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当是能屈能屈。

    落尘栖止住脚步,回转身子,看到方才还笑出声的李乐书此刻瘫坐在地上,那沾了血的衣角仍显得刺目,可他心中未起丝毫波澜,只是凝神睨着她。

    “我知道我是个累赘,”

    知道就好,落尘栖嘴角微勾,无意识间抚了抚腰侧的剑,本以为是个傻子,现在想来倒是有些许自知之明的。

    “若如此能减轻哥哥的负担,书书自是愿意的,只是……”,李乐书悄悄抬头望向半条腿踏出门外的落尘栖,声音更加脆弱,“这是书书最后一次为哥哥做事了,哥哥放心,书书会照顾好自己的,哥哥也要照顾好自己,别让书书担心。”

    啧,挺能装啊。

    “当然,妹妹有这份心哥哥很欣慰。”

    落尘栖话落,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乐书滞在原地,双手圈起膝盖,头低垂下去小声地啜泣。

    此情此景,饶是见过大场面的老妈妈都哑口了,本以为是个硬骨头,却不想是个孝顺的孩子。

    “红叶,过来教教乐书姑娘。”

    老鸨省了酷刑那一步,也是落得清闲,喊来红云楼的头牌姑娘照顾李乐书。

    李乐书眼角的茶水早已干涸,此刻黏在脸上着实叫人难受,见着台阶也是顺势下了。

    “红姐姐,哥哥会来接我的对吗?哥哥只是一时有困难才这样做的对吗?”

    李乐书拿捏着失足少女的人设娇颤颤地开口,这我见犹怜的嫩生小脸让红叶好一阵心疼。

    “你哥哥一定会来接你的。”

    看了落尘栖利落接钱全过程的红叶语气却是不容置疑,那小郎君生的也是人中龙凤,红叶瞧着以为是个出钱阔绰的,谁曾想是个弃妹换银的无耻之徒,女人垂头看向怀里颤巍巍哭泣的李乐书,轻叹只是可怜了这娇滴滴的小姑娘。

    落尘栖“安置”好李乐书后一时没了去处,也不知有什么事去干,本以为将李乐书送去那处心中会愉悦,可现在似乎不是。

    “原来还是直接动手杀了比较好。”省的现在还记挂着她,记挂着她有没有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夜幕下,白衣少年随手将银子扔向墙角,片刻来了这么一句话,罢了,还是回原处吧。

    “赵齐,红云楼贴出的告示看了吗?”

    正打算启程,一句似乎不怎么重要的信息传入落尘栖耳中,“红云楼”三个字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什么,红叶又要抚琴了?”

    “你看你,消息滞后,不是红叶,是一个比红叶还要妙上三分的小娘子,老鸨贴出的告示可是将这个小娘子夸成了天仙般的人物,凝脂白玉,尤其是那额间一点红,生生就是那勾人的狐媚子,还有那身段更是上乘,要不去看看?”

    “不去,红叶今儿个不接客,我的心是只属于红叶妹妹的。”

    “行,我自己去,我倒要看看什么妙人比你的红叶妹妹还要绝上三分。”

    “欸,欸,等等我。”

    待那二人远去,落尘栖方从墙角出来,不知怎的,心情倒是愉悦几分。红云楼小娘子?李乐书吗?无妨,他还是去看看她的惨样子再回去吧。

    李乐书坐在床上透过薄纱看向窗外,天又黑了,落尘栖那厮定是抛下她独自跑了,就这这么残忍吗?

    吱——

    木门被猛地推开,李乐书惊得回身,藏匿在手中的钗子压迫在腕骨,随着眼前人的动作逼近,痛意更甚。

    “姑——”

    徐景安的话音刚起,脖颈侧就被抵上一支凝着血珠的长钗。

    李乐书早已不是那般娇滴滴的模样,而是冷眼瞧着面前的人,简朴的蓝色麻布衫,除了一张脸生的倒是白净,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能来这红云楼吧。

    想到这里,李乐书顿感反胃,压迫在男人颈侧动脉上的钗子贴的更紧,这一动作不要紧,可将徐景安吓得不轻,忙不迭地出口:

    “姑娘,等等,小生徐景安,在下来是有一事相求,希望能与姑娘达成合作。”

    雨打珠帘,滴滴答答的声音愈来愈大,李乐书扫视了人一眼,确保并无藏匿武器的地方,这才收下钗子,警惕开口,

    “什么合作?我可不认为红云楼的姑娘能和您这样的公子有什么合作?”

    李乐书再次看了眼面前男人的着装,不屑道。

    温婉可人?徐景安瞧着眼前的女子怎么算也不会和温婉可人有联系,他本意是打算找一个温柔的女子劝退林之,眼下看来怕是有些困难。

    ——

    “这有什么,不就是小意温柔吗?”

    【宿主,记得任务。】

    她当然不会忘,只是现在落尘栖又不在这里,她崩不崩人设有什么关系。

    片刻,李乐书意识到不对,系统不会平白无故出现,莫不是……

    “景安哥哥。”

    甜腻的调子勾进徐景安的脑子里,他木讷地瞧着眼前的人转变得竟如此之快,心下一惊。“徐景安,合作我同意了,现在配合我。”李乐书贴近徐景安头侧,轻言。

    男人也是聪明人,只一瞬就明白过来了,身体微动将距离拉远些许,捻着声儿开口,

    “书书妹妹,想必此刻就是良辰美景时,不如我们……”

    徐景安并未刻意压低声音,目的就是让声音传到窗户那侧。

    毫无疑问,檐下的落尘栖将屋内的景象尽收眼底,呵,折磨?原来不是将人送到这里就会受到惩罚的,反倒是遂了她的愿吗?落尘栖的身子陇上暗沉的气息,斜落的雨滴声声敲在屋内做戏的二人心上。

    察觉到窗外阴影消失,李乐书很快拉开了距离。

    “姑娘这是有心上人了,借着我让那人吃味吗?”

    徐景安退了方寸后盯着眼前人道。

    心上人?李乐书转头看向窗外,这可是送她回家的法子,她哪敢亵渎。

    “不是。”

    话题结束,徐景安也没有什么能和李乐书聊的,只得坐在那里琢磨着明天的戏码怎么演。李乐书倒落得清闲,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指。

    “公子,不行啊,春花姑娘有客,不能见你的。”老妈妈的声音透过木门穿过,床榻上的二人皆是一惊。

    李乐书最先反应过来,端起桌子上的茶盏仍是故技重施,随后弄乱衣领,将发饰尽数剥落,缩到床脚低低地哭了起来。

    “李乐书,你这是做什么?”

    徐景安吓得直接跳下床榻,看着前一刻冷静喝茶的人此时缩在那里孤立无援的样子,而自己的衣饰在做戏的时候也被弄乱了几分,竟真真生出了几分心虚感。

    李乐书掌握着抽泣的频率,直到听见剑入鞘的声音。

    刀起,刀落,门开。

    门外众人见此情景议论纷纷,李乐书可管不了这么多,好不容易落尘栖回来,她不把握住机会,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家,至于徐景安,就当他是花钱买个教训吧。

    “哥哥,你来救我了吗?我就知道哥哥会回来的,哥哥放心,他没有欺负到我。”

    委屈到了极点,李乐书此刻的泪可以说是真情实意,有家不能回,还要提着小命拯救别人,想到这里,李乐书蓄在眼眶的泪水珠子断线般滑落。

    姐姐,什么叫没欺负到啊,没欺负和没欺负到俨然是两个意思啊,徐景安欲哭无泪。

    “公子,这小娘子是您亲手送来的,哪能说要回就要回呢。”老妈妈痛心,眼神却是落在门内的李乐书身上。

    见着落尘栖泛着冷光的剑,老鸨深知这摇钱树是回不来了,只得尽力让损失少点儿。

    见状,落尘栖将怀中的银钱扔向那喋喋不休的妇人,开口仍是清冷。

    “这些,一分未动。”

    “这个规矩公子就不知道了,进了红云楼的姑娘要想出去是要这个数的。”

    落尘栖瞧见老鸨缓缓比出一个手势,并未理会,而是径直走进房内,迈向床脚的李乐书。

    “我给,剩下的我给。”徐景安快速起身推搡着人往门外去,顺势阖门。

    一时间屋内只剩沉默和李乐书止不住的啜泣声。

    既然她在这里没受到折磨,他自然是不能让她在这里安度的,他要亲手了结她才不至于心底落不到实处。

    想到这里,落尘栖使力握着剑柄走向李乐书。

    “哥哥,真的是你吗?”

    李乐书不敢抬头,她怕落尘栖的剑因为她的动作走火。

    哥哥?原来这个称呼这么廉价,落尘栖执剑的手又定了几分。

    “哥哥带我走好不好?书书害怕,那个男人好吓人,他要对我……”

    是吗?那还喊人家哥哥,既然这么痛苦,那他这一趟似乎是不该来的,可这个骗子这么能演,到底是真的痛苦吗?

    落尘栖有些看不懂了。

    罢了,折磨还是他自己给才好。

    “哥哥带你走。”关起来好生折磨,想到这里,落尘栖心底蔓延出密密麻麻的愉悦,捻着他的脏腑,散往各处。

    清脆温柔的少年音传入耳中,李乐书瞟了一眼落尘栖,见到剑柄完好地插在剑鞘,顿时松下一口气。

    “哥哥我的腿疼,手也疼。”李乐书用渗了血的手撩开裙摆,伤口的结痂处冒出星星点点的血珠,在嫩白的小腿上骇人极了。

    李乐书紧咬下唇让痛意更甚,本已干了的眼眶再次盈满泪水,望向站在那里的落尘栖。落尘栖倾身抱起了床榻上的李乐书,甫一入怀,女孩儿顿时小幅度地颤抖。

    “哥哥,我可以自己走的,书书说过不会麻烦哥哥的。”

    说着李乐书赤着脚踩向地,却因脱力猛地栽在床榻上。

    再次被抱起,李乐书没再拒绝落尘栖的怀抱,欲拒还迎的戏码演一次就够了,多了只会适得其反。

    李乐书紧紧地抱着落尘栖的脖颈,竭力让自己的疼痛感减弱些,这不是演的,这是真疼,李乐书现在倒是后悔对自己下手那么重了。

    落尘栖抱着李乐书出了房门,门口的人被尽数散去,徐景安瞧见李乐书被人抱了出来,急上前去。

    “公子,这位姑娘……”

    徐景安的话未说完,便被对方一记温柔眼刀刺来,即将开口的话也堵在舌尖。

    嘶,忘了徐景安了,李乐书轻咳两声示意,对方接收到后很快压声,目送着两人离去。

    这还不是心上人,骗傻子啊?说完后徐景安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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