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跟那姑娘一模一样,动不动就威胁人拆东补西的,可话归话,该怂的时候月老是一刻都不硬挺,直言

    “小仙知无不言”

    垣与双手置于膝盖,一只手轻轻敲着膝盖,似是在考虑从何问起,月老见人半响没动静,悄悄抬起眸子看去,正好与那人视线交汇,瞬间又垂眸下去,听对面问

    “仙瑶在人间过的如何你可知情”

    月老“略知一二”

    多了他确实不知道,所知也是在知晓那丫头动了凡心时粗略查了查。

    又道“将你所知说来“

    月老顿了顿,拨弄了一下腰间的玉壶,贼笑一声

    “可将上好玉露赠我一壶,我便说的仔细些”

    垣与一听竟跟他讨价还价,咬了咬后槽牙

    “你就是个酒闷子”大手一挥算是应下了,这月老才笑着盘腿坐于一侧缓缓道来。

    从她入花想楼到勒索他银子到捉妖大概把所知都讲了一遍,唯独没有讲重要部分,语毕月老心虚偷看那人神色却被逮个正着,垣与哼笑一声拍桌怒起

    “好你个月老,知情不报是罪,隐瞒不报罪加一等,知法犯法罪上加罪,仙规都忘了吗?”

    月老被那一怒震的抖了抖,心中将那死丫头骂了一顿,总觉得瞒不下去

    正色“小仙没忘,不知道尊上想听什么”

    垣与见他还在装糊涂打哑谜,那丫头自小就泡在月老跟老君那,是受着宠爱长大的,若是一问就招,他倒是得掂量掂量真假,见月老维护心中更是一震,想必他说的醉话是真的了。

    甩袍双手背于身后一脸严肃问他

    “我想听什么月老当真不知道?你自己说了什么可还记得”

    这话说的月老一阵心慌,自己何时说过什么他怎么一点都不记得,眼珠子动了动抬头

    “尊上明示”

    垣与脑子疼,不想跟他纠缠,直言

    “瑶儿为情所困可是你亲口说的还能有假,事到如今你还不老实说来,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她犯下天规被剔了仙骨,受尽钻心刺骨之痛吗?”

    月老神情一凛“那丫头初到人间怎能不经历世事,我掌管姻缘千年少有命定,短短不过两载,懵懂无知何至于被情丝侵蚀”

    “世间之事岂有万无一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她有点闪失,我如何与父皇母后交代”

    见此月老也不免伤神,玉帝王母为平三界元神镇守阴南渊,垣与是众仙家一致举荐上来的,当年若不是这位战神元神六合六开压下阴祟,如今的天界或许早已不是现在的模样了。

    思虑之下还是开口道“小仙查看过那人命理,并无姻缘一说,此以说明即便二人两情相悦但并非天定,并非天定无论如何丫头也不会与他修的正缘,更不必担心被情丝侵蚀受钻心刺骨之痛”

    垣与闻言一愣“无姻缘一说?怎么可能”

    月老起先也有些疑惑,可命薄上确实如此,不会有假。

    垣与心稍稍平静了一些,落座

    “你掌管姻缘可有见过类此事情?”

    月老摇头皱眉。

    这下二人均是不解,片刻,垣与再问

    “正缘孽缘乃是天道,如此之事上古书籍中可有记载?”

    垣与实难理解,一个凡人如何能缺少七情六欲爱恨嗔痴。

    月老一愣,他竟之前没想到这茬“待我查查”

    随即大手一挥,一部天书现于眼前,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之事,奇闻异事均有记载,垣与看着月老参阅古籍,不由捏了捏眉头,早知如此打死都不会让她下凡。

    不待垣与多想,月老双目一顿,眸光停留在天书一处,他凑上前去仔细看来,两行字读完,汗毛倒束一身,匆匆一挥手收起天书,神色乱了几分

    自然逃不过垣与的眼睛,见月老神色一乱,他心口不由沉了沉,扶座起身前来

    “如何?”

    月老不敢瞒报,将天书上所写一字不差说出

    “姻缘聚散,皆在轮回,命里无线,便是天定”

    此言一出,垣与心口突突猛跳两下,命里无线,便是天定。

    月老此时也知事情不再简单,正要悄悄退出,刚刚出神的男子猛然回神追问

    “若是如此后果当如何,快查查”

    月老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又抬手止住“别查了,我要断了这条天定姻缘”

    月老抬眼看他,那人捂着胸口一脸苍白。关心则乱呐关心则乱,月老心中道,既是天定如何断得,该来得总是要来的。

    垣与摆了摆手示意月老下去,月老一刻没停转身就溜,他于一旁站立片刻扭头喊

    “御仙官何在”

    音落殿外进来两人,身着白色玄铁铠甲,拱手行礼

    “小仙在此”

    垣与捏紧了藏于宽大衣袖下的手掌

    “奉我口谕,领兵即刻下凡将公主带回,不可耽搁,若遇反抗......”

    话音突收,没再多说“即刻就去”

    两将领听命,立刻走出大殿。

    余晖落山,天色渐暗,沈府院中已点了灯,唯有雪光泛着一丝透亮,沈毅还未回府,仙瑶捧着汤婆子站在雕花木门扉前望着远处天际,黑压压的云层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突然,她将汤婆子塞到无忧手里道

    “掌灯,我要去府门”

    无忧不敢耽搁,立马跑着去拿了一盏纱灯来,仙瑶步子匆匆连披风都没拿,行至一半从无忧手中接过纱灯自己提着走了,无忧知道姑娘定是要去府门等待公子回来,也未多言,瞧着那单薄的身影道

    “姑娘,奴婢去给您拿件披风”

    见前面的人点了点头,赶紧小跑着折回去拿衣裳了。

    雪厚难行,好在下人们早早清扫出了一条道路,仙瑶提着灯步子越发快了,直到府门,她站在台阶上探出些身子朝巷口看去,冷冷清清,无忧跑的快已拿着披风出来,站在她身前为她披上胸前系了个好看的蝴蝶结,又理了理脖子上那一圈柔软细腻的绒毛,一阵小风吹来,绒毛轻动,扫过她微红的下颚跟脸侧,美极了,无忧要接过纱灯,她侧了侧手没让。

    无忧只得听命,跺了跺小脚又在掌心哈了几口气,将两手互插进袖口,也随着她的目光朝巷子口看去,就那眨眼功夫,无忧瞬觉眼前忽现几道白光刺眼,下意识伸手挡了挡眼睛,片刻垂手再去看时,眼前惊现十几个身着铠甲之人,手持长矛面容冷素。

    不等她反应,就见一男子上前一步,垂首行礼

    “公主,我等奉天尊之命,速请公主即刻返回天庭,不得有误”

    仙瑶始终垂着眸子,连日来心中不安似在这一刻有了答案,心口揪的紧疼,她现在多想看一眼沈毅,如她料想的话,他往往会含着些笑意问她如何不开心了,或是有事时脸上抹不开的担忧将她护在身后,她有比凡人更好的护身屏障,却在遇见沈毅之后再无用武之地,活的与以往几千年都不一样,她就像是一个凡人,一个普通女子,就那样简单的生活着,被他好好护着,如今,确是要破了。

    无忧呆若木鸡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未反应过来,看着眼前一行突然出现的人嘴巴微张,眼神木讷,在那将领说完话后,才眨巴了一下眼睛去看仙瑶。

    仙瑶缓缓抬起眼皮,长长的睫毛上似是沾了一层风雪,面容清冷无波在这漫天雪地里竟是让人有一丝丝不寒而栗。

    她先朝前巷口看了一眼,眼神才缓缓落到说话男子脸上,提着纱灯的手不由紧了紧

    “御诏何在”

    天兵又行一礼“尊上口谕,请公主明鉴”

    仙瑶又道“若我不从呢?”

    那天兵抬了些头“若公主不从,我等只能冒犯了”

    她冷哼一声“就你们几个,若我非要不从也奈何不得我”

    “我等奉命行事,请公主勿要责难”

    她又扫了一眼几人,将手中纱灯递到一旁无忧手中

    “去柱子后面躲着不要出来”

    无忧自始都未缓过神来,云里雾里听着几人言语,手中突然多了东西赶紧低头一看是纱灯,又看向仙瑶,仙瑶面色一贯如常,二人视线一对,仙瑶见她不动拍了拍她的手

    “去躲着”

    无忧这才有所反应,提着灯不等去躲,便见眼前姑娘突然飞身,身形飘与半空,那衣角与长发被风吹的凌乱散漫,于空中俯首道

    “今日我要抗命,尔等若要交差,尽管来”

    只见那十几个天兵神色一沉,抬头看去,动作整齐划一,手中长矛在地上重重一镫,原本所站位置瞬间落雪飞扬眯了无忧的眼睛,随后化开一个个圈子,再细看,青石砖上留了一个个几尺深坑。

    紧随那十几个身影也飘与半空,与仙瑶对立而站,领头那天将长矛翻转矛尖对着仙瑶

    “公主,得罪了”

    说罢一个飞身而出,长矛直去,在离仙瑶眉间两指处时,仙瑶仰身抬头,一个半圆弧线自她眉间到鼻尖到下颚,完美错过。

    她身轻如燕,在错过那长矛后一个飞旋急下,身姿如闪电般穿行与几人之间,双手变幻莫测引出无数白光,那光时而落在对方腹部时而颈间时而腰侧时而手腕,双方来回七八回合后有两个天兵手腕忽然被什么东西一震,随即手中长矛落下,重重插进地面石缝,仙瑶双手一挥,那两个天兵便自空中失重掉下,伴随着又一阵风雪眯眼,那二人跌落在各自长矛一侧,各自捂着痛处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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