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嬷嬷说“公子打小就话不多,但心思细,你让他说些好听的可是比登天还难,但是自己孩子什么脾性我最清楚,你瞧我一个老婆子,自打夫人不在了我也没个可去的归处,夫人嫁来就是我一直服侍,到老了也没心思再能像服侍夫人一样伺候第二个主子,本打算回乡下干点缝缝补补的活也能糊口,可公子硬是把我安置在这院里,不愁吃不愁穿好生待着,哪当我是个仆人看啊,这辈子认了这一个主子也算值当了”

    仙瑶附和的点点头,想问问那口中的夫人是个怎样的人,又觉这是别人的伤疤,终是没多问,她凑过去仔细去看了看,那嬷嬷的手可巧了,针灵活的跟鱼儿一样,一针出一针进,金丝线就织成她想要的任何图案,仙瑶转了转眼睛,笑嘻嘻的问

    “嬷嬷,你教我绣吧,我想学”

    嬷嬷停了手上的动作面目慈祥看她“学这个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姑娘一看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嫩人,这针眼又不长眼,扎一下刺一下可是要叫公子心疼的”

    最后那话多少有些打趣,仙瑶微微侧过了些头“我试一试,您就教教我吧”

    她摇着嬷嬷的胳膊,将嬷嬷都要摇散架了,听嬷嬷奈何道“行行行,想学便教你,想绣个什么花样呀?”

    仙瑶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花样我能绣的来吗?不如先学个简单的,绣个沈毅二字怎么样”

    嬷嬷一听抿嘴笑了笑,心下更是高兴,这姑娘是个实心人。

    这日子有事做了也不觉得慢,一整天仙瑶都跟在嬷嬷身边专心学习,晌午嬷嬷给她做了老家的一种野菜包团饭,仙瑶一口气吃掉好几个,趴在桌边打了个盹便困的睡着了,嬷嬷收拾完进来就瞧见那姑娘趴在桌子边睡着了,她取了薄衫给她披上自己又继续绣着云纹。

    沈毅晌午本可以不回来的,但心里惦记着头一次远巴巴跑来的姑娘,还是骑了马回来瞧了瞧,又怕她人生地不熟吃不好又怕她自己在府上无聊,一回府便直朝她的屋子去了,一进院丫鬟便自觉汇报

    “公子,姑娘去了裳院,待了一上午了”

    沈毅顿了脚步扭头问“晌午饭菜可有不合胃口?”

    丫鬟摇了头“姑娘没吃厨房备的饭菜,晌午也是留在裳院吃的,奴婢不敢多问,不过定是不比厨房的饭菜可口”

    沈毅随意“嗯”了一声,转身又朝裳院的方向去了,丫鬟见那身影不见了大大呼出一口气,总觉得公子对那姑娘宝贝的很。

    沈毅一路朝裳院走去,一进院子刚好碰了从屋里出来的嬷嬷,嬷嬷欠了身子“公子来了”

    沈毅颔首道“云姨,她在里面做什么呢?”

    嬷嬷朝里看了一眼笑“刚刚累了睡着了,一上午非要学绣花纹,是个有趣的姑娘”

    沈毅舒展着眉头弯了弯唇角,步子也轻了不少,顺着云姨的视线朝屋里走去,轻轻推开屋门那姑娘安安静静的趴在桌子上。

    他上前将人轻轻抱起,手边刺的歪七扭八的一个扇面露了出来,沈字已经好了,那毅字刚开了个头,他瞧了瞧眼前人,将她手边那扇面一并拿在手里朝外走去。

    嬷嬷站在门口将事瞧的真真切切,话说旁观者清,公子对待这姑娘那般小心跟疼爱是打眼便能看出来的,不加以遮掩。

    沈毅走了几步道“云姨,我先带她回去了”

    云姨点头摆摆手“快去吧,一上午累坏了”

    全院的下人都瞧见自家公子是抱着那姑娘回屋的,沈毅将人轻手轻脚放在床榻上,这才细看了看手中捏着的扇面,虽字绣的不怎么样,可看在眼里依旧心里舒服的很,沈毅将帕子从扇面上拿下,放进胸前衣襟,含笑看了床上睡熟的人一小会儿,起身出了屋子又朝府外去了。

    半下午时仙瑶睡好了,半眯着眼起了身,丫鬟听到动静立马进来扶着她下了床。

    仙瑶坐在床榻边反应了好一会才抬起头问“我怎么睡在这了”

    丫鬟一边整理褶皱的床褥,一边道“姑娘睡着了,是公子把姑娘抱回来的”

    “沈毅回来了吗?在哪里呀”

    “公子见姑娘睡着了,又出府了”

    仙瑶似是而非的点点头,伸了个懒腰。

    这晚沈毅回来的晚,京南春有些糊涂帐缠了他一下午,掌柜的哆哆嗦嗦站在一边看着沈毅一言不发过着账本,直到沈毅将最后一本账本合上,略有疲乏的双手撑着脑袋往后一靠不言不语只眼眸浅浅瞧了他一眼便闭目养神起来,那掌柜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公子,奴才错了,奴才实在是迫不得已,家中老母的病不能拖了,奴才实在没有那么多银子”

    掌柜看起来虽老,但也实实在在是个七尺男儿,此刻却看着饱经沧桑,沈毅睁开微阖的眸子,随意打量了他几眼,那眸子又深又暗如暗夜里的一滩死水好似要把人盯穿了一样,心里估摸着事情的真假。

    片刻挺起身子朝成方示意一眼,成方立即明白,将一张银票放进掌柜手里,顺手将人扶了起来,掌柜本就吓得腿软这么一出整个人都软了,他只知道主子是个心思城府极深的人,人人都知这天下除了圣上,再能让人叫的上名又不从官的非这沈家公子莫属,能到如此地步又怎会是个善茬。

    掌柜的软着身子,若不是成方扶着怕早就瘫了,诚惶诚恐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票,便听对面稳如泰山之人缓缓道

    “王掌柜自京南春开张第一日便是这里管事的,从你跟着我至今也有五年了吧”

    掌柜的连连点头“奴才跟着公子正是五年”

    又听他道“京南春这两年能安安稳稳,有您一半苦劳,我未及时体察你们的难处,是沈某的疏忽,王掌柜的为人我还是信的过的,这日子总要过酒楼也总要办,以后依旧还要仰仗您多多用心”

    一听这话,掌柜的又是急着摇头又是摆手哆哆嗦嗦

    “不敢不敢,公子言重了,老奴担待不起,这次老奴犯了大错实在无脸对您”

    说着抬起衣袖擦了擦鬓边的薄汗,将头低的更低了些,沈毅见状无声弯了弯唇角

    “这事已经过了,银子本不是什么大事,那银票您收着,好好为家母寻个名医诊治病情,只是,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这规矩破不的,作私账乃生意大忌,犯了我便要罚,就扣你下个月的月钱王掌柜可有异议”

    王掌柜一听连忙跪下一个劲磕头“老奴感谢公子大恩大德,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公子恩情”

    沈毅抬了抬手“起来吧,此事到此为止,王掌柜去忙吧”

    掌柜又磕了几个响头才被成方扶着出去。

    沈毅扫了一眼桌上几本厚厚的账本,轻叹一气,成方瞧见了,将门关上上前倒了茶递上前

    “公子”

    沈毅一手接过抿了一小口,像是想起什么神情顿然松散下来

    “你去让人准备些江南特色饭菜,一会我带回府上”

    成方看了他一眼,没忍住问“是给瑶姑娘带的吧”

    沈毅将手中茶水放在桌上,轻笑一声“去吧,那些凉了不好吃的就算了,改日带她来,点心可以挑着花样多带些”

    成方挑了挑眉,应了是便出去准备了。

    关好门转身走的时候,成方还是没忍住笑了两声,他自幼跟着沈毅,自家公子什么样子他最清楚,世间男子张口就来的话他不一定说的出口,但世间男子做不来的事,他家公子一旦上心了那便做的比谁都好。

    那两声笑自是逃不过他的耳朵,见他盯着茶水愣了片刻,从衣襟处掏出一块帕子,打开便是晌午从仙瑶那偷来的那块没成型的帕子。

    这姑娘简简单单但做的事次次直撮人心窝,这已是他第二次被人挂在心上,上一次那糖人已是意外但远没有这一次更让沈毅沦陷。

    回府的时候月明星稀,蟋蟀不绝于耳,成方跟在沈毅身后跨进府门一刻,终是有些忍不住问

    “公子,王掌柜犯了大忌,您为何不打发了他,还给他银票留他继续管着酒楼”

    沈毅边走边用余光瞧了他一眼“憋了一路为何现在才问”

    成方低着脑袋“公子明鉴,属下实在悟不到又憋不住,这才….”

    沈毅顿了脚步,转身看他一眼“人心是软的,拿人先拿软肋,他犯了大忌但非贪心谋私之人,若置人死地那到时候便不是他坏不坏规矩的事了,而是成了人性能不能分辨的事了,若以此记恨对谁都没有好处,不如雪中送炭,换个安分”

    成方这才顿悟“以前只当是无规矩不成方圆,竟没想着这些,属下愚钝”

    沈毅瞟他一眼“你不是愚钝,是榆木”

    成方当下便无语凝噎,只能深深点着头承认听他说“不早了,下去歇着吧”

    说完沈毅便快步朝他熟悉的屋子去了。

    沈毅不在这一下午,仙瑶可是将裳院到卧房的路来来回回走了两遍,一张脸都快皱成包子,愣是想不起自己绣的那不成形的手帕去了哪里。

    沈毅提着食盒进门的时候,仙瑶正趴在桌子上愁眉苦脸,沈毅瞧着她把食盒放桌子上笑问

    “愁什么呢?”

    仙瑶看了一眼被放在桌上的食盒无精打采又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心里正纠结要不要跟他讲,本想着绣好了送他的,这可倒好未成先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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