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五年,孟秋七月,天气格外潮湿炎热。晴空万里无云,灼热的太阳高悬头顶。

    中心城区坐落着占地面积达七万余平方米的萧宅,最为偏僻的角落,于杂草丛生之中有间别院。

    破旧的屋内,萧岁禾不安分地睡卧在床榻之上,满头都是汗珠,不知是热的还是其他原因。

    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看着松松垮垮的床顶,有种恍如隔世的迷惑感。

    不是吧!这么缺!

    萧岁禾穿越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通宵赶学术科研论文的场景。她本是现代省会城市三甲医院中医妇科的主任医师,一朝猝死,再次醒来竟然传到了天元萧氏的小小姐身上。

    既然能称之为天元萧氏,萧家自然是有点本事的。萧家是天元远近闻名的杏林世家,皇宫中御医十有八九皆为萧氏,城内医馆大家也必有萧家一席之地。

    与她同名的萧家小小姐虽处于这华贵世家,生活却难以想象得艰苦。

    先说住处在偏僻一小角,无人打扫院内荒芜,只有野花野草相伴;其次,身为最小的姑娘家身边无一人,日常起居全靠自己;最后,见过前面这些待遇就能猜测到她的伙食也就好不到哪里去:馒头白粥青菜叶子,这放在现代劳烦都比这要更加丰盛吧。

    夏季是许多疾病的高发期,原主身子骨在这些不公的对待下较弱,染上风寒,夜晚突发高烧,无人医治,这才给了萧岁禾穿过来的机会。

    这不符合科学的操作,她花费了大半个星期才适应。行不适应也没有办法,也没有机会回去了。

    给自己定下几个生存小技巧:

    1、古代忌讳很多,只能谨言慎行

    2、等级封建社会,摆好自己的位置

    3、虚拟架空时代,切勿带入现实

    身为中医专业出身,中国史学习是不可少的,但穿越知道的越多可能麻烦越大。

    来的第一天就给自己号了脉,长期营养不良,加上普遍的小姐病——身娇体弱,运动量太少。

    正值好天气,萧岁禾将自己的小院子探索得差不多,实在是太无聊,就洗漱打扮好出院子转转。

    “野花野草也是极好,这颜色五彩斑斓欣赏度多高啊!”路上打量着院子里修剪过的小花小草,心情愉快不少。

    “一个人不也是优哉游哉,没有人约束。”本来就是现代人,一个人习惯了,不受宠好像也挺好的,至少萧岁禾她够乐观。

    “嘿,你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萧老爷子恨孙辈不争气,拿起手里的拐杖就往面前的男人身上敲打。

    萧岁禾听闻睁大眼睛,这真的不是她诚心想听到的,只是路过。

    虽为杏林世家,运势却极为不佳,家中男丁时运不济、命运多舛,眼下家中竟无人能够接手医馆。

    记忆中原主有三位哥哥,大哥二哥都曾任职皇家御医,好景不长在,几年之后皆因病去世;现在仅剩的三哥萧青,也就是眼前和萧老爷子对峙的这位,贪图享乐无心学术。

    老爷子有意栽培让医馆的老者带领,谁曾想他直接把老者的胡子给烧了,还带着老者喝酒玩乐,这成何体统!

    中医属实是撞上她的专业,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她来试试?

    萧岁禾扒着门框伸处脑袋,笑嘻嘻地看着老爷子,“爷爷,您别太着急,伤身。”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带在院子里不要随意走动?”萧老爷子本来就胸闷气短,看到这个碍眼的孙女,脸色就更差。

    “三哥他无心医术,这也是无法强求。”她乖巧地站在一旁,萧青向他这个不怎么接触唯一的妹妹投来感谢的眼光。

    萧老爷子不可一世地将拐杖在地上一杵,声响在空荡荡的厅内显得格外严肃,“身为家里唯一的男丁怎能如此不求上进!家业不能在我手里衰败。”

    “爷爷,我最近看了不少医书,不如······”萧岁禾试探地问出口,眼里满是期望。

    “男不言内,女不言外。我看你是看错书了!”萧老爷子声音庄严,透露出不容置疑,“姑娘家没有这个说法,你就甭想了。”

    她张口还想再争取争取,结果老爷子不留余地地赶她走,“没事就去花园,别在这碍事。”手里的拐杖往外面指指。

    本来就是抱着尝试的心理,她早已想过吃闭门羹的打算,嘴里念念有词地往别处走。

    “‘男不言内,女不言外’出自于《礼记·内则》,典型的性别不平衡。”

    看来这个架空时代和真实的也差不多,都有一些封建迂腐的规矩。

    宅内飘散着一些中草药的气味,有菖蒲、人参、灵芝、鹿茸、冬虫夏草,还有铁皮石斛。这些味道之前在中药房实习抓药的时候都要闻吐了。

    她拎着裙摆蹲下,俯身靠近园里的草药,“小妹?你怎么出来了?”

    萧岁禾闻声转过身来看向来者,这位是谁来者?女子看着一如反常的小妹,伸手在她眼前挥了两下。

    “二姐,这么久不见甚是想念。”随即与她撞个满怀,萧岁竹小手拍拍她的后背。

    萧岁竹是与萧岁禾最好的姐姐,平日里一同学习琴棋书画,每一次闯祸之后都为其担保,带点小糕点之类的。

    她扶着萧岁禾,四周环顾一圈,“没叫其他人看见吧?”

    “被爷爷看见了,可还行?”萧岁禾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个问题,直接坦坦荡荡说出口,“刚看到爷爷训三哥来着。”

    “你呀你,这关头还出来?”

    她揉揉被按疼的脑门,满脸疑惑:“有何不可?”

    “你傻了?之前你把爷爷种的一大片名贵草药全毁了,这不才让你住到偏院,你还敢来招惹爷爷?”萧岁竹认真上下打量着眼前人,“小妹,你真没事吧?”

    萧岁禾摇摇头,几步远转几圈,“我真没事。”

    逛了这么久,园子里基本上都是极为名贵的草药,想想就心疼那被毁掉的草药。

    原来原主不受宠是自己一手作出来的!看来她真的烧傻了,怎么没有这一段的记忆?

    不行,要是这样下去,别说之前的记忆,她的专业知识都要荒废了。

    “二姐,我们这是不是女子不能当医啊?”毫不意外得到刚刚听过的话语,萧岁禾面色略带沮丧。

    萧岁竹看着行尸走肉般往回走的小妹,忍不住小跑上前,“小妹怎么想起这事,你之前不是最反感了?”

    真巧在开口之际,一群平民百姓冲破门厮的阻拦。

    “人呢?别装死啊!”

    带头的男人后面站着几位壮汉,每个都光着膀子,手上拿着一根差不多人高的粗圆棍,一副想要干架的姿态。

    闻声萧岁禾便感觉大事不妙,顾不上回话,拉着二姐快步走到大堂。

    萧老爷子和三哥已经在交涉中,“各位来此有何事?”

    “老爷子,我们也不是蛮横无理之人,只不过您家办事也太不厚道。”

    “医馆看诊收钱不办事!胡乱开药都给人吃死了!”

    前面身材魁梧高大,面色黝黑的男人言语高亢,满带怒气地振臂高呼;后面稍微虚弱瘦小的群众也附和着。

    萧老爷子好言好语想要以情动人,“萧家现在的情况大家也清楚,犬子病亡,家中只剩这个不争气的孙子!”

    “此时却为老夫管理不力,日后必将严加管理。”

    人群黑压压一片,聚集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七嘴八舌。人群中传来洪亮的声音,“那倒是给个准信啊!还能不能行了?不行就退钱关门!”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萧老爷子不知道该怎么作此担保,家中无能够胜任的男儿,独门医术又不可外传,他正在为此发愁。

    “诸位请听我说!”在一旁已经听晓个大概情况,萧岁禾走上前举起双手,利用女生先天声音优势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这种算是医患矛盾,经验丰富的她熟练地应对着:“首先为我们家的疏忽致歉,给你们带来不好的影响;我们后续会给没有得到医治的百姓退还钱财;至于医师,也需要大家给我们足够的时间。”

    “这是哪来的女子?”

    “此乃老夫小孙女,近日高烧恐烧坏了脑袋,还望大家见谅。”萧老爷子说着就将她往后拉,眼神警示她不要再胡闹。

    “爷爷,我真的不是在胡闹!”她说着就要挣脱,“我真的会医!”

    萧老爷子面带愠色,像是触碰到他的底线,言辞责令:“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小姑娘家家!”

    见状,萧岁禾的好胜心战胜了理智,只见她转过身大喊道:“不行,我现场医给您看!”

    “各位可有自愿让我看诊的,请上前来。”环顾一圈,只见众人小声议论,没有人自告奋勇出来,看来都没人相信女生也可以会医术。

    人群中一双瘦骨嶙峋的手脱颖而出,一位小女生缓缓走出人群,双手攥紧放在胸前,身体微微颤抖着,头低垂着,时不时抬眸看一眼,又迅速低下。

    萧岁禾上前揽住她娇小的身体,低头温柔细语地安慰道:“别怕,姐姐很有实力的。”

    大堂上只有萧岁禾和小女生坐着,旁人都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她手搭在女孩的手腕上,眼神看着其他地方,专注地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妹妹,敢问芳名,芳龄几许?”面前的女孩过于怯弱,萧岁禾主动搭话缓解她的生理害怕。

    炯炯有神的眼眸终于定格在她的脸上,小小的声音传入耳朵,“小女姓叶,名瑶,刚满十二。”

    “正是金钗之年。”她微微起手寻找另个位置。顷刻之间,收回手,替她将衣袖放下。

    “虚劳病,气虚血虚,日后要注意脾肺。此外,来月事时痛感强烈,肾气亏损之症。”

    微曲和女孩平齐,“月事,小腹绵绵作痛,腰骶酸痛,姐姐所说可对?”

    叶瑶面色渐红,头埋进怀里,手指放在身前搅动,点点头。

    “爷爷,您可以来再诊一次,看看孙女所述可有误。”

    萧老爷子心里如明镜一般,自打第一眼看见她号脉的手势就知道绝对不是外行。“不用了,所言极是。”

    众人又掀起一波讨论的热潮,“看来真的有点技术!”

    “女子行医靠谱吗?”

    “爷爷,这么说,我可以接手医馆了?”终于得到肯定的回答,萧岁禾以为事情会有转机,趁热打铁地提出想法。

    直接一盆冷水泼上头,“你的医术有待考究,况且先前无女子行医的先例,不可莽撞行事。”

    “诸位,近日就到此为止,日后会给大家全面的答复。”

    就像是看了一场戏,众人很快就散了,萧岁禾和叶瑶说了几句话就让她走了。

    “爷爷,我可以成为第一位女医师,您可以继续考验我的。”

    萧老爷子如释重负地坐下,“乖孙女,也不是我不想,你知道你这样贸然行动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嗐,说了你也不懂。”说完就挥手打发她走,“你今天住回你的院子,和你二姐读书作画吧。”

    萧岁竹看着闷闷不乐,目光定在窗外的萧岁禾,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袋子,“别生闷气了,这些给你出去转转,买点好吃的好玩的。”

    “二姐觉得你肯定是个好医师,要是女子能行医的话。”

    萧岁禾脑子里突然冒出个不错的主意,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子,冲着二姐邪魅一笑,将袋子塞回她的手里,“二姐,这些给你,帮我个忙!”萧岁竹全身发怵,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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