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陪着宛凝下江南去,你既十分羡慕,为何不求着华清带你同去?”

    御花园内,皇后站在牡丹花圃边上,莹白的纤纤玉指轻轻拂过一朵雍容华贵的嫣红牡丹。

    绚丽日光下,那双保养得宜的手纤细修长,看去竟没有一丝瑕疵,犹如凝脂。更兼左手上戴了一只晶莹水灵的翡翠手镯,种水细腻,翠色流转,越发衬得人端庄华贵。

    盛放的牡丹虽鲜艳,却仍只堪为那弄花之手的背景。

    皇后身后,司朝筠闻言只是促狭一笑:“哥哥跟宛凝姐姐好事将近,平日里到底拘在宫中,规矩多得不得了。此番春日下江南去,难得他们有这么长的独处时间,我也一起去的话,岂不反而惹人厌烦?还不知哥哥以后得了机会,会怎么排揎我。他那个人嘛,对宛凝姐姐真是千依百顺,到了我这,又是另一副面孔!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穿着一身描金绣凤的橙粉色长裙,金桃花簪尾垂下一束米粒珍珠流苏,随着她微微歪头的动作摆动。原本就娇憨稚嫩的面容,平添出几分活泼俏皮。

    皇后便也笑了:“怎么越发没规矩起来了,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许再去别的地方编排。”

    司朝筠十分自然地挽起皇后的右手,脸也朝她肩上靠了过去:“求娘娘饶我这次,下次再也不敢了!”

    皇后含着几分笑意宠溺,偏着眼看她,道:“你也是十四岁的人了,还是这么一副孩子样子。明年,宫中便要为你办及笄礼。到时候,让你父皇给你相个驸马,看你在他面前是不是也这么没规矩。”

    司朝筠干脆又凑近了些:“不要,朝筠就在宫中,要陪着娘娘一辈子。”

    后面弄琴也笑了:“皇后娘娘和公主感情亲厚,在宫中真是独一份的,不知多少别宫娘娘羡慕呢。”

    皇后嘴角的笑意似乎便又深了一分。

    她眉眼俱是纤长,琼鼻高挺而精致,本是极为端庄温柔的一张雪白面容。许是此刻背光的缘故,竟无端显出点阴鸷。

    阖宫上下,谁人不知,皇后娘娘是天子发妻,驻边大将军祝山海的嫡亲妹妹,不仅是天子口中不可或缺的贤妻,也是这宫中最尊贵、最贤德、最体面的女人。

    祝将军先是从龙有功,护佑当今天子即位。后又平定边疆,捍卫国土不受异族侵扰。正如王朝的定海神针一般,多年君臣之谊,深受帝王宠信。

    从皇后娘娘嫁给当今天子,至今已有近二十年。入主中宫之后,皇后娘娘管着后宫中大小事宜,妥当安稳。皇后贤德之名,宫里人尽皆知。

    而皇后娘娘身份如此尊贵,却不喜奢华,只有出席隆重宴会或是祭祀时,才会穿上明黄或是大红的华丽礼服,戴上那满是点翠和珍珠的鎏金发冠。

    平日里,她爱穿的是水蓝、杏粉、苹果绿、桃花白之类淡雅的颜色,发饰也不求奢华。衣着虽嫌简素些,但她身居后位多年,掌管后宫大权,早被这权势富贵养出种端庄持重、不怒自威的气质。

    无需凭借衣装,人人一见这气度,便知身份贵重。反而说,正是这淡雅衣饰,更衬出娘娘独一无二的不俗。

    娘娘今日所穿,便是一身水蓝的宫装罗裙,领口处滚着蓝紫色的绣花,清丽内敛。只戴了象征身份的镶珍珠黄金凤凰发簪,并左手上一只翡翠手镯。

    这镯子是当年大婚时,当今天子所赠。翠色深浓,清透如玻璃,正是难得的贵重东西。而更难得的,是其上帝后珍重相携的情谊。

    多年来,此物娘娘日日佩戴,从未离身。

    也因此,那手镯被养得格外莹润,一见便知主人十分爱惜。

    罗衣如人,论起娘娘为人,无论是管理后宫还是抚育皇嗣,娘娘总是最可亲、最得宜的。

    若还要挑出什么遗憾,大概只有一条——娘娘膝下没有亲出的孩子。

    也是有过的,那本该是皇帝的嫡长子。据说生得眉目俊秀,一看就灵慧非常,又肖似父亲,因此皇帝十分喜爱。

    只是那孩子多病,尚未长到一岁,便在连日的高烧中逝去了。

    皇帝和娘娘都悲痛不已。此事便也渐渐成了宫中的一桩禁忌,无人提及。

    或许是太过哀痛伤了身子,多年来虽然宠眷未衰,娘娘再也没能生出第二个孩子。

    不过几年之后,颜贵人难产离世,皇帝便把她的两个孩子——司华清和司朝筠,养在了皇后娘娘名下。

    宫里谁都说,如此安排,对两个孩子的成长是最好的。毕竟皇后娘娘人品贵重,又有才干,抚育长大的孩子必然也会是极出众的。

    数年时光荏苒,司华清果然出落得十分出色。功课武艺乃至政论见解,在一众皇子中都是出挑的。

    而司朝筠长成了个明媚活泼的公主,同样深得圣心。

    春光明丽,御花园内牡丹开成一片。姚黄魏紫,赵粉豆绿,原本便鲜活缤纷的花朵,经由花匠的精心排列修剪,更是十足的富贵雍容。

    本朝以牡丹为贵,皇后娘娘同样十分喜爱牡丹。为讨娘娘欢心,天子派人精心培植,才有这满园芳华,更可见伉俪情深。

    然而御花园内还有许多旁的花朵,风情各异。春来百花绽放,让人看来目不暇接。正好似,宫里的数位娘娘,环肥燕瘦,各有风姿。

    天子再如何夸赞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贤德,每过几年还是会例行选秀,封些品级不等的宫妃。

    初进宫时,人人都还朝气而青涩,为了争宠也使出些手段。

    宫闱中偶遇天子,小宴时琴棋歌舞,送到养心殿的各式点心补品……

    然而,再是你耗尽心机,也不过博他一笑。天子的宠爱正如流水,今日东头,明日西头,从无定数。

    可再是得宠,也没有哪个宫妃越过了皇后去。

    后宫里独一份的体面,仍是皇后的。正如那御花园中,冠盖群芳的,仍只有一片牡丹。

    到底少年夫妻,情分与旁人不同。

    奇怪的是,宫中娘娘虽多,宫中的皇子公主却不算多。

    作为后宫之主,皇后娘娘性子宽宏,从不为一己之私克扣妃嫔、为难下人。每逢妃嫔有孕,娘娘便十分欣喜,特意叮嘱太医院和御膳房多加照料,还亲自抄经祈福,求祖宗庇佑。

    可惜天并不总遂人愿。

    有时是新封的嫔妃争风吃醋、失了分寸、触犯宫规,突然失去圣心;有时是嫔妃孕期,跌了撞了,因为意外流产了;也有像颜贵人那样,好不容易将要生下第二个孩子,结果难产离世了。

    娘娘也十分痛心,于是于礼佛祈福一事更加的虔诚。每有闲时,都会手抄经卷,亲送至梵华楼供奉。

    若非今日朝筠公主提议来赏牡丹,皇后娘娘大抵也是要去梵华楼祈福的。

    那梵华楼在这宫廷的东北角,虽是宫中贵人们的礼佛专用之处,但位置偏僻,原本平日里少有人来。

    后来因着皇后娘娘爱礼佛,不仅带动朝筠公主去抄经供奉,宫中的妃嫔也效仿娘娘仁德,逢年过节常去梵华楼祈福,倒是热闹了不少。

    天子看在眼里,对娘娘的贤德愈加赞赏。

    司朝筠陪着皇后从御花园回到永寿宫内,正巧遇到宫人送来皇帝赏的一盒东珠,并一篮时令枇杷。

    “皇上说娘娘好久没添新首饰了,正该去内务府挑了时新款式,打些耳环珠串,好衬托娘娘母仪天下的华贵尊荣。皇上虽忙,心里却惦记娘娘,说这枇杷正是清肺润燥的,一见便嘱咐奴才们送来,请娘娘品尝。”

    皇后娘娘含笑应了,赏了些金叶子,又说起皇上最近政务繁忙,万万记得保养自身,等闲暇时,再来永寿宫尝尝小厨房的手艺。

    永寿宫的所谓小厨房,其实是娘娘亲自下厨,为天子做些滋补菜品。

    寻常宫人没有娘娘那样的耐心,也没有那样的用心,自然也替代不了这独一份的佳肴。

    宫人一走,朝筠陪着皇后走进殿内坐下,便又笑起来:“父皇心里惦念母后,便是最近忙碌,也记着差人送枇杷来,担心母后的咳疾。可见实在伉俪情深,别说在宫中独一份,就是在民间怕也是难得一见,不知羡煞多少人呢。”

    皇后坐在主位上,纤纤素手原本把玩着那一盒珍珠,闻言笑道:“又胡说了。”

    随即又想起:“不过本宫看你倒似乎又长高了,开春了天气暖和,得让内务府为你做几身新裙子来。”

    便吩咐弄琴:“明日你陪公主去内务府选选料子,今年新贡的妆花锦就不错,颜色鲜丽,想来很衬朝筠的肤色。”

    朝筠公主笑盈盈谢过,便告了退,带了随身的侍女,又回去琢磨自己的琴技。

    开蒙之后,她诗书功课学得不错,但更多用心还在古琴上。

    平日里便爱琢磨音律曲谱,最近新得了一张《阳春白雪》的谱子,更是把大半心神花在了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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