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太清境，三十三重天境
黑云压境，云层之中雷霆滚滚，一道一道接踵劈下，尽皆落于明昭一人之身。
明昭被数万金仙齐齐施法按住，挣扎不得，只能硬生生挨下这道道天雷。
彼时，她的脸色已几近透明，像是随时会被雷击化为飞灰。
“坚持住！还有一道！”
万道雷霆进行到最后时刻，为首的上仙重炎仙力也快透支完。他说给自己，也说给众人：“万雷落，魔头必死！”
说是魔头，明昭却也从未做什么孽事。
至于为何一定要杀她，或许，是打从一开始，她便不容于世吧。
重炎的话让众仙几乎脱力的身子绷紧了几分，脸上也跃起欣喜。
“咔嚓——”
像是为了鼓励众人，最后一道雷击猛然落下，其威几乎是前所未见。仅是余威都将一众金仙纷纷震开，摔出了数十米远。
这一击，倾轧万钧之威，撼天动地。
“魔、魔头死了？”
一个仙使稳住身形，看着雷霆之中，再无半点生气，眸光尽是狂喜。
“魔头明昭死了！”
“什么以死修炼、越死越强，不还是栽了么！”
狂喜感染了众人，他们雀跃，相互庆祝着。
只是吧……
“诸君何以如此高兴？”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低磁清冽，慵懒却不失英气。
众人皆怔，齐齐朝着出声地看去，只见方才施行雷罚之处，明昭挣好端端站着。
“魔、魔头没死！！！”
众人正震惊，却见她弯眸浅笑，接着方才的话头说道：“莫不是，在为本尊成神庆祝？”
她身后神光微显，细看之下，能隐约看到明昭身后的巨大狰狞的魔身法相。
全无神之慈悲肃穆，有的，只是魔的暴戾恶陋。
不是神，而是魔神。
神之一念，万物生，福泽苍生。魔神一念，万物丧，天倾地覆。
“诸位，随吾除魔！”
重炎率先出剑，朝着明昭而去，随后反应过来的中人纷纷祭剑刺向明昭。
明昭一动未动，待数万金仙带着杀意即将近她身时，她只一个抬眸，万剑瞬间化为齑粉。只一拂袖，一众金仙便被明昭甩出去，滚落一地，更有甚者，跌落出了太清境。
好生狼狈。
重炎组织余下的金仙反击明昭，却见她往前一步，法天象地，太清动荡。
“滚！”
只一字，众人便被神威惧呵，神魂震颤，只觉明昭再出一声，他们便会同那仙剑一般，立即化为飞灰。
明昭眉头一挑，很是满意。
她朝虚空处一抓，一柄雕花小斧瞬间出现在她手中。她斧指玉清境：“重华！滚出来与本尊一战！”
重华，是仙界君主名讳。
说完，明昭不等对方回应，径直杀上三十五重天。
明昭遇仙斩仙，从天宫阙一路杀到凌霄殿。
殿上，天君重华高坐九龙七宝椅。他看明昭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淡漠到后来的震惊，中间只间隔不到两三息。
无他，只因，重华也看到了明昭身后的法相。
他欲唤来镇守凌霄殿的天兵天将，却被明昭一斧子劈地将话咽回肚子里。
“重华老头，”明昭笑，但笑意未达眼底，“今儿本尊大喜，所以来同你分享分享。顺便问问你——”
“为何杀我？”
眼底寒冽，连皮上的笑意都消失了。
明昭斧子抵着重华的脖颈，厉声诘问：“我虽修魔，却从未残害旁人，亦从未作孽发浑，为何杀我！”
重华叹口气，看了眼明昭，沉声道：“你的存在，天地不容。”
“如何天地不容！”
明昭气笑了。她好好修炼着，怎么就天地不容了？
“天道，自无序虚无中诞生，一切有序的主宰。生死轮回，乃天道自然。若违背此序，三界五行，上至大罗天，下至九幽，都将大乱。”
“而你，生就不死不灭之身，更以死伤修炼成魔，若假以时日……不，你已然成魔神，你若不除，三界不宁。”
重华犹豫再三，最终依实相告。
听完缘由，明昭默了。良久，明昭抬眸冷笑：“那本尊偏要看看，若本尊做了天君，这三界容不容得下本尊！”
说着，明昭执斧劈下。天君被明昭掣肘，动弹不得。眼看雕花小斧将要劈散天君的顶上三花，废他修行之时，一道沉厚有力的声音自天外而来，制住了明昭的动作。
“小友且慢。”
明昭皱眉，察觉自己的斧子再劈不下去半分之后，敛去心中震撼，回头寻找来人。
那声音道：“小友莫寻，吾乃天道。”
明昭了然：“所以，你是来杀我的？”
天道：“非也。吾此来，是赠小友一线生机。小友，可自定生死。”
“我若不选呢？”
方说完，明昭便察觉到一股直击神魂的凛冽杀意。
不愧是天道，杀她，易如反掌。
明昭默默收起小斧：“自然选生。”
说完，明昭便感觉神魂中多了个什么东西。
“叮——恭喜宿主，成功绑定功德系统。天道出品，必属精品。”
“小德在线为您……服……务……”
系统还未说完，便被明昭的神魂自发攻击损毁一半。
“我靠！”
天道冒出了一句脏话。
“我的神魂比较霸道，容不下杂物。”
天道顿住，似乎实在思考，片刻后，他开口道：“无妨，还有一半系统。日后小友只需做好事存好心积攒功德，只需三千功德便可生。”
明昭挑眉，三千功德？易如反掌。
“成交。”
成交……
不要成交啊——！！
然后，梦醒了。
一个小女孩再次轻轻地碎掉了。
她不该答应天道绑定那个劳什子功德系统的。
那日应下天道之后，她的神力被封印大半。只能通过功德点数换取。
明昭那个悔啊！只想自挂东南枝。
或者，那眼前这个男人挂上东南枝。
男人是天道派来监督她的人，名叫夙怀江。
她毁掉的一半系统，修复后被安在夙怀江身上。一来，夙怀江成为她的监督人，灵活行事；二来，两个系统一凑近，只要她一违反系统就会被检测然后施以惩罚。
“你做功德一个月才攒了十点。咱们得抓紧了。”
夙怀江看着面前的数据面板，眉头微蹙。
“什么？”明昭猛地翻身坐起，一脸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
夙怀江将数据面板挪到明昭面前，在她看时，一边说：“扶老奶奶回家，功德加1，然老人出门本欲买菜，刚出门便被送回家，功德扣2。”
“送小孩糖人哄他开心，功德加1，然，”说着，男人的桃花眼看向明昭：“是你抢了小孩的糖人，弄哭了他。功德扣2。”
“买鸡给丢鸡农妇安抚其情绪，功德加1，然……”
“行了我看到了，我把鸡吃了！”
明昭不耐烦打断了男人的话，一肚子火终究没发出去，被堵在了心里。
她突然有些无力。
那种，感觉人生看不到希望的无力。
明昭沉默许久，蓦地抬头，脸上是桀骜张扬的笑。
“夙怀江。”她叫着男人的名字，异常坚定：“本尊，不干了！”
说完，明昭纵身一跃，欲飞离此地。
谁料她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打回，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彼时天空中紫墨色的云迅速集聚成堆，紫云之间翻涌闪烁着雷光电影。
“咔嚓——”一声响彻九霄，明昭被一道雷击中，劈了个外焦里脆。
这是她系统给她的惩罚。
天罚之后，雷云离散，压制明昭的威压也随之消失。
明昭忿忿，却不敢言，只敢在心里竖个中指。
又是雷！敢不敢来点新鲜的！
她娇嫩白皙的肌肤都焦了啊！
夙怀江冷脸看着明朝，突然叹气，打开面板正欲记下明昭的违规行为。地上躺尸的明昭急忙止住：“别记别记，我都受惩罚了，就别扣我功德了。”
明昭蹙着眉，眼中含泪，泫然欲泣，好不可怜。
她生的美极，烟眉狐眼，雪肤桃腮，活脱脱神妃仙子，让人移不开眼。
夙怀江亦难免意动，但未有任何动作。
两颗小泪滴落，明昭抽噎两下，拉过手边夙怀江的衣角，擤了把鼻涕，继续哭：“可疼了。”
说着，明昭捞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雷击痕，“又疼，又丑。”
因明昭靠近而紧绷的身体终有了动作，夙怀江垂首，眸光落下，原本光洁的皮肤上印刻着触目惊心的雷击伤痕，依稀可见雷罚余威。
只一眼，桃花眼中瞬间纷乱，是心疼，是担忧，是自责。却转瞬即逝。
夙怀江终收起面板，袖中捏诀，以神力关闭了天道监视一瞬。
他轻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夙怀江拿出伤药正欲给明昭，却见她迅速收拢了情绪。
明昭起来给自己施术净身后，然后踮着步子离开了。
女人三份演，骗到你心软。
明昭眉梢一挑，神情自得。
天道使者？也很好骗嘛。
夙怀江愕然于明昭变脸之快，却在看到她轻快的步子后，眸色不自觉染上宠溺。
“慢些走。”
夙怀江敛去异色，跟上了明昭的步子。
明昭不止没慢，反而快了步子。
“慢不了，赶着助人呢~”
语调轻快，心情似乎不错。
*
槐树村小道上，明昭嗦着糖葫芦的糖皮，正跟夙怀江商议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说是商议，但是明昭在问，夙怀江在答。
“我们接下来到哪儿去？”
冷脸夙怀江目不斜视：“到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去。”
“那哪里……”明昭咬一口山楂，酸的一眯眼，“那哪里有需要呢？”
彼时，系统的声音在两人脑海响起：“滴——检测到前方有较大数值功德，建议宿主拿下。”
夙怀江明昭朝前看去，齐齐凝眉。
一个蓬头垢面，面色苍白，满身血污的女人。她形状疯癫拉扯着一个路人。
“你看到我的妞妞了吗？”
“她这么大点，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窝呢。”
她动手比划着，说着妞妞的时候，眼神短暂地清明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浑浊。
路人被疯子缠上，哪里会回答。他忙扯回自己的衣服，溜之大吉。
看看周围，见无人回答，女人喃喃，问着自己：“看到妞妞了吗？”
“我的小妞妞……”
明昭二人靠近时，女人右手端起，做着抱孩子的模样，左手一搭一搭轻拍着，哼着小调。
明昭侧头，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礼仪微笑：“这位大嫂，我……”
明昭话还未说完，被一个腰里别了几圈绳索的农汉打断：“颠婆娘！还不跟老子回去！”
从来没人敢打断明昭说话。
明昭很不爽。尤其是，农汉无视明昭走向女人时，还嫌她挡路，给她扒拉开了。
很好，你没了。
明昭拳头正捏的咯吱作响，夙怀江一把拉住明昭，俯首耳语：“不可伤及凡人性命，会有天罚。”
“且先看看，万一是人家家事……”
明昭恨恨望了眼天，十分不情愿地松了拳头。
农汉黑沉着脸骂骂咧咧，左一个颠婆子，右一个死女人。这般态度，那女人竟动也不动。
农汉解开腰上的麻绳，抖几抖之后，作势要把绳索往女人身上捆。
明昭再仔细看那妇人，只见她双眼的瞳孔竟在不自觉地乱颤，身体紧绷到僵硬，依然在微颤。身下脏污的的麻布裙复又被打湿。
不是不动，是不敢动。
能让人怕成这样，这农汉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彼时农汉低头，看到女人打湿了自己的鞋，登时瞪着一双牛眼，扬手要打农妇。
几乎是一瞬间，明昭闪身上前，一脚，农汉飞出去几丈远。
明昭看看那距离，面带可惜：“还是收力了，不然本尊一脚，这人现在已经到九幽司报道了。”
“本尊真是人美心善。”
夙怀江眸光微闪：“嗯。”
！
明昭：惊恐·JPG
吓人了。兄弟。
明昭那一脚确实不重，农汉落地后，没几下就起了身。
“哪儿来的臭婆娘！”
他暴怒冲上前来，想教训明昭，却在看到明昭的脸后，淫念顿起。
“小娘儿们长得，”农汉咽了咽口水，目不转睛盯着她：“真带劲啊！”
“那疯婆娘俺也腻了，要是抓个城里娘儿们给俺生儿子……嘿嘿嘿嘿……”
农汉盯着明昭痴了，竟不自觉说了心里话。他将理着绳索，想直接套住明昭。
“哈哈哈哈哈哈……”
明昭听了个笑话，乐得笑出了眼泪。
“夙怀江，你听到没。”她手搭在夙怀江肩上撑着，“他让我给他生儿子哈哈哈哈哈……”
明昭笑的实在没空去看夙怀江，是以没看到夙怀江眼底翻涌的怒意。
明昭擦去眼角泪花，看着痴迷的农汉，突然柔声，媚眼如丝：“想娶我啊？”
农汉一愣，娶？他可没想过。不过这个俏娘儿们比他进城见过的官小姐都好看，娶了，也不是不行。
农汉点点头。
明昭浅笑，眸光盈盈似水温柔。她抬手，示意农汉扶着自己。
农汉在衣服上搓搓手，然后将黝黑皴裂的手伸出去。
他欣喜又紧张，当真跟个快成亲的新郎似的。
一旁的夙怀江直勾勾盯着明昭和农汉，脸黑的快要滴水似的。然而就在农汉的手将要碰到明昭时，一道冰刃突然破空而来，眨眼间便将农汉的手齐根削掉。
农汉看着地上的手先是一愣，才后知后觉到痛意。
“啊——！！！！”
农汉捂着断臂，裤子也湿了大半，散发出腥臊气。他看着明昭眼中满是惊恐：“你、你、你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
明昭依旧浅笑。只是谈笑间农汉头顶却出现了一面墙的冰刃，有千百之数。刃尖寒光直逼农汉面门。
“只是处理一些，对本尊不敬之人。”
说完，明昭便准备降下冰刃。农汉吓得起身就跑，边跑边喊着：“仙人！大仙人！快救救我！”
目之所及，已无农汉身影时，妇人才停止了颤栗。
妇人看着明昭，浑浊的眸子渐渐清明：“妞妞、妞妞……”
明昭走近，笑的和善：“大嫂，我帮你找妞妞……”
“我知道妞妞在哪儿。”
妇人突然恢复了神志，但下一秒，却蓦地崩溃大哭：“是我！是我害了妞妞！”
“是我没能生出儿子，才害了我的妞妞啊！”
妇人哭着，“扑通”一声跪在明昭面前：“神仙娘娘，求求您，超度了我的妞妞们吧！”
妇人叩首不断，声声铿锵。
超度？妞妞……们？
明昭直觉事态严重，遂敛了笑意：“带我见她们。”
*
槐树村向东十里，是一片槐树林。
槐树花期在春四月，然此时天时已近冬，可这片槐林的花却开得正盛。
明昭在近林处就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她和夙怀江对视一眼，更加确定此地有异。
妇人领着两人进了林子。
只一眼，明昭后脊发寒。
即便是在魔界，她都未曾见过此番景象。
槐林细细密密长满了树，树上的花都盛放着。只是一串串洁白的槐花中，悬挂着一个个小孩。
有赤子婴孩，有孩提稚童，有垂髫始龀。有衣衫破烂的，有用布裹着的，也有破布都无一张的。
有成了腐烂尸体的，也有奄奄一息等死的。
唯一相同的是，这些都是女孩。
黑云压境，云层之中雷霆滚滚，一道一道接踵劈下，尽皆落于明昭一人之身。
明昭被数万金仙齐齐施法按住，挣扎不得，只能硬生生挨下这道道天雷。
彼时，她的脸色已几近透明，像是随时会被雷击化为飞灰。
“坚持住！还有一道！”
万道雷霆进行到最后时刻，为首的上仙重炎仙力也快透支完。他说给自己，也说给众人：“万雷落，魔头必死！”
说是魔头，明昭却也从未做什么孽事。
至于为何一定要杀她，或许，是打从一开始，她便不容于世吧。
重炎的话让众仙几乎脱力的身子绷紧了几分，脸上也跃起欣喜。
“咔嚓——”
像是为了鼓励众人，最后一道雷击猛然落下，其威几乎是前所未见。仅是余威都将一众金仙纷纷震开，摔出了数十米远。
这一击，倾轧万钧之威，撼天动地。
“魔、魔头死了？”
一个仙使稳住身形，看着雷霆之中，再无半点生气，眸光尽是狂喜。
“魔头明昭死了！”
“什么以死修炼、越死越强，不还是栽了么！”
狂喜感染了众人，他们雀跃，相互庆祝着。
只是吧……
“诸君何以如此高兴？”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低磁清冽，慵懒却不失英气。
众人皆怔，齐齐朝着出声地看去，只见方才施行雷罚之处，明昭挣好端端站着。
“魔、魔头没死！！！”
众人正震惊，却见她弯眸浅笑，接着方才的话头说道：“莫不是，在为本尊成神庆祝？”
她身后神光微显，细看之下，能隐约看到明昭身后的巨大狰狞的魔身法相。
全无神之慈悲肃穆，有的，只是魔的暴戾恶陋。
不是神，而是魔神。
神之一念，万物生，福泽苍生。魔神一念，万物丧，天倾地覆。
“诸位，随吾除魔！”
重炎率先出剑，朝着明昭而去，随后反应过来的中人纷纷祭剑刺向明昭。
明昭一动未动，待数万金仙带着杀意即将近她身时，她只一个抬眸，万剑瞬间化为齑粉。只一拂袖，一众金仙便被明昭甩出去，滚落一地，更有甚者，跌落出了太清境。
好生狼狈。
重炎组织余下的金仙反击明昭，却见她往前一步，法天象地，太清动荡。
“滚！”
只一字，众人便被神威惧呵，神魂震颤，只觉明昭再出一声，他们便会同那仙剑一般，立即化为飞灰。
明昭眉头一挑，很是满意。
她朝虚空处一抓，一柄雕花小斧瞬间出现在她手中。她斧指玉清境：“重华！滚出来与本尊一战！”
重华，是仙界君主名讳。
说完，明昭不等对方回应，径直杀上三十五重天。
明昭遇仙斩仙，从天宫阙一路杀到凌霄殿。
殿上，天君重华高坐九龙七宝椅。他看明昭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淡漠到后来的震惊，中间只间隔不到两三息。
无他，只因，重华也看到了明昭身后的法相。
他欲唤来镇守凌霄殿的天兵天将，却被明昭一斧子劈地将话咽回肚子里。
“重华老头，”明昭笑，但笑意未达眼底，“今儿本尊大喜，所以来同你分享分享。顺便问问你——”
“为何杀我？”
眼底寒冽，连皮上的笑意都消失了。
明昭斧子抵着重华的脖颈，厉声诘问：“我虽修魔，却从未残害旁人，亦从未作孽发浑，为何杀我！”
重华叹口气，看了眼明昭，沉声道：“你的存在，天地不容。”
“如何天地不容！”
明昭气笑了。她好好修炼着，怎么就天地不容了？
“天道，自无序虚无中诞生，一切有序的主宰。生死轮回，乃天道自然。若违背此序，三界五行，上至大罗天，下至九幽，都将大乱。”
“而你，生就不死不灭之身，更以死伤修炼成魔，若假以时日……不，你已然成魔神，你若不除，三界不宁。”
重华犹豫再三，最终依实相告。
听完缘由，明昭默了。良久，明昭抬眸冷笑：“那本尊偏要看看，若本尊做了天君，这三界容不容得下本尊！”
说着，明昭执斧劈下。天君被明昭掣肘，动弹不得。眼看雕花小斧将要劈散天君的顶上三花，废他修行之时，一道沉厚有力的声音自天外而来，制住了明昭的动作。
“小友且慢。”
明昭皱眉，察觉自己的斧子再劈不下去半分之后，敛去心中震撼，回头寻找来人。
那声音道：“小友莫寻，吾乃天道。”
明昭了然：“所以，你是来杀我的？”
天道：“非也。吾此来，是赠小友一线生机。小友，可自定生死。”
“我若不选呢？”
方说完，明昭便察觉到一股直击神魂的凛冽杀意。
不愧是天道，杀她，易如反掌。
明昭默默收起小斧：“自然选生。”
说完，明昭便感觉神魂中多了个什么东西。
“叮——恭喜宿主，成功绑定功德系统。天道出品，必属精品。”
“小德在线为您……服……务……”
系统还未说完，便被明昭的神魂自发攻击损毁一半。
“我靠！”
天道冒出了一句脏话。
“我的神魂比较霸道，容不下杂物。”
天道顿住，似乎实在思考，片刻后，他开口道：“无妨，还有一半系统。日后小友只需做好事存好心积攒功德，只需三千功德便可生。”
明昭挑眉，三千功德？易如反掌。
“成交。”
成交……
不要成交啊——！！
然后，梦醒了。
一个小女孩再次轻轻地碎掉了。
她不该答应天道绑定那个劳什子功德系统的。
那日应下天道之后，她的神力被封印大半。只能通过功德点数换取。
明昭那个悔啊！只想自挂东南枝。
或者，那眼前这个男人挂上东南枝。
男人是天道派来监督她的人，名叫夙怀江。
她毁掉的一半系统，修复后被安在夙怀江身上。一来，夙怀江成为她的监督人，灵活行事；二来，两个系统一凑近，只要她一违反系统就会被检测然后施以惩罚。
“你做功德一个月才攒了十点。咱们得抓紧了。”
夙怀江看着面前的数据面板，眉头微蹙。
“什么？”明昭猛地翻身坐起，一脸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
夙怀江将数据面板挪到明昭面前，在她看时，一边说：“扶老奶奶回家，功德加1，然老人出门本欲买菜，刚出门便被送回家，功德扣2。”
“送小孩糖人哄他开心，功德加1，然，”说着，男人的桃花眼看向明昭：“是你抢了小孩的糖人，弄哭了他。功德扣2。”
“买鸡给丢鸡农妇安抚其情绪，功德加1，然……”
“行了我看到了，我把鸡吃了！”
明昭不耐烦打断了男人的话，一肚子火终究没发出去，被堵在了心里。
她突然有些无力。
那种，感觉人生看不到希望的无力。
明昭沉默许久，蓦地抬头，脸上是桀骜张扬的笑。
“夙怀江。”她叫着男人的名字，异常坚定：“本尊，不干了！”
说完，明昭纵身一跃，欲飞离此地。
谁料她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打回，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彼时天空中紫墨色的云迅速集聚成堆，紫云之间翻涌闪烁着雷光电影。
“咔嚓——”一声响彻九霄，明昭被一道雷击中，劈了个外焦里脆。
这是她系统给她的惩罚。
天罚之后，雷云离散，压制明昭的威压也随之消失。
明昭忿忿，却不敢言，只敢在心里竖个中指。
又是雷！敢不敢来点新鲜的！
她娇嫩白皙的肌肤都焦了啊！
夙怀江冷脸看着明朝，突然叹气，打开面板正欲记下明昭的违规行为。地上躺尸的明昭急忙止住：“别记别记，我都受惩罚了，就别扣我功德了。”
明昭蹙着眉，眼中含泪，泫然欲泣，好不可怜。
她生的美极，烟眉狐眼，雪肤桃腮，活脱脱神妃仙子，让人移不开眼。
夙怀江亦难免意动，但未有任何动作。
两颗小泪滴落，明昭抽噎两下，拉过手边夙怀江的衣角，擤了把鼻涕，继续哭：“可疼了。”
说着，明昭捞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雷击痕，“又疼，又丑。”
因明昭靠近而紧绷的身体终有了动作，夙怀江垂首，眸光落下，原本光洁的皮肤上印刻着触目惊心的雷击伤痕，依稀可见雷罚余威。
只一眼，桃花眼中瞬间纷乱，是心疼，是担忧，是自责。却转瞬即逝。
夙怀江终收起面板，袖中捏诀，以神力关闭了天道监视一瞬。
他轻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夙怀江拿出伤药正欲给明昭，却见她迅速收拢了情绪。
明昭起来给自己施术净身后，然后踮着步子离开了。
女人三份演，骗到你心软。
明昭眉梢一挑，神情自得。
天道使者？也很好骗嘛。
夙怀江愕然于明昭变脸之快，却在看到她轻快的步子后，眸色不自觉染上宠溺。
“慢些走。”
夙怀江敛去异色，跟上了明昭的步子。
明昭不止没慢，反而快了步子。
“慢不了，赶着助人呢~”
语调轻快，心情似乎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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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村小道上，明昭嗦着糖葫芦的糖皮，正跟夙怀江商议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说是商议，但是明昭在问，夙怀江在答。
“我们接下来到哪儿去？”
冷脸夙怀江目不斜视：“到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去。”
“那哪里……”明昭咬一口山楂，酸的一眯眼，“那哪里有需要呢？”
彼时，系统的声音在两人脑海响起：“滴——检测到前方有较大数值功德，建议宿主拿下。”
夙怀江明昭朝前看去，齐齐凝眉。
一个蓬头垢面，面色苍白，满身血污的女人。她形状疯癫拉扯着一个路人。
“你看到我的妞妞了吗？”
“她这么大点，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窝呢。”
她动手比划着，说着妞妞的时候，眼神短暂地清明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浑浊。
路人被疯子缠上，哪里会回答。他忙扯回自己的衣服，溜之大吉。
看看周围，见无人回答，女人喃喃，问着自己：“看到妞妞了吗？”
“我的小妞妞……”
明昭二人靠近时，女人右手端起，做着抱孩子的模样，左手一搭一搭轻拍着，哼着小调。
明昭侧头，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礼仪微笑：“这位大嫂，我……”
明昭话还未说完，被一个腰里别了几圈绳索的农汉打断：“颠婆娘！还不跟老子回去！”
从来没人敢打断明昭说话。
明昭很不爽。尤其是，农汉无视明昭走向女人时，还嫌她挡路，给她扒拉开了。
很好，你没了。
明昭拳头正捏的咯吱作响，夙怀江一把拉住明昭，俯首耳语：“不可伤及凡人性命，会有天罚。”
“且先看看，万一是人家家事……”
明昭恨恨望了眼天，十分不情愿地松了拳头。
农汉黑沉着脸骂骂咧咧，左一个颠婆子，右一个死女人。这般态度，那女人竟动也不动。
农汉解开腰上的麻绳，抖几抖之后，作势要把绳索往女人身上捆。
明昭再仔细看那妇人，只见她双眼的瞳孔竟在不自觉地乱颤，身体紧绷到僵硬，依然在微颤。身下脏污的的麻布裙复又被打湿。
不是不动，是不敢动。
能让人怕成这样，这农汉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彼时农汉低头，看到女人打湿了自己的鞋，登时瞪着一双牛眼，扬手要打农妇。
几乎是一瞬间，明昭闪身上前，一脚，农汉飞出去几丈远。
明昭看看那距离，面带可惜：“还是收力了，不然本尊一脚，这人现在已经到九幽司报道了。”
“本尊真是人美心善。”
夙怀江眸光微闪：“嗯。”
！
明昭：惊恐·JPG
吓人了。兄弟。
明昭那一脚确实不重，农汉落地后，没几下就起了身。
“哪儿来的臭婆娘！”
他暴怒冲上前来，想教训明昭，却在看到明昭的脸后，淫念顿起。
“小娘儿们长得，”农汉咽了咽口水，目不转睛盯着她：“真带劲啊！”
“那疯婆娘俺也腻了，要是抓个城里娘儿们给俺生儿子……嘿嘿嘿嘿……”
农汉盯着明昭痴了，竟不自觉说了心里话。他将理着绳索，想直接套住明昭。
“哈哈哈哈哈哈……”
明昭听了个笑话，乐得笑出了眼泪。
“夙怀江，你听到没。”她手搭在夙怀江肩上撑着，“他让我给他生儿子哈哈哈哈哈……”
明昭笑的实在没空去看夙怀江，是以没看到夙怀江眼底翻涌的怒意。
明昭擦去眼角泪花，看着痴迷的农汉，突然柔声，媚眼如丝：“想娶我啊？”
农汉一愣，娶？他可没想过。不过这个俏娘儿们比他进城见过的官小姐都好看，娶了，也不是不行。
农汉点点头。
明昭浅笑，眸光盈盈似水温柔。她抬手，示意农汉扶着自己。
农汉在衣服上搓搓手，然后将黝黑皴裂的手伸出去。
他欣喜又紧张，当真跟个快成亲的新郎似的。
一旁的夙怀江直勾勾盯着明昭和农汉，脸黑的快要滴水似的。然而就在农汉的手将要碰到明昭时，一道冰刃突然破空而来，眨眼间便将农汉的手齐根削掉。
农汉看着地上的手先是一愣，才后知后觉到痛意。
“啊——！！！！”
农汉捂着断臂，裤子也湿了大半，散发出腥臊气。他看着明昭眼中满是惊恐：“你、你、你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
明昭依旧浅笑。只是谈笑间农汉头顶却出现了一面墙的冰刃，有千百之数。刃尖寒光直逼农汉面门。
“只是处理一些，对本尊不敬之人。”
说完，明昭便准备降下冰刃。农汉吓得起身就跑，边跑边喊着：“仙人！大仙人！快救救我！”
目之所及，已无农汉身影时，妇人才停止了颤栗。
妇人看着明昭，浑浊的眸子渐渐清明：“妞妞、妞妞……”
明昭走近，笑的和善：“大嫂，我帮你找妞妞……”
“我知道妞妞在哪儿。”
妇人突然恢复了神志，但下一秒，却蓦地崩溃大哭：“是我！是我害了妞妞！”
“是我没能生出儿子，才害了我的妞妞啊！”
妇人哭着，“扑通”一声跪在明昭面前：“神仙娘娘，求求您，超度了我的妞妞们吧！”
妇人叩首不断，声声铿锵。
超度？妞妞……们？
明昭直觉事态严重，遂敛了笑意：“带我见她们。”
*
槐树村向东十里，是一片槐树林。
槐树花期在春四月，然此时天时已近冬，可这片槐林的花却开得正盛。
明昭在近林处就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她和夙怀江对视一眼，更加确定此地有异。
妇人领着两人进了林子。
只一眼，明昭后脊发寒。
即便是在魔界，她都未曾见过此番景象。
槐林细细密密长满了树，树上的花都盛放着。只是一串串洁白的槐花中，悬挂着一个个小孩。
有赤子婴孩，有孩提稚童，有垂髫始龀。有衣衫破烂的，有用布裹着的，也有破布都无一张的。
有成了腐烂尸体的，也有奄奄一息等死的。
唯一相同的是，这些都是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