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炩兴致缺缺地趴在窗边，任侍女小汀来回摆弄。
她一身藕荷色衣裙，黑色长发披了满肩，未施粉黛的一张脸反而彰显出某种不可名状的清丽。
窗外春光正明，日头晃得人眼晕。
小汀服侍陈炩洗漱完毕，又细致地给她挽了个当下最时兴的发髻。
终于在小汀拿起第三根金簪准备往她头上戳的时候，陈炩忍不住了：“收手吧……这样就可以了。”
“是，小姐。”小汀应道，颇为遗憾地把簪子收好，退了出去。
陈炩总算得了安静，叹出一口长气。
她半眯起眼，掰着手指算了一算，自己来言家已经有些时日了。
春宴上父皇忽然兴致大发，指婚她与沈家长孙沈清臣。
沈清臣面如冠玉，气质出尘，是不少京中贵女的春闺梦里人。
只是他太过清冷，叫人有心而却步。
陈炩与沈清臣相识于幼时，一个是当朝储君的皇妹，一个是当朝储君的伴读，也算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知慕少艾，几年的朝夕相处中，情愫自然滋生。
众所周知，皇帝向来视长公主陈炩为眼中宝掌中珠。若论得宠，储君陈煊亦要排列其后。
众人心道真是好一桩金玉良缘。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沈清臣当众谢绝了皇帝赐婚。
他说他非良配。
他说……他已有意中人。
众大臣先是惊恐地看向高坐的皇帝，然后小心翼翼觑着皇帝身旁的陈炩，心里暗暗为沈家的公子捏了一把汗。
只见这位素来横行霸道长公主轻轻覆上了皇帝欲摔杯盏的手，言笑晏晏道：“儿臣亦无意于沈公子，不愿嫁他，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皇帝神色虽有所缓和，但心中仍替陈炩不平，便问沈清臣的心上人是哪家姑娘，比之他的女儿又如何？
于是众人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都怕沈清臣看上的是自家闺女，往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陈炩朝沈清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她为皇帝斟满酒，娇憨道：“前人有云‘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儿臣私以为此言太过严苛。芍药娇艳，芙蕖清雅，牡丹雍容，只要是花，俱是美的香的，儿臣全都喜欢得紧，心中实在难以分出高下。”
皇帝闻言笑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儿有此胸襟，朕心甚慰。罢了罢了，你们少年人的事全凭自己做主罢。”
经此一事，长公主之于皇帝的份量在朝臣心中达成了共识。
除此之外，另一共识是……长公主非但不怪罪拒婚的沈家公子，反而几次替他解围，可见其对沈家公子用情至深啊！
少女的情伤就像初夏的梅雨，不剧烈，但淅淅沥沥的。
在陈炩黯然神伤之时，宫墙外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大事。
说书唱戏行业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好时节，以陈炩和沈清臣为原型的话本子飞了满天，情节那叫一个九曲回肠催人泪下。
托小汀的福，陈炩某日有幸拜读过一本。
于是她心中的雨，停了。
她羞愤着，留书一封，带着小汀逃离了皇城。
“笃笃”两声，房门被扣响，陈炩回神。
“公……小姐，表少爷又亲自给您送来早膳。”
小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着重说了“又”这一字。
陈炩眉头微皱。
自她来到外祖家，每日陪她用膳的是表妹言琼虞。
但前日，琼虞突然派侍女来跟她告了病，与侍女同来的还有表哥言秋白。
她已经连着拒绝两日了。
事不过三。
“叫表哥进来吧。”陈炩无奈道。
“是，小姐。奴婢这就打发他走……啊？”小汀熟练地回着话，突然发觉不对劲。
小汀呆呆的声音逗笑了陈炩，她耐心重复了一遍：“叫表哥进来吧。”
不多时小汀满脸不情愿地领进来一个俊秀公子。
他长臂一伸，恭敬地弯腰行礼。
“臣言秋白，见过公主。”
陈炩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细细打量他。
月白长袍，乌发高束，举手投足间竟酷似拒婚那人。
现在的公子都是这副做派吗？
她看得胸中烦闷，隔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开口，“表哥有礼了。此间只有兄妹，并无君臣。”
说完她对小汀微一颔首，小汀便垂着头接过食盒开始布菜。
一时间室内无言，只有碗碟放在桌上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虽是早宴，言秋白却准备得十分丰盛，不输宫中规格。
看着满桌佳肴，陈炩客气道：“辛苦表哥特意跑一趟，坐下同用吧。”
小汀就像一只警觉的兔子，闻言猛抬起头，威胁地瞪向言秋白。
言秋白无视陈炩身旁射过来的炯炯目光，旁若无人坐在了她对面，“那便多谢表妹体恤了。”
他从容落座，似乎忘记了连吃两天闭门羹这档子事，像相识已久般与陈炩同桌而食。
陈炩浅浅沾了几口就放了筷子，满桌菜肴像是没动过一般。
言秋白也随之落筷，“是否饭菜不和胃口？”他关切问道。
“我近来都吃不下东西，表哥不必管我，自便就好。”陈炩抬手撑着下巴，藕荷色的宽大衣袖顺着纤细莹白的小臂滑落下来。
言秋白装作无意地错开了眼，“五脏相通，表妹几日闷在房中，恐致心气不顺。心气不顺则胃口不佳，不若出来走走。”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前日方才归家，与好友久不相见，约了明日湖上泛舟，不知表妹可愿意同行？”
陈炩略微沉吟，答：“也好。”
言秋白很识相地没有久留，很快便告辞了。
小汀送客回来急得直跺脚，“小姐，表少爷他……他没安好心！”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没安好心了？”陈炩饶有趣味地问道。
小汀苹果脸“唰”得通红，结巴道：“小姐你你你……”
陈炩起身，好笑地拍了拍她滚烫的小脸，“面皮这么薄，以后怎么嫁人？”
小汀低头羞愤道：“奴婢不嫁，奴婢要服侍公主一辈子。”
陈炩站起来伸了个好大的懒腰，边往书房走边说道：“谁要你服侍一辈子？现在就笨手笨脚的，老了岂不更给我添堵，还是早早嫁了好。”
小汀留在原地敢怒不敢言。
陈炩回头叫她：“愣着干嘛？快过来伺候笔墨。”
书房里小汀发狠地研着磨。
陈炩打趣她：“说你两句就这么大气性，谁敢留你一辈子？”
“小姐！”小汀嗔道，“奴婢气的是表少爷！”
陈炩莫名其妙：“你气他做什么？”
南萍嗫嚅了半天：“奴婢气小姐答应明日与他泛舟……小姐明明不喜欢他，何必勉强自己。”
陈炩长舒一口气，苦笑，“还不是因为我的好皇兄拒绝了琼虞。我也不曾想外祖母竟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今日就算我拒绝了一个秋白，日后还会有春白、夏白、冬白。”她烦躁地揉了揉眉，“这个亲便非结不可吗？”
小汀跟着着急：“那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罢。皇兄种的因，却要我来承担果……”陈炩越想越觉亏的慌，她提笔落下几个字，嘴里嘟囔着，“我总得找他要点儿报酬吧。”
驿站的人很快就来了。
小汀拿着封了红蜡的信封从言府后门送出，回来时陈炩已经叫人备好了车马。
小汀疑惑：“小姐？”
陈炩道：“怕你闷坏了，带你上街逛逛。”
京中并无公主出逃的消息，想来是父皇帮她瞒了下来。
言家除了几位嫡亲知晓实情，其余人等只当她是京中来的远房贵客。
陈炩扫视了一圈车马随从，估摸着应是按照琼虞的规格置办的。
若她真是个大家小姐，言府管家这番安排不算怠慢。
陈炩很满意，一切从简倒是为她免去了许多麻烦。
可小汀对此嗤之以鼻，撸起袖子就要找人理论。
陈炩把她塞进马车里，随口说了一处地点。
随着车夫一声“驾”，马车缓缓发动了。
车内车外仅一帘之隔，街上热闹嘈嚷，声音不断穿透进来。
小汀征求了陈炩的许可，把帘子轻轻掀起一条缝看外面。
“本以为幽州城是穷乡僻壤……”
小汀放下帘子回头，“小姐，外面有好多灰眼睛卷头发的异族人呢！”
“你觉得幽州如何？”陈炩问她。
“很繁华，和京城不一样的繁华。”
车夫留了只耳朵听她们说话，他觉得车内的小姐没什么架子，便热心道：“幽州和北疆交界，以前老是打仗，百姓过得苦。后来薄将军来了，带咱们打赢了，还让咱们不计前嫌跟北疆那边通商。一开始大家不情愿，是薄将军劝咱们。多亏听了薄将军的话，两边的日子很快都好起来了。”
说着他憨厚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与有荣焉：“小姐是京城来的？小的没去过京城，不过小的老觉着，幽州比京城还好呢！”
“大胆！”
小汀一声娇斥，“京城是陛下的京城，幽州也是陛下的幽州。你句句不离薄将军，又说幽州比京城好，难不成你觉着你的薄将军大过了陛下不成？”
这话唬得车夫一惊，马车连着晃了好几下。
小汀扶稳陈炩，大声道：“驾好你的车！冲撞了我家小姐你担得起吗？”
车夫急忙拉紧缰绳，哀求道：“小的多嘴了，小的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求贵人勿怪，求贵人勿怪……”
陈炩让车夫少安毋躁，而后说道：“今日之事若有第六人知晓，唯你们是问。”
这话是说给两个随从听的。
她声音淡淡的，却给人一种凛然之感。一直没出声的两个随从不敢装傻，齐声道了句：“是。”
她一身藕荷色衣裙，黑色长发披了满肩，未施粉黛的一张脸反而彰显出某种不可名状的清丽。
窗外春光正明，日头晃得人眼晕。
小汀服侍陈炩洗漱完毕，又细致地给她挽了个当下最时兴的发髻。
终于在小汀拿起第三根金簪准备往她头上戳的时候，陈炩忍不住了：“收手吧……这样就可以了。”
“是，小姐。”小汀应道，颇为遗憾地把簪子收好，退了出去。
陈炩总算得了安静，叹出一口长气。
她半眯起眼，掰着手指算了一算，自己来言家已经有些时日了。
春宴上父皇忽然兴致大发，指婚她与沈家长孙沈清臣。
沈清臣面如冠玉，气质出尘，是不少京中贵女的春闺梦里人。
只是他太过清冷，叫人有心而却步。
陈炩与沈清臣相识于幼时，一个是当朝储君的皇妹，一个是当朝储君的伴读，也算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知慕少艾，几年的朝夕相处中，情愫自然滋生。
众所周知，皇帝向来视长公主陈炩为眼中宝掌中珠。若论得宠，储君陈煊亦要排列其后。
众人心道真是好一桩金玉良缘。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沈清臣当众谢绝了皇帝赐婚。
他说他非良配。
他说……他已有意中人。
众大臣先是惊恐地看向高坐的皇帝，然后小心翼翼觑着皇帝身旁的陈炩，心里暗暗为沈家的公子捏了一把汗。
只见这位素来横行霸道长公主轻轻覆上了皇帝欲摔杯盏的手，言笑晏晏道：“儿臣亦无意于沈公子，不愿嫁他，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皇帝神色虽有所缓和，但心中仍替陈炩不平，便问沈清臣的心上人是哪家姑娘，比之他的女儿又如何？
于是众人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都怕沈清臣看上的是自家闺女，往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陈炩朝沈清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她为皇帝斟满酒，娇憨道：“前人有云‘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儿臣私以为此言太过严苛。芍药娇艳，芙蕖清雅，牡丹雍容，只要是花，俱是美的香的，儿臣全都喜欢得紧，心中实在难以分出高下。”
皇帝闻言笑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儿有此胸襟，朕心甚慰。罢了罢了，你们少年人的事全凭自己做主罢。”
经此一事，长公主之于皇帝的份量在朝臣心中达成了共识。
除此之外，另一共识是……长公主非但不怪罪拒婚的沈家公子，反而几次替他解围，可见其对沈家公子用情至深啊！
少女的情伤就像初夏的梅雨，不剧烈，但淅淅沥沥的。
在陈炩黯然神伤之时，宫墙外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大事。
说书唱戏行业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好时节，以陈炩和沈清臣为原型的话本子飞了满天，情节那叫一个九曲回肠催人泪下。
托小汀的福，陈炩某日有幸拜读过一本。
于是她心中的雨，停了。
她羞愤着，留书一封，带着小汀逃离了皇城。
“笃笃”两声，房门被扣响，陈炩回神。
“公……小姐，表少爷又亲自给您送来早膳。”
小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着重说了“又”这一字。
陈炩眉头微皱。
自她来到外祖家，每日陪她用膳的是表妹言琼虞。
但前日，琼虞突然派侍女来跟她告了病，与侍女同来的还有表哥言秋白。
她已经连着拒绝两日了。
事不过三。
“叫表哥进来吧。”陈炩无奈道。
“是，小姐。奴婢这就打发他走……啊？”小汀熟练地回着话，突然发觉不对劲。
小汀呆呆的声音逗笑了陈炩，她耐心重复了一遍：“叫表哥进来吧。”
不多时小汀满脸不情愿地领进来一个俊秀公子。
他长臂一伸，恭敬地弯腰行礼。
“臣言秋白，见过公主。”
陈炩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细细打量他。
月白长袍，乌发高束，举手投足间竟酷似拒婚那人。
现在的公子都是这副做派吗？
她看得胸中烦闷，隔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开口，“表哥有礼了。此间只有兄妹，并无君臣。”
说完她对小汀微一颔首，小汀便垂着头接过食盒开始布菜。
一时间室内无言，只有碗碟放在桌上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虽是早宴，言秋白却准备得十分丰盛，不输宫中规格。
看着满桌佳肴，陈炩客气道：“辛苦表哥特意跑一趟，坐下同用吧。”
小汀就像一只警觉的兔子，闻言猛抬起头，威胁地瞪向言秋白。
言秋白无视陈炩身旁射过来的炯炯目光，旁若无人坐在了她对面，“那便多谢表妹体恤了。”
他从容落座，似乎忘记了连吃两天闭门羹这档子事，像相识已久般与陈炩同桌而食。
陈炩浅浅沾了几口就放了筷子，满桌菜肴像是没动过一般。
言秋白也随之落筷，“是否饭菜不和胃口？”他关切问道。
“我近来都吃不下东西，表哥不必管我，自便就好。”陈炩抬手撑着下巴，藕荷色的宽大衣袖顺着纤细莹白的小臂滑落下来。
言秋白装作无意地错开了眼，“五脏相通，表妹几日闷在房中，恐致心气不顺。心气不顺则胃口不佳，不若出来走走。”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前日方才归家，与好友久不相见，约了明日湖上泛舟，不知表妹可愿意同行？”
陈炩略微沉吟，答：“也好。”
言秋白很识相地没有久留，很快便告辞了。
小汀送客回来急得直跺脚，“小姐，表少爷他……他没安好心！”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没安好心了？”陈炩饶有趣味地问道。
小汀苹果脸“唰”得通红，结巴道：“小姐你你你……”
陈炩起身，好笑地拍了拍她滚烫的小脸，“面皮这么薄，以后怎么嫁人？”
小汀低头羞愤道：“奴婢不嫁，奴婢要服侍公主一辈子。”
陈炩站起来伸了个好大的懒腰，边往书房走边说道：“谁要你服侍一辈子？现在就笨手笨脚的，老了岂不更给我添堵，还是早早嫁了好。”
小汀留在原地敢怒不敢言。
陈炩回头叫她：“愣着干嘛？快过来伺候笔墨。”
书房里小汀发狠地研着磨。
陈炩打趣她：“说你两句就这么大气性，谁敢留你一辈子？”
“小姐！”小汀嗔道，“奴婢气的是表少爷！”
陈炩莫名其妙：“你气他做什么？”
南萍嗫嚅了半天：“奴婢气小姐答应明日与他泛舟……小姐明明不喜欢他，何必勉强自己。”
陈炩长舒一口气，苦笑，“还不是因为我的好皇兄拒绝了琼虞。我也不曾想外祖母竟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今日就算我拒绝了一个秋白，日后还会有春白、夏白、冬白。”她烦躁地揉了揉眉，“这个亲便非结不可吗？”
小汀跟着着急：“那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罢。皇兄种的因，却要我来承担果……”陈炩越想越觉亏的慌，她提笔落下几个字，嘴里嘟囔着，“我总得找他要点儿报酬吧。”
驿站的人很快就来了。
小汀拿着封了红蜡的信封从言府后门送出，回来时陈炩已经叫人备好了车马。
小汀疑惑：“小姐？”
陈炩道：“怕你闷坏了，带你上街逛逛。”
京中并无公主出逃的消息，想来是父皇帮她瞒了下来。
言家除了几位嫡亲知晓实情，其余人等只当她是京中来的远房贵客。
陈炩扫视了一圈车马随从，估摸着应是按照琼虞的规格置办的。
若她真是个大家小姐，言府管家这番安排不算怠慢。
陈炩很满意，一切从简倒是为她免去了许多麻烦。
可小汀对此嗤之以鼻，撸起袖子就要找人理论。
陈炩把她塞进马车里，随口说了一处地点。
随着车夫一声“驾”，马车缓缓发动了。
车内车外仅一帘之隔，街上热闹嘈嚷，声音不断穿透进来。
小汀征求了陈炩的许可，把帘子轻轻掀起一条缝看外面。
“本以为幽州城是穷乡僻壤……”
小汀放下帘子回头，“小姐，外面有好多灰眼睛卷头发的异族人呢！”
“你觉得幽州如何？”陈炩问她。
“很繁华，和京城不一样的繁华。”
车夫留了只耳朵听她们说话，他觉得车内的小姐没什么架子，便热心道：“幽州和北疆交界，以前老是打仗，百姓过得苦。后来薄将军来了，带咱们打赢了，还让咱们不计前嫌跟北疆那边通商。一开始大家不情愿，是薄将军劝咱们。多亏听了薄将军的话，两边的日子很快都好起来了。”
说着他憨厚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与有荣焉：“小姐是京城来的？小的没去过京城，不过小的老觉着，幽州比京城还好呢！”
“大胆！”
小汀一声娇斥，“京城是陛下的京城，幽州也是陛下的幽州。你句句不离薄将军，又说幽州比京城好，难不成你觉着你的薄将军大过了陛下不成？”
这话唬得车夫一惊，马车连着晃了好几下。
小汀扶稳陈炩，大声道：“驾好你的车！冲撞了我家小姐你担得起吗？”
车夫急忙拉紧缰绳，哀求道：“小的多嘴了，小的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求贵人勿怪，求贵人勿怪……”
陈炩让车夫少安毋躁，而后说道：“今日之事若有第六人知晓，唯你们是问。”
这话是说给两个随从听的。
她声音淡淡的，却给人一种凛然之感。一直没出声的两个随从不敢装傻，齐声道了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