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杨姨又变成了知心阿姨,端着一桶泡面站在吕禾身后,当看到这个分数的时候差点被嘴里的泡面呛到。

    而后热情地打开了话匣子,说自己娘家外甥女在市里读书,前年高考也才考了六百二,在学校怎么怎么优秀,去哪里参加什么比赛获了什么奖之类吧啦吧啦。

    吕禾欣赏这种励志的女生,又对这种距离很近的热情有些抗拒,对方太热情也是一种负担,她连忙关闭网页。

    屋子外的新鲜空气让她头脑清醒了一些,风吹的白杨树叶沙沙作响,阳光从缝隙中透到地面光影斑驳,空气中暖洋洋的。

    她喜欢这样的天气,在她的记忆中,这座西北小县城的其他季节总感觉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昏黄之中,只有夏天的时候尘雾散尽,清晰又干净。

    打开掉漆的手机看到班主任吴老师在群里问考的怎么样。

    她这个分数在这的考生里还算优秀,但中国最不缺的就是高考人才,想了想又将手机放回裙子的口袋。

    走着走着又看到了黄毛一行人坐在路边抽烟,她想起那几个小混混的下流的话,但现在在大马路上,还有来来往往的车。

    吕禾假装没有看到他们硬着头皮往过走,手把裙带攥的紧紧的,她用自己的胆量在赌这群混混的胆量。

    “丁哥,你看。”眼镜男朝黄毛努了努嘴。

    黄毛抬头就看到了吕禾,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几人道,“还不快走。”

    几个人连同吕禾都被黄毛这操作整不会了,刚才还敲竹杠的流氓,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见了猫的耗子。

    “丁哥,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啊,不是说带兄弟们出来吃饭吗,你这让兄弟们大晌午坐马路牙子边上,我的烟都被你抽完了。”有人不满道。

    黄毛被架到火上烤,他额头冒出一层汗,纸包不住火迟早也得被知道,“问他娘的问什么,老子没要到钱。”他暴躁地甩开几人。

    小混混们愣在原地,他又转过头来安抚几人,“老子口袋里还有五块钱,请你们吃雪糕,快点来。”

    几人一听有雪糕吃,连忙三步并两步地跟了上去。

    吕禾心里一紧,那个男生没有给黄毛钱,而且还把自己的平安佛给拿走了。

    他们不会是一伙的吧,可看起来又不像,一般得手之后不应该找个地方碰头分赃吗。

    将整件事情串联起来吕禾终于得出来一个结论——遇到黑吃喝的职业骗子了。

    她想起从哪本书看到的一句话,男人会骗人,长的好看的男人更是大骗子。

    “骗我的玉就替我挡灾吧。”吕禾气鼓鼓地踢了一脚地上从渣土车上掉下来的石子,青色的石子碰到旁边的道沿又回弹到她脚边。

    更气人了,她又冲着街道大喊 “大骗子!”回应吕禾的只有沙沙作响的白杨树。

    走过卖胡辣汤的早餐店,三间红顶瓦房出现在了视线里,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房子和爸爸年龄相当。

    左邻右舍都盖起了二层三层小楼房,对比之下更显得这三间房子矮小,奶奶说那是去世的爷爷给她的婚房。

    “奶奶做什么好吃的?”吕禾探头,她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

    “天热怕你没胃口奶奶蒸了饸饹,都在盆里拌好了,我再烧点玉米碎汤,你去把墙角的两盆栀子花搬到太阳底下晒晒。”头发全白的老人笑呵呵地说着给锅里添了一瓢水。

    “诶,你脖子上的玉呢?”老人突然发现孙女一直戴在脖子上保平安的玉佛不见了。

    “哦……我怕弄丢了收起来了。”吕禾攥着裙子眼神飘忽地说道。

    她怕老人不信又继续道,“我考试成绩出来了,考的不错,等去学校了再戴,这有什么牛鬼蛇神都被奶奶供的佛镇住了。”

    老人一听孙女高考成绩考的好,她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跑去佛堂上了柱香,双手合十地说着佛祖保佑。

    她出生在计划生育最严的时候,爸爸是个软性子什么都听妈妈的。

    妈妈一直盼望着生个男孩,可惜吕禾是个女孩子。

    因为性别不对,她出生后连口母乳都喝不着。

    奶奶是个心善的人,只能腆着老脸去邻居家讨羊奶回来兑米汤,将吕禾养到长了乳牙,后面他们分家了,现在这间房子里只有祖孙两个人。

    吃过午饭老人拿着一只蒲扇躺在摇摇椅上睡着了,全白了的头发用一个发箍全部拢到脑后,干净利落。

    身上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确良衫子,细纹爬满了她的脸,吕禾的肤色就是遗传自奶奶,要是不看那双操劳的变了形的手,应该也是个富贵人家的老太太吧。桌子上的风扇缓慢摇头着,时光好像变得很长。

    回到了自己房间,将书本全部整理好放进衣柜顶部的箱子里,她的书很多很杂,古今中外的名著,青春类言情小说都有涉猎。

    她很喜欢看书,却行不通万里路。

    这时手机响了。

    “小禾,姐驾照拿到手,出去玩啊,我一会来接你。”对面一个欢快的女声音响起。

    “不跟男朋友约会找我啊?”吕禾调侃道。

    “潘豪和队里的同学去市里训练了,这么热的天我可不愿意跟一群臭男人待一起。”

    “好啦一会见。”对方又风风火火地挂断了电话。

    打电话的是她的同桌姜夏珂,高一的时候老师按照身高给学生排座位,俩人个子差不多高被排到了一起成了同桌。

    过了二十分钟,姜夏珂开着一辆红色轿车停到了她家门口。

    她穿了件波西米亚长裙,脚踩一双平底绑带凉鞋,棕色的头发烫成卷披在肩上,笑着冲吕禾晃了晃手里的蓝本:“姐姐我说俩月拿下就俩月,一天都不多。”

    “我没见过哪个人高考冲刺阶段去考驾照。”吕禾挽上闺蜜的手。

    姜夏珂一脸无所谓道,“我的成绩三年来都稳定的和死人的心电图一样,还指望让它最后一个月跳吗。”

    “这个给你。她从车里取出塑料盒装着的樱桃塞给吕禾,“园子里最后一茬了。”

    隔着透明塑料盒,红的发黑的樱桃果实,个个硕大饱满,绿色的细梗还带在果实上非常新鲜。

    姜夏珂拉开吕禾的衣柜,从面无表情的一言不发到严肃的苦瓜脸。

    “怎么了?”

    “出去玩你这些都不合适。”姜夏珂眉头紧皱,拢了拢头发,房子里好热。

    “去哪玩,我这些衣服都能穿啊。”吕禾还伸出手捋了捋挂的整齐的衣服。

    “姐姐,你去水上乐园穿连衣裙还是T恤衫?”姜夏珂小学的时候留过级,她比吕禾还要大一年零一个月,这声姐姐叫的实属无奈。

    “去水上乐园?”目前为止她做过最大尺度的事情还是冬天冷的时候去镇上大澡堂洗澡。

    那地方人虽多但都是同性,大家都是抱着单纯又统一的目的来的,再者雾气缭绕中谁能看清楚谁呢。

    在吕禾看来,水上乐园是让人恐惧的地方,她拼命想着拒绝的理由,姜夏珂没给她机会,从包里掏出两张票晃了晃。

    上面印着 “迪比斯欢乐水世界,水上乐园,嗨翻夏日”。

    “新开的乐园票很难搞到,姐拿到票第一时间想到你,潘豪我都不带就带你。”姜夏珂抓起书桌上的本子边扇风边说。

    “潘豪不是去市里训练了吗?”

    “哎呀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有裸着八块腹肌宽肩窄腰的男生,平时没机会见,今天去光明正大的看个够哦。”姜夏珂说的眉飞色舞。

    水上游乐园对人们来说是个新奇的事情,最先去玩的那一批人肯定都是年轻人,夏珂才这么激动。

    “可是……”

    “哎呦别可是了,这么热的天搁家里蒸桑拿呢。”姜夏珂斩钉截铁。

    吕禾看她大夏天中午开了这么远的车来接自己玩,只能答应了。

    但衣柜翻完了都没能找出一件合适的衣服,她想着乐园门口肯定有卖泳衣的,虽说有点贵。

    两人坐进车里,姜夏珂就打开了空调,冷风拂面让热气消散了不少。

    “这车好新。”吕禾看着脚下的红色全包围汽车脚垫,上面干净的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她不认识车的牌子型号,就是感觉很适合姜夏珂这样热情张扬的女生。

    “我爸给我补的18岁礼物,不过在我妈名下。”姜夏珂撇撇嘴将挎包卸下扔到了后座上。

    “系好安全带,你可是第一个坐姐副驾的人哦。”姜夏珂语气轻快。

    “安全带……在哪?”吕禾有些窘迫。

    她坐轿车的次数屈指可数,坐过最多次的还是过年,姑姑姑父开车送奶奶和她去看奶奶的姐姐,她从来都是坐在后排的,自然也不用系安全带。

    姜夏珂没有在意,胳膊伸过来温柔地给她扣上。

    开学典礼的集会上,班里一个嘴贱的男生对吕禾开黄腔,吕禾想反击却骂不出来,男生更加变本加厉,姜夏珂看不下去了,抡起凳子就朝男生扔,“再犯贱姐就要抽你了。”

    从那以后同桌上课睡觉帮她看教导主任,姜夏珂谈恋爱被抓住,她帮忙写检讨书。

    吕禾是个好学生,但她的心又太软了,每次说着最后一次,下次姜夏珂犯了错,摇着她的胳膊说小禾最好啦,自己还是会帮她。

    车里响起了轻快的旋律,姜夏珂踩了一脚油门,红色的轿车向公路驶去,声音惊起白杨树干上的鸣蝉,终南山顶上的团云舒缓,一阵风吹过,道路两边刚抽芽的玉米嫩苗微微颤动着,这一年的夏天,吕禾十八岁。

    “姑娘你看看这件,保你穿起来靓丽动人。”卖泳衣的大姐拿着件粉色条纹的比基尼给两人卖力推销着。

    “姐还有没有其他款式,保守一点的。”姜夏珂拒绝了大姐的推荐,她觉着以吕禾的性格,要她穿这种款式也太难为她了。

    “那看看这种连体的。”大姐指着挂在高处的一排泳衣。

    “小禾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吕禾一眼看过去,心想这些泳衣怎么都这么短,她视线在衣服上来回移动,她蹙眉选了半天指着其中一件说:“夏珂这个可以吗?”

    姜夏珂看过去,是一件带粉色荷叶边的连体泳衣。

    “老板这件多少钱?”

    “姑娘好眼光,你看看这料子这剪裁,原价一百一,姐给你抹个零吧,一百块再送你两幅一次性胸贴。”大姐满脸堆笑地摇着手里的扇子。

    吕禾听了老板的报价对姜夏珂说,“要不去别处再看看吧。”

    “这衣服挺适合你的呀,十八岁的女孩子衣柜里怎么能没有一件泳衣呢。”说着就从包里拿出张一百元的钱递给大姐。

    姜夏珂家境不错,所以平时买东西只要价格不是特别离谱她也不问。

    “等一下。”吕禾拦住了她递钱的胳膊对老板说:“八十块钱。”

    “哎呦姑娘你不能让我做亏本买卖哦。”老板表现的一副为难的样子。

    吕禾心想我信你个鬼,之前她在镇上制衣厂打寒假工的时候做过这种衣服,出厂价一件四五十块,这老板还睁眼说瞎话。

    “就八十块钱,不卖我们就走了。”吕禾说着佯装要拉姜夏珂走掉。

    “哎!八十就八十。大姐看上门的买卖要飞了,反正卖八十自己也赚钱。

    姜夏珂将一百块钱塞进包里又翻找起来,吕禾已经将一把有零有整的钱给老板了。

    “姐从来没有卖过这么便宜的价格,也是你们两个小姑娘长得漂亮,就做这一次亏本买卖,有人问的话记得告诉他是在姐这里买的哈。”大姐装腔作势道。

    姜夏珂接过老板手里的袋子,笑着调侃吕禾,“谁以后娶了你是谁的福气,这么会省钱。”

    吕禾假装生气,轻轻在她胳膊上推了一下,“你就会拿我开玩笑。”

    高中的时候别的女孩都在追韩流爱豆看言情小说的时候,她看《包法利夫人》和《道林格雷的画像》,加上父母相看两厌的悲剧婚姻,实在是让她对这些情情爱爱提不起兴趣。

    毕竟这个世界有七十亿人,就算有大概率也是不会遇见的,所以她觉得爱情来源于自己的幻想,是一种朦胧的感觉而非具体的人。

    进了乐园直奔女更衣室,姜夏珂考驾照的时候被晒黑了些,她换上一件腰部镂空的红色比基尼,平坦的小腹上马甲线清晰可见,纤细的带子绕过后背系在颈间,栗色的头发打着卷垂在肩上。

    “小禾,我和梅根福克斯谁更辣?”她抬起一只胳膊搭在更衣室的柜门上,冲着畏畏缩缩的吕禾抛了个媚眼问道。

    “你。”吕禾说。

    姜夏珂穿上这身比基尼显得热情又活力,加上吕禾对朋友自带的滤镜,以及对亚洲面孔的喜爱的三重加持。

    其实主要还是好朋友的身份啦,毕竟人生在世挚友难得。

    “小禾快点快点。”姜夏珂从头到脚都抹完了防晒,看着吕禾还在磨蹭。

    “会不会太暴露了。”她在泳衣上披了个大毛巾,想了想又说,“夏珂要不还是你去吧,我换上我的衣服等你。”

    姜夏珂没有多余的话,将她身上的毛巾扯下来放进柜子里锁了起来。

    “抹点防晒,你皮肤白小心晒伤了。”说着将手里的防晒往吕禾掌心挤了一大坨。

    就冲这防晒都挤在手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吕禾被拿捏的死死的。

    “夏珂有没有带粉底液?”吕禾问。

    姜夏珂说着从包包里翻出来粉底液给吕禾,“防水的。”

    她接过挤出两泵涂在胳膊处,这是她五岁的时候偷吃了妈妈买给弟弟的饼干,被杨玉兰用铲子打,她挡了一下胳膊就被铲到了。

    从更衣室出来两人引得路人频频驻足,更有胆大的冲她俩吹口哨,“美女认识一下呗,加个微信。”一副流氓做派。

    “癞蛤蟆给姐滚远点。”姜夏珂没好气地回道。

    男的被骂的涨红了脸刚想反击姜夏珂继续输出,“脸红脖子粗,不是老板就是伙夫,看你这都起线头的泳裤就知道,你是个跳起来都打不着姐膝盖的穷逼。”

    男的被骂的呆住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吕禾赶紧把姜夏珂拉走,她不想闺蜜和人起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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