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李白

    一、边月随弓影,胡霜拂剑花。

    马蹄铃铃,官道上,一队车马正徐徐前行。

    “十二,这些字你可记清了?”说话的正是这车马的雇主——李客,队伍里的车夫镖客们都喊他一声李大郎君。

    “记得了。”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一小儿从书本中抬起头,露出又白又软的脸颊,丝毫不像是这西域中长途跋涉的小孩。

    这时,车中另一人开了口,声音温柔如同涓涓溪流:“看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莫累坏了我家小太白。”说话的人身着紫色襦裙,身形十分柔弱,只腹部隆起,似已有七八月身孕。皮肤皓白仿佛冰雪一般,瓜子脸上一双大眼睛如同琉璃颜色,却是一个高鼻深目的胡女。

    再看那小儿的双眼也是这般比常人稍浅,如同山间的小老虎,忽闪间十分灵秀,而五官却仿佛中和了父亲,虽有棱角,却更似汉人。

    自贞观以来,胡汉通商越来越频繁,丝绸之路更是比以前安全百倍,这条路上见到胡人真是再正常不过了,胡汉通婚也不是新鲜事,更不要说太宗自己也有胡族血统,先长孙皇后亦是胡人。

    李客露出无奈的神情,一边抚上妻子隆起的小腹,一边佯嗔道:“阿黎……你这是要把十二惯坏啊!”

    阿黎却不理他,牵着儿子的手,将他引到自己身前:“文武之道,一张一弛,阿娘教你诵六甲好不好?”

    “好。”小儿从善如流。

    此子是李客与阿黎生在碎叶的长子,如今已经四岁了。因为怀他的时候阿黎梦见太白金星入怀,便给他取名李白,字太白。家族里排行正是十二,李客也便常唤他十二。

    六甲李白已经诵过几次,几乎算得上倒背如流,小儿没有定性,没过多久便靠着阿娘睡着了。

    见儿子已经睡熟,阿黎轻声开口:“阿客,后面可有人追来?”

    李客握住妻子的手:“几里外人跟着咱们,但是武功低微,可能只是此地的土匪,一会过前面的峡谷,我去会会他们。”

    “那你千万小心。”阿黎的眉间微蹙。

    李客拍拍她的手,又轻揉阿黎的头顶:“莫要担心,一切有我在,看顾好十二。”

    说着,李客跳出马车,纵跃上马飞驰而去,很快失去踪影。

    十一月的大漠已是十分寒冷,有零星雪粒被寒风卷起,割在脸上生生的疼。

    李客行至一处山坳,他勒马在原地,朗声道:“道上的朋友,出来见见罢。”

    这声音夹杂内力,瞬间传出老远,在沙山间引起层层叠叠的回声。

    这时远处有十几匹人马从山后奔出,山腰上也现出几个弓箭手。

    来人显然有恃无恐,慢慢上前包围住李客。

    李客看着他们的装扮,正是山间的土匪,一颗心稍稍落地,心情也好了起来。

    “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自断右臂,从此再不行这打家劫舍之事。”

    “二呢?”为首的粗莽汉子问道。

    “二是……我帮你们。”

    “好你个狂妄小儿,本想让你破财免灾,可惜你自己闯上门来,便将性命留下来罢!”

    话音还未落,李客轻轻一笑:“看了你们选二了。”说着手中长剑出鞘,只见白光一闪,远处山腰的弓箭手右手全部齐根断在地上,惊呼惨嚎声不绝于耳。

    “我!我跟你拼了!”粗莽汉子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终于强憋一口气,领着身后众人驭马上前。

    李客左手劲气弹指挥出,直点匪众胸前几处大穴,将他们的功夫尽数散去,一边使剑将他们的右臂斩下。

    “这条道我常走,希望不要再见到你们。”

    说着,李客调转马头,向车队追去。

    从他出马车门到归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旁的小李白还睡的正酣。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几个月,李客还曾笑说一路上的马帮土匪都被他铲绝了。

    前方还有几十里便是玉门关,李客与阿黎都稍稍松了口气,只要再南下入了中原,便如泥牛入海,纵使追兵神通广大,他们也安全许多。到时两人带着孩子们寻一山清水秀处隐居起来,过着安稳闲适的日子,岂不美哉?

    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染红整片大漠。慢慢地一轮圆月升起,皎洁的银光撒下,地上白沙似雪。

    李白坐在马车前面,认真的看着天上的圆月。仿佛硕大的白玉盘,明媚不可方物。

    “阿娘,天上的是什么啊?”

    “是月亮啊。”

    “月亮上面有什么?”

    阿黎看着李白乖巧发问的模样,心里仿佛化了一般,将李白抱在怀里,娓娓道来:“看那月亮上的影子,像不像一只兔子和一只蟾蜍?”

    李白连连点头,眼睛也亮了起来。

    “月亮上有一座宫殿,里面住着一位嫦娥仙子,有玉兔和蟾蜍陪伴着她,她们每天都捣药,所以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听到她们的捣药声……”

    “那药可以吃么?”李白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阿黎笑着:“可以吃啊,吃了就会长生不老。”

    “什么是长生不老?”

    “就是永远不老不死,永远快乐的活着。”

    “那我也想长生不老。”

    阿黎忍不住捏着李白白白软软的脸蛋:“我家小太白一定会长生不老的。”

    “阿娘也会。”

    阿黎笑着点点李白的鼻子:“好好好,阿娘会永远陪着小太白的。”

    “阿客也会。”

    这时李客从马车中伸出头:“说了多少遍,要叫阿爹。”

    车队行至玉门关,换了通关文牒,一行人在驿站旁边的邸店宿下。劳累了一天,车夫们很快睡的呼噜声震天响。

    夜深之时,李客猛地睁眼,发现妻子也醒了,两人交换了眼神:“有迷药。”

    看着旁边睡的死沉的李白,两人轻轻走出门外。

    却见整个邸店都被黑甲武士包围,阿黎向着为首那人沉声道:“你终究还是来了。”神情肃杀而倨傲,与平时的温柔模样完全不同。

    “阿黎耶识,你可知罪?”为首那人身着黑袍,兜帽下的脸苍白的吓人,却也是个胡人。

    “我不知,我只知道——你们都得死。”

    话音刚落,李客剑已出鞘,上百黑甲武士尽数围了上来。每个人武功皆是不俗,饶是李客剑术极高也仍不遗余力,勉强应下,地上逐渐躺倒片片尸体,而黑甲武士却仿佛层出不绝。

    这边,阿黎已经与那黑袍人交手数招,阿黎怀孕身子重,加上两旁有两个灰袍人掠阵,只勉力保持不败之势。

    阿黎心知继续这样,她与李客都会被耗死在这,咬牙祭出法器,只见一个小巧的紫色透明金刚杵悬在她手上,隐隐发光。转瞬之间,金刚杵将两个灰袍人对穿,两人皆化为飞灰。

    黑袍人倒吸一口气:“阿黎耶识,你不要命了!?”

    阿黎冷笑一声,金刚杵的光芒将她的眼睛映的发紫:“我若惜命,你们便会要我的命!”

    “末那,你打不过我的!识相的还不快滚!”

    末那恨恨地看了一眼李客,呼哨一声,黑甲武士便如潮水一般退下,连地上的尸体和打斗痕迹都清理不见。

    待他们撤退干净,阿黎终于支持不住,倒在李客怀里。李客急忙将阿黎抱在床上,旁边的李白依旧沉睡不醒。

    阿黎轻轻摸着李客的脸:“我怕是活不过明天了,刚才是吓唬末那的,我只能用尽力量将孩子生下来。”

    李客的眼眶早已蓄满眼泪:“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

    阿黎笑着将金刚杵祭起,紫光尽数没入腹部,接着用金刚杵将腹部划开,从里面挖出孩子。

    明明只怀孕八个月,孩子却白皙健康,好似出生几天的样子。

    阿黎边给孩子喂奶,边对李客说:“是个女孩。”

    “今天的月色真美,就叫她月圆吧……”

    李客在旁边早已泪流满面。

    阿黎一手抱着月圆,一手轻轻抚摸李白:“可惜,不能见到他们长大的样子。”

    滚烫的泪珠砸在李客手上,却是阿黎的眼泪,在月光下如同水晶。

    “谢谢你,让我学会哭,学会笑,学会爱,不再像傀儡一样活着。现在我拥有了两个孩子,还拥有你,我已经满足了。”

    说着,阿黎含着眼泪露出笑容,在月光下美丽极了。

    李客抱着她和孩子们,两个人细数相识到现在的事情,直到天光亮起。阿黎随着阳光化成齑粉,只剩下一个无色透明的金刚杵。

    李客终于忍不住,抱着金刚杵痛哭起来。

    一旁的李月圆听到,也跟着放声大哭。

    李白醒来时,已经在车上,车队已经驶出玉门关,向下一站敦煌进发。

    “阿客,阿娘呢?”

    李客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几乎忍不住又要留下泪来。

    “你阿娘昨夜小产,已经……去了。”

    李白瞬间蒙了:“你!你骗人!阿娘说过她要和我一起长生不老的,她说过她要永远陪着我的……怎么会!……你骗人……”

    李白越说声音越小,慢慢啜泣起来。

    李客摸着他的头:“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永远不老不死的……”

    “你骗我……”

    “你阿娘虽然去了,但她在天上一直看着你呢,她会一直和你同在。”

    李白眨眨眼:“你说人死之后,会去往天上?”

    “只要你做好事,死后就会升到天上,永远幸福快乐,天上还能遇见嫦娥仙子和玉兔……”

    二、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李客终于将李白哄的止住哭泣,将李月圆抱到李白面前:“这是你的妹妹,月圆。你要好好照顾她,保护她。”

    李白看着襁褓中的妹妹,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圆,像两颗葡萄。虽然眼睛是黑色,但五官看起来却更像胡人小孩。

    “月圆长得像妈妈呢,一定是妈妈让她来陪伴我们的。”

    李客点点头,心中无限心酸。

    接下来这一路走了大半年,终于走到了绵州。进入中原伊始,李白就对面前景色目不暇接,入蜀后更是对着眼前的青山碧水锦绣山河看的愣了。

    “十二,你喜不喜欢这里?”

    “我喜欢!”李白瞬也不瞬地看出马车外的景色,生怕看漏了什么。

    “九州大地上还有许多不输于这的景色,你以后可以去看看!”

    “好!我一定会把世间美好景色看遍的!”李白挺起小胸脯,壮志满满道。

    绵州昌隆县青莲乡迎来了一队行商,他们渐渐地在这里常住下来,李客有些许族亲在绵州,也归了籍,在此地扎下根来,继续他的行商生意。

    虽然有奶妈照顾李白和月圆,但毕竟不能看顾李白的学业,待李客在绵州稳定下来,他就将五岁的李白送到青莲乡附近的戴天山大明寺学习。

    并不是送他出家,而是大明寺中有一位先生,曾考举进士,做了几年校书郎,后无心仕途,携妻子客隐于此。青莲乡有名望的乡绅士族们也多半将孩子送到大明寺。

    李白刚到青莲乡个把月,才和街坊里的小伙伴打成一片,还没玩够呢,再加上妹妹月圆年纪尚小,对于离家求学心里十分的抵触。

    然而胳膊拗不过大腿,李客下了这个决定,连夜就让奶妈收拾好行囊,天不亮就扛着迷迷糊糊的李白上了戴天山。

    正值秋日,戴天山上红叶漫天,层林尽染。

    一路山势陡峭,险峻非常,饶是李客身体强过常人数倍,到达半山腰处也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李白早在颠簸中醒来,他从西域一路而来走的大多是朔漠官道,处于深山之中还是头一回。虽然在青莲乡也能远望戴天山,可这远观与身临其境毕竟不同,竟忘记吵闹,静静地环顾起四周来。

    到了大明寺,入眼的是层层重檐,墙壁皆刷成杏黄颜色,晨间山雾缭绕,一派仙家气象。

    “你可愿在此地读书?”李客将太白举到肩膀上。

    此时寺里晨钟轰鸣,回音远远地在山间荡开。眼前所见都是幼年李白未曾见过的景色,李白懵懵懂懂,还没回过神来,嘴上却已经应下了。

    “世道不平,先生会教给你行走人间的基本。”

    几年之后,李白才明白阿客当时说的话的意思。

    之前已经有李氏族人引荐过,李客在寺院山门向守山僧人说明来意,便有人领着他们走进院内。

    天虽刚亮,院中却有不少僧人和学生做着“早课”,有挑水跑步的,有站桩的,也有练拳的。学生们大多跟李白年岁相仿,却也有模有样地跟在武僧身后。

    李白眼睛微微发亮,虽然他年岁尚小,却也听父母讲过江湖故事,一直憧憬快意江湖,此时看到自己将来的同窗习武,心里不由的发热。

    这边,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袍的青年男子迎了过来,只见他面白无须,羽睫凤目,唇角微抿,俊俏之中带着些许内敛,一副书生模样,只一双宽大袍袖透着些许不羁。

    “在下平江晚。”男子微微一笑,竟颇有些风流蕴藉,然而只是一瞬,又恢复到先前内敛的模样。

    李客将李白扯到身前:“快来见过先生。”

    李白心中颇是不屑,他生在西域,父母又都是旷达人物,方到中原,对这种名为内敛含蓄,实为矫饰的做派还不习惯。

    不过他还是依礼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李客与平江晚寒暄一阵,又嘱咐李白两句,便离开了大明寺,而行李早有僧人拿到学生合宿的客房。

    李白在斋堂与学生和僧人一起用了早饭,便开始了上午的课程。他跟随众人走到讲堂,只见两人共用一张条案,学生跽坐(跪坐在脚跟上)在案前。李白心中不由“咯噔”一声,在碎叶胡床已经普及,即使不垂足坐,也是趺坐(盘腿坐)。

    自己之前虽然看过他人跽坐,却着实没有尝试过,如今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待学生们坐定,李白站在先生案桌旁,偷偷观察,只见唯有一桌是单人,估摸一会儿先生会把自己安排到那儿,那桌的学生愣头愣脑的样子,应该还好相处。

    正想着,平江晚走到案前,向大家介绍道:“这是李白,字太白,你们的新同窗,大家要好好相处,互相学习。”说着,指着那空位置道:“你就坐在吴指南旁边吧。”

    李白应了一声,走到案前,向吴指南点了点头,跽坐在他旁边。只见案上摆着《急就章》、《千字文》等蒙学,这些李白都看过也会背,然而长途跋涉中习字不便还不会写,估计阿客应该跟先生说过自己的进度了。

    阿客为他准备的书箱里也有这些书,李白将书本和笔墨掏出。在先生的带领下重头诵读这些书。

    不到一盏茶时分,李白的腿便酸麻难忍,几乎就要倒下。李白悄悄将腿离开脚跟,轻轻捶了几下,还没有享受这轻松。

    “李白,坐好。”先生云淡风轻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李白的脸登时红成一片火烧云,心里更是焦躁难耐,再加上这些早就烂熟于心的课程,对于先生与学习又厌了几分。

    “喂,你刚学跽坐吧?”吴指南压低着声音。

    李白不耐地看向他,却见吴指南将自己膝下的软垫拽出来,伸到李白面前:“喏,你先用吧。”说着露出一种“我都懂”的表情。

    几乎是鬼使神差地,李白毫不犹豫的收下垫子,塞到膝下,顿时舒服差点叹息出声。

    他重重地向吴指南行了个礼。

    平江晚讲完当堂的课程,便让学生们练习当天所写的字,他在一旁指导。

    李白虽然见过旁人写字,也照着他人的样子拿起笔,然而写出的字却如同画画一般,没有规矩更没有力道。

    先生似乎看出他的窘迫,走到他身后,轻轻握住他的手:“手腕要悬起,像这样……”

    李白莫名地紧张,连脊背也僵直起来,平江晚身上的皂角味隐隐传来,李白看着纸上如同变戏法一般出现的俊逸字体,心中惊奇中又有些不甘。

    “你未曾习字,就从笔画先练起,明天交十张。”平江晚说着,将一本笔画字帖放在他的案上。

    午饭依旧是清汤寡水的斋饭与素菜,李白在家一直是无肉不欢的,早饭就没有吃饱,眼前更是难捱的很。

    很是自来熟的跟着他坐在一桌的吴指南却吃的卖力,吃完一碗又一碗。李白得知他是与自己同一条街的吴员外的儿子,不由生疑:“这种饭菜你吃的下去?”

    吴指南将口中饭菜咽下:“唔…一开始也不习惯,可是除了这个没有别的,如果不吃就会挨饿,没有别的办法。”

    李白闻言,恹恹地扒了口饭。

    这时,一位年轻妇人款款走入斋堂,在平江晚身旁坐下。她身着粉白襦裙,正是飞云流彩的蜀锦制成,在斋堂中十分显眼。

    “这是谁啊?”李白悄声问吴指南。

    “她就是我们的师娘啊……听学长们说,宁得罪先生,勿得罪……”吴指南话音还未落。师娘蓦然回首,一张俏脸色若春晓之花,明丽之极。只一双柳叶眉挑起,嘴上还是笑盈盈的,眼睛却似霜剑,将吴指南吓得噤若寒蝉。

    李白见状连忙收回视线。

    下午是自习时间,李白一直在练着笔画,几乎天黑才将十张写完,晚上回到宿舍,手腕、膝盖浑身无处不酸疼,几乎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跟他同宿舍的正是吴指南,他也是刚来不久,所以桌子宿舍都是一个人,得知有人与他合住别提有多开心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李白越来越不耐,这些启蒙自己早就看过,纵使练字,也大多时候是自己练的,与其在这破山头学习,还不如回家去,更不要提寡淡的斋饭了。

    这天上午,又因为坐姿不对被先生罚写字,李白越想越气,趁着中午午休偷偷从角门出寺,一路向山下奔去。山路陡峭,李白几乎连滚带爬,身上擦破了好几处。然而一想到前方自由在召唤,他浑身都轻松极了。

    就这样到了黄昏时分,他终于到达山脚。

    李白放松下来,走到溪水旁,净了净面庞。却见一位老妇人在水旁的大石头上磨着一根铁杵。她的脸极其沧桑,岁月在其上留下条条沟壑,一双手也粗糙的好似树皮,只有眼睛却依旧深邃明亮之极,使李白忍不住驻足旁观。

    “老婆婆,你在做什么啊?”

    老妇人抬头看了一眼李白,手上却没停:“我在磨针……”

    “磨针?这铁杵这么粗,要什么时候才能磨成针啊?”李白惊问道。

    “呵呵,”老妇人笑着站起身,将铁杵握在手里。“只要功夫深……”说着,她双手运气发出光芒,只见那铁杵上有铁屑层层剥落,铁杵越来越细,直到慢慢地变成一根锋利的绣花针。

    “铁杵也是能磨成针的……”老妇人言罢,拿着针笑盈盈地看着李白。

    “诶?!”李白睁大了眼睛。

    三、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

    老妇人看着李白惊讶的样子露出满意的眼神,随即手一抹脸,露出雪肤花貌来。

    “师娘?!”李白的下巴几乎掉了下来。

    “你想学么?”

    李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求师娘教我!”

    师娘斜睨着李白:“想学可以,但你必须跟平先生好好学习。”

    李白连连点头:“我一定好好学习。”

    看着李白的样子师娘几乎要乐了出来:“先起来吧,跟我回去。”

    “咕——”李白听见自己肚子的叫声,忍不住羞赧地低下头。

    “哈哈哈,吃斋饭吃不惯吧?”

    李白连连点头。

    “我也吃不惯。”

    适逢鸿雁南飞,师娘纵身一跃,踏上树梢,在树梢上又一借力,几乎冲上云霄,指尖两颗石弹子弹出,只听两声悲鸣,两只大雁拍打着翅膀落了下来。

    师娘利落的在溪边处理大雁:“去,捡些枯树枝来。”

    李白应声而去,心中十分欢快充实。

    天色渐晚,篝火上传来阵阵香气,师娘与李白的脸皆被火光映的红扑扑。

    “我本名也不方便告诉与你,你便称我秋水师父吧。我家传内功心法与易容之术在江湖上也是翘楚,断不会耽误你的,待你十多岁你父…嗯,为师自会给你寻更好的师父……”

    李白边听着,眼睛灼灼发亮,不知是眼前的篝火还是心中之火。

    秋水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随身带着的银刀切下烤熟的雁腿递给李白。两个许久未沾荤腥的人狠狠地饕餮一番。

    吃过饭,秋水不由分说,将李白夹在腰际,她看似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却仿佛蕴含无尽能量,轻轻几个纵跃,便离开了地面。

    “师父!师父!——我要吐了——喂!”

    到达大明寺时,迎接他们的是全寺僧人明火执仗地守在山门,和平江晚焦急的面庞。

    “你怎么跟小孩子一起胡闹!”平江晚嗔怪地看了秋水一眼,将李白提起来,上下看了几眼,确定无碍后,又将李白扔在地上,冷冷道:“今天天色已晚,明天补上十张大字。”

    李白看着他那张故作平静的脸,与秋水两两相望皆是偷笑。

    第二天清晨,李白到达与秋水约好的地点——后山瀑布下的巨岩上。只见秋水早已在岩上打坐,李白慢慢爬上巨岩,在秋水旁边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边有模有样地学着打坐。

    秋水看着李白的狼狈样子,忍着笑:“你的身体真是不行。”

    李白颇不服气,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鼓起脸颊。

    秋水收起笑容,严肃道:“从今天起,你便要和我学习内力。”说着将一卷纸扔到李白怀里。

    李白打开一看,却是一篇文章。他已识得不少字,通篇读下来无碍,以他的文字功底却感到佶屈聱牙古奥难懂。

    两年后他开始跟先生学习《庄子》时,才知道这是庄子的外篇《秋水》。

    师父家传的这内功心法正是名为《秋水》,而她在江湖上已颇有名头,人称秋水女侠。

    此心法正如“秋水时至,百川灌河”乃是聚气充盈经脉而汇入丹田,运行周天以扩充经脉,以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秋水简单的讲了讲秋水这篇文章的含义,又教他此文的心法:

    “道无终始,物有死生,不恃其成。一虚一满,不位乎其形。年不可举,时不可止。消息盈虚,终则有始。是所以语大义之方,论万物之理也。物之生也,若骤若驰。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

    李白极是聪颖,只通读两遍,就将《秋水》此篇背下。

    秋水又教他呼吸、行走、打坐、睡觉的法门。李白均牢牢记下,入门极快。

    秋水不禁暗喜,心想:“李客这人倒也没有诓我,此子天资极佳,真是难得的良才美玉。自己尚无孩儿,得到这么个徒儿将一身本领传续下去,真是天意。”

    一时对李白用心了十分。

    午饭后,秋水又教李白如何站桩调息。

    就这样七天之后,李白已经可以习惯的吸气时小腹自然凸起,呼气时小腹与肚脐内敛,后贴于命门。并感受到丹田处有若有若无的气团存在。

    修行一个月时,李白已经可以打通大小周天。百天之后已气灌全身,运行自如。

    秋水看到李白如此效率,比自己当年快了许多,着实惊喜,又害怕他急于求成修炼不扎实,接连考校几番,发现并无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就是水磨功夫,李白每天清早晨练时,速度体能已经可以与寺内武僧媲美。

    空闲时候,秋水便教李白一些江湖常识,还有她拿手的易容术与变声术。李白还未长开身量尚小,兼未变声,扮起小姑娘,佝偻老妇却是极为拿手,常常以此捉弄同窗。

    很快两年时间过去,李白的内功已经颇有进展。每旬休沐下山回家时,速度已经比得上李客。

    李客看到孩子日渐长大,内功初成。内心欣喜之中也带着一些酸意。

    “若是阿黎能够看到该多好啊……”

    “阿客!”

    熟悉的喊声将他从回忆中拉出,看着李白那与母亲一般颜色的眼睛,李客又是一阵动容。

    “师父在山上打了一只狍子,我们俩吃不了,她让我偷偷拿下山给你吃。”李白手里提着半只几乎等身的狍子,笑眯眯地向李客炫耀道。

    李客莞尔,秋水与李白在山上忍不了清苦生活,加上练武消耗大,孩子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时常打些野味与李白在后山偷偷烤着吃。大明寺住持与平江晚虽然早有发现,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白更是偶尔带着吴指南一起吃。

    是以李白现在身量已远超寻常儿童,在巴蜀地区更是鹤立鸡群。

    李客知道山上清苦,因此休沐时也常叫家里的厨师多做些肉菜。

    “拿到厨房去,看你这一身脏的,快去换一件衣服。”

    晚饭时候,李白从奶娘手里接过妹妹月圆,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喂她饭吃。

    “仔细点,别弄疼你妹妹。”李客在旁边紧张道。

    “怎么会,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李月圆已经两岁多,皮肤白嫩的惊人,圆圆的小脸上眼睛仿佛一对黑葡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十分可爱。四肢更是如同藕节一般,让人看到就忍不住想捏捏抱抱。

    李白对妹妹十分爱护,每旬回家路过街上有卖小玩意儿小零食的,定是要买一堆给妹妹。

    因此虽然见到哥哥的时间不多,月圆却和哥哥最是亲密。

    依依不舍的告别家人,李白再次踏上去大明寺的路程。

    秋水见李白内功已经有了根底,开始教他自己家传的秋水剑,与内功一脉相承,走的是轻灵一派。

    李白之前有和大明寺的武僧学过达摩拳达摩棍之类的防身武功,接触剑还是头一次。心里很是开心,在他心里,步入江湖的第一步,就是要拥有剑。

    秋水给他找了一把没有开刃的软剑,主要是怕他年纪小没有定性,伤人伤己就不好了。

    李白虽然略有失望,但是很快又抛到脑后,拿着剑跟吴指南显摆去了。

    秋水剑与秋水内经相辅相成,李白又天赋极佳,很快便将剑招掌握了大概。

    “太白,何谓天?何谓人?”

    李白从善如流的背出《秋水》的原文:“牛马四足,是谓天;落马首,穿牛鼻,是谓人。故曰:‘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

    秋水微微一笑:“那你觉得什么是天?什么是人?”

    李白一手指天,一手指向自己:“头顶是天,我即是人。生而为人,就是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天要阻挡我,我就将天打败。”

    秋水“哈哈”大笑,然后慢慢收敛唇角:“你怎知道这件事不是天意本身?”

    李白愣在原地。

    秋水拍了拍李白肩膀:“好了,让我们继续,《秋水》中的蛇与风篇讲风没有形态从指缝间漏过,却能行动迅速有万钧之力,而它只是顺从天然的本心,这就是所谓的‘至精无形’。秋水剑法就是从‘至精无形’做起。柔若秋水,迅疾如风。以灵巧的变招和速度取胜……”

    时光倥偬,转眼李白在大明寺学习已有六个年头。

    除了先生所教的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外,他还看了许多诸子百家的书,除了大明寺的藏书楼,李客在行商之余也给他找了许多珍本善本。

    李白记忆力极好,书籍看个一两遍,便可以背诵,诗赋也颇有功底和灵气。平江晚也难得的对他的诗大加赞赏。

    虽然平江晚自己就是考取进士后出仕隐居的,平时却未打消学生们考取进士的意愿。

    李白看诸子百家的书看的热血沸腾,却也生出了“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念头。

    平江晚把这件事告诉李客,李客便在下旬休沐的时候将李白叫到书房。

    “十二,你如今可有志向?”

    李白想了想:“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

    李客看着李白那璨如星子的双眸,嘴唇抿了抿,终于道:“为父想跟你说,你可知你为何生在碎叶。”

    李白歪了歪头:“不知。”

    “只因隋末先祖犯事,才逃到碎叶。我也是在碎叶出生,在丝绸之路上行商才遇见你母亲。如今你我虽然归了籍,因为我行商,你却是永远也不能考取功名了。”

    有一瞬间,李白的眼眸黯淡下去,却又重新亮了起来:“爹爹,治国平天下的方法有许多种,不一定要考取功名啊!像春秋战国时的名士们也没有考取功名,可他们依旧纵横天下。爹爹不要为我忧心,我自会努力,不堕平生志向。”

    李客为李白第一次叫自己爹爹略感欣慰,同时又在心底深深担忧:孩子……可是现在不是春秋战国时啊……

    四、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李客得知李白的志向,心里一边难受自责,一边想着穷尽自己能力也要让李白实现自的抱负。

    李白却完全不察,他虽跟随先生学习,对未来人生有了一个大概的憧憬,说到底却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他正享受着难得的休沐,在自家庭院中的摇椅上晒着太阳。却见自家妹妹月圆啜泣着走进院中。

    月圆已经六岁多,生的极好,身量也比蜀中的女儿要高些,又有夙慧,看起来倒像是七八岁的小孩。她的聪明不在李白之下,正在乡里的女学学习,做出的诗句也常有神来之笔,一家人对她都是宠爱非常。

    李白看到妹妹粉白脸颊上因为流泪而发红,正如梨花带雨,更清丽了几分。却也顾不上欣赏,连忙从摇椅上起身,询问妹妹发生了何事。

    月圆原不知庭院中有人,她性子坚忍,更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的弱小模样,连忙擦干眼睛,直道无事。

    李白哪里肯依,连哄带劝,终于从妹妹口中了解,原来月圆越长大胡人的血统就越明显,虽然头发是黑色,面庞却远比蜀中人来的立体。

    小孩子正是对跟自己不同事物敏感的年纪,乡学还有街坊里的小孩经常笑月圆是胡人小孩,更说她是有娘生没娘养。

    月圆心中不忿,却没办法出言反驳,毕竟他们说的是实话。从小的家教更让她无法口出恶言,又不想把这些事跟长辈说,只得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泣。

    李白正是少年血性,听到“有娘生没娘养”这种话,更是气极,他拉着月圆出门,却见那几个小子还在门口,见到月圆便笑嘻嘻的说起浑话来。

    李白未及细想,身子已经动了起来,他经过这些年的修炼,已经可以跟数个武僧对打,更何况是几个八九岁的孩子。血涌上脑,哪管分寸,出手也没有了套路,一个窝心脚便将为首叫的最凶的小子踹飞出去。

    另外两个小子见状,却也不怂,分两路上来想要揪住李白。李白双手拎气两人衣领,用力向地上一贯,两小孩皆是是眼冒金星。

    月圆见状,吓得脸色苍白,连声道:“阿兄!别打了!”

    李白这才清醒过来,街角已经围了不少人,那两个小子想要把自家老大扶起来,却发现他已经面色发青,断气多时了。

    李客从戴天山上下来,他去拜会平江晚夫妻,道谢之余也讲了李白的志向,夫妻二人俱是叹息,却也告诉李客,戴天山最近来了一位隐士,或许能成为李白的良师。

    李客眉目舒展,只觉得心头大石落了地,却见自家门口围着许多人。为首的婆娘抱着一个小孩的尸体嚎啕大哭。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让李客听明白发生的事,他十分震惊,却也没有声张,趁着夜色还没有人认出自己,偷偷绕到后门,总算进了宅子。

    到家只见一双儿女坐在正堂里,月圆止不住流泪,而李白却是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李客将月圆抱在怀里,安慰了一阵,边拍李白的肩头:“你可知错了。”

    李白昂起头,眼睛却是一红,豆大的泪珠砸下来:“知错了。”

    “错在哪里?”

    “我不该恃武行凶,失了分寸,错手杀人。”

    “当年你为什么想要习武?”

    “我想成为快意江湖的大侠。”

    “怎样算是大侠?”

    “锄强扶弱,为国为民。”

    “呵,”李客忍不住哂笑出声:“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很好。希望你能明白,你拥有能力是为了保护人,而不是伤害人。”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块鎏金的令牌,上面有篆有“李”字:“凭此令牌可以在巴蜀和长江沿线的李记商行支取银钱,多少不拘,出门在外,莫要委屈了自己。”

    “阿客?!”李白一脸震惊。

    李客提起奶娘早已收拾好的行囊:“你不是想要成为纵横捭阖的侠客么?戴天山上有一位隐士,他可以教你你想学的一切。至于你能不能找到他,他会不会收你,全看天意了。”

    “那我犯下的错?”

    “爹爹会为你承担。”

    “?!”李白瞪大眼睛。

    “你也不要回大明寺了,莫要累及他人。你先生、师父那里,我会替你交代好。现在用你师父教你的易容术,从后门出去上山吧。想以你的功夫,山上的野兽威胁不了你。”

    “爹爹!我不愿!我犯下的事,我自己承担!”

    “爹爹不会有事的,新皇即将即位,很快便会大赦天下,最多不过是杖刑,爹爹受得,可你还小受不得。况且要是那户人家好说话,说不定赔些银钱,便可私了。你不要担心,只是近几年莫要回来了。”

    李白哭着,拿出秋水师父赠与他的人皮面具,贴在脸上,登时变了一副相貌,换过衣服,从后院翻了出去。

    他一路发足狂奔,直到戴天山上一处亭台,才停下来。用身上的火石生了一堆篝火,再打开行囊,拿出里面的肉干烤着吃了。

    只见行囊中有几天的干粮,两套衣物,一把极其精致锋利的匕首,一大把金叶子,还有一个透明的水晶金刚杵。

    李白认出那时妈妈留下的遗物,平时李客从不让他触碰,如今却给他带在身上。

    李白想到父母,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李白再醒来时,已是天亮十分,戴天山熟悉的鸟雀声将他叫醒,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还在大明寺的宿舍里。

    想起昨天发生的事,他几乎又要哭出来,可是一想到要寻到那位隐士,就又打起精神。

    若非大奸大恶之人,谁会在杀人之后保持平静,何况李白还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才经历这一遭,虽然有父亲替他兜着,却依旧觉得惊慌、难过、内疚。

    但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戴天山又叫大匡山,山前是小匡山,只因山势如同一个大筐而得名。爹爹只说那隐士在山中,却没有说具体位置。戴天山大明寺附近,李白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这几日也并未见过他人上山。那隐士要想求清净,必然不会在大明寺附近隐居。

    想着,李白决定去戴天山另一边山麓看一看。

    他根基极好,跋山涉水也不会累,饿了时便啃几口肉干,就这样也不知走了多久,几乎要把戴天山走遍了。

    李白却不泄气,毕竟要是这隐士这么好找,还隐个什么劲?

    只是一想到父亲与月圆,心里又觉得很是难过。

    他一边行路,一边反省自己这些年,心智又成熟了些许。

    虽然没有寻到隐士,却也看到了许多美景,正值暮春,山间的花树却才刚刚盛开,李白一路走来,见到一片不小的桃林。

    李白自小就爱桃花,只觉得粉白喜人,虽然桃树从根到花一身皆苦,结出的桃子却甜蜜多汁十分好吃,这种精神很是可敬。

    此时见到这等美景,他便走不动道了,正好坐在树下歇一歇。一阵和风吹过,有花瓣打着旋的落下,沾在李白的肩头。

    空气中桃花的气息十分香甜,李白忍不住靠着树干一场好眠。

    睡梦中,他仿佛成了误入桃花源的武陵人。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耳畔仿佛真的有狗在叫,李白迷迷糊糊的想,这山间怎么会有狗叫呢?

    李白睁开眼,却见一个粉红的大舌头在自己面前,直接舔上了他的脸:“诶!诶!?”

    李白连滚带爬的站起,却见眼前是一只硕大的黄狗,长相是寻常土狗的模样,身材却有一人多高。

    李白心有忌惮,但是看着狗似乎没有什么敌意的样子,便放下心来。

    黄狗不住的吐着舌头,李白还是少年的促狭心思,忍不住扯它的脸,直抻成一个大饼子。

    看着黄狗无辜的眼神,又于心不忍,掏出肉干,给了它一个。那狗几乎没怎么嚼,就将肉干吞下了肚,眯起眼睛,一副餍足的样子。

    吧唧完,又睁大圆圆的眼睛,外头看向李白,李白不敌,只得又奉上肉干。

    不知吃了多少,黄狗突然转身了走了。李白不明所以的看着它。

    它见李白没有跟过来,又回头“汪”了一声。李白会意,便一路跟着它。

    山间天气多变,不一会蒙蒙细雨洋洋洒洒的落下,直把天地浸个湿润。桃花沾染了春雨,更加浓艳了几分。

    黄狗一路行进,李白一路相随,却真有了一些“缘溪行,忘路之远近”的感觉。

    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两峰拔地而起,势如斧劈,中有泉水流下,飞瀑急湍,汇成一个深潭,潭水旁边有一座竹屋,屋旁野竹丛生,却不见人迹。

    只见竹屋前的青石板十分干净,并不像荒废了的样子,李白鼓起勇气向前叩起柴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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