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姜家参加寿宴的那天，姜鹤廷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姜蕙杉看不出来是什么想法，只是表情淡淡的，说他大概又去找那帮朋友玩了。
然后亲昵地挽住高允慈的手臂，对着她笑了笑，“不管他，我们走。”
车子后排，姜蕙杉和高允慈并排坐在一起。高允慈心里还是有点不安的，毕竟是结婚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参加家宴。
而且当初姜蕙杉会选择她，有一部分因素是用她来和姜立制衡，因此心里隐隐担忧在一会的家宴上会被为难。
高允慈望着窗外发呆时，忽然感觉到搁在腿上的手被人轻轻拍了拍。她转过脸去，看见姜蕙杉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一会儿虽然没有鹤廷在，但也不必太紧张。你和我坐在一起，不用说话，只管低头吃东西就好。”
高允慈点点头。
其实有姜鹤廷在，她才会紧张。
结婚也快大半年了，但她到现在好像还没摸清楚，到底该怎么和姜鹤廷相处。
毕竟是校园时代可望不可及，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质的白月光男神，就这样突然砸到自己卧室的双人床上，距离一时间近到像是幻觉，放在谁身上都要留些时间用来接受现实。
而和姜鹤廷住在一起一段时间后，高允慈才发现，他和她想象中其实不太一样。
脾气不太好，这一点倒是早有预料。只是有时候他确实很幼稚，很爱较劲。
像小孩，像小狗，别别扭扭地，非得要人依着他才好。
车子慢慢驶进别墅区了。姜家的庭院范围很大，种了很多花草，下车后，进到室内前，需经过一小段汀步。
姜蕙杉一边挽着高允慈的手，缓慢走在那上面，一边和她介绍里的布置。她说，之前这里都是由她和姜鹤廷的父亲设计以及维护的，只是后来父母去世，她和姜鹤廷就从这搬了出去，听说爷爷在那之后也安排了专人养护庭院，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她没问过，也不太清楚。
进到室内，有佣人帮她们俩拿鞋子，接礼物。礼貌道谢后，高允慈跟着姜蕙杉，同爷爷祝贺，然后一同入席，坐到长桌的同侧。
老爷子看向姜蕙杉，“鹤廷怎么没来？”
“鹤廷路上有些事，耽搁了。大概晚些到。”
“什么事这么重要啊？连自己爷爷的生日都能迟到。”
是一道有些陌生的男声。高允慈抬起脸，迎着声音来源看去，发现是姜鹤廷和姜蕙杉的叔叔，姜立。
虽然此时正微笑着看姜蕙杉，但高允慈还是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姜蕙杉则应对如常，大概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她三言两语就把姜鹤廷缺席的事打发过去，然后又聊起了公司近来正准备竞标的项目。
和姜立两人，你来我往，笑脸盈盈，唇枪舌剑。听得高允慈又开始头晕。
没想到家宴进行到一半时，姜鹤廷居然真的来了。高允慈还以为他真的把这回事忘了，但姜蕙杉看起来倒是不怎么意外。
不知道姜鹤廷是怎么来的，手上还拎着头盔。佣人去接，他就随手递过去，然后从桌上就近拿起茶壶，给老爷子亲手倒了杯茶，“爷爷，生日快乐。”
“你爷爷还能过几次生日啊？一年就这么一次，还不准时到。”老爷子表面责怪，但接过茶时脸上的笑倒是藏都藏不住了。
“什么叫几次？这又是哪里的话？爷爷，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哄得老爷子喜笑颜开。
就这样，两句话，一杯茶，比别人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咬文嚼字的祝贺词都要受用。
赔完罪，姜鹤廷径直走到高允慈身边，拉开空着的椅子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没有动筷的打算。
姜立又揪着姜鹤廷刚才拎着头盔进来的事讲了他几句，叫他少和那群狐朋狗友玩车，玩物丧志就算了，关键是危险。
而且听说最近他又在外面参加了什么不入流的赛车比赛，再怎么说也是姜家人，总在外面抛头露面算什么样子。
姜鹤廷用手撑着脸，皮笑肉不笑地反呛，“我就是玩物丧志，叔叔您在办公室里坐得才能安心啊？”
姜立还没说话，坐在姜鹤廷另一边的姜蕙杉就反应很快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轻声嗔怪道：“胡说八道什么？”
姜鹤廷抿嘴一笑，对着面色微变的姜立说：“叔叔不好意思，我就是开个玩笑，不是故意的，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私底下那些拿不上明面说的心思就这样被姜鹤廷一语揭开，再轻飘飘带过。姜立纵然吃了亏，只能铁青着脸说没事。
不然显得他多喜欢和小孩子计较一样。
话题又拐回公司生意。这种场面不仅高允慈觉得无聊，姜鹤廷似乎也是，听得兴致全无。他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放在桌下，像高中生上课偷玩手机一样，百无聊赖地划着手机屏幕。
过一会，他转过脸，轻声对姜蕙杉说了一句什么，等到她点头之后，才站起身来，对着坐在主位的老爷子道，“爷爷，我一会还有点事，今天就先不陪您了。”
老爷子明显不乐意了，“晚来就算了，还要早走？”
“今天陪您的人这么多，不差我一个。我过两天再来看您。”
老爷子哼笑一声，“臭小子，每次都这么说。”
姜鹤廷笑了一下，“这次是真的，过两天一定来。”
说完，他就握住高允慈的手腕，把她从座位上拽了起来。然后伸手搂住她肩膀，对着老爷子说：“爷爷，那我和小慈就先走了。”
老爷子摆了摆手。
姜鹤廷手上用力，把还愣着的高允慈揽走。
等到一走到庭院里，就迫不及待立刻松开手。
高允慈还在因为刚才他那一句“小慈”出神。从小到大，只有爸妈或亲近的朋友会这么叫她。
而听姜鹤廷这样叫她，好像还是第一次。
尽管高允慈理解，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他们大概是要适当地表现得亲近点的，这样才符合感情和睦的新婚夫妻人设。
但是突然听到他这么说，还是觉得......
胸腔内某个位置，隐隐有些发胀，酥酥麻麻的，让她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追着姜鹤廷跑的那些年里。
姜鹤廷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声“小慈”就能引起对方这样的触动。他低头看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地问：“这次家宴是不是我姐布置的？口味都依着我爷爷，我也吃不太惯。”
高允慈站在一边，嗯了一声，有些茫然，“那我们现在去哪？”
说实话，她不知道为什么姜鹤廷要带着她一起出来。
她其实可以等姜蕙杉一起回家的。
姜鹤廷却收起手机，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想吃什么，我请你。”
总不至于是因为刚才那场家宴而心情不错吧？她看着姜鹤廷的样子，短暂地怔了下，回过神后对着对方露出一个礼貌的假笑，“谢谢。”
姜鹤廷嗤笑一声，没接她假模假样的客气话，收回视线。
过了一会，姜鹤廷叫的车开进来了。他打开后排车门，示意高允慈先上车。
高允慈坐进车里，忽然又想起什么，“你不是骑机车来的吗？”
姜鹤廷俯身坐进来，带上车门，想也没想，“你想坐我的车啊？”
高允慈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发散到这个意思的，也不知道该说想还是不想。她一向摸不清楚姜鹤廷脾气，所以选择最保守的方式：沉默。
姜鹤廷却没为难她，大概心情真的不错，只是说：“算了，下次吧。有机会的话可以带一下你。”然后就继续看手机了。
他没注意看高允慈的表情，所以没发现她脸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期盼，反而写满了显而易见的抗拒。
高允慈听完姜鹤廷的话，此时只觉得心惊胆战，她忐忑地想，可以不要有下次吗？她在手机上刷到过那种骑摩托车出交通事故的视频，她有点害怕，还想多活两年。
但这番话当然没有对着姜鹤廷说。
姜鹤廷随便找了一家店，又吃了些东西。高允慈坐在他对面，第一次来，没什么主见地和他点了一样的食物。
结婚以来，她很少和姜鹤廷在外面这样单独相处。高允慈只觉得如芒在背，如坐针毡，饭也吃不太下去。
竟然比参加家宴时还要难受。
感觉好陌生。
她盯着姜鹤廷发呆。姜鹤廷就算不抬头也能察觉到她的视线，但没什么意外。
从前读书时，高允慈还在追求他的时候，就总是会这样盯着他看。他早就习惯了。
姜鹤廷很快吃完了，没有立刻回家的打算，就问高允慈，用不用送她回家？
高允慈很有眼力见地说不用。
但姜鹤廷还是给她叫了辆车过来接。因为姜蕙杉要在姜家留到很晚，所以他叫的是姜蕙杉的司机。
上车前，高允慈当着司机的面，像不久前一样，假笑着对姜鹤廷说，谢谢。
这次有外人在，姜鹤廷礼貌性地回以类似的笑容，说，客气。
司机有点诧异，启动车子后，看向后视镜，笑着打趣，“您和大少爷，还真是......”然而说了一半又开始词穷，怎么也憋不出来恩爱两字，就只能硬挤出来一句，“......还真是挺有礼貌的。”
高允慈差点笑出来，“是吗？大概吧。”
然后掏出手机，给姜蕙杉发消息：怎么样？顺不顺利？
那边过了一会回复：一切OK，只不过刚刚姜立还当着爷爷的面问我，鹤廷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唉，小慈姐，任重而道远，敌人诡计多端，我们也要加油了呀。
孩子？
高允慈盯着手机屏幕，好像不认识这两个字似的，半晌才意识到，是在说姜鹤廷的孩子？
和谁生？
不会是她吧？
她和姜鹤廷现在还只是在晚上拼床睡的关系，怎么就突然进入了可以为生孩子加油的阶段了？
高允慈努力回忆，当初和姜蕙杉讨论婚姻协议时，对方好像确实没有保证过不会有生小孩这一环节。
可是她靠什么给连碰她一下都不情愿的姜鹤廷生孩子啊，有丝分裂，无土栽培吗？
高允慈看着和姜蕙杉的对话框，开始打退堂鼓：可是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姜蕙杉回复：不快不快，你和鹤廷不是感情很稳定吗？刚才他当着我们的面搂着你出去，大家都有目共睹。
......那是他们没看见姜鹤廷一走到他们视野范围之外就立刻避之不及似的松开手的样子。
高允慈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点开手机键盘，千言万语哽在心头，最终还是卑微地汇成一句：好的，知道了，小杉姐，我会尽力的。
像极了为了生活负重前行的乙方。
不过要说姜蕙杉是她的甲方也没错，当初她拿出来替她还债的那笔钱，不就是提前预支的薪水吗？
这样平均算下来，高允慈这两年的收入倒是相当不错了。
可关掉手机之后，高允慈上半身靠向椅背，还是觉得非常为难，内心压力也跟着倍增。
她其实从没把和姜鹤廷维持两年夫妻关系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但也没想过会这么难。
如今还加了一个生孩子任务，游戏直接变成了地狱模式，高允慈举步维艰。
就算他们之间只是普通的商业联姻，两个人在此前完全没见过面，要在婚后的两年内生出一个孩子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更何况她在姜鹤廷那还有前科。
恐怕自己的一切行为，包括最开始结婚的决定，在他那里，都蒙上了一层处心积虑的滤镜。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让高允慈再来一次，她当初一定不会那样缠着姜鹤廷，起码给他留一个好印象。或者让他对自己完全没有印象都行。
可不会有那种机会。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她在姜鹤廷心里，恐怕还是读书时那个死缠烂打，令人生厌的追求者。
起码从他得知要和自己结婚时的反应就可以轻易看出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总要先主动试试再说。
这世上纵然有着不少要求苛刻的难缠甲方，但也不缺硬着头皮咬牙上的卑微乙方。
反正目前确定已经被姜鹤廷讨厌了。再怎么样，也不会有更差劲的结局吧？
而且两年之后，协议一结束，两人就会彻底分开，这辈子可能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所以不要怕丢脸，没关系，高允慈，尽管把这当成工作来做就好。
高允慈下意识坐直身子，暗暗为自己打气。
然后亲昵地挽住高允慈的手臂，对着她笑了笑，“不管他，我们走。”
车子后排，姜蕙杉和高允慈并排坐在一起。高允慈心里还是有点不安的，毕竟是结婚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参加家宴。
而且当初姜蕙杉会选择她，有一部分因素是用她来和姜立制衡，因此心里隐隐担忧在一会的家宴上会被为难。
高允慈望着窗外发呆时，忽然感觉到搁在腿上的手被人轻轻拍了拍。她转过脸去，看见姜蕙杉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一会儿虽然没有鹤廷在，但也不必太紧张。你和我坐在一起，不用说话，只管低头吃东西就好。”
高允慈点点头。
其实有姜鹤廷在，她才会紧张。
结婚也快大半年了，但她到现在好像还没摸清楚，到底该怎么和姜鹤廷相处。
毕竟是校园时代可望不可及，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质的白月光男神，就这样突然砸到自己卧室的双人床上，距离一时间近到像是幻觉，放在谁身上都要留些时间用来接受现实。
而和姜鹤廷住在一起一段时间后，高允慈才发现，他和她想象中其实不太一样。
脾气不太好，这一点倒是早有预料。只是有时候他确实很幼稚，很爱较劲。
像小孩，像小狗，别别扭扭地，非得要人依着他才好。
车子慢慢驶进别墅区了。姜家的庭院范围很大，种了很多花草，下车后，进到室内前，需经过一小段汀步。
姜蕙杉一边挽着高允慈的手，缓慢走在那上面，一边和她介绍里的布置。她说，之前这里都是由她和姜鹤廷的父亲设计以及维护的，只是后来父母去世，她和姜鹤廷就从这搬了出去，听说爷爷在那之后也安排了专人养护庭院，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她没问过，也不太清楚。
进到室内，有佣人帮她们俩拿鞋子，接礼物。礼貌道谢后，高允慈跟着姜蕙杉，同爷爷祝贺，然后一同入席，坐到长桌的同侧。
老爷子看向姜蕙杉，“鹤廷怎么没来？”
“鹤廷路上有些事，耽搁了。大概晚些到。”
“什么事这么重要啊？连自己爷爷的生日都能迟到。”
是一道有些陌生的男声。高允慈抬起脸，迎着声音来源看去，发现是姜鹤廷和姜蕙杉的叔叔，姜立。
虽然此时正微笑着看姜蕙杉，但高允慈还是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姜蕙杉则应对如常，大概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她三言两语就把姜鹤廷缺席的事打发过去，然后又聊起了公司近来正准备竞标的项目。
和姜立两人，你来我往，笑脸盈盈，唇枪舌剑。听得高允慈又开始头晕。
没想到家宴进行到一半时，姜鹤廷居然真的来了。高允慈还以为他真的把这回事忘了，但姜蕙杉看起来倒是不怎么意外。
不知道姜鹤廷是怎么来的，手上还拎着头盔。佣人去接，他就随手递过去，然后从桌上就近拿起茶壶，给老爷子亲手倒了杯茶，“爷爷，生日快乐。”
“你爷爷还能过几次生日啊？一年就这么一次，还不准时到。”老爷子表面责怪，但接过茶时脸上的笑倒是藏都藏不住了。
“什么叫几次？这又是哪里的话？爷爷，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哄得老爷子喜笑颜开。
就这样，两句话，一杯茶，比别人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咬文嚼字的祝贺词都要受用。
赔完罪，姜鹤廷径直走到高允慈身边，拉开空着的椅子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没有动筷的打算。
姜立又揪着姜鹤廷刚才拎着头盔进来的事讲了他几句，叫他少和那群狐朋狗友玩车，玩物丧志就算了，关键是危险。
而且听说最近他又在外面参加了什么不入流的赛车比赛，再怎么说也是姜家人，总在外面抛头露面算什么样子。
姜鹤廷用手撑着脸，皮笑肉不笑地反呛，“我就是玩物丧志，叔叔您在办公室里坐得才能安心啊？”
姜立还没说话，坐在姜鹤廷另一边的姜蕙杉就反应很快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轻声嗔怪道：“胡说八道什么？”
姜鹤廷抿嘴一笑，对着面色微变的姜立说：“叔叔不好意思，我就是开个玩笑，不是故意的，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私底下那些拿不上明面说的心思就这样被姜鹤廷一语揭开，再轻飘飘带过。姜立纵然吃了亏，只能铁青着脸说没事。
不然显得他多喜欢和小孩子计较一样。
话题又拐回公司生意。这种场面不仅高允慈觉得无聊，姜鹤廷似乎也是，听得兴致全无。他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放在桌下，像高中生上课偷玩手机一样，百无聊赖地划着手机屏幕。
过一会，他转过脸，轻声对姜蕙杉说了一句什么，等到她点头之后，才站起身来，对着坐在主位的老爷子道，“爷爷，我一会还有点事，今天就先不陪您了。”
老爷子明显不乐意了，“晚来就算了，还要早走？”
“今天陪您的人这么多，不差我一个。我过两天再来看您。”
老爷子哼笑一声，“臭小子，每次都这么说。”
姜鹤廷笑了一下，“这次是真的，过两天一定来。”
说完，他就握住高允慈的手腕，把她从座位上拽了起来。然后伸手搂住她肩膀，对着老爷子说：“爷爷，那我和小慈就先走了。”
老爷子摆了摆手。
姜鹤廷手上用力，把还愣着的高允慈揽走。
等到一走到庭院里，就迫不及待立刻松开手。
高允慈还在因为刚才他那一句“小慈”出神。从小到大，只有爸妈或亲近的朋友会这么叫她。
而听姜鹤廷这样叫她，好像还是第一次。
尽管高允慈理解，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他们大概是要适当地表现得亲近点的，这样才符合感情和睦的新婚夫妻人设。
但是突然听到他这么说，还是觉得......
胸腔内某个位置，隐隐有些发胀，酥酥麻麻的，让她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追着姜鹤廷跑的那些年里。
姜鹤廷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声“小慈”就能引起对方这样的触动。他低头看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地问：“这次家宴是不是我姐布置的？口味都依着我爷爷，我也吃不太惯。”
高允慈站在一边，嗯了一声，有些茫然，“那我们现在去哪？”
说实话，她不知道为什么姜鹤廷要带着她一起出来。
她其实可以等姜蕙杉一起回家的。
姜鹤廷却收起手机，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想吃什么，我请你。”
总不至于是因为刚才那场家宴而心情不错吧？她看着姜鹤廷的样子，短暂地怔了下，回过神后对着对方露出一个礼貌的假笑，“谢谢。”
姜鹤廷嗤笑一声，没接她假模假样的客气话，收回视线。
过了一会，姜鹤廷叫的车开进来了。他打开后排车门，示意高允慈先上车。
高允慈坐进车里，忽然又想起什么，“你不是骑机车来的吗？”
姜鹤廷俯身坐进来，带上车门，想也没想，“你想坐我的车啊？”
高允慈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发散到这个意思的，也不知道该说想还是不想。她一向摸不清楚姜鹤廷脾气，所以选择最保守的方式：沉默。
姜鹤廷却没为难她，大概心情真的不错，只是说：“算了，下次吧。有机会的话可以带一下你。”然后就继续看手机了。
他没注意看高允慈的表情，所以没发现她脸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期盼，反而写满了显而易见的抗拒。
高允慈听完姜鹤廷的话，此时只觉得心惊胆战，她忐忑地想，可以不要有下次吗？她在手机上刷到过那种骑摩托车出交通事故的视频，她有点害怕，还想多活两年。
但这番话当然没有对着姜鹤廷说。
姜鹤廷随便找了一家店，又吃了些东西。高允慈坐在他对面，第一次来，没什么主见地和他点了一样的食物。
结婚以来，她很少和姜鹤廷在外面这样单独相处。高允慈只觉得如芒在背，如坐针毡，饭也吃不太下去。
竟然比参加家宴时还要难受。
感觉好陌生。
她盯着姜鹤廷发呆。姜鹤廷就算不抬头也能察觉到她的视线，但没什么意外。
从前读书时，高允慈还在追求他的时候，就总是会这样盯着他看。他早就习惯了。
姜鹤廷很快吃完了，没有立刻回家的打算，就问高允慈，用不用送她回家？
高允慈很有眼力见地说不用。
但姜鹤廷还是给她叫了辆车过来接。因为姜蕙杉要在姜家留到很晚，所以他叫的是姜蕙杉的司机。
上车前，高允慈当着司机的面，像不久前一样，假笑着对姜鹤廷说，谢谢。
这次有外人在，姜鹤廷礼貌性地回以类似的笑容，说，客气。
司机有点诧异，启动车子后，看向后视镜，笑着打趣，“您和大少爷，还真是......”然而说了一半又开始词穷，怎么也憋不出来恩爱两字，就只能硬挤出来一句，“......还真是挺有礼貌的。”
高允慈差点笑出来，“是吗？大概吧。”
然后掏出手机，给姜蕙杉发消息：怎么样？顺不顺利？
那边过了一会回复：一切OK，只不过刚刚姜立还当着爷爷的面问我，鹤廷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唉，小慈姐，任重而道远，敌人诡计多端，我们也要加油了呀。
孩子？
高允慈盯着手机屏幕，好像不认识这两个字似的，半晌才意识到，是在说姜鹤廷的孩子？
和谁生？
不会是她吧？
她和姜鹤廷现在还只是在晚上拼床睡的关系，怎么就突然进入了可以为生孩子加油的阶段了？
高允慈努力回忆，当初和姜蕙杉讨论婚姻协议时，对方好像确实没有保证过不会有生小孩这一环节。
可是她靠什么给连碰她一下都不情愿的姜鹤廷生孩子啊，有丝分裂，无土栽培吗？
高允慈看着和姜蕙杉的对话框，开始打退堂鼓：可是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姜蕙杉回复：不快不快，你和鹤廷不是感情很稳定吗？刚才他当着我们的面搂着你出去，大家都有目共睹。
......那是他们没看见姜鹤廷一走到他们视野范围之外就立刻避之不及似的松开手的样子。
高允慈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点开手机键盘，千言万语哽在心头，最终还是卑微地汇成一句：好的，知道了，小杉姐，我会尽力的。
像极了为了生活负重前行的乙方。
不过要说姜蕙杉是她的甲方也没错，当初她拿出来替她还债的那笔钱，不就是提前预支的薪水吗？
这样平均算下来，高允慈这两年的收入倒是相当不错了。
可关掉手机之后，高允慈上半身靠向椅背，还是觉得非常为难，内心压力也跟着倍增。
她其实从没把和姜鹤廷维持两年夫妻关系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但也没想过会这么难。
如今还加了一个生孩子任务，游戏直接变成了地狱模式，高允慈举步维艰。
就算他们之间只是普通的商业联姻，两个人在此前完全没见过面，要在婚后的两年内生出一个孩子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更何况她在姜鹤廷那还有前科。
恐怕自己的一切行为，包括最开始结婚的决定，在他那里，都蒙上了一层处心积虑的滤镜。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让高允慈再来一次，她当初一定不会那样缠着姜鹤廷，起码给他留一个好印象。或者让他对自己完全没有印象都行。
可不会有那种机会。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她在姜鹤廷心里，恐怕还是读书时那个死缠烂打，令人生厌的追求者。
起码从他得知要和自己结婚时的反应就可以轻易看出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总要先主动试试再说。
这世上纵然有着不少要求苛刻的难缠甲方，但也不缺硬着头皮咬牙上的卑微乙方。
反正目前确定已经被姜鹤廷讨厌了。再怎么样，也不会有更差劲的结局吧？
而且两年之后，协议一结束，两人就会彻底分开，这辈子可能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所以不要怕丢脸，没关系，高允慈，尽管把这当成工作来做就好。
高允慈下意识坐直身子，暗暗为自己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