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岚净瑶早起梳洗打扮了一番,带着白枣便打算前往潇雅琴庄。

    白枣刚打开小宅子的门,便见门前停着一辆马车。

    “谁的马车这么不懂事,停到别人家门口堵着,懂不懂规矩?”

    “难道是艺文君专程来接我的?”岚净瑶心想着。

    可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念头。只见从马车上下来两个女子,她们都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襦裙,那是岚家下人们统一的服饰。

    岚净瑶定睛一看,一下便认出了走在前头的女子。那是好几个月前,被她的大姐岚依依派到身边服侍她,在偏院监视着她一举一动的柳杏。

    岚净瑶已经被大夫人赶出岚家好几个月,跟岚家已经几乎没有任何瓜葛。如今再看到岚家的人,岚净瑶顿时觉得有些恍惚。柳杏怎么知道她在这里?但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当初在地牢里,柳杏一直污蔑她与男子偷情,并且咬定她就是杀害岚依依的凶手。岚净瑶对她也没有好脸色,视她们如空气般,等关上门便要往前走。

    “你果然窝在这破地方。”柳杏满脸不屑地打量着面前的破宅子脱口而出,见她没有停下脚步,便使唤跟着她一同前来的小丫鬟上前去拦住她的去路。

    “你们做什么?”白枣见对方像是专门来找事的,撸起衣袖做出一番大干一场的架势。

    “那里来的粗鲁乡野丫头,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柳杏在身后鄙夷道。

    “你说什么呢?”白枣转身一个大跨步就走到柳杏的面前,揪住了她的衣领子。

    一大早就莫名其妙的被人羞辱,白枣怒目圆瞪着她,“就让我这乡野丫头,看看你的嘴里含着什么狗屎。”

    说完,反手就给了她一个嘴巴子。柳杏的眼底立马泛起了一层泪花,口腔里被门牙磕到的肉火辣辣地疼。

    “白枣!”岚净瑶找准时机,适时地制止了她。白枣干惯了粗活,力气本就比常人要大,这一巴掌够她受的了。

    此时岚净瑶才转过身来问道,“有什么事吗?”

    被白枣松开衣领子的柳杏,双手捂着嘴巴。没想到以前在偏院被人人看不起,任打任骂的二小姐,如今竟如此不好对付,如若是以前,她定是不会让她们好过。可如今老爷的命令还在耳边,要她尽快地把岚净瑶带回府中。

    她忍下了这口气,忍着嘴里的疼痛,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别以为我想来这晦气地方,是老爷命我来,要你回岚家一趟。”

    “原来是岚家的丫鬟,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匪徒,岚家的下人竟如此不懂规矩,我们主子是你们的二小姐,鞠躬行礼什么的就不说了,你们如此目中无人,这规矩是谁教的?”白枣忍不住,又教训了她们一番。

    柳杏嘴角一抽,早知道今天出门多带几个人,把人绑回去算了。

    但是她想到在岚家等着岚净瑶的是什么,态度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对着岚净瑶鞠躬行礼,极其不自然,扭扭捏捏地轻声说道,“二、二小姐,老爷有事请您回岚家一趟,还请小姐这就跟我们回去。”

    白枣甚是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便扭头望向岚净瑶。

    岚净瑶沉默了片刻,心里一直在犯嘀咕。今日她们二位能找到这里来,想必大娘孙晓霜已经知道了她爹偷偷接济她的事情。以她大娘的性子,早就在家闹了个天翻地覆,巴不得把她赶得越远越好,又怎么会允许她回岚家。

    况且大娘孙晓霜一直认定她就是杀死大小姐的凶手,此番叫她回去,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找我回去做什么?我和岚家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岚净瑶断然地拒绝道。

    “二小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现在可是老爷唯一的骨肉。”柳杏说到这,突然用衣袖掩面擦拭眼角,肩膀一抽一抽,“老爷他,最近生了场重病,大夫去看过,说是情况不太乐观,所以老爷才差我们来,让我们一定要带二小姐回岚家见他一面。”

    “此话当真?”岚净瑶狐疑地看着她。

    被质疑的柳杏,抽泣得更加厉害了,“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诅咒老爷。”

    岚净瑶虽然和岚家关系淡薄,但是岚老爷帮衬了她不少,如若他真的是病重了,于情于理她也应该回去一趟。她也实在不敢相信,柳杏会撒这种谎话骗她回去。

    岚净瑶打定了主意,便让白枣留在宅子里,于是她独自一人跟着柳杏他们回了岚家。

    *

    下了马车的岚净瑶,立马快步走入府邸。柳杏跟在她的身后,进门后便让看门的下人把门关紧了。

    岚家本来人丁就少,还接连发生了两庄命案。如今的岚家死气沉沉的,连下人都见不着几个。

    岚净瑶一路穿过连廊,大堂,朝着岚老爷的院子走去。

    等走到那处院落时,只见他的卧房大门虚掩着留出一条缝,里面传出一阵浓郁的药草味。

    果然柳杏没有骗她,岚国正真的病了。岚净瑶脚步又加快了些,等走到门口时才停了下来。。

    这时柳杏走上前去,轻叩了一下房门通报道,“老爷,二小姐回来了。”

    里面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声,紧接着大娘孙晓霜应道,“让她进来吧!”

    柳杏推开了门,岚净瑶便走进屋内。

    只见岚老爷岚国正半躺在床榻上,双颊凹陷,头发也花白了许多。

    大娘孙晓霜坐在床榻前,手里端着一碗装着浓黑液体的碗,另一只手拿着帕子,在擦拭着岚国正嘴角溢出来的药汤。

    “爹,娘。”岚净瑶对他们行礼道。

    岚国正没有应她,倒是孙晓霜眼也不抬地说了句,“你先坐会儿,等你爹喝完这碗汤药,有事和你说。”

    接着她又对着站在门边的柳杏使了个眼色,“去吧!给你二小姐端杯茶水来。”

    柳杏应和了声,便出去了。

    这倒让岚净瑶觉得有些意外,虽然从进门开始,孙晓霜都没正眼看过她,然而她来之前已经可是做好了被孙晓霜辱骂的准备。

    岚净瑶乖巧地站在一旁等着她喂药。

    在马车上的时候,她问过柳杏,岚老爷这犯的什么病?

    她只说老爷觉得心口疼,再问她什么,她都不肯说了。

    岚净瑶坐在离床榻最近的椅子上,喝了杯柳杏倒给她的茶,终于等到孙晓霜手里的那碗药见底。

    榻上的岚国正双眸了少了一些神采,气息不稳地说道,“你大娘给你找了户人家,姓李,你这两天在府内等着,两日后李家的人便来迎娶你回去。”

    “什么!”岚老爷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岚净瑶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李家在乡下,虽说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听说也算安分守己,你以后就跟着他安生过日子吧!”孙晓霜一脸鄙夷地望着她。

    她还想孙晓霜今天怎么对她像变了个人,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岚净瑶紧捏着拳头,虽然在这个年代,子女对于父母的婚配是没有拒绝地权利的,许多女子到了结婚那夜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谁。

    可她不一样,她绝对不会这么糊里糊涂地嫁人。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定是孙晓霜为了报复她出的主意。

    “我不嫁!”岚净瑶紧咬着牙说道。

    随后她望向之前还在处处帮她的岚国正,“爹,女儿现在不想嫁人,就算要嫁,也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岚国正冷冷地应道,“哼,现在可不是让你挑的时候。你也不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事,整个苍海城都对着我们岚家指指点点的,我们岚家上下的脸面都给你败光了。”

    岚国正一激动,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孙晓霜连忙上前去拍拍他的后背,“老爷,不是说好了不要激动。”

    接着她又转过来对着岚净瑶说道,“你还想要气死你爹吗?要不是你,你爹怎么会气得躺在这里不能动。”

    岚净瑶被说得一头雾水,“女儿不懂,女儿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你不懂?你掳走小桃子犯了死罪,被沈意包庇罪行,又被送入律品司审问。整个苍海城都盛传你跟沈意有私情,才能让你三番两次地逃过死罪。也不知道你又使了什么狐媚子的妖术,又让律品司将你放了出来。”

    “未出阁的女子和男子有私情,可是要浸猪笼的。我是在帮你,你嫁得越远越好,也就没人再过问这事了。”孙晓霜指着她说道。

    在这之前,孙晓霜一直以为被赶出岚家的岚净瑶,早就不知道已经死在了哪个角落。

    没想到她在外面竟然生出这么些事端,逢人见到岚家人都要问两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连路过的狗都要过来凑个热闹。

    大家都说岚家最近是惹到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府里莫名其妙死了两个人,还出了个死刑犯。

    这话传着传着,又变成了是岚净瑶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和大姐。

    因此岚家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岚国正被气得吐血。这才让孙晓霜想了个办法,找个人家让她嫁了,离岚家越远越好,最好是再也没有任何干系,避免她又在外生事给岚家蒙羞。

    此时的岚净瑶这才恍然大悟,她极少与其他不想干的人来往,竟不知道外面的谣言已经传到了这种程度。

    她也没想到,她一直以为自己孤身一人,没有后顾之忧的在闯荡,竟会牵连了整个岚家也陷入非议。

    毕竟连主要人物小桃子都出来指认了她是犯人,舆论自然都偏向了她那一边。

    说起来,这事都得怪艺修远,要不是他不停地找沈意和她的麻烦,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岚净瑶紧咬着牙,这次,她不光是为了沈意前去调查艺修远意图叛国一事,她还要为了自己的清白。

    她隐约觉得,小桃子的突然出现,绝对是精心策划的蓄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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