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2月6日夜,西南腹地,高山流石滩地带。

    这里的地形沟壑纵横,常年干旱少雨的缘故,只有一些低矮耐旱的地衣苔藓植物能存活,头顶是漫天的繁星在闪烁。

    星光之下几块冰冷的碎石从几百米高的地方剥离滚了下来,寒风如刀。

    几名身穿陆战服的男人在地上匍匐着接近一座木结构的院落,没有高密植被的遮挡,他们们只能紧紧贴着冰冷的冻土往前爬,手里拿着排雷工具摸索着。

    为了行动灵活穿的衣服很单薄,作战服被砾石磨破,还出现了缺氧现象,但没有一个人吭声。

    任务已经到了总收网阶段,不能出任何差错,歹徒随时会狗急跳墙。

    “炸弹已经排完,可以继续前进。”对讲机里传来好消息。

    战士将两颗麻醉剂装进带了消音器的枪管,这东西是德国产的,一颗包含的剂量放倒一头水牛都没问题。

    在星光的映照下,战士将枪口对准趴在笼子里的藏獒,一枪过去子弹像缕细碎的风,藏獒直接倒地。

    “屋内共有歹徒五人,被拐儿童7名,藏獒已击毙,歹徒手里有枪,一切以保护孩子为前提,行动。”为首的战士用只有他们八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货都送了几批了,欠款什么时候打,他妈的让老子一直在这狗待的地方吹冷风!”男人后脑勺有一道疤,看长度就知道当时被砍的有多么触目惊心,他拿起桌子上的烧刀子猛灌了一口。

    坐在牌桌对面的男人穿了一件破烂的羊皮大衣,衣服穿在他身上觉得很厚重,头上戴了顶毛毡帽,皲裂的脸上透着红黑,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一副老实牧民模样。

    “疤癞你要是喝酒坏了事,老子拿你祭天。”男人声音不大。

    疤癞却被他盯的发毛,那眼睛里的凶光分明是杀过人才会有的,他悻悻地放下酒壶。

    他能耍点酒疯是因为头上那道疤是为救面前的这个男人留下的,但疤癞深知老大给你一次脸绝对不会给第二次,那句拿你祭天,不只是说说而已。

    “不会的不会的,我这不是想让他们快点给大哥回钱嘛。”疤癩极尽谄媚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手痒痒了想去赌。”男人一眼看透了他。

    疤癩被戳穿慌忙低下头,“大哥我就这点兴趣爱好。”他声音越来越小。

    “拽你妈的文化人呢,还兴趣爱好,你这狗东西这辈子就栽这上面了。”男人嘴上骂着,眼神却缓和了许多。

    “就是跟了老大才能遇到这种福报,老大你放心,我疤癞这辈子对你……那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最后几个字他是拍着胸脯说出来的。

    说完打了个酒嗝。

    “别贫了,今晚早早休息,谁要是耽误了明天送货,那就别做兄弟了。”男人说。

    “大哥那个长的像女娃娃的崽子怎么办?他好像不能再抽了。”

    “先吊着口气,等明天走完货,再把他腿打断扔街上去乞讨。”男人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话。

    “还是大哥聪明。”几人附和道。

    旁边的胖子将散落在桌上的牌收到一起,语气猥琐道:“老大今天晚上?”

    为首的男人摸了摸鼻子,他想起那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他点了点头。

    光头点头哈腰应承,“弟兄几个就不打扰大哥的好事了。”

    “疤癞,顺子,上楼睡觉去。”他对屋内其余三个人招呼道。

    后院鸡棚旁有一间漏风的木屋,屋顶上的木板被风掀掉了几块,大冬天的几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挤在一张破羊毛毡上,他们胳膊上全都是针眼,脸色惨白,这是严重贫血的表现。

    有的手指脚趾被冻坏了,像几条堆在一起的小胡萝卜,轻微的腐烂气息扑面而来。

    男人哐啷一声将锁子打开,小孩麻木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恐起来,争先恐后往后面挤,仿佛前面的男人不是人而是阴间的恶鬼。

    坐在房檐下的女人静静地看着自己丈夫的所作所为,自从他们的儿子被人贩子贩卖了,丈夫就变了,本着自己也要让别人尝尝这种痛苦的疯魔,走上了更加狠毒的人血买卖行当。

    男人冰冷的目光在小孩身上扫视,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将躲在最里面的男孩抓到,男孩的手死死抓住木栏杆,男人用力拽了一下,脚下打滑膝盖碰到了木屋的台阶上。

    男人脸色一冷,这小畜生力气还挺大,在这个地方,没有人可以挑战自己的权威。

    用双手合理揪住男孩的衣领往出拉,男孩膝盖被地板上的木刺扎破了男人像拖条死狗一样拖着他,在木地板上留下了两条血淋淋的印记。

    等走到外面,男人抡起一巴掌甩在了男孩脸上,他单薄的身影像破布一样飞了出去,撞在鸡棚的木栅栏上,几只鸡被惊醒扑闪着翅膀叫了起来。

    男孩看着森然着向他走过来的男人,求生的本能让他好像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在肾上腺素的支撑下,男孩站了起来看到房檐下的女人,他用尽力气往那边跑,刚跑了几下一股腥甜味从喉咙涌出来,男孩倒在了地上。

    他们好像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不过这个游戏是带血的,被抓到的小鸡会死。

    男孩大概是猜到了自己可能面临的危险,好几个从男人房间出来的同伴,不管男孩女孩屁股都流血了,男人不在的时候,女人会给他们洗干净换上干的裤子。

    女人还会偷偷给他们吃掺了鸡蛋的面糊,有次被男人发现了,狠狠的打了女人一顿,女人后面过了半个月又偷偷给他们吃,嘴里还乌拉乌拉地说着什么。

    在男人的手触碰到男孩的瞬间,身体本能支撑着男孩抓住男人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用狼崽撕咬猎物一样的力气。

    男人被咬到了手背挣脱不开,用另一只手钳住男孩的下颌骨上方用力往里按,男孩的的牙齿被生生挤开,男人挣脱。

    他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耐心了,玩了这么久的鹰第一次被鹰啄到了,这鹰该死。

    男孩已经昏死过去了,星光下男人拖着男孩软绵绵的身体在地上行走,粗糙的沙砾磨破了他的单衣,在胸口划出的血在地上拖出一道浅浅的血印子。

    要是忽略他脸上的污渍,男孩像睡着了一样恬静可爱。

    走到一口废弃的矿井前,男人打开带着锈迹的井盖,一股浓重的腐臭味扑面而来,他一巴掌将男孩扇醒。

    这是男人处理不听话货物的地方,废弃的铅锌矿井通往地下几十米深的地方,像是从人间去往地狱的鬼门关,男人已经不记得自己扔下去了多少个这样的货物了。

    唯一让他不满的地方就是这么深的井居然还能闻见尸体的腐臭味,难怪那些有钱人不想死,拼了命的找血活命。

    死了的有钱人和死了的乞丐,尸体发出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男人的手刚才被男孩咬了流出了血,他需要先给自己处理一下,先把井盖打开就是为了让男孩闻到这个味道,然后再想着自己下一秒会不会被扔进去,比死更可怕的是知道自己必死却无能为力的时候,这样的煎熬足以让一个成年人崩溃。

    他之前做牧民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着被刀抹了脖子的野牛从挣扎到倒下再到神经涣散。

    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就让他神经颤栗,男人哼着以前放牧时候唱的歌,将男孩缓缓抓起。

    坐在房檐下的女人再也忍不住了,一骨碌冲了过来,她的力气很大,男人被撞开了。

    女人死死地将男孩抱在怀里,她忽然哭了,男孩让她想到了自己丢了的孩子,他和怀里的孩子眼睛长得很像,皮肤比男孩黑一点,要是她的孩子还在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谈恋爱的年纪了,和女孩子牵着小马驹去雪山下饮马,或者在落日时分将编织的绿色草蜻蜓戴在女孩的鬓角。

    她的孩子已经找不了,那些歌一样美好的事情也来不及去做了,怀里的男孩还活着,他还来得及,他不应该死在这座废弃的井里。

    男人气急败坏地给了女人一巴掌,“臭娘们,你个吃里扒外的婊子。”血从女人的嘴角缓缓流下。

    “把货给我。”男人的声音能明显听出不耐烦,他在刻意压着自己的情绪,女人要是死了,谁给这些货煮糠糊,他们四个大老爷们可做不了伺候人的活。

    女人脸上被血和眼泪糊满了,她还是拼命地摇着头。

    红外热成像仪将院内的活的物体都探测到了,院内的情况像一张平面地图在战士们的脑海里缓缓展开。

    “一个人留在门口机动,五个人上楼先控制楼上了三个,孩子们也在后院,找理由把他引出来抓捕。”为首的战士下达命令。

    “明白。”斩钉截铁。

    疤癞喝的酒度数高,他刚上楼,解完衣服突然想上厕所,晃晃悠悠地吹着口哨往下走,刚拐过楼梯,两把黑洞洞的消音枪就出现在了他额心和左胸口。

    “知道为什么吗?”战士低声问道,疤癞被吓得一激灵酒醒了大半。

    “知……知道,我也不想啊,我也是被逼的。”他只能把全部责任往老大身上推了。

    疤癞眼睛一转忙说,“货……孩子在后院关着,苏勒这会还在,要不我帮你们把他引出来,你们可得算我戴罪立功啊。”

    “看你表现。”战士交换了一眼神,紧紧贴在门框内侧的盲区,用枪顶着他的后腰,让他把苏勒引回来。

    苏勒的耐心快要被耗尽了,他抬头瞥了一眼,忽然脑海里冒出来了一个想法——在这群“货”里挑选一个养着,给他们做饭洗衣,没事了还能玩玩,不是比眼前这个女人强多了。

    “老大!”

    听到疤癞的声音,男人回头,“还不睡是不是找死。”

    疤癞强忍着自己额头上的汗,“老大胖子晕倒了,我把他扶床上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你快去看看吧。”

    男人一听自己的好事被打扰了他语气有些不耐烦,“你俩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是啊老大,你快去看看,别耽误明天走货。”疤癞见男人信了,他再次叫了男人去看胖子。

    苏勒看了看面前抱着货物的妻子对疤癞喊道,“你过来这俩交给你了。”

    疤癞一听汗毛都快要炸了,大冬天他的身上竟沁出了许多汗。

    “老大这是嫂子,这么做合适吗?”他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强装镇定。

    苏勒捋了捋衣角笑了笑,“这不是你嫂子,在我这她已经死了。”

    疤癩还想说什么,男人从腰间解开的枪套里拔出手枪照着疤癩就是几枪。

    枪声还未结束子弹就击进了他的胸膛,电光火石之间,疤癩脸上的笑意还未消失人就往下跪了。

    见没有骗到苏勒战士们只好开枪射击,此起彼伏的枪声惊醒了关在木屋里的孩子们和旁边的鸡。

    苏勒急忙找掩体,看到离自己最进的男孩当下便有了主意。

    他快速开了两枪予以回击,猫着腰闪到了男孩旁边,下一秒将冰冷的枪口对准男孩的太阳穴,“谁他妈想试试?”

    战士看到苏勒杀红了眼手里面还挟持了人质当下决定谈判。

    “这位朋友,你不要激动,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战士语气温和,仿佛对面的不是一只魔鬼。

    “你他妈少废话,老子知道被你们抓住是啥下场,今天在场的各位大家一起走,黄泉路上也好作伴。”说完他准备去拉捆在腰间的炸药引线,魔鬼是不和活人谈条件的。

    男孩被重新摔到地面,疼痛使他睁开了眼睛,谁也不知道瘦弱的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她的指甲已经断了,但还是死死地抓着男人,两人一齐向他头顶的废井栽去,掠过男孩头顶的瞬间,他看见女人的喉咙里被割掉了一块。

    过了七八秒才传来落地声,一阵腐臭味袭来,他漂亮的瞳孔里一颗流星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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