中也会被平等录用,只是有些对于身体力量有要求的工作,还是男子居多。

    是以原身可以以女子之身跟村中青壮一同进山打猎而不会遭人非议。

    李子柒越看越开心,自己没有什么特长,就是喜欢看书,虽然不知道如今大楚科举考试难度如何,但是既然有了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呢?

    她当即按照书上所列的童子试书单,将那十三经及注疏尽数买下,还买了一些地理历史书籍和一套笔墨纸砚。

    杂货店的老板看到李子柒真的买了文房书籍,惊得眼睛都要瞪了出来,因为沾亲带故又是难得的大生意,还给她打了折扣。

    这些总共花了李子柒三两银子,其中书籍就占二两。要知道如今大楚人均每日最低花费不过二十文,这些书的价钱够一个人活一百天,实在是不小的开销了。

    也难怪书上会说,虽然大楚男女入学读书科举录取平等,却还是男子考取功名入朝为官的比例更高。这科举之路就是一条烧钱之路,寻常人家负担不起同时供养多人读书科举,便还是按照老观念先供养儿子。

    许多本来有能力考取功名的女子也就因此放弃,提早赚钱养家了。

    扛着这些东西回到家,李子柒一边将那早已蒙尘的桌子擦干净,一边盘算着,这绵州距离洛阳数千里,自己要真的想走科举之路,眼前这二十多两银子恐怕也就够支撑她考过童子试进入县学读书。

    如果成为廪生,在县学读书倒是不要钱,可是到时候的住所生活所费,又是一个问题。自己眼前还得努力多赚些钱才是。

    打定了注意,李子柒拿出书籍看了起来,《十三经》她当年上学的时候倒是都看过,只是要想通过考试,还得背下来才行,便先拿起其中比较简单的《论语》,一边背,一边在纸上摹写。

    李子柒发现这身体的手虽然有劲,却因为常年练武干活打猎有些僵硬,写字时还会微微颤抖,加上她的毛笔字本来写的也不怎么好,想要达到能够应试的程度,可有的练了。

    正写着,听到院外传来叩门的声音,上午二伯说会让二婶过来看看情况,估计来人就是那二婶了。

    二婶是一个中年女子,看起来是一个勤快利落的人,虽然年岁长了些,却五官端正,跟二伯也算是相配。

    瞟了一眼书桌,二婶不禁露出诧异神色:“我听你福叔说你买了一堆书籍笔墨,这是什么情况?”

    福叔就是那杂货店的老板,李子柒陪着笑:“今天路过村学,见二伯在其中教书,竟听的来了兴趣,忍不住买了这些回来学习。”

    二婶微微眯了眼睛,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小时候你二伯要教你读书,你哭着喊着都不肯,如今倒是转性了……”说着,她叹了一口气:“买书也好,总比乱花强,让我看看你的肩膀。”

    从善如流地脱下外套,李子柒将伤口露给二婶,二婶本以为是寻常小伤,看到那深深的爪印才变了脸色,有些心疼道:“要不然以后还是别上山了,你父亲留下的银钱应该足够你做些营生,等什么时候遇见合适的男人,就可以成家立业了。”

    李子柒偷偷苦笑,这二婶看来对原身还不够了解,原身父亲留下的银钱,几乎都要被原身败光了,哪还有什么钱做营生。

    不过眼前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李子柒诚恳道:“我知道了,二婶不用担心。”

    二婶给李子柒重新上药包扎过,天色也渐渐黑了,李子柒包了几大块好熊肉给二婶。

    “哪里吃的了这些……”

    二婶嘴上佯嗔,表情倒是受用,李子柒连哄了几句,这才将她哄的拿着肉离开。

    李子柒将书桌收拾了一番,没有继续读书写字,她没钱点灯点蜡,又不想熬坏眼睛,只是趁着微弱的天光清扫了一番屋子,将晾晒着的肉干们翻了个面,这才洗漱睡下。

    第二天便是每月一次的龙脊村大集,李子柒天不亮就醒来,背着背篓跑到集市。

    她没有将熊肉摆出来卖,毕竟这熊肉在偏远山区卖不上价,整个村子又都是熟人,还不够送的呢。

    这集市不愧是一月一次最大的集市,一大早就熙熙攘攘热热闹闹,李子柒看看这个问问那个,对这山村的物价有了些许了解。不一会儿,身后的背篓就已经堆满了各种粮食蔬菜。

    想买的都已经买的差不多,李子柒心里盘算着,可以买些母鸡和公鸡,来下蛋繁育,虽然不低上山打猎赚钱快,可蚊子再小也是肉。

    刚好邻居家正在卖种鸡和下蛋老母鸡,以及一窝刚孵出没多久的小鸡,李子柒便让邻居帮忙将这些鸡送到自家。

    邻居估计没少受原身和原身父亲照顾,还特地送了李子柒鸡笼、食槽、水槽,也省的麻烦另配了。

    李子柒将种公种母放在一个笼子里,下蛋老母鸡放在另一排笼子里,而那群小鸡则在围起来的一半院子中散养。看着他们毛茸茸活泼的样子,李子柒的心也仿佛跟院子一般被填满了。

    早在前世,她就时常怀念有时随外公外婆一起在乡间生活的日子,只是她的病注定不能够离大医院太远,又没有在乡间生活的自理能力,一直都只是个念想罢了。

    没想到如今竟以这种形式实现,人生还真是妙不可言。

    ……

    时光倥偬,待左肩已经不怎么疼痛之后,李子柒又忍不住上了山,毕竟秋天已经没剩多少时日。入冬封山之后,她想打猎也没地方,连冬天所需的食物都积攒不足,更别说赚钱读书科举了。

    凭着记忆,李子柒走向之前遇到黑熊的地方,那一片草木丰美,每次去都不会空手而归。

    追逐着一头鹿跑进林深处,李子柒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低头一看,却见到一个锦衣男子眉眼紧闭躺在草丛之中。

    四、男子

    李子柒连忙上前探了探男子的鼻息,发觉还有气息,身子也是温的,便不假思索地将男子扶起,托在怀里,向山下跑去。

    这男子看起来身子很长,比村中的青壮都要高一些,虽然不胖,可身子的触感很是结实,想来体重也不轻,然而在李子柒的怀里却恍若无物一般。

    李子柒看着这么个公主抱的姿势忍不住失笑,原身的力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没有想到自己人生第一次公主抱却是抱别人,而不是被人抱。

    她将男子放在父亲从前睡的炕上,飞身去请许郎中,等拉着许郎中走到自家,李子柒才发觉本来已经大好的左肩又痛了起来。

    眼前顾不了这些,李子柒紧紧盯着许郎中,见他紧蹙着眉头,一会儿把脉,一会儿摇头,最终叹气道:“此人脑后受重创,虽然身子底子不错,但是能不能醒过来,还得看造化。”

    李子柒听了这话,连忙将男子的头部扶起检查,刚才许郎中都没有查看男子脑后,就做出这样的诊断,李子柒是不大信的,可是检查了男子脑后,虽然没有血迹,却有淤肿的迹象,心里这才服气。

    “那该怎么治疗?”

    许郎中盯着李子柒的眼睛看了一阵,没好气道:“治?这已经不是人力所及的事,只能听天由命。只是若是长时间醒不过来,无法进食,恐怕没有因为受伤而死,就先虚耗而死了。”

    李子柒连忙道:“许郎中悬壶济世,一定有办法的……”

    “办法是有,人参切片含在舌下就可以吊命,只是这人参价格不菲,此人跟你非亲非故……”

    “需要多少银钱?”李子柒脱口而出。

    许郎中看李子柒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冤大头:“四十两银子一根,还不一定够用多久。”

    李子柒这下可愁了,银箱中的碎银子加上铜钱一共也不过三十两,之前买书买日用品又花了不少,哪里凑得齐……

    难道要去向二伯借钱?

    正愁着,李子柒看到房梁上挂着的熊胆,眼睛又亮了起来。

    “许郎中,这个熊胆能换多少?”

    许郎中一脸的无奈:“也就能换一半。”

    李子柒将银箱翻了个底朝天,刚好凑够二十两银子。许郎中则如约将切好的人参片送来,并嘱咐李子柒每天白天可以给这男子喂清汤流食,晚上临睡前将人参片压在男子舌底即可。

    临走前,许郎中还不咸不淡道:“你要是再这样折腾自己的肩膀,以后就别想拉弓射箭了。”

    李子柒陪着笑,连连应下,这才送走许郎中。

    这个许郎中跟伍元一样,在龙脊村问诊收药材几十年,虽然脾气古怪,可是给村民看诊从来不收钱,售药也是成本价,李子柒虽然没有买过人参,但是想来这许郎中一定已经勉为其难地给了自己最公道的价格了。

    回屋看着床上的锦衣男子,他的脸和衣服都沾了些泥土污渍,李子柒便拿出父亲曾经的衣服给他换上,又用手巾沾水将他的面部擦洗干净。

    这一擦完,李子柒就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这男子的相貌竟这般出众。两辈子加起来,李子柒都没有亲眼见过如此俊朗的男子,放到前世已经可以做最受欢迎的演艺工作者了。

    看男子的衣着也与龙脊村的村民有着天壤之别,应该出身不错,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才被人打晕在地。

    李子柒闲不下来,将之前黑熊的排骨敲下来一些煮汤,虽然黑熊味重,熬清汤并不好喝,可是却比寻常猪骨更加滋补,左右即使不好喝,这男子也不会醒过来抱怨。

    当然,要是因此醒过来就再好不过了。

    等待汤好的时候,李子柒远远靠着门框,看着那躺在炕上男子的面庞。之前还说原身是散财童子,自己如今比她散的还快,本来还有点本钱做生意,这样一来,连本钱都没有了。

    只是人命关天的事,此人没有亲故在旁,除了自己,又有谁能救他呢。

    用四十两银子换取一条人命,也算是值了,只是希望这男子能够尽快好起来才是。

    因为将家里的钱都花了出去,李子柒身上的压力越发沉重,每天早上给男子喂完汤水,就急吼吼地上山打猎。

    第一次射中猎物的时候,她心里还有些不舒服,虽然有着原身的记忆在,可她自己到底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尽管并不喜欢这样的事,可是龙脊村位于山地,能耕种的地方少之又少,山民也只能以此为生。

    正如前世她所处的地球印第安人与万物相处的哲学,正视并尊重自己在食物链中的位置,同时对万物怀有敬畏和感恩之心。

    她能做的就只有减轻这个过程中的痛苦。

    除了打猎,李子柒每天也会到发现男子的地方转转,看看有没有人前来寻找他,一连转了十多天,也没有看到其他人,就在她就要放弃的时候,终于在林中发现两个身着黑衣与村民截然不同的人。

    李子柒并没有贸然过去询问,只是隐匿在树木之后,偷听两个人讲话。

    “不是说下手要利落吗,怎么就让人跑了。”

    “我也不知道啊,明明将人敲晕了,我想叫你来将人抬走的,等回来就发现人没了。”

    “他看清你的脸了吗?”

    “应该是没有,可是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人跑了啊,要是上头怪罪下了,你我可怎么担当的起啊……”

    “别说了,继续找……”

    “这都找了十多天了,也没有人说见过他啊,会不会是已经被侍卫救走了……”

    李子柒听了这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敢发出声音,就只是站在原地,幸好这两个人很快就像远处走去,李子柒这才飞也似地逃下山。

    看着床上的男子,李子柒心情复杂,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自己救了他该不会惹祸上身吧……

    可是如今救都已经救了,总不能因为怕事就将人送回去,只希望不要牵连到村子里的人。

    虽然每天都提心吊胆,可这样又过了半个月,李子柒再没有见到那两个人,也没有人上门来找,恐怕是已经离开龙脊村去往别处寻找了,她也渐渐放宽了心。

    这期间,二叔和二婶也来过几次,他们看到男子,并没有特别惊讶和反对,不知道是不是李子柒的错觉,竟觉得他们有一瞬的放松。

    李子柒询问之下,二婶才支支吾吾道:“嗯……这样也好,等他醒来,你们就可以成亲了……”

    哈?

    她忍不住腹诽:在你们心里我到底多难嫁出去啊喂!

    “……你们不要多想,我只是顺手救他性命,这样成什么了,好像有所图谋似的。”

    二伯还是肃着一张脸:“那你每天照顾他,你们都有了肌肤之亲了,总不能不对人家负责吧……”

    等等,二伯你说的话好像哪里不对啊!

    好说歹说才将两个人哄了出去,李子柒哭笑不得,虽然在救回男子的这一个月以来,李子柒总觉得家中更有人气儿了,也更有安全感了些,可是这种事情,怎么都是你情我愿,哪有挟恩图报的。

    况且,她跟那男子互相完全不了解,虽然穿到这里,每天为生计奔波,可李子柒还是期待着能遇到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

    ……

    在入冬之前,李子柒卖皮毛换了十两银子,还攒了一大堆准备去镇上贩售的野味肉干。

    而男子却一直没有醒来。

    随着大雪封山,李子柒不再进山,而是每天在家中读书练字顺便做饭。冬季没有什么蔬菜,除了之前秋天囤积的白菜萝卜土豆和腌好的酱菜,就是用豆子泡发豆芽,每天换着法的做菜,倒也十分满足。

    这一天,李子柒正给锅中炖着的红烧野猪肉收汁,望着屋外的大雪,只觉得惬意非常,忍不住哼起不知名的小调,突然听到炕上传来声音。

    她回头一看,只见床上的男子坐起身子,远远望着李子柒,眼中好像蒙着一层雾一般,很是迷茫。

    那一瞬间,李子柒心中竟不是因为男子醒来感到解脱,而满是“原来他的眼睛睁开是这个样子。”

    男子的眼睛并不是纯黑色,带着一丝褐色,这样看着自己的时候,很像是林间的鹿。

    “这里是哪里……你是哪位?”

    李子柒将自己在林中把受伤昏迷的男子带回来请医生至今的事情讲了一遍,有些期待地看着眼前人。

    却等来一句:“那……我是谁?”

    李子柒将已经洗好的男子之前穿着的锦袍拿出来:“这是你之前穿的衣服,有没有一点印象?”

    见男子摇头,李子柒又讲之前那两个黑衣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却还是一无所获。

    男子的眼神已经不复刚醒时的迷茫,诚恳道:“感谢你在我昏迷的时候一直照顾我,还找大夫救治我……我现在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记得别人,可以在你这里暂住吗……等到我想起来就不会麻烦你了……”

    李子柒自然不会不答应,摆手道:“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男子点了点头,表情安心中透着一点奇怪,支吾半天终于忍不住道:“那个…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我…下面没有穿衣服?”

    五、木头

    李子柒瞬间就红了脸,毕竟这一个多月男子都处于昏迷之中,这样比较方便。

    她没有回答,只道:“你收拾一下,我去给你烧水洗澡。”

    村里可没有自来水,只有村东头有一口井,李子柒在入冬之前就将自家院里的三口大缸灌满,如今取水倒也迅速。

    那男子见李子柒的脸红了,一时语塞,脸也悄悄地红到耳垂,好在李子柒急匆匆去挑水,并没有看到,避免了气氛尴尬。

    洗洗涮涮停当,李子柒远远躲在厨房看着刚刚出浴的男子,这一个多月躺在床上没有见光,男子的皮肤白的几乎透光,李子柒低头看看自己因为常年打猎劳作浅麦色的双手,竟有些惭愧。

    李子柒将原身父亲曾经的衣服都找出来,跟男子之前的锦袍放在一起,让他自己选择,却见男子随手套上一套毛皮衣裳。

    李子柒远远看着,心道:这男子是因为自己穿着这样粗犷的皮衣,才这样选择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自己实在是想得多了,如今天气这样冷,即使屋里烧着炕,也还是皮衣更抗风耐寒。

    那交领皮衣穿在男子身上,并没有粗野的感觉,反而衬得越发英姿勃发。

    李子柒将锅中已经煨好的红烧肉并米饭盛出,与焕然一新的男子对坐在餐桌前。

    之前在集市买米的时候,李子柒听这米名叫杂交水稻,还忍不住笑了一阵,吐槽道:“这发明杂交水稻的人,该不会叫袁隆平吧……”

    没想到那卖米的人仿佛看傻蛋的表情看着李子柒:“本来就叫袁隆平啊,你连‘稻神’的名字都不知道?”

    李子柒看着那卖米之人表情认真极了,并不像在开玩笑,这才收起笑容,看来这个世界确有穿越者的存在无疑。

    不过这米便宜又好吃,平民百姓也可以随便吃的起,也是一桩大好事。

    看着眼前的男子只是拿着筷子,并没有动口,李子柒扬了扬下巴:“吃啊,愣着做什么?”

    男子这才点了点头,颔首道:“多谢你。”

    李子柒笑着摇摇头,夹了一块瘦肉放进嘴里。眼见男子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斯文有礼,看着像是受过严格训练般的,连每次送入口中的饭菜大小都几乎一致,配上他修长手指与俊朗面容很是赏心悦目。

    “味道如何?”

    男子听到这问话,身子一顿,正色道:“非常好吃,肉的滋味在口中散开,令人回味无穷。”

    李子柒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只道:“这是因为你太久没有吃过东西,味蕾休息之下才受到刺激,感官就会格外清晰,这鲜味也就被无限放大了。”

    男子只是看着李子柒,沉默一阵才道:“…味蕾?”

    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太多古代人听着会觉得奇怪的话,李子柒挠着头:“……嗯,就舌头上面的小突起,我们能够感受到味道多亏了它……”

    男子认真的点了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看着男子认真到呆板的样子,李子柒忍不住调笑道:“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那我给你取一个吧。”

    男子停下吃饭的动作,眼睛略带期待地看着李子柒。

    “就叫——木头,怎么样?”

    他并没有抗议,也没有露出不开心的神色,只是点点头:“你喜欢就好。”

    李子柒仿佛一拳打到软绵花上,有些无力。

    木头又道:“那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叫李子柒。”

    木头的眼睛再次亮起,轻轻一笑,李子柒竟在这初冬感受到了一丝春风。

    “子柒,我记下了。”

    ……

    木头虽然说要帮着李子柒干活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可是冬天到底没什么活可干,看着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李子柒也不忍心让这样一双手干活,故而每天就只是让他帮忙喂喂鸡、做饭打打下手。

    因为有了木头的存在,李子柒每天就又多了些时间读书练字,她的字还是没什么长进,虽然已经很省,一张纸练完小字练大字,可是用掉的纸张依旧很多。

    李子柒不像刚穿来时那般目下无尘,加上因为买人参将家底都掏光了,就忍不住有些心疼。

    突然想起前世买的那种水写纸和水写布,水写布看起来是化纤材质,自己做不出,这水写纸倒是可以筹谋筹谋。

    李子柒说动手就动手,研究了几天,终于想出一种制作水写纸的方法,将单层生宣纸染上靛青色,待干透之后上下铺上白色宣纸以米浆粘合。

    这样做出的纸是浅青色,遇水后上层纸变得透明,中间靛青色纸的颜色透出来就比水写纸的颜色更深,而干后又能恢复原样,生宣加上米浆,洇水效果减弱,就更适合写毛笔字。

    水写纸在写毛之前可以用上几十次,比寻常宣纸写满为止不知耐用多少,只是这样恐怕还不能够卖上价格。李子柒想到自己前世常买的那种水写描红本,如今的大楚虽然各大书法家的字体都有摹本流传,也有少数昂贵的描红本,可这样一次性的描红本并不是寻常读书人能够负担的起的。

    如果自己能够刻版制作出水写描红本,对于刚学书法的人来说实在是又便宜又方便。

    正好眼前冬天无事可做,李子柒从杂货店福叔那里买了时下最受欢迎的赵孟頫字体摹本和大量纸张靛青以及油墨木头回到家里开始捣鼓。

    李子柒本来奇怪受禅于唐哀帝的大楚怎么会有赵孟頫,询问之下才知道是百年前太平朝的沈相沈翘楚所写的字体,说是这字体师从于赵孟頫。

    这个沈翘楚在大楚书籍中出场率极高,连那杂交水稻也是他推广开来的,想来定是一个穿越者前辈了。

    最让李子柒感到敬佩的是,如今大楚男女可以平等工作、读书、科举、入仕甚至平等的结婚、离婚也都是他慢慢促成的,虽然眼前的大楚还存在着些许传统思想,可到底比百年前好上太多。

    李子柒将简单而重复的制作水写纸的工作交给木头,木头一开始兴致勃勃,等完全掌握并习惯制作之后虽然有些蔫,可还是十分细致的做每一张纸,那认真的眼神不像是在制作水写纸,倒像是在做什么宏伟工程。

    托着下巴看着木头忙碌的样子,李子柒忍不住想,木头以前到底是什么身份,虽然眼前失了记忆,可无论做什么事都从容不迫很有条理。

    好像会发光一样。

    仿佛感受到李子柒的视线,木头抬起头:“嗯?”

    李子柒望着他深邃的褐色的双眸,只是摇摇头:“没事,辛苦你了。”

    木头轻轻一笑:“哪里辛苦了,只是一点微小的工作,你做的才辛苦。”

    李子柒正在将赵孟頫字体摹本上的字体双勾描在纸上,再转印到木板之上,最后用刻刀刻出雕版。虽然一开始还不能刻出流畅的线条,可她到底有多年制作弓箭的经验,很快也就习惯上手。

    李子柒打算再过年前攒出大量的存货,这样的水写纸太好仿制,只能趁着别人没做出之前尽可能的多卖一些。而每年过年前七天大集,是寻常百姓一年之中最有闲钱也最肯花钱的时候,她想多做出一些在镇上贩售。

    她还特意再每张雕版下面刻上“子柒首创,别无分号”,希望第一批买水写纸的人能够产生买水写本、水写纸就在自己这里购买的思维,这样以后即使有别家仿制,自己也能占据一部分市场份额。

    待李子柒将王欧柳赵字体简易摹本都刻出来,她就把木头做好的水写纸裁开,由木头负责印刷、装订。李子柒的刀工利落,木头印刷、装订细致,两个人分工明确,配合的十分默契。

    裁纸到底速度快些,李子柒的工作越来越少,剩下的时间刚好可以学习。

    毕竟自己做水写纸赚钱的初衷就是攒够之后一级一级参加科举考试的银子,李子柒心中清楚,并不会本末倒置。

    开春的三月就是县试也就是童子试的日子,可李子柒之前没有赶上报名,再加上自己虽然前世学习文学,可对于应试的十三经也实在是不熟悉,心里打算先学习等明年秋天报名时看看自己的水平,再做打算。

    当李子柒将论语背的差不多,字也总算写的不再像蜘蛛爬的时候,年关将至,两人也做了大几百本的水写本,还囤了大量的水写纸。

    等到镇上过年大集刚开始,李子柒就跟木头两个人借了村里人的骡车,晃晃悠悠地前往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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